几个起落之间,陆剑平已经窜到内厢房屋顶,隐伏在暗影处,待机静候。
且说矮方朔董超,自与陆剑平分手之后,即绕道左侧向里,迂回转进。
他江湖经验极丰,府衙中情势尤其熟悉,所以尽拣僻静的所在。
哪知府衙中一般人手,大多蛰伏在转角暗影地方,矮方朔董超前行不及五丈,蓦的一股金刃破空之声自右侧疾射而来。
他听风辨器,知道系镖箭一类的暗器,但出手平庸之极。
他艺高胆大,哪里把这些破铜烂铁放在心上,右袖向外一抖,一股劲风应势而出。
“咑哒”一声过处,一只钢镖已被拍落地上,溅起了一星火花。
他心知身形业已暴露,再难掩蔽行装,索性挺身一跃,冷笑一声说道:“见不得人的鼠辈,单凭这点三脚猫的功夫,还差得远呢!朋友,你就出来吧!”
话声未敛,人已腾身而起,快如电闪般疾朝暗器发射的地方直扑过去。
他这一过分大胆的动作,确是超出隐伏人的预料之外。
因为无论如何,矮方朔董超一现身形,对他自己极为劣势。
所以待到隐伏的人蓦然惊觉过来,矮方朔董超那捷若猿猴的身手已经掩到身前,伸手一点那人麻岤,连哼都不曾哼出一声,人即颓然倒下。
矮方朔董超审度目前的情况,再不继续出手,必定更增麻烦,随展开奇奥的轻功身法,如旋风般滚向暗影之处。
他身法快得出奇,隐伏在地面上的暗卡,多数是衙中平庸的身手,哪曾见过如此快捷的身法。
大家只觉眼前一晃,腰间一阵酸麻,即昏然不省人事。
经过一阵指点掌拍之下,地上已经倒下了一大片。
他暗自心忖,此时下走,更待何时,一个纵身,顺墙根飘向签押房窗下。
这时万籁俱寂,轻风袭人,心神为之一爽。
他看清四下,静无人影,微一腾身一跃,双手抓住横梁,两脚一弹,将整个身躯平挂在檐梁下面。
签押房里面的情景,全在他的眼下。
只见在文案前居中坐苦一位轻装便服的五旬老者,大约就是府尊大人。
横头坐着一位年近三十的幕僚儒生。
这时只听府尊大人开口问道:“荣都司围抄归云庄已有数日,未能攻下,内中可能有异,孔夫子不知有何高见。”
那年近三旬的儒生躬身应道:“晚生以为归云庄既是卧虎藏龙之地,群雄辈出,此次对官军只是点到为止,可知并无恶意,只是事到临头,暂求自保而已。”
“该庄一向无违法行为,虽属帮会组织,亦系名门正派,此次竟然由京中密令,列册指名逮捕,殊为罕见。”
“且此等武林人物最重道义,只能将之说服,使其就范,徒凭武力,结果适得其反,晚生认为荣都司既旷持无功,不如暂且收兵回城,只派少数干练人物一面监视,看住该庄动静,一面邀人婉说,才能收事半功倍之效,否则旷时费日,超过限定日期,难免为上所咨议,大人以为如何?”
那老者双眉一皱,沉吟有顷说道:“本府正为此事困扰,一切尚劳孔夫子用心调度,妥善处置!”
孔师爷起身一躬说道:“承蒙大人如此推重,晚生自当尽力而为,不过邀人婉说一节,尚须与王总捕头计议一番,才能按步进行,以策万全!”
说罢朝门外一喊道:“吉兴,快请王总捕头!”门口应了一声“是”,室内又趋寂然。
片刻时间,总捕头王安田已迈步进来,朝府尊大人微一点礼,站立一旁。
孔师爷将心意一说,总捕头王安田面色微怔,立即改说道:“以卑职听闻所及,深知此等匪类,反覆无常,毫无信义可言,此时临急安抚,更难收效。”
府尊大人接着问道:“但照目前情势,在限期以前恐难按令而行,到时本府实也担待不起,目下限期已迫,以总捕头意见,应用何种良策,才能收事半功倍之效?”
王安田躬身应道:“以卑职愚见,只有通详上宪,谓匪帮顽强抗拒,请增派兵力,一面邀请高手,加强剿捕,始能令其就范。”
“同时卑职尚有下情上禀,据适才守卫报告,本府已发现有j细混入,来人身手非凡,可能为匪帮所派!”
府尊及师爷闻言,心中俱皆一愕,匆匆向王总捕头交侍几句后,即行退入后厢。
一时府里灯光闪耀,人影缤纷,一队队的巡查络绎不绝,情势突趋紧张。
矮方朔董超轻笑一声,一拧身翻上瓦面。
他任务已达,奉可即时抽身撤出,为要会合陆剑平,反而腾身向内飞驰而去。
他这一显露身形,立即引动巡查官兵随后追袭,一时人声哗然。
他艺高胆大,根本就不理会这些,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撮口一声长啸,声音响彻云霄,知会陆剑平适时退出。
一面把奇奥轻功施展到极限,人如电闪般向前疾射而去。
追袭的人因慑于矮方朔董超的身法过于快捷,只能望影却步,在后叱喝呐喊,徒狂声势。
潜伏内厢暗影处的陆剑平,等了一会见毫无动静,正感不耐之际。
蓦闻一声响彻长空的啸音,心知矮方朔董超任务已成,出啸招呼。
立即长身一立,展开凌虚步法,电闪般向外飞驰而去。
此时府内守卫人全都贯注在追踪矮方朔董超身上,再也想不到尚有人从后驰出。
同时由于陆剑平身法过疾过快,等到他们觉察之时,陆剑平早已退身院墙以外。
消失于迷蒙夜色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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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祸生肘腋
且说陆剑平与矮方朔董超二人飘身跃出府墙,展开奇奥轻功,向来路飞驰而去。
刚出城郊不及一里。
身后陆续缀上两条黑影,亦步亦趋的紧紧跟随。
跟踪的人身法轻灵活悧落,和陆剑平二人总是保持在二十丈以内的距离。
最后一人,可能功力稍差,和前头跟踪的人,距离越拉越远,甚至赶得气喘如牛。
四个人分做三拨,前后如星飞丸泻般急疾飞驰。
他们全是武林顶尖高高手,这一紧行急赶,全力奔腾之下,有如几缕轻烟,冉冉飘浮于星光之下,功力稍差的人,几疑是山瘴鬼魅,绝不相信这是人在飞驰。
眨眼问,他们已相继驰出五里左右。
正在转入山环之际,陆剑平等二人身形一闪而没。
头一个跟踪的人,轻噫了一声,正向左右旁徨顾盼之际。
蓦闻自崖侧传来一声叱道:“朋友,半夜三更,到此作甚,此地无路可通,请由来路回去吧!”
说声甫敛,不待对方答话,一股强烈劲罡自侧面横扫而来。
跟踪的人身手亦是不弱,听风知警,急忙科身侧步,躲过正锋,双掌一圈一抖,猛朝来势拍去。
“轰然”一声巨响过后,两人俱各后退一步。
人影一闪,山道当中,已站立一位面罩黑纱的矮眫老人,哈哈一笑说道:“想不到领袖南海的罗浮神君,竟然也效宵小的行为,假手官家势力暗地跟踪,不怕被人齿冷。”
罗浮神君突然一怔,细一审度之下,心里亦自了然冷笑一声说道:“见不得人的鼠辈,也敢妄说是非,凭你一人也敢阻挡本岛主去路,真是自行找死!”
矮方朔董超微喝道:“是谁找死,手底下见真章。”
掌随声出,双臂猛的一抖,一股刚猛劲风迅疾无俦的应掌而出。
罗浮神君轻笑一声,身形侧晃,猛从右侧卷去一股劲风。
这一下矮方朔董超可上当了。
两方功力本在伯仲之间,罗浮神君在避过掌劲正锋以后,才始出掌反击。
矮方朔董超乍觉一股沉雄功罡,砸地风卷而来。
山径狭窄,闪躲不易,眼看就要被劲风扫上。
幸亏他经验丰富,临危镇静如常,猛的硬将双掌一缩,将已发出的掌劲顿时煞住,腾身向后一飘,这样固然把力道卸去不少,但人仍然被迫向后飘出一丈多远,幸好是顺势向后闪躲,不曾受伤。
“砰”的一声,摔在地上。
罗浮神君正想乘机扑上。
蓦闻一声暴喝道:“住手!”音声震彻山谷,显见来人功力深厚。
话声未敛,掌劲先临,一股如山狂飙,随着一条白色的身影,自山壁间猛扑而下,势如崩山倒海,迅似闪电奔雷。
罗浮神君猛觉一股无与伦比的劲罡盖体而来,心神微感一窒,急展开浮光掠影步法,飘身闪开避过来势。
骇然之下,心里不由一呆,怔怔的立在当常以他在武林中的地位,可以算是顶尖有数人物,当今江湖堪与打成平手的,也只有寥寥几人。
来人居然在一击之下,令自己心头窒息,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
虽然来人猝然出手,但照自己适才的全力一击,绝不会如此的不济事。
他心中愈想愈疑,急朝来处一瞥。
这一下更把他傻住了。
只见一位身着白色儒衫、面罩黑纱的人,自峭壁顶端冉冉踏空而下,步履安详,身法奥妙之极。
这岂不是百年来耳闻而尚未一见的凌虚步空的至高轻功身法?来人既具如此身手,今天倒要小心应付,否则便是不了之局。
转念之间,来人已降临地上。
罗浮神君趋前一步,含笑说道:“未知前辈高人莅此,可否请示名讳!”
来人哈哈一笑说道:“前辈不敢当,但愿在神君手下,讨教几手绝学,了断一件过节!”
罗浮神君脸色一怔,但旋即恢复过来,故意哈哈一笑说道:“老朽将近二十年未出罗浮岛半步,阁下所谓过节,不知所指何事,莫非记错了对象!”
语意极尽色厉内荏之态。
他自出道以来,几曾像这样的委屈求全过,适才因为慑于来人功力过高,才极力权宜迁就。
但来人仍不吃他这一套,冷笑说道:“神君领袖海南,为一派宗师,大名鼎鼎,哪会找错对象呢?不过神君是贵人多忘事而已!”
罗浮神君被逗得有些按捺不住,沉声说道:“江湖恩怨,血债不过血偿,阁下既不愿说明经过,恕老朽要失陪了!”
来人仰天一阵长笑,笑声激昂荡漾,震人心弦。
笑声倏然收住,正色说道:“二十年前,大巴山截劫围攻之事,你大约不会忘了吧!”
罗浮神君心神一愕,暗忖:想不到当年一念之贪,逞一时之勇,合力围攻,结果秘笈并未到手,却结下不世深仇,引起武林公议,殊为不值。
但事已至此,再说亦徒费唇舌,微喟一声说道:“看情形尊驾必是风雷帮中首脑人物!
照尊驾意见,应如何了断?”
“也可以这么,不过今日要凭真实功夫作一了断!”
“真是快人快言!老朽定将如你所愿,那么就请出手吧!”
说罢作势而待。
陆剑平笑说道:“在下例不僭先!请出手!”
罗浮神君凄然一笑说道:“老朽恭敬不如从命,看招!”
他伸手一探腰间,一条金丝锁口鞭已应手抖得笔直,朝陆剑平面门点来。
这只是眨眼间的事,抽鞭应式,迅捷俐落,有如一气呵成,确为名家身手。
这是他聪明老练之处,因适才慑于来人的掌劲沉雄无比,故想改由兵刃上幸求一胜。
他这条鞭,构造特殊,足有五尺多长,如核桃般粗细,全是由金丝打造,非常的巧妙,往外一抖,金光闪烁,鞭梢的锁口立即张开,专门为锁拿对方兵刃及点岤之用。
陆剑平真还没想到他话出招到,竟然快如闪电,只觉眼前金光一闪,劲啸已破空迎面袭来。
饶他功力深厚,心里也微微一慌,急忙往右一伏桩,避过鞭梢,右手迅捷无俦的往背后一探,撇下淬厉剑。
他劲贯剑身,一抖手剑芒暴长半尺,金焰一闪,猛朝剑身点去。
罗浮神君一鞭点空,对方剑尖已到,右手一带,左手一按鞭身,反转身形,右臂一抡,锁口鞭挟着微啸,从后朝陆剑平拦腰反扫过去。
招出如风,拿捏得恰到好处。
陆剑平轻笑一声,双脚微蹬,身形腾空而起,半空里拧腰一旋,如陨星般落在罗浮神君身后。
他剑走轻灵,欺身进步,抖手一道金虹,直取罗浮神君背后志堂岤。
罗浮神君鞭招二次递空,身后劲风又临,急忙展开浮光掠影步法,一闪身飘开八尺,一紧手中鞭,将生平极少展出的九九“玄坛鞭法”施展开来。
只见一条金光闪烁的游龙,矫捷无匹的围住陆剑平四周。
陆剑平一挺手中剑,剑尖金虹立又暴长至一尺左右,把凌虚步法施展到极限,灵活裕如的穿梭在鞭啸,身法奥妙之极。
不时以奇奥的剑法,乘虚捣隙的出招反击,只要他一出手,就杀得罗浮神君手脚忙乱的向后退避。
陆剑平胜算在握,愈益气定神闲,出招亦愈见威力。
三十招一过,罗浮神君愈打愈觉胆寒,匆急中只得将新近所创尚未一用的“旋风鞭法”,狠辣无比的向陆剑平风卷而来。
陆剑平只感鞭影缤纷,狂飙自四向压体而来,袭人欲窒。
他深觉鞭法厉害,霍然一腾身,冲空直上,凌空一旋,展开凌虚步法的奇奥绝学,身躯矫若游龙的盘旋飞舞。
淬厉剑乃上古神兵,经陆剑平展开奇奥绝学,剑芒更见暴长灿烂,耀眼生辉,眩人眼目。
罗浮神君功力虽厚,几曾见过此种阵势,只感眼前一片金光闪烁,根本就无法看清对方人在哪里。
瞻前顾后,实有莫测高深之感。
不过以他的浮光掠影步法,也是奇奥莫测的武林一绝,起初尚可勉强应付。
五十招以后,陆剑平猛的一叫劲,威力徒然倍增,一时金虹暴涨,剑气弥漫。
罗浮神君胸头顿感窒息,心知不妙,才待惊呼—声“驭剑之术”,剑气已经挟着异啸科劈下来。
他凄厉一声长嚎,整条左臂被齐肩削下,痛得他全身发颤,身躯也摇摇欲倒!
他咬紧牙根,闭住左肩血脉,右臂一扬,金丝锁鞭已脱手朝陆剑平直射而去,身形一闪,自山道口退去。
他这乍然出手,全力一击之下,去势确是惊人。
只见一道金虹,闪电般直射而去。
陆剑平伤了罗浮神君之后,固然为师门吐了口气,但因施展驭剑之术,体内真元消耗过钜,此时亦脸色惨白,正喘息不停。
蓦觉劲风袭体,本能的往右一种身,躲过正锋,但仍嫌慢了一点,左衣袖被鞭梢穿破一孔。
原来陆剑平与矮方朔董超二人,转入山环之际,蓦闻矮方朔董超突然一喝,心知有人追踪。
以他目前功力,十丈以内飞花落叶亦可清晰地听到,此刻被人缀上,竟浑然不觉,来人的身手可想而知。
他心中疑念一生不自觉的隐身崖壁暗影之处,以观动静。
一眼看清来人却是罗浮神君,一时勾起师门积恨及围庄之仇,不禁双目怒张,及至矮方朔董超顿遭袭击,乃出手拦截,现身接应。
此刻他大仇已报,心里不觉吁了一口气,深恐帮中众人等得心焦,急会同矮方朔董超二人,相奉从来路飞驰而去。
就在他们二人相率离去不久,崖边的草丛中,露出一个庞眉星目的皓首,他略一瞥视长身而立,慢慢的长吁一口气,朝陆剑平等二人的去处凝视着。
现身的人原来就是府里的总捕头王安田,他知道今夜来人身手超绝,凭衙中诸人绝对无法截留得住,同时打草惊蛇,于事无补,乃私下与罗浮神君一计议,尾随下去,先把来人安窑的地方踩好,以便一网打尽,用心不算不毒!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鬼使神差的正好遇上陆剑平,一时触起新仇旧恨,狠起心肠,以奇绝武林百年尚未一见的“驭剑之术”当场剑伤罗浮神君。
其实,他若以掌法相搏,罗浮神君尽可以莽牛气功来挨功几下,以他奇奥的“浮掠影步”法,要逃走还不至太难。
哪晓得罗浮神君却要在兵刃上求胜,致为淬厉神剑所伤,这岂非天意!也是他百密一疏之失。
此时总捕头眼看陆剑平等人已飞驰出三十丈左右,他怎肯就此罢休,功亏一篑呢!
他抱定不入虎岤焉得虎子的决心,凭他的一身所学与机智经验,踩探地势,谅还不至有何困难。
思念既罢,一纵身朝陆剑平等人的去向追去。
盏茶工夫以后,一行人已经进入山区,如星坠丸射般飘忽于崇山荒岭之间。
他因慑于陆剑平等人功力过高,不敢过于欺近,只遥遥的看准方向,紧缀在后。
正当他转进另一座山峰之时。
蓦闻,一声沉雄的暴喝道:“朋友!夤夜到此荒山野地,尾随人后,识相的,把命留下吧!”
金翅大鹏掌随声发,金焰一闪,一股强劲罡风迎头罩到。
总捕头王安田乃崆峒派名手,大半生在六扇门里效力,对于缉捕踩探经验极丰,此刻跟踪缀来,早已提高警觉,随时作后退的准备。
此时他闻声知警,急止步旋身、避过来势,双手一扬,两蓬黑雨朝金翅大鹏浑身洒到。
金翅大鹏本待跟纵扑上,蓦觉眼前黑雾罩体而来,心知系铁沙一类的轻微暗器,急忙上身向后一仰双脚一蹬,整个身躯向后仰卧倒射出五丈左右。
他身形甫行跃开,一股黑烟在他立身之处冲空直上,中间还挟上一缕红色的火焰。
金翅大鹏见状之下,心下暗呼一声:“好险!再也饶他不得!”
他怒从心生,展动身形,直向黑雾来处扑去。
待他看清当前情景,哪里还有来人的身影,口里微哼一声,在四下里搜索了一会,才闪身退回。
月暗星稀,万籁俱寂,只有如涛的山风自洞外破空而过。
洞中地势广阔,在微弱的灯光下,隐约间可以看出十几个老少胖瘦的武林人物,环坐在一起。
每个人的面孔,都罩上一层忧郁的暗影。
他们都是风雷帮群雄,正在商讨解围的对策。
陆剑平首先喟然长叹一声说道:“想不到本帮成立未久,威望未着,即有背帮叛教之人,致有今日之祸,这使陆某感觉极度的灰心惭愧!”
千里独行接着说道:“根据他们的语气,背叛的人,似是外坛弟子!”
司马凌空沉声说道:“总坛乃全帮发号施令之地,威信所在,帮规奇严,纵有此种败类,亦不难察觉,且当地官府,事前亦毫无所闻,足见并非出自总坛!”
草上飞余兆飞说道:“外坛海底总册素由舵主秘密保管,极不易泄露,由此看来此事内容必不简单!”
铁臂金刀陈建泰微一沉吟说道:“本帮外坛,分布各地,因成立未久,所有帮友难免良莠不齐,但分舵林立,应从何处下手调查?”
矮方朔董超双眉一皱说道:“此时事迫眉睫,若从头查起,实有缓不济急之感,于事无补!”
陆剑平点首说道:“长老所说极是,此事若由外坛着手,一一追查,不但徒费心力,且必费时误事!”
金翅大鹏沉声说道:“既无法查出端倪,似此坐困此间,亦非善后办法,不如直入府衙,问个究竟,也好对症下药,设筹应付之策。”
霹雳手周凯首先附和道:“这才是快人快语,最简单的妥善办法!”
一字剑关容正色说道:“目前情势危急,不容这次出手,以免一误再误,致本帮于万劫不复之地!”
矮方朔董超凝神说道:“刑堂师所说极是,我们应谨慎从事,但目下急如星火,不迅谋善策,迟恐后悔莫及了!”说罢又是一声长叹。
千里独行双目微睁,沉声说道:“此事若由本帮着手探查原由,似有缓不济急之感,惟有从密令中下手,如能由京中着手,谅必较为便捷,以收事半功倍之效!”
陆剑平不断点首称是。
沉默已久的银翅大鹏,此时怒极喊道:“对,密令既由京中发出,先到那里捣它个稀烂,再查明原由处理!”
巨灵神桑伟在商讨对策的时候,没有他说话的机会,这时一听有架可打,哪再放过这等机会,忙哈哈一笑说道:“把京城毁了,叫皇帝老子把兵撤走,他若不答应,干脆把他撵走,换一个听话的来当,更是省事。”
正在大家争着要去的时候,陆剑平蓦然听到由大个子嘴里乱说出个皇帝老子,不由记起前次在京中的奇遇,突有所感,回头朝矮方朔董超微一耳语,展颜向大家说道:“此次祸生肘腋,已刻不容缓,本人前次进京之时,与宫里尚有一面之缘,前往一探究竟,谅可驾轻就熟,拟请长老再度相与一行,至于总坛一切事体,仍请三位堂主共体时艰,协力襄助,在未得回音之前,切不可与官军对阵抗拒,相机回避,保全实力为要!”
众人仍然有大多数坚持一同前住,但经矮方朔董超说明此行人多无益,且护守总坛责任更为重要,始悻悻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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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天从其便
这时却急煞了一个人,那就是小凤姑娘!
她双眸微睁,泪珠盈眶的凝视陆剑平,颤抖着声音问道:“平哥哥,你又要走了!”
陆剑平心里躁急已极,因此行任务关系全帮安危,哪能再顾及儿女私情,闻言只是点头示意。
他这样淡然的表示,小凤芳心更加焦急,心里一酸,两行泪珠,顺颊而下,哇的一声哭将起来。
陆剑平对她还真是没办法,忙一手执住她的柔荑,缓声说道:“小凤,别难过,我们此时身处危境,此行关系全帮安危,柏信很快就可获得解决!”
小凤凄声说道:“京城重地,你怎能孤身涉险?最好还是多去几人,互相照应才好!”
陆剑平眼看心上人为自己一身的安全如此关怀,心里倒而觉得有些不忍,含笑说道:“京畿旧游之地,颇有一二熟人,任务虽甚艰巨,凭本帮以往善良的声誉与正义之气,谅还可以洗刷得清楚!人去多了,反而易招意外,你好好安心在家等候,相信不出一月,必有佳音回报!”
小凤听罢,才始破涕为笑道:“那么你一路上自己要小心保重!”
陆剑平含笑称是。其实他此刻心情沉重万分,哪有什么把握为本帮洗刷清誉?京畿重地,正如大海捞针,哪知应由何处着手?所言不过加以慰藉!
他心知除此之外,暂时尚无更佳应付办法。
他们稍事调息,天色已经微明。陆剑平与矮方朔董超二人,稍事收拾,别过帮中诸人,由后山向北疾驰而去。
为了避免意外的烦扰,二人顺着方向直走,穿越于崇山峻岭之间。
好在他们轻功均有特殊的造诣,一经施展开来,渡涧越崖,如履平地,踏枝履叶,更如一条白练,一闪而过。
他们疾驰紧赶了三昼夜,于第四日微明时分,到达临安城外。
临安为南宋故都,地当钱塘江口,城垣高大,街道宏阔,人烟稠密,商贾辐辏,为东南重镇。
陆剑平等二人因探悉外坛部分主持人物被押省垣,同时为欲探明究竟,故始冒险一行。
好在他们艺高胆大,根本就不把一般差弁们放在心上,但为了避免行车惊蛇起见,白日里只是在城郊找个幽静处所调息养神。
大约申酉之交,正是华灯初上之时。
二人展动身形,绕向僻静处所,踊身跃入城中。
这时街上行人如炽,喧哗之极。
陆剑平等二人在大街上溜达了一阵,顺道向将军衙踩探一番。
将军衙署气派好大,门前双斗旗杆,高矗云霄,大门口雁翅般站着两列年轻体壮的兵丁,全是青一色的劲装疾服,背负大砍刀,雄纠纠目不转睛的注视着经过行人。不时由暗影小径之处,转出一队队荷枪佩剑的兵勇。
更析之声,不绝于耳。
陆剑平与矮方朔董超把面纱罩上,一打手势,看准方向,当先由暗影处纵出,绕着院墙直走。
院墙高大,很不容易看到里面的情景。
转过半个小圆圈,突由墙引伸出浓绿的枝头。
“嗖嗖”两声,二人相率跃入墙内。
里面地势广阔,浓荫蔽天,可能是内花园所在。
二人不暇审察,顺着树荫暗影,朝一座高楼疾进。
树荫底下,人影下时晃动,隐约间均可听到细碎的步履声,与衣袂飘风之声,戒备森严。
陆剑平与矮方朔董超二人心知这是他们早先隐伏的暗卡,以他二人深厚的功力,哪把他们这些人放在眼内。
但为避免无谓的烦扰,仍然绕道而走,避着他们向里前进。
二人轻功均有过人的造诣,这一施展间,像陀螺般穿梭在扶疏的树影之间,盏茶工夫,高楼已展现眼前。
楼高约有五、六丈,巍巍的蹲伏在黑暗里,好像要择人而噬。
里面灯烛辉煌,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人影晃动间,不时传出宏亮的话声。
二人不暇思索,一飘身分由左右纵上楼檐,隐伏往横梁下面。
在武功平常的人眼里,五、六丈的距离已是难能之极,但在陆剑平等二人看来,就有如履康庄大道一般,不费吹灰之力。
陆剑平双脚微蹬,身形如矢射般腾空而起,双手一探横梁,两脚一拳,捷如猿猴般贴在楼檐底下。
他微睁双目,自窗口向里一瞥。
只见这里正是一间小公事房,案头整齐的排著文房四宝,但却阗无人声。
而高昂的谈话声,则自户外传入,可能另在另一房间。
陆剑平不由心里暗忖道:“像这样下去,再也探不出什么来。”穿房越室,在他来说是极不愿意,但此时此地,为了全帮的存亡续绝,不得已只好迁就冒险一试了!心念一过,两手一松,双脚微弹,人如游龙般飘身自窗口穿入房中。
黑夜里窜进人家屋里,在他还是第一遭,心里有点忐忑不安,但他即恢复过来。
他蹑足来到门口,轻轻推开门闩,探头朝外一观,见是一条颇为宽阔的走廊,两厢全是房间,可能是衙中办文牍的地方。而谈话的声音,则自中央摇曳而来,声音较为近些。
陆剑平眼看前后无人,蓦的一闪身,直向发声处行去。
他这是险极,偶一不慎,或是不巧,那就要全盘落空了。
好在他身法奇妙,展动起来,正如一缕轻烟,一闪而没。
他窜入隔壁的小公事房里,从花格子里朝中央大厅房一瞥。
大厅里正中横排着一列,高大的横案上面坐着五位年龄较长、军官模样的人物,下首并排坐满了校弁一类的军官。
坐在上首五位当中一位年老军官说道:“据温州府详文,归云庄久攻不下,风雷帮诸人避入深山,山路崎岖,地势广阔,府里兵力单薄,不足分配,但似此旷日持久,势必超过限定日期,连本将军都有些担待不起。”
坐在下首的一位军官微笑说道:“风雷帮最近才重新崛起江湖,实力极为有限,剿灭起来本不应有多大的困难,同时据云平素颇为奉公守法,谅还不至公然抗拒官军,此事可能尚有内容,否则不应似此棘手!”
上座左首一位老者点首说道:“我等也具此同感,但府里来文只是求援,根本就未曾述说原因,连将军大人亦踌躇莫决!”
上座右首一位将官沉声说道:“这事一开始就透着奇怪,京里只是指名逮捕,并未提出确切罪名,这恐怕是由江湖上的恩怨所引起的!”
居中年老军官连连点首说道:“此事实有可能,以老朽看法,暂时莫如按兵不动,一面覆文令饬府里派兵加紧围捕,等待真相明白,再行出师,以免招惹无为是非,且此种江湖中人,类皆视死如归,讲的是声誉义气,稍一应付不好,立即有毁家杀身之祸,实在太则不来!”
坐在下面的两行校升军官,闻言一齐鼓掌称善。
厅中人正当快离去之时,居中年老军官又说道:“赵将军,今夜值班,要加小心,据说前些晚上,府衙里曾被j细摸进,府里聘来的江湖上顶尖高手,追敌身受重伤,我们不得不防,尤其是大牢里的风雷帮匪徒,应特别小心看紧,切不可大意受罚!”
立即有一位年轻的军官起身微一抱拳说道:“是,卑职这就去巡视一番!”
说罢,举步朝外面走廊而去。
陆剑平听他们把风雷帮喊做匪徒,心里不禁血脉贲张,难过之极,本拟立即现身,当面加以驳斥,回想全帮安危续绝端在此行,千万造次不得,此时一听年轻军官之言,暗呼侥幸。
这正是天从其便,怎能放过此种机会,忙强行按下心中怒火,蹑足隐伏在走廊暗影处等待,果然,一阵沉重的步伐自大厅门口隐隐传出,由轻而重。
只见一条身影急疾的向前走去。
陆剑平电闪般一飘,紧紧蹑在身后,跟纵而去。
且说矮方朔董超与陆剑平分手以后,绕道向后衙前进。
他江湖经验丰富,衙中情势了如指掌,迂回转进,轻便俐落,不及盏茶工夫,已被他摸进内厅,别看他身躯矮眫,动转起来,真的捷如矢射,快似飘风。
这时寅更初过,他隐身在阴暗的窗格子下面,用舌尖沾破窗纸,微眯着右眼,向内里窥探。
房里设备,清雅脱俗,临窗一张大横案桌上面,放置一枝粗若儿臂的通宵蜡烛,案前一张大大师椅,辅着寸厚的红绒坐垫。
两壁厢满是书橱,书卷齐全整洁,使人有清心悦目之感。
蓦闻,自户外传来一声咳嗽。
一位年约十四、五的书僮,将门帘掀起,让在一边。
一位年约五旬的老者,轻装便履,面如古月,庞眉修目,隆准丰颐,相貌威武之极,慢步自外走进。
老者来到案前,就太师椅坐下,脱口说道:“进兴,将案卷取来!”
先前掀帘的小童,应声了“是”,急转身来到右面书橱里,抽出一束文稿,送到案上。
老者随手一翻,口里喃喃念着,提笔随批。
突然听他轻噫一声道:“这事怎讲?”
微一凝神,低喊道:“请李师爷!”小童引身出门外。
须臾之间,一位年逾六旬、长衫福履的老人,急步来到太师椅旁,拱身一揖道:“未知将军传唤晚生有何吩咐?”
将军微一点首,含笑说道:“李老夫子,不必多礼,且先坐下谈谈!”
李师爷又一拱身,就横头坐下。
将军把适才看过的文卷,顺手推到李师爷面前说道:“请老夫子阅后,一抒高见!”
李师爷很恭谨的详细一阅,微闭双目,沉思了一阵,满脸含笑说道:“以晚生愚见所及,此事既由亲王出示,指名召见,其中似乎有权贵在中支撑,我们不如暂时把情势拖延一下,静待京中的动止,不得罪任何一方,较为上策!”
将军迟疑了一下说道:“如旷日持久,归云庄迄未得下,设若京里怪罪下来,不免有殆误我机之嫌,不可不慎!”
李师爷躬身含笑答道:“大人万安,京中如若追问下来,我们只要往府里一推,两面也都交待得过去!”
将军喟然一笑说道:“那么,这事就偏劳老夫子啦!”
说罢,随手将那份公文抽出,旋即引身退出。
李师爷恭谨的双手接过,摊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