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里走?”船夫放低声音。
明里走,意思是客人按规定办妥离境手续,取得路引,正正当当离境,沿途碰上巡江船检查,不会有麻烦。
“废话!明里走会找你?”小天罡大声说,似乎唯恐别人听不见。
“那……行程难定,每天十两银子。”
“好,一言为定。”怡平掏出两锭银子:“这是订金,马上就来。”
“你快回去提行李。”小天罡说:“我替你看着船,快!”
“你最好赶快躲开。’怡平说,急急走了。
小天罡目送他去远,向两船夫打出一串手式,往人丛中一钻,躲起来了。
不久,不少青衣人陆续赶到码头。
不久,怡平提着大包裹,匆匆到达。
三名青衣人恰好从北面来,终于碰上了。
到得最快的人,正是水上飞赵国忠。
“好小子,原来你果然在这里。”水上飞一面大叫,一面排开人丛奔来。
小天罡不知从何处钻出来的,恰好悄然到达水上飞身后,打狗棍出奇不意向前一搭一挑。
水上飞骤不及防,大叫一声,右脚被搭中,再一挑之下,砰一声摔倒在地。
“快上船!”小天罡急叫,打狗根幻起重重棍山,向后到的两个青衣人攻去,点打挑拨快速绝伦,眨眼间便把两个青衣人击倒,跌在地上鬼叫连天。
呐喊声中,几个青衣人急奔而来。
“噗!”小天罡一棍又把刚爬起的水上飞重新击倒,棍势快得令人目眩。
怡平已经跳上船,四名船伙正熟练地将船撑离码头,退出船丛。
“跳上来,到别处上岸,这时你走不了的。”怡平向岸上急叫。
小天罡看到急奔而来的几个青衣人,知道走不了,跳上邻船直奔后艄,恰好赶上怡平的船退出船丛,吸口气飞跃登船。
“老天爷!”小天罡拍拍自己的脑袋:“他们怎么来得这样快?”
“你说的,不要大过自信。”怡平笑笑说:“他们比你估料的要快得多;他们的人本来就多。小天罡,你不能在武昌混了。”
“到别处混还不是一样。”小天罡在舱面坐下:“该死的!我的包裹丢定了,你说怎么办?”
“我陪你,不必难过了,你的包裹值多少银子?”
“勒索价码吗?”
“你最好不要向我勒索。”
“好吧,三十两银子,如何?我包裹里的法宝多得很,三十两银子事实上我吃亏。”
“就给你四十两好了,你的胃口并不大呢。”
“看样子,你好像还真有几个钱。”小天罡睥睨着他:“我应该钉紧你向你打抽丰,敲百十两银子不会有问题,我已经后悔了。”
“真要打我的抽丰,你一文钱也捞不到。”怡平呵呵笑:“我也是干这一行的,你的水不大,冲不倒我这龙王庙。”
“你也不要太自信了,我打抽丰从来就没失败过。喂!你知道吗?走狗们每一个都是大财主。”
“我知道。”
“咱们捞他们一把,如何?这可是不折不扣的不义之财,吃了不会拉肚子的。”
“不,我这人是很讲规矩的,要钱就不要命。我要他们的命,所以不要钱。”
“讲规矩的人,早晚会倒楣的。”
两人谈谈说说,颇为投缘。
怡平觉得,这小子机灵得很,似乎有点世故,江湖味很浓,倒真有点合他的胃口,不期而然地,对小天罡的好感逐渐增加。
船扬帆上航,逆水行舟,虽然有风帆助航,但速度并不快,比起大船来,当然要快得多了。
有四位船夫,船主叫冯长江,年约四十余,身材结实手长脚长,天生的吃水饭人才;似乎有点木讷,很少主动与顾客打交道。
其他三名船夫也像没口子的葫芦,闭上嘴一天说不了三句话。
船小、舱矮。后舱是船夫的,怡平占了中舱。小天罡不惯与人同住,独自占用前舱。中舱与前舱有拉门隔开,后舱则需走船外的舷板往来。
怡平将包裹塞入舱板下,用一块青布作装,用船上的竹枕头,先在中舱睡了一觉,醒来时已近午时分。
肚中咕咕叫,该吃午饭了。他拉开通向前舱的门,看到小天罡蜷缩在舱角,没有枕也没有衾,睡得正沉。
“小家伙昨晚大概也一夜没睡。”他想。
可看到小天罡的侧脸,那姜黄铯的脸容真的不够健康,少年人脸色应该红润的。令他感到有点惊奇的是:小天罡的睫毛好长好黑,而且有点卷。
他不想惊醒小天罡,轻手轻脚出到前舱面。
冯长江一个人在后艄控帆操舵,其他船夫都歇息去了。
他从右舷板走向后艄,一面浏览江景,一面说:“冯船主,到了什么地方了?”
“快到沌口了,客宫。”
“碰上大镇市,停一下。”
“停?这……”
“我这位小同伴如果上岸自找生活,就替他购置一些换洗衣袜,劳驾。”
“好的。客官要进餐了吧?等片刻伙计会送去的。”
“船主不问在下的来历吗?”
“客官一天花十两银子,不是要小的问来历的。”冯船主世故地笑笑:“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江面辽阔,两岸甚少高山,看不清岸上的景物。
江上帆影片片,大小船只往来不绝,天空水鸟阵阵翱翔,一切皆显得和平安详,连浑浊的江水也很少波浪,这段江面是最平稳的航程。
未牌将尽,船向右岸移动。
四位船伙计都上了舱面,船靠向一处码头。
“客官,可以上岸了。”冯船主向站在舷板上的怡平说,大有要他离开舷板的意思。
船要靠岸,舷板便成了走道,站在舷板上妨碍交通。船行期间,舷板也不能站,很危险的,会一不小心失足掉下水去。
晚上,舷板又是男旅客大小方便的地方,舷板走道用处大得很;船夫们撑船就必须使用舷板。
“哦!这是什么地方?”
“金口镇,是附近最大一座镇,有巡检司衙门。”冯船主解释:“一方面要买些需用物品和食物,以免经常靠岸浪费时间。客官不是要替贵同伴购置衣物吗?”
“对,谢啦!”
小天罡曾经在午餐时向他表示,到荆州去另创局面,不打算回武昌了,怡平只好打消把小天罡送走的念头。事实上他对小天罡甚有好感,也希望这二十天旅程中有个同伴,孤家寡人闷在船上,的确寂寞无聊得很。
他带了一些金银,与小天罡到镇上购置衣物。
镇有三四百户人家,是这附近的小商埠,距武昌水程六十里左右,附近大宗的农产,皆往武昌运销,市况颇为繁荣,日用百货应有尽有。
码头泊了不少船只,客货运皆相当兴旺。
四个伙计皆在整理船具,一切妥当,冯船主派了两人到镇上采购,独自在检查风帆。人站在舱顶,视界自然可以看得远些。
他的目光,掠过左首第八艘停泊的单桅乌船。
乌船,也就是半圆形竹舱蓬的小船。
乌船的舱面,坐着一个青衣大汉,正在喝酒,脚前摊开一只荷叶包,上面有下酒的菜。
他脸色一变,匆匆跳下舱面。
“鬼船上的人。”他向留在船上的同伴悚然地说:“你去通知咱们的人,提高警觉。真不妙,怎么在这里竟然发现他们的踪迹?我耽心会出意外。”
“你没看错?”同伴也脸有惊容。
“错不了,那家伙左手的歧指我记得很清楚。”
“在哪里?”
“左面第八艘乌船。你不要在举动上暴露行藏,快知会咱们的人,及早离开为上,我不要发生任何意外。”
“好的。”同伴应喏着,急急登岸走了。
乌船上那位青衣人仍在喝酒,左手举起酒碗。不错,左手有六个指头。多出的那只歧指附在拇指外侧,根粗尖锐,稍向外歧出,与一般的歧指紧附内收不同,长度也显得稍长些,这些特征,令人一见难忘,难怪冯船主老远便看出异状。
冯船主又上了舱顶,籍整理帆索向目标加以仔细观察,居高临下看得真切。可惜,乌船的船蓬舱必须从前后察看,才能看清内部的一切,侧方没有舱窗可以看到内部,不知舱内是否有其他的人?
桅杆的顶端,滑车上方系了一块绿色的两寸宽缎带,如不留心,是很容易忽略的,他看到这段缎带。
他的注意力,全放在那艘乌船上,也留意在舱面喝酒的大汉,自然忽略了右侧那些船只的动静。
江水湍急,泊在码头的船,也随着波浪不住晃动,船与船之间也经常挤擦碰撞,因此有人登船,也不易发觉。
蓦地,他感到背肋一震,冷飕飕的尖利物体,抵住了他的左后肋近心脏的部位,耳畔听到阴森森的语音:“坐下来,咱们聊聊。”
他倒抽了一口凉气,乖乖地坐下。
身后的人也傍着他的身后坐下,语音又起:“老兄,哪一寨的?”
“你……”
“我不喜欢撒谎的人。”身后的人说:“你们三艘船,每一艘皆在咱们的人严密监视下,一举一动皆难逃咱们的耳目。可以告诉你的是:你们还有利用价值,除去你对咱们毫无好处。但如果你撒谎,又当别论,对付不值得信任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除掉他,你明白在下的意思吗?”
“华容第八寨的。”冯船主完全屈服了。
“岸上有些什么人?”
“不知道,只知是他们的人。”
“不是你们的?”
“不是。武昌方面,主事人有自知之明,处理不了这件大事,因此授意送来此地,交给他们在这里办事的一批人处理。他们在这里办的什么事,有些什么人,在下一无所知。”
“如果你撒谎,我会回头来找你,你先小睡片刻。”
接着,脑门轻震,便失去知觉躺下了。
镇上有两条街,沿江岸南北伸展。十字路东面的大路是通向府城的南北官道。本镇的交通以水路为主,陆路的行旅为数有限。
在这种江边的小镇,既非水陆必经码头,也不是大菩萨可以容身的大庙。
怡平心中没有牵挂,也没有碰上强敌的顾虑,小作停留便得离开,哪有时时防变的念头呢?
他陪着小天罡先到成衣店买了些内外衣裤、再到鞋店去买鞋袜,最后才到专售江湖人用品的杂货店,买一些备用的物品。
小天罡对所买的东西很挑剔,浪费了不少时间。因此,也就给予秘密活动的人,有充分的时间准备。
踏出店门,应该返回码头了。
小天罡的手中,包裹越来越大。
“该返船了。”走在前面的怡平说:“船伙计采购食物,应该办妥啦!天色不早了呢。”
“急什么?”小天罡将包裹扛上肩头:“船期是以天计算的,船伙计才不会急急忙忙办事呢,要是不信,返船就知道了。采购的伙计一定还在镇上……哎呀!我的包裹……该死的东西……”
一个年仅十几岁的小混混,从后面偷袭,攫走了小天罡扛在肩上的包裹,扭头向街尾狂奔,像小老鼠般窜走如风,脚下奇快。
大白天,闹市中抢夺,事极平常,任何人都可能碰上这种不愉快的意外。
街上行人甚多,要追赶就必须推拨挡路的人,所以除非被抢的人大叫捉贼,不然就很难将人追上。
小天罡不是省油灯,本身就是个江湖混混。
而怡平更是个老江湖,身怀绝学的武林高手。因此,两人都不好意思叫捉贼,那毕竟不是光彩的事。
一阵好追,进入一条小巷。
人生地不熟,这样追相当冒险,随时都有可能将人追丢,丢了就再也找不回失物啦!
怡平其实对追人并不热心,他跟在小天罡身后亦步亦趋,饶有兴趣地留意小天罡如何处理这件事,小混混遇上小地头蛇,本身就是一件吸引人的趣事。
巷尾有一栋镇外侧的大宅,大院子内果林森森,大院门半开,有一扇门歪倒在一旁。两面的山墙苔痕斑剥,墙檐坍方处处。
是一座破败的古老宅院,里面已没有人居住。
小天罡站在半坍的院门外,目光凶狠地向里面搜视。
“你认为那小鬼一定躲到里面去了?”站在后面的怡平含笑问。
“错不了。”小天罡咬牙说:“只有这里可以藏身,那小鬼精得很。”
“还不够精,所以让你发现他躲到里面去了。”
“我进去赶他出来,你在门口堵住他。”小天罡说完,不管他是否同意,打狗根一伸,飞抢而入。
像这种占地广阔的古老大宅,四面的院墙即使是完整的,也可以任意跳越,在门口堵有屁用。
“这小家伙其实很笨。”怡平摇头自语,背着手跟入:“小事聪明,大事糊涂。这里面即使躲一百个人,也不易将人搜出来。”
果林深处,是连三进的四合院大宅,少说些,最少也有十二间可住人的房屋。
踏入门窗皆已失踪的前厅,破败的景象令人不胜感慨,叹世事苍茫,人事沧桑。想当年,这里必定是豪门巨厦,钟鸣鼎食之家,现今物异人非,成了狐鼠之窝,昔日的主人安在?
小天罡已经不见了,当然仍在此宅中。
他踏入中院,院中野草侵阶,荆棘丛生,满目凄凉。两厢墙塌壁坍,危墙摇摇欲坠。
可是,中堂是完整的,屋顶仍然完好,两扇虚掩的厅门仍是完好的,两侧的明窗并未破损。
站在阶下,他停步不进,目光扫视四周片刻,最后回到两扇厅门上。
他的眼神变了,变得锐利阴森。
好冷清,好寂静。斜阳下,这座古宅似乎透出诡异秘奇的气息,一阵无法解释的寒栗通过全身,他被毛骨悚然的感觉所震撼,不祥的阴影笼罩住他。
“小天罡!”他警觉地大叫。
第三十二章 十面埋伏
各处破败的空屋中,传来微弱的回声。
按理,小天罡如果在附近,应该可以断得到他的叫喊声,必定会回答;除非小天罡陷人不能回答的困境。
没有回答,回声消逝,寂静如死。
他冷静地打量四周,沉思片刻。
“哈哈哈哈……”他突然仰天长笑,笑声倏落中,他飞退三尺,但见人影如电,两三起落便消失在前厅的破败房舍中,形影俱消。
久久,声息全无。
久久,时光像是静止了。
谁沉得住气,谁就是赢家。
终于,中堂门悄然而开,两个戴髑髅头罩,身穿黑底纹白骨衣裤的人,一左一右挟持着反捆双手的小天罡,出门站在门阶上。
如果是黑夜,这两个家伙出现,必可将胆小朋友吓得三魂出窍。
没有任何动静。小天罡的嘴,被一条布巾勒住,想叫也无法张嘴。
两个穿白骨衣的人,将小天罡向前一推。一个伸腿一拨,小天罡摔倒在阶上。
一个家伙抽出腰带上的皮鞭,哼了一声,叭一声鞭响,一鞭抽在小天罡的背腰上,把小天罡抽得几乎跳起来,在地上惊怖地,痛苦地挣扎。
第十鞭……第十五鞭……小天罡已失去挣扎的力道,鞭抽在身体上,只能看到身躯反射性的颤抖。
再拍下去,小命可能不保。
第二十鞭……第二十五鞭……
除了皮鞭着肉的暴响外,没有任何声音。
厅内踱出一个穿法衣的老道,头戴九梁冠,佩了剑,手握拂尘,三角眼阴森森煞气外露,脸色发青似乎不怎么健康。
两个穿白骨衣的人停止鞭打小天罡,两面一分欠身恭迎出阶的老道。
“孤魂野鬼庄怡平,”老道用阴森刺耳的嗓音叫:“你不打算出来向你的朋友交代吗?”
怡平从后门背着手踱出,站在廊下先仰天狂笑,声震屋瓦,笑完说:“在下等你们出来呀!你放心,我庄怡平有的是时间,闲着也是闲着,陪你们玩玩不但很有趣,而且可以消痰化气呢?”
“用你朋友的痛苦来玩,你阁下也未免太没有人味了。”老道似乎理直气壮。
“在下本来就是鬼,没有人味理所当然。喂!那两位朋友是不是抽累了?干脆,老道,你亲自用鞭子岂不甚好?总不会要在下代劳吧?”
“你将朋友……”
“那位小天罡不是在下的朋友,老道,你可别弄错了昏了头。如果你把我孤魂野鬼看成笨驴,那么,你就是比笨驴更笨的笨驴。喂!你们是不是发动得太早了?”
“你知道贫道是谁?你好大的胆子。”
“抱歉,在下孤陋寡闻。呵呵!你又是哪座庙的大菩萨呀?”
“贫道黄山炼气士……”
“哎呀!失敬失敬,原来是号称地行仙的紫虚大法师,金龙罗龙文的师叔。好哇!我孤魂野鬼可没招惹你大j恶严府的人,你找上我有何道理?”
“鄢府是严府的门生,你还需要贫道解释吗?”
“哦!有道理。拔山举鼎那群混帐东西大概走远了,这里无人可用,所以请严府的人出面对付我孤魂野鬼。好,咱们就来玩玩。喂!那位小天罡是你的鼎炉吧?”
“哼!”
“不要哼!午间在下就发现她是女人。她想利用我,我也想利用她。如果你们不发动,今晚她就是我孤魂野鬼的女人啦!本来,我估计她是拔山举鼎的人,她必定可以将我带给拔山举鼎的,没料到她却是严府的人,我几乎又上当了。”
小天罡挺身站起,手一抖捆绳自落。
“该死的!你怎么这么阴险?”小天罡恨恨地说:“原来你故意作弄我,你是怎样看出破绽的?”
“很简单,我孤魂野鬼上女人的当上得太惨了,对女人特别留了神。那位用皮鞭抽你的仁兄,每一鞭皆抽在背部,岂不奇怪?你身上一定穿了护身甲。不过,你也几乎成功了,你在武昌所玩的把戏十分逼真,我还以为你真的是个小流浪汉呢!午间你睡觉时,我才看出你是女人,以为是拔山举鼎重施故技,又派女人来计算我。好了,把戏已经拆穿,没有什么好玩的了,我可要走啦!”
“你走得了吗?”黄山炼气士冷笑,发出一声短啸,声如鬼哭。
后堂口,闪出八个穿白骨衣的人,八把锋利的狭锋刀在斜阳下闪闪生光,堵住了他的退路。
两厢,香风起处,十六名身被蝉纱,里面什么都没穿,动人心魄的胴体若隐若现的美艳女郎,八名为一组,手中有剑有纱巾,载歌载舞进入荆棘野草丛生的中院,逐渐向怡平两侧欺近。
“你只有贫道这一面的路可走。”黄山炼气士厉声说:“八把刀号称断魂刀;刀背暗藏有入鼻即昏的断魂飞雾,挥动时飞雾散出,入鼻即昏,大罗天仙也难逃大劫。十六天魔女不但剑中有古怪,丝巾中更有法宝,你绝对抗不住天魔阵的威力。所以,你只有向贫道这一面冲,贫道给你施展绝学一拼的机会,冲过来!”
他心中暗懔,今天可能真会栽在此地。他心中暗叫:“我怎么尽碰上一些会玩毒香m药的人?”
黄山炼气士这一面人数最少:妖道、小天罡,两个穿白骨衣的人。一比四,其他三方皆是一比八。但他心中明白,这一面最难闯。
天下四大j恶中,实力最强的人严府为第一。
严嵩父子身边,身怀奇技异能的各式人才不知凡几,派在外面秘密活动的一帮一会,更是高手如云。
派在关外与外寇大元余孽联络的人是班头牛信;派在海外与倭寇和海盗联络的人就是金龙罗龙文。
天下水性最高的四大高手四条龙中,金龙罗尤文排名坐二望一。
难怪洞庭王与鄢狗官合作。收了拔山举鼎一万两银子,这与金龙罗尤文有关,洞庭王不敢不买罗龙文三分账。
怡平曾经乘船远赴东海黑水洋,见识过海盗东海王的雄厚实力,洞庭王这些人,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不成气候,而金龙罗尤文,就是直接指挥东海王的人。
后来严嵩父子势败、举兵造反不成。原因就是班头牛信和金龙罗龙文两个家伙,被江湖侠义群雄与官府合作,先一步加以除歼,以致北虏海外两方面水陆外寇,无法及时响应支援。
金龙罗龙文的秘密活动基地设在黄山,黄山炼气士是金龙罗龙文的师叔,金龙罗龙文已足今天下武林豪杰丧胆,目前没有任何人敢向严府讨野火。而罗贼的师叔黄山炼气士气功与武技决不次于罗贼。
看妖道穿了那不三不四的撵神跳鬼法衣,可知必定还会可怕的妖术。
只有最愚蠢的人,才会不顾一切地打没有把握的仗。这瞬间,他已决定了最佳的行动。
“我孤魂野鬼就找你。”他发出沉雷似的,豪情骏发的语音,大踏步越过荆棘丛生的院子,庄严地向黄山炼气士接近。
黄山炼气士嘿嘿阴笑,双手徐徐轻拂,一双大袖有韵律地拂动、挥舞,冷青的脸庞有怪异的蒙蒙黑气流动,整个人像是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僵尸,手中的拂尘抖出一圈白灰白色的光环,幻出令人目眩的奇幻云山雾影。
快接近阶下,他双掌上提立下护身的功架。
“上来!”黄山炼气士傲然叱喝。
一声长啸,他脚下一紧,向前疾冲。
黄山炼气士冷哼一声,拂尘一抖。
蓦地,他飞跃而起,一鹤冲霄扶摇直上,疾冲帮助他起势,所以升势快得令人目眩,两丈高的瓦面眨眼即登,任何人也无法阻止。
黄山炼气士大喝一声,飞跃下阶,脚一沾地身形便急速上升,至升起时方在半空转正身形,轻灵地登上瓦面,轻功骇人听闻。
可是,瓦面上已失去怡平的踪迹。
以进为退,怡平成功地脱出重围。
两个穿白骨衣的人与小天罡,随后跃登瓦面,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黄山炼气士愤怒得像被人踩了尾巴的猫,发出一声刺耳的怪叫,飞越屋脊,到了内院的后堂屋顶。
宅院四面八方的林木野草深处,怪异的声哨声此起彼落,表示附近有不少人埋伏,整座大宅外围布下了天罗地网,里面的人插翅难飞。
大宅内有十余座占地广阔的房屋,到处都有断壁颓垣,半坍的房舍内草木滋生,有些房舍摇摇欲坠,想彻底将一个身怀绝技的人搜出来,真不是容易的事。
尤其对搜索的人不利的是:晚霞满天,即将天黑,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没有多少时刻可以放胆搜索了,夜间搜索太危险啦!
“这混账东西是个怕死鬼!”黄山炼气士站在屋顶破口大骂:“狗东西!你躲不住的,快给我滚出来,贫道给你一次公平决斗的机会,滚出来!”
下面,四面八方皆有人影闪动。
“外面的人好好把守,绝对不让他逃出去。”老道大声发令:“日、月两侍者,把你的人分成四组,分搜两厢;八极仙姬搜前进;炼狱两使者搜内进;搜!”
有人登上各处的危屋最高处,有男有女,监视下面的动静。
只有中堂这一进房屋是完整的,是老道的居住处,由老道带着三个人站在屋顶监视和指挥,留意四面八方搜索的情形。
搜,说来容易,其实并不简单,到处都有狐鼠之窝;到处草木丛中都可藏人;到处的断瓦颓垣中皆有藏身的空隙;到处都有不能通行的障碍,每一道花墙都可能随时倒坍……而真正可动用的人手,其实并不多。即使把外围埋伏的人也调进来参加搜索,人手仍嫌不足。
老道必须争取时间,怡平也在设法拖延时刻。
终于,夕阳西下,夜幕徐降。
搜索进展得不如理想,有如在广大的山林中搜索一头狡狐。
老道愤怒如狂,但却又无可奈何。最后,老道下令封锁各处,明天再加紧搜索。
而在宅院东面的田野中,一群神秘的人耐心地等候宅院的情势进展。
中堂是连两进的巨厦:中堂、两厢、过厅、天井、内室五部份。
过厅以外,原是老道的爪牙住宿处。天井以后,是老道与众女弟子的居室。
原来老道在这里已住了一段时日,占用了大宅唯一仍然完整的地方,在这里作何勾当,外人无法揣测,大概只有拔山举鼎一些走狗知道,利用老道对付怡平,把怡平从武昌诱来此地送死。
内室有几位女道童把守兼供役,门窗紧闭,外人不可能破门而人,因此老道只站在屋顶指挥,并未派人搜索住处,断定怡平绝对不可能在短短的刹那间躲入内室。
二更天,镇中传来清晰的更鼓声。
中堂有微弱的灯光泄出,其他各处皆暗沉沉,四周虫声卿卿,潜伏的人一个个全神贯注,监视各处的动静。
宅东最外围的院墙根下,伏着两个黑影,向里面草木丛生的后园监视。时间一久,两个黑影显得有点不耐烦。
“朱兄。”右首那人向同伴低声说:“今晚,咱们可得累惨了!”
“谁说不是?”朱兄显然也满肚子不愿意:“眼巴巴枯守一夜,明天还要加紧搜索,精神不济是可想而知的,孤魂野鬼这小子害人不浅。”
“听说,鄢府那么多宇内一等一的高手,也奈何不了这个什么孤魂野鬼,咱们真得千万小心才是。”
“没有什么需要小心的。”朱兄傲然地说:“你该知道,怕死鬼通常要比勇敢的人死得慢些。那小子如果真要是了得,就不会不交手就逃命,扮狐鼠找窝子藏身,你看他会是了不起的高手吗?哼!”
这里是后园的院墙,通常比宅前的院墙高,因为前院墙注意的是美观,后园墙却是为了防险。
女眷们通常在后园游乐玩耍,墙不高便可能有登徒子跳粉墙偷香或者偷窥。
墙本来高有丈二,上端有护墙檐。但这一段坍了一处三丈余宽的缺口,墙内墙外皆草木丛生,从这里逃出去便可逃入田野,海阔天空到处都可逃生。
“喂!”墙外突然传出叫声,声音又娇又柔,动听极了,悦耳极了:“你们两位爷在干什么呀?”
两人吃了一惊,火速转身站起。
身后约两丈左右,白影鲜明清晰。是一个白衣白裙,幽香阵阵的女人,虽然黑夜中看不清面貌是美是丑,但在这种乡间小镇中,够穿这种衣裙的女人,真数不出几个。
半夜三更,镇外古宅附近鬼打死人,平空出现一个白衣女人,怪吓人的,难怪两个高手吃了一惊。
“咦!你是怎么来的?”朱兄讶然反问,手按刀把警觉地向前接近。
“是我先问你呀,老爷。”白衣女人的嗓音更娇更甜了,令男人听得心中暖暖地,酥酥痒痒地。
“在等人。”朱兄的同伴跟上来抢着回答:“小娘子,你是镇上的人?怎么我从来就没见过你呀?”
说话的腔调邪邪地,男人与美丽的女人搭讪,大概总是这付德行。
“你不是见过我了吗?”白衣女人的语气不但又娇又甜,更带了媚啦!
“哦!你是哪一家的娘子呀?”
“阎家的。”
“阎家?”这位仁兄扭头向朱兄问:“朱兄?好像镇上没有阎家的人呢!”
“怎么没有?”白衣女人接口:“世间每个人都知道,你也应该知道呀!”
“那就怪了,我应该知道吗?”
“当然应该知道啦!任何人死了,都会与我阎家打交道,连离兽虫豕也不例外,我就是阎王爷的女儿嘛!”
“哎呀……”
电芒一闪。这家伙的脑袋离开了脖子向上飞。
朱兄比同伴要警觉得多,手一动单刀出鞘。
可是,仍不够警觉,身后伸来一只大手,一掌便劈中右耳门要害,刀丢了,人也倒了。
白衣女人的刀回置在身后,冷冷地说:“问清里面动静的口供,毙了。”
“是。”劈昏朱兄的人欠身恭敬地答。
这里丢掉了两个人,里面的人竟然一无所觉。
人分得太散。用以对付艺臻化境的高手。这是致命的错误。
知己不知彼,料敌的智慧不足,这是第二点致命的错误。
内室前面,有一座不大不小的过厅,沿走廊向西一折,是厨房、柴房内间等等男人很少光临的地方。
两个女道童秉着烛台,匆匆向厨房走。
厨房门是大开的,里面有灯光。
两个女道童年约十一、二岁,算起来还是不懂人事的女童,但在黄山炼气士的调教熏陶下,她们早熟的程度,是颇为令人惊讶的,不但已经知道打扮自己卖弄风情,面且武技也相当高明,胆量也超人一等。
“怎么里面有灯光?”一名女道童向同伴讶然问。
“一定有人到里面偷吃,该死的!”掌烛的女道童说。
踏入厨房门,果然不错,有人在偷吃。八仙桌上摆了一些未加斩割的大块烧卤,一坛酒,烛台点着明亮的大烛。桌旁坐着一个英俊的年轻人,正在大吃大喝,用手撕着一只卤鸡,吃像颇为不雅。
内室本来住的大部份是女人,日、月两侍者各领了八名男女;八极仙姬则全是女的。之外,便是老道的五名亲信门人弟子,两男三女。这些人,女道童当然认识。
现在,竟然出现了另一个陌生的英俊大男人。
不等两个感到惊讶的女道童有所举动,这位陌生的英俊大男人笑嘻嘻地说:“味道真好真可口。我猜,是你们大厨师的杰作,这位大厨师可能就是你们。”
笑容不但可亲,而且极富吸引异性的风华,称赞当然更获得对方的好感。
两个女道童的怒火消了一半,但脸上仍有怒容,走近桌旁将烛台重重地一放。
“你怎么半夜三更前来偷吃?”那位放烛台的女道童白了他一眼,居然涌现勾引男人的魅力:“幸好你没偷吃了仙长的八珍。哼!你是怎么进来的?你是哪一坛的……”
“我是前面的。”他用手中的鸡腿信手向外一指,笑吟吟地说:“奔波了大半夜,肚子唱空城计,饿得慌,只好溜进来填五脏庙罗!仙长睡了吗?”
“生了半夜气,哪能睡?现在急着要吃点心。赶快吃,免得碍事,吃了就走。喂!你是哪一坛的?我好像没见过你,你叫什么呀?”
“我叫孤魂野鬼……”语音未落,扣指连弹,远距五六尺外,两个女道童被指风击中七坎大岤,浑身发僵,胸口如受重压,叫不出声音,仰面便倒。
他是怡平,酒足菜饱再展开行动。
其实,他一直就藏身在这座大厦内。当他以神速登上瓦面往后飞越,在向后院跃落前心中一动,并未跃下反而缩入檐下,果然看到檐下的承漏板破烂不堪,正好藏身,便断然决定来一次豪赌,钻入板孔再深入,最后藏身在内室尚称完好的承尘内。
老道把全部人手皆布置在中院和外宅外围,后院破败不需派人防守,也根本没料到怡平能脱身逃走,以为只要将人引到中院,便可瓮中捉鳖,料错了对方的实力。
怡平的轻功比老道高明得多,而且全力施展,等老道上屋,尚未到达天井,他已消失在后院的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