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
关灯
   存书签 书架管理 返回目录
牢记备用网站无广告
    这种情势,杨小辈不在正房入寝,一个人跑来大厅搞什么鬼?”

    主座的大环椅上,主人多臂熊坐得安安稳稳地,几上泡了一壶茶,盘中有四只茶杯,正在悠闲地品茗,身边没有仆人伺候。

    多臂熊年约四十出头,身材粗壮。宽额、高颈、粗眉大眼,一双手似乎特长。穿一袭宽大的青袍,没带有兵器。

    他倒了杯茶,先放在鼻端嗅,心满意足地猛吸扑鼻的茶香,片刻方举至唇旁小饮一口。

    蓦地,他抬头叫:“我知道你们来了,何不进来一叙?请啦!门都开的,诸位身份不低,可从中门进来。”

    第一个跨进大厅的是九绝神君,轻摇折扇说:“杨兴,余某不信你会未卜先知,”

    多臂熊哈哈大笑,说:“这与未卜先知无关,其实五天前便有人知道诸位即将落境。”

    “谁说的?”

    “不知道,反正他派人传来口信。以今晚来说,半个时辰前便有人向警哨传信,所以知道诸位要来。”

    “哦!半个时辰前?是不是一个姓庄的年青人?”

    “不知道,那人来无影去无踪,警哨没有看到他的身影,因此,杨某特地把已等了诸位七八天的人请来了。”

    五个人都进来了,直逼堂下。

    “有人等了咱们七八天?”九绝神君变色问。

    中门外,招魂使者詹宏背手而立,呵呵怪笑道:“在岳州等了七八天,还以为你们不来了。还好,你们还没完全散伙,只走了天地双残。”

    招魂使者身后,不但那天在祝融峰现身的人全在,且更多了几个陌生人。

    “是你?”九绝神君讶然叫。

    左右厢屏门帝一掀。分别进来了三名青袍人。

    后厅门帘子一动,从穿堂鱼贯出来了五个道装打扮的有道全真。走在前面的老道堂堂一表,红光满面,气概不凡,五十岁上下正届盛年,腰系宝剑,手执拂尘,以中气充沛宏钟似的嗓音说:“诸位施主。幸会幸会,贫道总算把诸位施主等到了,不胜荣幸。”

    五个人皆脸上变色。

    幽虚炼气土倒抽一口凉气,惊疑不定地说:“天都道友,你,你也在此地?”江湖上潜势力甚大,教徒众多的神秘天香正教教主,绰号称大法师的天都羽士光临,难怪人人变色。

    “诸位请坐。”天都羽士摆出主人的态势,先自坐下:“贫道要向诸位请教,祝融峰诸位与灵怪会唔的经过,希能据实相告,请九绝神君余施主说明一切。”

    九绝神君知道脱不了身,心中一转,故大方坐下了,苦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在下与他廿年来比武三次,第一次在下没赢,第二次他没输,第三次他挨了煞神胡兄一记摧心掌逃掉了。

    他的真才实学,比在下高明多多,他之所以答应与在下较技,完全是出于戏弄人的心理。故意侮辱在下而已。”

    他将会唔围攻的事说了,煞神胡泰接着加以补充:“那老怪为何竟能支持不倒而逃掉,胡某至今仍然大惑不解。但依他逃走时的神情估计,他的确已被胡某的致命一击击中要害,即使不死,也活不了多少时日。”

    “真的吗?”天都羽士笑问。

    “当然。”煞神胡泰硬着头皮答。

    “施主的摧心掌,虽是武林一绝,但要想击毙灵怪,恐怕无此可能。”天都羽士微笑着说:“据贫道所知,他与号称地行仙的大方丹士交情深厚。两人年轻时曾共研性命交修之学。他将秘学独步天下的崩云八式相赠。

    大方丹士投桃报李,回赠他参悟的玄门绝技奇门心诀,据说是一种极为神奇的先天练气奇学。老怪横行天下四十年,虽不说天下无敌,至少还没听说过谁又把他怎样了。

    二十年前宇内八魔六子将他困在栈道黄绎乱石荒花原死谷,十四位顶尖儿高手,仍未能要掉他的老命。你们七个人虽说足以横行大下、但比起八魔六子,不客气的说,你们的机会微乎其微。

    胡施主的摧心掌虽然是乘其不备愉袭成功,但想将他击毙,无此可能。他会来找你们的。早晚你们难逃他的毒手,你仍不要高兴得太早了,说不定他已盯上了你们呢。”

    这一番话,说得九绝神君五个人毛骨悚然。

    “在下搜遍了祝融峰,毫无踪迹可寻,”招魂使者乘机危言耸听:“在下是跟踪前往专程请他的,他当然不会找詹某报复。而你们,啧啧,天知道日后会发生些什么可怕的事,你们去想好了。”

    “所以,贫道指引你一条明路。”天都羽士露出本来面目:“贫道相信诸位听说过当代名臣鄢大人,也对拔山举鼎皇甫施主不陌生。”

    “在下明白了,你们是拔山举鼎的人。”九绝神君终于醒悟了。

    “贫道是直接受命于鄢大人的客卿,负责罗致天下英雄豪杰。”天都羽士自豪地说:“天下四大重臣中,严大学士实力最为雄厚,但鄢大人手下,却网罗了无数具有奇技异能的英雄豪杰,礼贤下士结纳天下奇人。诸位如肯随贫道前往晋见,定获重用,就算灵怪有三头六臂,也无法奈何得了你,诸位可说安如泰山,高枕无忧了。”

    九绝神君举目打量四周,心中雪亮,冷冷地说:“道长,咱们还有其他选择吗?”

    “恐怕没有了。”天都羽士的答复干净利落。

    “如果在下转身就走……”

    “你走给贫道看看?”天都羽士不客气地说。

    “你……”

    “杨施主与长沙毛施主的恩怨是非,已因杨施主答应为鄢大人效忠而恩怨一笔勾销了,任何人介入,必将付出惨烈的代价。”天都羽士沉下脸说:“你们事先不打听,自命不凡夤夜前来妄图侥幸,你说该怎办?”

    “谁说咱们介入了。”然神大声质问。

    “有人告密,事实是你们已经来了。诸位也算是成名人物,江湖上有数的高手名宿,难道要用狡辩来掩饰你们今晚的行为?”招魂使者用活扣住他们。

    “你们即使答应向鄢大人效忠,也是有条件的。”天都羽士逐渐收紧控制的细绳:“没规矩不能成方圆;你们有应得的地位,当然也有该守的规矩。”

    “咱们还没表示是否效忠呢。”九绝神君冷笑说。

    “你们会表示的。”天都羽士用权威性的口吻说:“还有一件事你们要明白,那就是贫道已派出大批人手,搜寻灵怪的下落。

    要是灵怪也愿意向鄢大人效忠,那么,你们之间的恩怨必须一笔勾销,不能再记恨报复了。这件事对你们有利,谅诸位也不会反对。现在,诸位该有所决定了,贫道立等答复。”

    “咱们必须从长计议,不能仓促决定。”百戒僧说:“给咱们三天两天……”

    “不行!明日午正,你们必须前来此地立誓加盟。”天都羽士斩钉截铁池说:“这期间你们如果想妄图侥幸潜逃离境,格杀勿论。”

    “咱们有六个时辰决定。”九绝神君站起:“现在,咱们可以走了吗?”

    “你们可以走了,可以从前门正大光明走出去。”天都羽士微笑着说。

    “告辞。”

    五个人垂头丧气出了杨家,已是斗转星移,三更将尽。街上黑沉沉,冷冷清清。

    九绝神君步伐沉重,长叹一声说:“看来,咱们这张卖身契是签定了。”

    一直没表示意见的云裳仙史轻咳了一声,说:“其实,向他们效忠,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事。”

    百戒僧哼了一声,沉声问:“什么?你愿意放弃自由自在的生活,受他们控制牵着鼻子走?”

    “据我所知,跟他们走好处多着呢。人多势众,有官府撑腰,至少不必担心仇家找上头来,灵怪天胆也不敢跟来寻仇报复。

    而且,有花不完的银子,有机会还可以自找财路。鄢大人是众所周知的大j臣,爱财如命,但他有个好处,就是不禁止属下贪财。”

    “那你是不反对立誓加盟了?”九绝神君问。

    “反对是死路一条,我为何要反对?”

    “可是……替一个j臣卖命……”

    “j臣又怎样?性命要紧,余兄。”

    “咱们可以溜之大吉……”

    “你希望拔山举鼎出动爪牙搜杀?再说,妖道如无把握,肯给咱们六个时辰决定?”

    “你想他会派人跟踪监视?”

    九绝神君心虚地扭头回顾:“后面没有声息,咦……”

    街道窄小,两侧都是平房瓦屋,高不足两丈。他看到走在最后的幽虚炼气士,正手舞足蹈地徐徐向上升。

    走在幽虚炼气士前面约三四步的煞神胡泰,也应声扭头回望,看到老道的头,已快升至滴水檐了。

    “老道,你怎么啦?”煞神抬头大叫。

    百戒僧见多识广,大叫:“他被人拉上去了,助他……”

    四人反应甚快,飞跃而上。

    “啪”一声响,最快的百戒僧脑袋刚越过瓦檐,光脑袋便挨了一瓦片,在碎瓦纷飞中,石头似的往下掉。

    幽虚炼气士也往下掉,脖子上还拖着一根粗麻绳。

    长笑声震耳,伏在瓦面的黑影长笑而走,眨眼间便消失在屋脊后。

    “招呼他们,我去追。”九绝神君上了瓦面叫,展开绝顶轻功循影狂追。

    煞神胡泰登上瓦面,急叫:“余兄,穷寇莫追,小心中伏……”

    但夜黑如墨,街道两侧的房屋高低不等,而且前后参差错落,九绝神君的身影,已消失在前面的屋脊后。

    下面,却传来云裳仙史的求助声:“快来帮我,和尚的头被打破了,昏啦!”

    煞神只好往下跳,黑暗中,云裳仙史正在救人。他一摸死鱼似的百戒僧,摸了一手血,也摸到了伤口,说:“不要紧,头皮裂了,骨末伤,是被瓦片割破的。”

    他替和尚上药止血,和尚便醒来了,含糊地叫:“是……是什么人暗算佛……佛爷…”

    “不知道。”煞神接口:“要不要撕衣裹伤?你的光头裂了三条口子,你不是铜头铁臂吗?”

    “别挖苦人了,谁知道有人暗算?”百戒僧爬起在地下摸索:“快帮我找我的铁木鱼,还有紫金鱼锤。”

    云裳仙史正替老道推拿颈部,老道手脚发软浑身脱力,颈喉受伤不轻,气管差点儿破了。偷袭的人潜伏在瓦面,丢下麻绳套索,套住老道的脖子往上拖。

    老道做梦也没料到祸从天降,毫无防范怎吃得消?脖子被套双足一离地,便失去活动能力任人宰割,想运功抗拒已无能为力。

    九绝神君狂追黑影,追了半条街,黑影纵高窜低的身法,似乎愈来愈不行了,脚下渐慢。

    “你逃不了的,站住!”九绝神君得意地叫,已拉近至五六步内了。

    黑影突然往下跳,跳落后街撒腿便跑。

    九绝神君愈追愈兴奋,片刻间便追了个首尾相连,正想出手擒人,黑影突然向下一蹲,斜移伸腿。

    九绝神君一声惊叫,一扑落空被拌倒在地,总算反应超人,身手俐落,双手一触地,便来一次可消去冲势的前滚翻,虽则姿势不见得美妙。

    黑影如影附形跟到,一脚重重地踢在他的右琵琶骨上。他身不由己,再向前翻,这一脚力道空前强劲,只踢得他眼前金星直冒,浑身骨头似乎快要崩散了,失去了运气行功的力量,不知人间何世。

    昏昏沉沉间,他只感到被人劈胸抓住向上提,来不及转念,小腹便挨了三记重拳,如击败革。

    他重新跌倒,只感到胃正往口腔升起,喉间发甜,痛楚像浪涛般扑来,眼前已看不见景物,呻吟着叫:“不……不要打……打了……”

    发结被人一把抓住往上提,熟悉的嗓音令他心胆俱寒:“还记得老夫吗?你这卑鄙的狗东西。”

    “灵怪……”他虚脱地厉叫。

    “你做得好事。”

    “你不死,我……我一辈子抬……抬不起头来……”他发狂般喊叫,右手在摸索。

    右手被劈了一掌,语音转厉:“你还想用溶金掌拼命?该死的东西!”

    “我……我我……”

    “天地双残往何处逃?”

    “不……不知道,我们是在……在长沙分手的。”

    “你们到巴丘杨家有何贵干?”

    “上……上了人家的大当,想找多……多臂熊勒索,岂知那家伙已……已经投靠了拔山举鼎,几……几乎把命都……都送掉了。”他乖乖吐实。

    “招魂使者那些人,要找老夫有何阴谋?”

    “要……要请你加盟。”

    “他想得真妙。哼!大概你们已经入了伙。”

    “我……我们……”

    “老夫不过问你们的狗屁事。你告诉他,少来惹我。他做他的j臣走狗,我做我的江湖怪客,桥归桥路归路。他如果妄想在我身上打主意,我要叫他灰头上脸。你也一样。这次我放过你,离开我远一点,再不死心,下次我必定打断你一双狗腿。”

    啪一声响,右腿挨了一掌。

    “哎哟……”九绝神君鬼叫,腿痛得像是断了。

    等他完全清醒过来,附近哪有半个人影?

    扮灵怪的人是怡平,他离店便到了巴丘杨家,作弄警哨顺便透露九绝神君要来的消息,然后在回程必经的路上等候。料想杨家必定高手齐出,五个贪心鬼决难如意,正好在半途打落水狗。

    从九绝神君的口中,他总算知道招魂使者出现祝融蜂的原因了。他对鄢j的事不感兴趣,也懒得过问拔山举鼎助纣为虐的劣迹。

    衡州府以南,吃的是海北(广东)盐。以北才是鄢j的两淮盐区。他用不着担心走狗们在衡州作威作福。

    九绝神君回到客店,百戒僧四个人已先一步回来了。

    五个人有三个糊糊涂涂挨了一顿重的,吓得心胆俱寒。煞神一听是灵怪所为,更是心惊肉跳坐立不安。

    “明天一早我就到杨家躲一躲。”煞神胡泰慌忙地说:“要被老怪找上我,我就惨了。”

    “你认为天都羽士阻止得了老怪?”云裳仙史问。

    “老道知道老怪的底细,当然有制老怪的能耐,不然他怎敢派招魂使者跟踪至祝融峰?”煞神居然能冷静地分析情势:“我决定听命于天都羽士,你们决定了没有?”

    “咱们已无路可走,明天再商量商量。”九绝神君无可奈何地说:“走吧,先养养神再说。”

    第五章 一见钟情

    他们是在百戒僧与幽虚炼气士的房中商量,夜已深,必须返房歇息,反正两个伤者不需留下人照顾。

    第一个离开的是云裳仙史、九绝神君与煞神接着离开。因此云裳仙史返室掩上房门,九绝神君与煞神尚未到达自己的房门口。

    谁也没料到房内有人等候。房内已掌了灯,九绝神君毫无戒心地推开房门,唉声叹气地跨步入房,忘了留心门后,失去了江湖人应有的警觉。

    随后跟人的煞神胡泰,听到了轻微的破风声,还来不及转念,便看到九绝神君向前一栽。

    “该轮到你了!”熟悉的语音入耳。

    煞神大骇,不假思索地叫:“灵怪……”

    手刚提起,双掌护住上下盘,却没料到脚下有变,门后伸出的脚一绊一钩,立感足踝欲裂,立身不牢。

    人尚未倒下,左耳门便挨了一记重掌,重得有如千斤巨斧,劈得他天昏地黑,向前一栽便失去知觉。

    邻房的云裳仙史听到了叫声,警觉地启门外出叫:“是谁在叫?咦!”

    她看到邻房的房门是开的,却没有灯光。

    云裳仙史是个老江湖,看到邻房房门大开却没有灯光,这是极不寻常的事,一个老江湖投宿旅店,岂有不关房门便熄灯睡觉之理?她便知道有点不妙了。

    她有点心虚,不敢走近察看,焦灼地叫:“余兄,胡见,你们怎么啦?”

    没有人回答,她心中一凉。

    九绝神君的邻房有了响动,吱嘎嘎一阵门响,探出一个模糊的人影,用娇嫩的嗓音说:“半夜三更,你们吵吵闹闹,到底让不让别人睡呀?”

    一听就知道是个小姑娘,云裳仙史心中一宽。她一生中,大概从没想到要仗人壮胆,但今晚例外。

    “小姑娘。”她叫:“邻房的客人出了意外,劳驾你伸头看看好不好?”

    “你怎么说话不知轻重。”小姑娘说:“有事你不知道叫店家呀!”

    廊下没有灯,旅舍中,叫一个陌生少女看别家房中的客人是否有意外,也的确要求过份。她并不真的需要少女去看,乘说话的机会壮胆,三两步便到了九绝神君的房门口,里面灯火早熄,声息全无。

    “余兄,胡兄。”她屏息着叫。

    “没有回音,里面的人绝不是睡着了。

    她知道糟了,正想掏火折子。

    火光一闪,身旁到了邻房的少女,手举一具中型大小,构造相当精巧、一吹便可引燃的紫铜名贵火折子。

    暗红色的火焰光度有限,但足以让她看清门内躺着的两个人。

    “哎呀!”她惊惶地叫,急抢而入。

    少女也举火折子跟入,从容点亮了桌上的油灯。

    云裳仙史不再恐惧了,至少目下已有人作伴。

    她一探煞神的脉息,捏人中拍面颊。一面急呼道:“醒一醒,胡泰,醒一醒……”

    少女抓起茶壶。将冷茶淋在煞神的脸上。

    胡泰一惊而醒,含糊地叫:“谁?谁……”

    “是我。”云裳仙史放下煞神,到了九绝神君身侧。

    九绝神君是扑伏的,真像个死人。

    “这人是后脑被小石打昏的。”一旁的少女说,指指九绝神君玉枕岤肿起的小疮,这一带的头发薄,一看便知:“这人劲道之控制委实惊人,而且奇准无比,武林中夜间能达到此一境界的人,屈指可数。”

    “那是江湖六怪中的灵怪所为。”云裳仙史一面替九绝君推拿,一面信口答。

    “哦!灵怪仍在人间?”少女的声调中有惊讶。

    云裳仙史心上一动,闹了半天,原来这位陌生的少女也是武林人。她扭头上望,看到一张秀丽脱俗,稚容未褪的少女面庞。

    “你几岁了?小姑娘。”她忍不住发问。

    “十五岁。你是……”

    “我姓袁。你呢?”

    “我?哦!目前姓高……”

    “你怎么语无伦次?目前姓高?什么意思?”

    “我是个孤儿,不足一岁被遗弃在路边。在我家乡,生女婴弃在荒野的人很多,弃在街边路旁已经够仁慈了。”

    少女黯然地低语:“高家的老仆高忠将我抱回高家,老夫人收我做丫头、所以我姓高,有一个属于丫环使女的俗名宇:小菊。”

    “你知道打岤术,武艺一定不坏。”

    “高家不论男女老少,武艺如不管用,就不许到外地走动……”

    “哎呀!你是锦绣谷万花山庄高家的人。”云裳仙史恍然地叫:“夔州高家是武林名门。”

    “高家的一个丫头。”高小菊纠正她的话,高家的人与高家的丫头是不同的,丫头还不配称高家的人。

    她俩正在谈话,后面的煞神胡泰坐在地上,大概已完全清醒了,突然如丧考妣般狂号:“我的右手!我的右……右……手……”

    云裳仙史转首回顾,柳眉一攒,不悦地说:“你鬼叫什么?想把全店的旅客全叫醒吗?你的右手,不是好好地长在肩膀上吗?”

    “五条主经脉全死了,天哪!是谁废了我的手?”煞神的叫声更凄厉了。

    “咦!你记不记起所发生的事了?”

    “哎!是灵怪。灵怪,你这老猪狗,我……”

    高小菊莲步轻移向房外走,摇摇头叹息一声,说:“听说灵怪从不饶人,废了手而留得命在,已经是不错了,谁叫你们去招惹那个老怪物?”

    九绝神君也醒了,狼狈地爬起说:“还好,我的手脚并无异样,罢了!”

    高小菊尚未出房,房门外已站着嬉皮笑脸的庄怡平,改穿了一袭青袍,显得俊逸潇洒,可措那恶作剧的嬉皮笑脸,掩去了他雍容俊逸的风采。

    怡平笑道:“嘻嘻!这里有祸事了,发生了什么大灾祸?”

    煞神胡泰一看清是他,无名孽火如山洪爆发。今晚到杨家自投罗网,追根究源,全是这姓庄的小子惹出来的灾祸。

    “你这该死的狗娘养的!”煞神发出一声粗野的咒骂,冲越高小菊抢出门外,用完好的左手吐出一掌。

    这一掌极为凌厉霸道,含忿出手当然劲道十足。

    怡平不再客气,上盘手右掌化招,左掌探入,闪电似的贴上了煞神的胸口,不轻不重地向前一送。

    煞神倒飞而退,惊叫一声退入房门,背部以更快的速度,撞向刚欲出房的高小菊。

    高小菊手疾眼快,左掌一伸,便顶住了煞神的背部,扭身将煞神拨偏,抢出房外,向笑容未敛的怡平秀眉一挑,嘟起动人的红艳小嘴,似怒似嗔地说:“你怎么出手不顾及旁人?好没道理。”

    “十分抱歉。”他怪腔怪调地微笑欠身:“与红尘三邪走在一起的人,决不是平庸的武林小辈,姑娘自不例外,事实已证明姑娘并不在乎那一撞。”

    高小菊一怔,转身回顾说:“你说他们是红尘三邪?”

    “另有两邪在邻房,这一邪就是云裳仙史袁玉燕。”他发觉这位小姑娘不是九绝神君那些人的同党,神态不再玩世,面容一整:“那两个武林高手,更是大大的有名。”

    “他们是谁?”高小菊扭头笑问。

    由于他脸上的玩世者神情消失,雍容俊逸的风华光彩照人。

    高小菊一怔,几乎看呆了,没来由地粉面一红,秀目中有了变化瞳孔似乎正在扩张,变得更黑,更明亮,更深邃。

    怡平正好也转脸向她注视,她失措地慌忙转首他顾。

    “他们是九绝神君余化龙,和煞神胡泰。”怡平并未留意她的神情反应:“他们的名头并不比江湖六怪低,低的是人品和武功,他们比江湖六怪更令人害怕。”

    “我听说过这些人。”高小菊的语音很低,低得反常:“我得离开免得落人闲话。”

    云裳仙史放开被推得晕头转向的煞神,大概认为高小菊的话,有伤她的自尊,绷着粉脸说:“红尘三邪也不想沾你万花山庄高家的光彩。再说,你不过是高家的一个丫头,神气什么?”

    高小菊秀眉一挑,正待发作,怡平却构手虚拦,笑道:“高姑娘,要斗口放泼。你绝不是她的敌手,不要和她计较,好吗?”

    他的温和语音,对高小菊有一种无可抗拒的魅力。

    高小菊大概也是相当随和的人,怒意立消,低头一笑说:“其实我又没惹她,她怪我是不应该的。”

    “姑娘你走吧。”怡平柔声说。

    高小菊缓步到了自己的房门口,回眸一笑,然后匆匆入房而去。

    怡平呆了一呆,心想:这丫头笑得好美。

    房内,云裳仙史怒目相向,恨声说:“小畜生!如害得我们好苦。”

    他脸上又回复了玩世者的神情,说:“袁姑娘,你说话真的昧良心,颠倒黑白含血喷人,我又怎么害苦了你们啦?”

    “你唆使我们去杨家……”

    “且慢!唆使两字,你是否用错了?”

    “你……”

    “在下只告诉你们何处有财路,还没将该如何下手的办法说出来,你们这些贪心鬼便兴起独吞的恶毒念头,要不是我逃得快,小命早就完了。

    邪魔毕竟是邪魔,象蛇蝎一样不可信任。你们怕走漏风声,迫不及待抢先匆匆前往下手,不知己不知彼,碰了钉子怪得谁来?”

    “事先你已知道多臂熊已和拔山举鼎的人勾结了?”

    “天地良心,我怎知道他们之间有勾结?”怡平推得一干二净,事实上他也的确不知道。

    九绝神君恶狠狠地抢出,咬牙说:“不管你怎么说,你都是罪魁祸首,不杀你此恨难消,毙了你……”

    声落手出,铁爪功力贯指尖,“云龙现爪”劈面便抓,劲风虎虎劲道惊人。

    怡平早就估出对方的功力份量,也用爪功接招,左爪一伸,毫无顾忌地与对方的爪相接,两人同时用劲,十指全力猛抓急扣,扣得死紧同时发劲。

    “劈啪!”怡平的右手同时进击,结结实实给了九绝神君两记正反阴阳耳光,干脆俐落从容不迫不带火气。

    “哎……”九绝神君狂叫,上体后仰。

    但右手已被怡平扣牢,无法脱出。铁爪功碰上治平更坚硬更强劲的手,扣力空前可怕,整条臂膀发麻,掌奇痛欲裂。

    怡平及时松手,向前一送。

    “蓬”一声闷响,九绝神君坐倒在地,口中血出,双目难睁。

    云裳仙史大掠,骇然叫:“你是个深藏不露的可怕高手!”

    他呵呵笑,极有风度地欠身说:“姑娘夸奖,谢谢。”

    “你的真名号是……”

    “孤魂野鬼庄怡平,真名实姓如假包换。”

    “你……”

    “姑娘好像是唯一完整的人。”他嬉皮笑脸地说。

    “你……你是天都羽士派来故意戏弄我们的人?”

    “天都羽士?”怡平不笑了,神色凝重:“听口气,天香正教教主天都羽士出现在杨家吗?”

    “你真不知道?”

    “不知道。”他郑重地说:“那妖道不会是在杨家卖mh药堕胎药,定有恶毒的阴谋。”

    “他替天下四大j恶的鄢懋卿网罗人才,多臂熊已经被他收买了。”

    “原来如此。”他开始返走:“你为人并不太可恶,我不再惩罚你了。”

    五个人,唯一不曾受到伤害的人是云裳仙史。或许她是女人,怡平手下留情放过了她。

    最惨的是煞神胡泰,右手废了。这只右手,曾经偷击灵怪,废了是理所当然。

    就因为右手废了,煞神胡泰因祸得福。

    次日近午时分,他们狼狈地到杨家报到。结果,煞神被赶了出来,天都羽士对被废了一手的人不感兴趣,废人派不上用场,鄢j要的是第一流的高手。

    午后不久,店旁的碧湘酒楼冠盖云集。

    楼上雅座,是肯花钱的客人登临光顾的地方,占有两间门面,中间大食厅有二十余副座头,两侧与后端隔成一座座小厅前面用高屏风隔住,有些则用串帘。

    楼上几乎满座,食客众多,酒菜香扑鼻,喧闹声也令人耳根难净。

    怡平占了近窗口的一副座头,同桌另有两位中年食客,叫了四味菜两壶酒,嘀嘀咕咕话家常。

    怡平这一面,也有四碟菜,两壶酒。桌中间鸿沟为界,互不侵犯。

    楼梯响,人上来,吊着右手,垂头丧气的煞神出现在楼口。

    左首不远处,四位食客之一举手扬声叫:“嘿!那不是胡老兄吗?过来坐。”

    煞神被叫声所吸引,忘了先打量楼中的食客。如果让他看到近窗口的怡平,不溜走才是怪事。

    “哦?原来是谈英兄。”煞神抹抹虬须向四食客走去:“好久不见,谈兄近来可好?”

    谈英让出座位,移向右首同伴那一面,欣然说:“混得还不错,托福托福。来,兄弟先替诸位引见。”

    三位同伴是六指班和、地一半王虎、黑鹰李锦,都是江湖上颇有名气的黑道高手人物。

    这位谈英名头也够响亮,也算是黑道中心黑手辣的名人。三阴手谈英,闯了几天江湖的朋友,大概该听说过这号人物,也该对他怀有戒心。

    双方客套一番,谈英叫来店伙重整杯盘,三杯酒下肚,不再客套。

    谈英说:“胡兄,早些天听说你行脚赣西,怎么却跑到岳州来了?看你老兄气色好像不太好,右手怎么了?”

    “唉!别提了。”煞神神情非常懊丧:“应九绝神君余兄之邀,去年就开始准备对付死仇大敌灵怪丘磊,为避免被丘老怪起疑,因此兄弟故意在赣西现踪,余兄则在河南露面。”

    “哦!灵老怪不是在江湖失踪了十几年吗?你们见到他了?”

    “不但见到他,而且……”’煞神一口干了一杯酒,咬牙切齿地说:“兄弟打了他一记摧心掌,他伤了兄弟的右臀。昨晚他就在店中神出鬼没,我好恨。”

    “老天爷!这老怪昨晚在这间店?”

    “半点不假。余兄、百戒僧、幽虚炼气士,都吃了大亏,那该死的老狗,恐怕世间真没有能制他的人了。”

    “那老怪出没如神龙,千变万化诡计多端,艺业深不可调,与他结怨,不会有好处的。”三阴手好意地说:“以后胡兄不要去惹他了。哦!你说九绝神君余老兄也在此地?他们呢?”

    “他们到巴丘杨家,投靠拔山举鼎那些人去了。”

    “哦!胡兄你不去?”

    “别提了,兄弟右臂不便,被人倒垃圾似的倒出来了,我煞神胡泰算是完啦!”

    “既然这样,兄弟也无能为力了。”三阴手不胜惋惜地说。

    “你是什么意思?”煞神惑然问。

    “不瞒你说,咱们四人都在拔山举鼎大总管手下当差。”

    三阴手苦笑:“咱们本来在武昌,接到外总管十万火急的口信,要咱们赶来岳州听候差遣。咱们是从陆路赶来的,昼夜兼程今早才赶到,在店中等候上面的人前来联络。兄弟本来想替胡兄引见敝长上……算了,胡兄今后有何打算?”

    “走一步算一步,也许真该退出江湖了……唉!”

    楼门口,出现了几个男女,吸引了全楼食客的目光,人声倏止。

    最前面的人,是宛若临风玉树的武林佳公子公孙云长,一袭月白长袍,佩了长剑,显得气概不凡,满脸春风益增三分英俊飘逸神采。

    稍后的美丽绿衣女郎,令全楼的人眼睛一亮。一瞥之下,她像是从图画里走出来的仙女,美得令人屏息,尤其是那双深邃明亮的钻石明眸,真有令人魂牵梦萦的无穷魔力。

    窄袖子春衫。绣云雷坎肩,逛地长裙,小蛮腰的蛮带上,悬着一把古色斑斓的长剑和百宝囊,显得曲线玲珑令人想入非非。

    跟在后面的,是一位老苍头,和稚容未褪,另有一番脱俗美的丫环高小菊,也佩了剑:

    “武林三女杰之首,万花山庄天马行空高骏谷主的千金高嫣兰。”二阴手低声说:“高谷主名列风云四霸天,他的三子一女也极为出色。”

    “拔山举鼎不是曾经扬言请高谷主出山吗?”煞神问,目光却专注地落在公孙云长的身上。

    “高谷主拒绝了,已公然向外宣称,万花山庄不参与江湖任何公私是非。”

    由美女郎出现引起的马蚤动,终于因她们进入厢席而逐渐恢复旧观。

    四个来客中,唯一看到怡平的是侍女高小菊。小丫头一接触怡平投来的目光,立即红霞上脸,低头羞笑。

    怡平今天的打扮,也异常出色,天青色的博袍,漾溢着飘逸的神仙风采,而且透露出三五分温文儒雅的风华。但比起英风超绝,傲视群伦的公孙云长,他显然缺乏英气照人不群气概。

    屏风挡住了视线,食客们看不见可珍的秀色了。

    煞神的目光,从屏风方向收回,转投在二阴手脸上,说:“怪事,有点邪门。”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