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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

    他从外檐钻入内部的承尘内,内室的几个把守弟子犹在梦中,蒙然不觉,因此老道又判断错误,以为他跳落后院,逃入破败的后院房舍藏身,站在他藏匿的屋顶上发令指挥搜索,他躲在下面暗笑。

    中枢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打蛇打头;今晚,他必须全力施展以争取生机。

    他是相当冷静的,胜利永远属于冷静的人。

    酒足菜饱,他捏破一只瓷碗,左手握住一把锐利的碎瓷,右手挟了三片经过仔细选择的致命碎片。

    他先前躲在上面的承尘内,曾经运耳力留意下面的动静,对老道的住处已有了相当深入了解。现在,只要往有灯光的房间走,加上估计的位置,便不至有所错误了。

    正宅的主卧室中,明窗上的灯光有如指路碑。

    室内,老道与两位亲信日、月两侍者,气冲冲地商量明日搜索事宜,一面在等候女道童送食物来。

    日侍者是男的,穿火红色的法服,佩剑挂大革囊,身材雄壮,满脸横肉。

    月侍者则一身银色衣裙,曲线玲珑美如天仙,装束也是仙女打扮,灯光下,真有几分国色天香仙女临凡的绝世风华。

    “明天,不必再逐孔逐缝搜寻了。”老道咬牙说:“放火把他烧出来。一个无名小辈,已被诱入咱们的天罗地网内,居然被他逃掉了,日后传出江湖,咱们黄山紫虚道场的人,脸往哪儿放?”

    “可是……”日侍者脸有难色:“这里的赵巡检,已对咱们的行动存疑,如果放火……”

    “明天一早派人去告诉他,要他别管闲事。”

    “这……他为了自己的前程,岂能不管?”

    “好,破晓之前,派人把他弄走。”老道发了狠:“反正这里的事情已经了结,也应该走了。”

    房门开处,白茫如电。三块致命的锐利瓷片,全嵌入老道的头胸,深入眉心、咽喉、心坎,深入体内直透腔内部,力道空前猛烈。其余一把碎瓷片,把日、月两侍者的左、右半边身躯射成蜂窝。

    “啊……”日侍者是唯一能发出叫号声的人。

    号称地行仙,刀剑不入水火不伤,妖术通玄,浑身法宝的黄山炼气士,就在这猝不及防毫无准备之下,丧身在怡平的碎瓷片下,无意中断掉了j贼严嵩的一条得力臂膀。以至后来徽州府推官栗祈,进兵黄山捕捉金龙罗龙文,虽然被罗龙文逃掉了,但黄山基业全被毁灭无人能抗。

    怡平急抢而入,夺老道的剑插在腰带上,吹熄了灯,悄然外出。

    日侍者的叫号声,惊醒了留在内室的一些莺莺燕燕,警讯发出了。

    蛟龙获水,猛虎出柙。

    闯出天井,劈面碰上三个黑影,一声沉叱,他疾冲加上,灵怪威震武林的崩云八式出手。近身攻击捷逾电闪掌拍五官肘攻腋下,膝撞下阴肩碰敝骨,每一记打击皆正中要害,对方挨一下必受重伤,再重些立即毙命,说狠真狠。一冲错之下,三个黑影几乎在同一瞬间被打得三面一分,一一摔倒在地哀号,像是突然崩散似的,崩云八式名不虚传。没有人能挨得起第二下,被击中的人必定被崩开摔跌,挨一下就够了。

    这些人全是高手中的高手,慈悲不得,出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手下留情必定遭殃。

    冲入黑暗的中堂,五个黑影还弄不清是敌是友,一个急叫:“先点灯,后面有警,大家小心……哎……”

    “噗噗噗……”打击着肉声清脆快速。

    “啊……”有人摔倒狂叫。

    火褶子火光一闪,火焰尚未吐出,打击已经及体,火褶子的主人狂叫一声,碰在大柱上反弹倒地。

    怡平只有一个人,反正有人就动手,错不了,浑水摸鱼,打了再说。

    冲出前院,不能浑水摸鱼了。

    内部有警,外围埋伏堵截的人迅速往内聚。第一支火把燃起来,接着是第二把、第三把……

    首先冲上的是炼狱两使者:白无常、黑无常。白高、黑矮,白瘦、黑胖。白无常用一根哭丧杖,黑无常是沉重的阎王令。八名鬼卒跟在后面,每人手中有一把双股猎叉,不轻不重锋利无比。

    怡平冷然止步,一声龙吟,长剑出箱。剑是黄山炼气士的,不是桃木剑,而是两面刻了七星图案,每颗星银光耀目的七星剑。火光下,他像是天神当关。

    “是你……”白无常骇然惊叫,冲势倏止:“你……你手中的剑……”

    “妖道的剑,他死了。”怡平沉静地说,身形半转,剑向斜外侧虚张。

    他沉静得令人吃惊,就那样泰然斜立,全身放松,握剑的手毫无用劲的迹象,神定气闲点尘不惊。但在冷静泰然中,一股迫人的气势有若万丈波涛向四周涌发,奔腾澎湃气势浑雄已极,迫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你该死……”白无常伸杖厉叫。

    一声怒吼,黑无常抢制机先扑上进攻,沉重的阎王令来一记力劈华山,以雷霆万钧之威兜头便砍。

    白无常稍后半步冲进,杖发老树盘根,配合攻下盘势如怒龙翻江。

    人影一闪,再闪,剑虹乍吐乍敛,再破空斜逸而出,人与剑浑如一体,快逾电火流光,远出两丈外突然静止,依然保持刚才的出剑前态势,只是更从容,更沉静,更神定气闭,似乎刚才并未发生任何事故,既没有兵刃撞击声发出,也没有剑气迸发的异鸣,甚至没传出利器破空的撕裂空气怪啸。

    白无常身形被扫出的杖所带动,斜身向侧冲过,砰一声大震,带人带杖摔出丈外,倒地再向前滚转两匝。咽喉下鲜血像喷泉,喉管破裂,割断了大动脉,叫不出声音,仅喉口发出漏气的怪响。

    黑无常则随刀下沉前倾,噗一声阎王令砍入地中近尺,人也向前一栽,扭动着厉叫:“补……补我—……一剑……”

    右肋下裂了一个剑孔,穿透肝脏深入内腑,不片刻便会血满腹腔,已无可挽救了。这时急救,也救不了片刻,痛苦将非人所能忍受,最后仍是死路一条。

    八名鬼卒大惊失色,骇然止步大惊后退,怎么两位使者一上去就倒了?可能吗?谁再敢上去白送死?

    怡平的剑向前一指,滑进八尺。

    八名鬼卒骇然急退,扭头狂奔。

    四面八方白影飘然出现,十六名穿蝉纱的美女,右手剑左手纱巾,舞影蹁跹逐渐合围,香风四逸,剑幻电虹,舞动间,粉弯雪股若隐若现,妙相毕呈令异性心荡神摇,气血贲张不克自持。

    八极仙姬的天魔大阵,剑与纱巾中皆藏有可怕的法宝,以色作为夺魄荡神的先着,以实力作为后盾。

    怡平仰天吸入一口气,屏住呼吸向左挥剑突围。

    “铮铮……”四支剑封架住他的剑,四支剑爆发出一蓬青磷毒火,被剑气一激,向四面八方爆散。

    四条纱巾夭矫如龙,抖出一阵灰雾,齐向他狂野地缠卷,霸道绝伦。

    只要被青磷毒火沾上身,便无法扑灭烧死为止。

    如被一条丝巾缠住,必定被拖倒任人宰割。

    “此路不通!”身后娇呼入耳。

    剑气及体,纱巾破空而至。又是四个半裸女,四人举动如一,配合得恰到好处。

    两组八极仙姬,堵住了四方,十六个人进退旋舞有章法,不论他向任何方向冲,皆会同时受到四女合击。聚力已经够份量,再加上青磷毒火和灰雾,威力增加三五倍,可怕极了。

    他不能呼吸,等于气机受制,气窒则力散,能支待多久?

    不能硬接,他向右掠走。

    “留下!”右方的四裸女同声叫,剑、巾齐发。

    糟了!再不呼吸就完啦!

    即使不呼吸,那青磷毒火的恶臭依然刺鼻,掌风剑气对这种毒火影响也不大。

    他成了困兽,有天大的本事也无从发挥。

    再片刻,合围阵势逐渐缩小,眼看就要受到十六支剑,十六条丝巾同时攻击。

    生死关头,他终于把心一横,要行破釜沉舟的生死一击。

    持火把的十六名穿白骨衣怪人,正从八方逐渐以他为中心逼近。

    他不再冲了,面向院门方向,剑向前一引,虎目中杀气涌腾。他明白,这一次全力一击,他会被青磷毒火洒中,而他的剑至少可以毙了对面的四个半裸女,拖四个半裸女垫棺材背。

    功行剑尖,神功迸发。

    就在他行将出剑的刹那间,剧变突出。

    “啊……”左后方女人的厉叫声骤起,接着听到利器飞行的刺耳锐啸,然后是弓弦的狂鸣声入耳。

    厉叫声此起彼落,火把陆续掉落。

    他福至心灵,全力飞跃而起,后空翻连翻三匝,落地时已退后三丈左右。翻腾中,他发现原来堵在身后的四个半裸女,已经全部倒地不起,背心上鹰翎入目。

    同时,他也看到门阶上门廊下,十余名穿虎纹衣的人,正以百步穿杨的神技,连续发箭射击那些狼奔豕突的怪人,半裸女、鬼卒……

    中间,有四位白袍白衣裙男女,还有一位不算陌生的快活刀。

    这瞬间,火把全熄,惨号声与哀叫呻吟声大起。

    他脚落实地,仍能勉强屏住呼吸,神智已有点模糊,突觉耳门一震,神智立即不清,失去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醒来,首先便感到右耳门火辣辣地很不好受,接着看到了灯光。

    他知道大事不妙,手脚不能移动,原来双肩并与双环跳被制住了。制他岤道的人很内行,显然并不想伤害他,这四处岤道即使下手劲道控制不当,也不会造成严重的伤害,复原也快。

    如果碰上不管他死活的人,制督脉的身柱岤,就可以令他全身发僵任由摆布,劲道稍有差池,不死也将成为残废。

    这四岤控制住四肢,但不影响其他躯体的活动。他转头一看,床头的妆台旁,小天罡在洗脸净手,洗掉了易容药物。

    这是一间女人的闺房,设备普普通通,睡的大木床有床架有蚊帐、陶枕、草席、薄衾。

    “你躲在短草中,火把全熄才现身,真够机灵的。”他用赞叹的口吻说:“快活刀的人没把你射死,你非常非常的幸运。”

    小天罡用面巾拭面;转向他淡淡一笑,脸色恢复晶莹红嫩,回复女人的本来面目,显得年青美丽。

    “人总不能次次失败。”小天罡向床前走:“况且我很少失败过。”

    “你贵姓芳名呀?总不会仍是小天罡吧?”

    “你听说过一枝浓艳露凝香?”小天罡坐在床沿上了。

    “哦!乐芍仙,凝香仙史乐芍仙。”他呼出一口长气:“我孤魂野鬼真的不中用了,把江湖四大艳姬,大名鼎鼎的凝香仙史乐芍仙,看成了小流浪汉,栽得不冤。乐姑娘,是销魂菊请你出来对付我的?”

    “是的,她的船在本镇补漏,恰好在街上碰到我,便拉来拔山举鼎求见紫虚大法师,请大法师留意你的动静。你在城陵矶养伤,大法师便派人暗中监视你的动静,他自己在本镇有事分不开身,便由我负责跟踪。你一到武昌,我便计算好要将你引来。大法师还不知道你厉害,也不信传闻,以致把命也送掉了。”

    “你打算杀掉我呢,抑或是把我带给拔山举鼎领赏?”

    “大法师死了,我不打算再回严府。”凝香仙子开始解衣,媚笑如花:“我哪在乎拔山举鼎那几个臭钱?你知道我的艳名。”

    “对,你有收集健美男人的嗜好。”

    “那不就成了?你我双宿双飞,并肩闯荡江湖,我不会亏待你,尊意若何?”

    “你在征求我的意见?”

    “是啊!我这人……”

    “你这人尽可夫的滛妇。”他骂人了:“你既然征求我的意见,但不管我肯是不肯,你已经解衣卸裙了,就算你大胆吧!总不能像……像……”

    “你少撇清。”凝香仙史也恼了:“你和江南妖姬在岳州混了一段时日,她并不比我贞洁多少,也不比我美多少,你还装什么圣人道学?”

    “你可要嘴上留德,我和江南妖姬……”

    “得了得了,你算了吧!不要越描越黑。像你这种年轻力壮稍为英俊的江湖浪人,哪一个配供在庙堂里供人膜拜,作为典范的?”

    “胡说八道!”

    “不要煞风景惹我生气,我一火可就不好说话了。天下俊美的男人多的是,宰了你我不会心疼的。”

    “你生气?我才该生气呢!我一个大男人,被女人逼上床,想起来就恶心窝囊,虽然说自尊心不值半文钱,但毕竟脸上难看。你听我说,乐姑娘。你说过我不配上庙堂受香火,只是一个江湖浪人。你又不是母夜叉五八怪,没人要的老母猪。咱们大家先交个朋友,互相亲近,等到情投意合,再……”

    “你少在我面前花言巧语,哼!我要你……”

    “天杀的!见你的大头鬼!你不以为在我躲在屋缝中饿了一天,杀了大半夜,满身血腥令人反胃,死尸的臭味仍在鼻子里,闭上眼睛就会看到令人恶心的死尸,会有心情和你打情骂俏穷开心吧?”

    “嘻嘻!你在用诡计。”凝香仙史放荡地在他的脸颊上拧了一把:“连销魂菊也上了你的大当,你以为我不知你肚子那几斤牛黄马宝?”

    “你不笨,你应该听得进老实话。乐姑娘,男女间的事,你应该比我懂得多……”

    “我懂得多,所以才知道怎样对付你这种定力强,口中胡说八道,心中有主意的人。我告诉你,你杀人,你肚子饿,但并不会绝对影响你的情欲。”凝香仙史将胸围子拉开一根挂带,酥胸半露:“我会利用我天生的优厚本钱,柔和的灯光,香味的刺激……”她从怀中掏出一只绣芍药花的香囊拍了一掌,异香荡漾:“来帮助你想入非非,诱发你的本能。那时,你就会求我了。”

    “该死的!你……”

    凝香仙子不再理会他,轻盈地下床到了妆台前,将那面海碗大新磨的菱花镜移至适当部位,恰好让他能从镜中看到上半身。然后,先用巾净面,巧笑倩兮不时从镜中向他送笑瞟媚眼,用最动人最轻柔优美的姿态解开发结,取木梳巧妙地梳那一头及腰长发。

    看女人梳妆画眉,这是男人最着迷的时刻。

    “我要用你那一头秀发勒死你。”他撤撇嘴说:“凭你这不上脂粉的发青脸蛋,居然想勾引我?哼!”

    当然这是他违心之论,事实上凝香仙史的脸蛋肌肤保养得很好,虽然不敢说滑腻如脂,天然艳红,至少决不发青,天姿国色充满青春气息。

    凝香仙史向他回眸一笑,媚极了。梳完发,站起对着菱花镜左顾右盼,半裸的酥胸发出诱人的|乳|色异彩,扭动的小蛮腰令人心动神摇。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在凝香仙史的心目中,她的经验极为丰富,认为一个正常的男人,面对美色必定心猿意马忘了一切,不会去想手眼温存以外的事,气血贲张无法集中精神,终至理智崩溃接受本能的控制。

    可是,怡平却能想其他方面的事,气血也没贲张,他在暗中聚气行功。

    凝香仙史根本不考虑他能自解岤道的可能,全心意向他施展风流解数。

    要修至能以真气自解岤道,至少也得下三十年苦功。三十年是一世,所以说至少要下一世苦功。

    真气开始凝聚丹田,开始运转。

    气机一发,就不能受到外界打扰,以免走火入魔毁了自己。但练气臻于化境的人,或者具有神奇内功的人,气行一周天的时间,可以减至最低限,仅需片刻工夫,真气便可直上重楼,迅速到达被制的经岤,很快地就可以打通被制的岤道。

    他就有这种炉火纯青的修为。

    “给我片刻工夫!”他心中暗叫。

    凝香仙史娇躯半转,抓住了胸围子剩下的另一根挂带活结,只要往下一拉,酥胸玉|乳|便将暴露在他眼前。

    “你的眼睛虽然闭上了。”凝香仙史腻声说:“但我打赌,你在用心灵看我,勉强不了的,还是睁开眼睛看我吧,我难道不值得你看吗?嘻嘻……”

    娇笑声未落,身后突然传来陌生女人的语音:“你就让我看看吧!贱女人!”

    凝香仙史大吃一惊,骇然转身。

    一个白影站在房门口,本来已闩上的房门,已不知何时被人打开了。

    练了武的人,尤其是练气有成的人,与常人不同的地方,就是反应快。反应包括神意上的反应,和肉体上的反应。精神和肉体两种反应如果配合不上,算不得有成。

    凝香仙史是江湖上有名的四大艳姬之一,她不但练武有成,而且成就惊人。同时,她是个离经叛道的荡妇,当然有做荡妇的条件,这也说明她有超越常人的智慧,一万个女人中找不出一个能与她相媲美的人。

    第三十三章 黄雀在后

    当她看到房中多出一个白影时,便知道是什么人光临了;古宅中突然出现的强敌中,就有四位白衣男女。

    就在这眼角瞥见白影出现的刹那间,她急转的身躯突然下挫,右手一挥,掌风涌向妆台上的明灯。

    只要把灯打熄,黑暗对她有利。这间内房是她在镇上租用的,房中的一切她熟悉得很。

    她的反应可说快速绝伦,按理决无失败的可能。

    白影的掌,已先她一刹那击出。

    一阵阴柔而强韧的掌风掠过她的顶门,令她有头皮发麻的感觉。如果她下挫的速度稍慢一刹那,这阵掌劲不击中她的半裸上身,也将击中她的头部,好险。

    而她击出的掌风,并未把灯打熄,被另一股掌风所震偏,明灯仅闪动几下,火焰摇摇而已。

    “铮!”刀啸声似龙吟,白影拔刀出鞘。

    七星快活刀,那七颗猩红的妖星幻射出令人心悸的红芒。

    她看清了来人,是个国色天香,风华绝代的少女,秋水双瞳中暴射出愤怒的火花。

    凭刚才少女双掌分击的凌厉掌风估计,显然内力比她深厚浑雄,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她知道自己没有制胜的把握,更顾虑对方还有同伴,不能冒险与对方一拼。更糟的是,她手上没有兵刃。

    对方如果是男人,她还可以利用自己的美色,和半裸的丰满胴体作武器,用机智保全自己。面对方不但是女人,而且是比她美,气质高贵,风华绝代的少女,她不能用美色来抗拒比她美的女人,同性相斥,少女愤怒的神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必须运用机智,运用每一种机会自救。

    少女的刀出鞘的同时,她已展开行动,身形更下挫,而且双手下扑着地。

    “噗!”她双足猛蹬妆台。

    “砰!”妆台倒下了,明灯倏灭。

    房中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仅侧方那座小明窗,透入些少朦胧的星光,微弱得几乎不能算是光。

    这种窗其实不是透明的,棉纸加涂桐油,仅略为明亮些而已。

    她总算成功弄熄了灯,争取到挽回劣势的机会,反应力与机智,可决定成败。

    她仍居劣势,少女有七星快活妖刀。

    “本姑娘必定杀你。”少女的声音从窗旁传来,显然意在把守住明窗,防止她破窗逃走。

    “小女人,我惹了你吗?”她用折向传音术传出语音,脸斜向墙壁发话。

    “不错。”少女答得肯定坚决。

    “我不认识你呀!”

    “孤魂野鬼是本姑娘的目标,你掳走他,与本姑娘有了利害冲突。”

    “你……你姓甚名谁?”

    “你不必管。”

    “我把人交给你,让我自由离去,如何?”

    “休想。”少女断然拒绝。

    “小姑娘,不要欺人太甚。如果你真不肯干休,我要把他弄死,他被我制了重要经岤,生死大权操之在我。”

    “你……制了他什么经岤?”

    “你把我凝香仙史看成傻瓜笨蛋吗?”

    “哼!我会解你的制人手法。”

    “别吹牛,小丫头。制经岤的手法千奇百怪,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独门秘技,任何宗师也解不了他人的秘学。你不要逞强唬我,我是唬不倒的。”

    “那可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

    她又想起应付的妙计,得设法改变局面。她本来就没有站起。立即伸手轻轻地摸索。

    这种小乡镇的内房是很大的,有时候,一间这种房可以住上一家人,父母子女都住在一起。中下人家,还不配一人一间房。不像农村的人家屋多地大,院分内外东西,三尺之童不入内院。

    在乡镇的小街上,屋窄地少,前进做买卖,后进住家,有两房已经很不错了。

    房内除了大床之外,还有妆台,有桌有凳,可知相当广阔。终于她摸到破妆台掉落的菱花镜。

    “小丫头。”她徐徐蹲起:“不是我的想法一厢情愿,我说的是事实。”

    “哼!我说的也是事实……”

    她手上用了劲,将菱花镜向大床打去。

    “铮!”刀击中了菱花镜,刀啸声说明少女已神乎其神地离开了窗旁。

    她大吃一惊,这少女的听风辨器术,以及超人的反应,和快速的身法刀法,可怕极了。

    但她必须冒险,必须按预定的计划死中求生。

    “砰嘭……”她以快速如电的身法跃起,撞破了明窗,在明窗破损声中,掉到外面的天井去了。

    少女晚一刹那到了破窗前,她已跃登瓦面,一闪即逝,拼全力逃命。

    “这妖妇好机警。”少女站在破窗前收刀,苦笑着自言自语。

    火褶子的光芒一闪。

    “咦!”少女举着火褶子讶然轻呼。

    大床上的怡平失了踪,床上空空如也。

    火招子不能久燃。少女熄了火褶子,不假思索地跃出破窗。

    天井什么都没有。跃登屋顶,四下里一无所见。

    “他像是被妖妇带走了。”少女站在屋顶怔怔地自语:“但……可能吗?”

    最后,重返房中寻找,床底与床架上方都找过了,毫无踪影。

    少女不得不承认失败,黯然上屋走了。

    码头最北边,泊了一艘中型大船。

    码头静悄悄,小乡镇的码头晚间极少有人活动,所泊的二十余艘船只,船上的人皆已进入梦乡。

    这艘船外面也没有人活动,前舱的窗缝中有灯火泄出,舱门闭得紧紧地。

    少女一跃而上,拉开舱门钻入。

    里面坐了四个人:白袍人夫妇、白莲花、快活刀。

    “女儿,空手回来了?”白衣裙美妇讶然问。

    “女儿栽了。”少女坐下委委屈屈地说:“女儿没料到妖妇如此机警……”

    她将发生的经过说了。

    “糟!”白袍人说:“这一来,必定失去那小伙子的踪迹了……咦!”

    外面传来一声闷哼,有人被人击中。

    舱门拉开了,怡平伸入脑袋笑嘻嘻地说:“不得不来打扰,在下的包裹被诸位弄来了。冯船主的船失了踪,猜想是诸位动的手脚。首先,谢谢诸位在古宅相助脱险的盛情。”

    “进来坐。”白袍人欣然说。

    “你好坏。”少女羞红着脸说:“扮猪吃老虎。看来,是我打扰你了。”

    “姑娘,怪我没向你道谢?”他踏入舱:“要脱靴吗?麻烦得很呢!”

    “不必。”白袍人笑笑:“江湖人最怕脱靴,脱了靴武技只能发挥两三成,坐啦!”

    “谢谢。”他盘膝坐下:“可以请教诸位尊姓大名吗?在下认识白莲花、快活刀,如此而已。”

    “老朽姓卓。”白袍人显得相当友好:“卓文俊。那是拙荆,姓景景玉卿……”

    “哎呀!”怡平讶然轻呼。

    “庄老弟,怎么啦?”卓文俊讶然问。

    “诸位都用刀。这位姑娘刀法发如奔电。”怡平扫视众人一眼“四十年前,刀神太虚仙客,大闹洛阳龙门,一刀击破中州十三英的剑阵,震撼武林威镇江湖。之后十年内,没有人再发现他的踪迹。诸位定然与这位刀神老前辈有渊源。”

    “不错。”卓文俊说。

    “失敬失敬。诸位跟踪在下,到底有何用意?如果在下所料不差,诸位送回韦云飞之后,在下的一举一动,皆在诸位的掌握中了。”

    “是的,你很不错。”

    “韦纯纯姑娘在不在?”

    “不在,但她是安全的。”卓文俊说:“跟踪你的用意,非常简单。”

    “请明示。”

    “走狗们的十二色礼物,的确是在岳州被人调包的。涉嫌调包的人中,你与神箫客便是其中之一。最可能的人,该是江湖六怪之一的灵怪。”

    “拔山举鼎却认定是诸位。”怡平笑笑:“如果他们知道诸位中有白莲花,他更可能确定是诸位所为了。诸位认为在下涉嫌,有证据吗?”

    “目前还没有。”

    “那……空口无凭,诸位扣留韦姑娘……”

    “主要的原因,是希望你能帮我们找到灵怪。”卓文俊捕捉他的眼神变化:“大概只有你,才能找得到灵怪。找得到,韦姑娘就可以恢复自由。”

    “如果找不到呢?”

    “老朽不希望找不到。”

    “前辈在强人所难。”

    “那是无可奈何的事。”

    “诸位不要在我身上浪费工夫。”他不悦地说:“留意你们自己的事好了。拔山举鼎认定是诸位所为,已经大举入川,到三峡找诸位的居所。”

    “咱们在此地现身,用意就是吸引他回来。”卓文俊说:“不过,据老朽所获的消息,他主要的不是找我们,而是另有阴谋。”

    “前辈之意……”

    “他如果赶回来,当然入川是为了我们;如果不赶回来,那就表示老朽的消息是正确的了。”

    “他的阴谋又是什么?”

    “高嫣兰。”

    老天!又是高嫣兰?他脸色一变,不自觉地心中叹息,又激动又黯然。

    “高嫣兰已经随公孙云长走了。”他摇头:“诸位胁迫他两人马蚤扰枫桥杨家,以至让万家生佛那些人对他俩不谅解。拔山举鼎手下的走狗中,最少也有一半人可以轻而易举对付高嫣兰,用不着如此劳师动众。”

    “高嫣兰算不了什么,但锦绣谷万花山庄,天马行空高骏谷主,却不是容易对付的,高家的子弟门人朋友一大堆,拔山举鼎就一直在找机会清除万花山庄。现在高嫣兰已公然站在乾坤一剑的一边,岂不是机会来了吗?”

    “这……”

    “锦绣谷万花山庄在何处,你该知道吧?”

    “哎呀!夔州!”他脸色一变:“我该想得到的!拔山举鼎好阴险!”

    “所以我敢给你打赌,他不会回头来找我们追珍宝。价值连城的十二色珍宝固然重要,但阻止高家与乾坤一剑联手,却是对走狗们最有利的事。拔山举鼎是枭雄,他有不少智囊替他出主意,放出风声说要到三峡搜寻快活刀的巢岤,以分散江湖朋友的注意,其实却志在夔州的万花山庄,行动快速以极,这时恐怕已经到达荆州附近了。他绝对不会回头来找快活刀的,他还未能证实快活刀的巢岤到底在何处。同时,他也无法证实十二色珍宝到底是被何人盗走的。”

    “估错拔山举鼎的人,不会有好处的。”怡平有意尽早结束谈话:“夔州是川东的产盐区,井盐的品质并不差,那边有盐运分司,经常有人偷运至湖广。虽然不是鄢狗官的盐区,但鄢狗官仍可以盐政大臣的名义过问。因此,拔山举鼎必定可以获得夔州官府的充分合作,对夔州府附近的。情势可以控制裕如,不难查出是否有诸位的隐身处所;除非诸位的基业真的不在该处,卓前辈,你释放韦姑娘,在下替你找珍宝,够公平吗?”

    “有了珍宝,你就有韦姑娘……”

    “诸位不像是有声望地位的人。”他起立整衣:“记得在下曾经救过你们一位姑娘,你们也曾救过韦云飞。这次你们临危援手,但你们掳走了韦姑娘。所以,咱们谁也不欠谁的。在下该告辞了,包裹可否赐还?”

    “稍安毋躁……”

    “不是在下躁急,而是没有再谈的必要了。”他不悦地说:“韦姑娘只不过是在下的邻居。南衡居士是武林名宿,他知道怎么保全自己的子女,他子女的安全与在下无关,在下已经把韦姑娘亲自交给他夫妇,责任已了,诸位挟韦姑娘来威胁我孤魂野鬼,不会有任何好处的。包裹请交镇上的江东老店,告辞!”

    声落,他身形倒飞出舱,一闪不见。

    没有人能拦得住他,他太快了,像是鬼魅幻形,快得令人目眩含怒而走,想拦他的人真得小心他出手攻击。在舱外担任警戒的人。已被他登船时所制住,离开时已没有人拦阻。

    五人面面相觑,暗暗心惊。

    “奇怪!他怎会沉不住气,没谈出结果就走了?”卓文俊颇感诧异:“不像他的作风。”

    “为了高嫣兰。”白莲花旁观者清:“他的心乱了,坐不住啦!姐夫,这是他追踪拔山举鼎的原因,也是他的弱点。”

    “唔,他的估料相当精辟,我们真该及早应变。”卓文俊郑重地说。

    “他所料颇有道理,拔山举鼎可能真是用一石二鸟的计谋,清除了万花山庄之后,再全力对付我们。我们在此地故意现身,无法将他们吸引回来的。”景玉卿脸上有明显的不安:“太虚幻境封闭近一甲子,任何寻幽探胜的人,皆不得其门而入,但仍与世俗往来,以各种面目与江湖保持接触,难免会落在某些偶有所见的人眼下,也将引起某些有心人的注意。我想,拔山举鼎可能真有一些有关我们的线索,而且真有找寻我们隐身处的打算。我们如果不及早准备,很可能中了他的计算。”

    “对,我们必须兼程赶回去准备应变。”卓文俊断然地说。

    “可是,爹……”卓姑娘惶然轻呼。

    “你放心。这野鬼必定十万火急追赶高嫣兰,还怕失去他的踪迹吗?”白莲花拍拍卓姑娘的肩膀:“我保证你一定可以掌握他的举动,从中制造接近他的机会。”

    “奇怪!”快活刀摇头表示迷惑:“这小子不论是人才、武功机智,皆比那个什么武林一公子强十倍,那高嫣兰怎会选上公孙云长而排拒他的?”

    “你呀?你也是个糊涂虫。”白莲花娇媚地白了快活刀一眼:“你想想,当年我是怎样选上你的?论人才武功机智,你比得上那冲霄……”

    “哈哈!你后悔了是不是?”快活刀大笑。

    “去你的!”

    第二天,怡平在镇上的江东老店,向掌柜的取回陌生人交柜的行囊,花重金雇了一叶轻舟,星夜上航赶往荆州,恨不得插翅飞往与高嫣兰保持接触。

    同一期间,宜都县城对岸的白洋驿码头,泊了一艘轻舟,舱窗是开着的,舱内坐着纯纯姑娘。她穿着一身水湖绿衫裙,秀发编成两根大辩垂在胸前,淡雅的衣裙,掩不住她秀丽典雅的风华。她对面,盘坐着一位年青蓝袍书生,两位明眸皓齿的美丽少女。

    江面辽阔,滚滚江流中帆影片片,船只往来不绝,各式大小船只来去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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