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见黎岸,是走了狗屎运
若是此刻我败北而归,指不定那个男人还会心底偷乐做一顿大餐嘉奖我。
rela说过,男人都不希望自己的女人太强,即便嘴上不说,心底也还是介意的,能者多劳,有时候,这样的介意也是一种心疼。
我随身带着手机,不时地翻看来看,黎岸却并未给我电话。夜里八点多钟,马路上的行人已经不多,我与简时愠在路口分开,就回到了临时公寓。走到楼道,我不由加快了脚步,我不时地翻看手机使我很幸运地发现,有一个男人一直在跟踪我。我甚至没看清他是哪国人,之瞥见远远地有一个人影一直在我后头。我快步走到灯火明亮的地方,用英文告诉公寓外值班的保安,我说有人跟踪我。保安一路跟着我进公寓,直到公司里的人见了我他才出去。并让我放心,他说他会通知其他警卫人员提高警惕。
也许是路上见我落单想趁机打劫的人,我受了小小的惊吓,回到公寓里,我和其他几个模特住在一个屋子里,倒也不会有多大问题。
夜里我睡得不稳,因为晚上的插曲,噩梦连连,我满身是汗地惊醒,摸到床头的手机,下意识想拨号,摁下去又马上掐断了。
最迟后天就回国,不会发生什么,就不要告诉他了。
我将头发全部笼起,拉开窗户,一阵凉风吹来,满身沁凉。
难道是因为比赛将至,才心境不平睡不安稳么?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让化妆师替我精心地上了淡妆,穿上一袭简洁的深红色的长裙,贴身的剪裁,精细的做工,柔软的缎面,最重要的是这种狂野的色泽。
头发高高推在脑后,如一鬓斜云,我戴着结婚时戴的那根链子,晶亮的花坠并不特别,我却喜欢。它沿着锁骨一直垂到长裙斜肩式的领口,滑到胸前,伏贴地贴在肌肤上,在最诱惑人出传来一丝丝冰凉的感觉。
说来有些可惜,我还从未在黎岸面前这么费心费力地打扮过,不知道,言布施主动出击去诱惑那男人,成功的几率会有多大?
不待我多想,一个助手便催促我去看那些模特的妆容,我一一检查过,该修补的修补之后一行人才出发。所幸这里距离大赛的展厅不远,接待人员十分的热情,我们并未遇到太多的问题。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简时愠作为男模的领头人工作做得很认真到位,这一个多月帮了我不少忙,让我对他刮目相看,他打点的很好,我倒不必再忧心什么。
到展厅我下意识地在包里摸索,并未发现我的手机,难道是拿掉了?我眯了眯眼,努力回想,我记得收拾东西的时候是装进包里了。
我跟简时愠交待了一下,要回去,现在还早得很,他开车送我带公寓下头,我跑进房里,手机正在梳妆台前躺着,我都恼怨自己怎么如此的马虎。
我打开来看,幸好没有漏接的电话。
我们这场秀的时间越来越临近,我一直紧紧地握着手机,心里嘀咕着,难道黎岸忘了看直播吗?还是现在有事情在忙,比赛就要开始了,给我打打气也好呀。
十点半,嘴上说是不紧张,可我手心里还是出了一层的汗,展厅里的气温只有二十三四度,可是下面的谈话声,整个大厅的音乐,还有展厅门口站立的一排排保安给塞得满满的,给我一种滞涨的感觉。
助理在台后安排出场,我还得不时地用外语像身边的不知哪个设计师之流讲解。
《华》的出场很轰动,如果不是因为仿版的在先,我相信它的影响会更加深刻,却又因为《浮泛》,它在各位看客的眼里自此有了颜色。
因为与上一场的相似,下面观展的观众已经有些按捺不住。场面有些微微的混乱,面对各种或怀疑或惊讶眼神我依旧笑着一一去说明。水晶t台上的模特在严格的训练下有条不紊地展出,举止优美而性感。不少记者之流开始用相机对准t台,这才是今年时装会的焦点,媒体就像苍蝇,哪里有腥味就往哪里钻,在哪里制造混乱。
现场的气氛慢慢被维护秩序的工作人员控制住,保安迅速地聚集到展厅观众席的后方,将一些故意挑衅滋事扩大事态以制造混乱的记者请了出去,后来连警卫人员都被邀请到现场,我开始感觉到有些反常,时装展为何惊动了这么多保卫人员。
我问了简时愠,他也不是很清楚,却执意跟在我身边,说现场混乱,唯恐一会儿我们公司会和lanco起冲突。
我明白大家情绪都比较激烈,难免会有摩擦,我已经嘱咐好下面的工作人员不要和lanco的人正面冲突。
最后一曲激昂的钢琴曲预示着比赛接近尾声,也将现场观众的注意力推向了bnimei和lanco的首席设计师。
☆、chapter55
我查过yeman的资料,名不见经传的设计者,甚至没有什么主流的作品。
这是他的风格,变着法儿地侮辱我,想让我自此名声扫地,被一个不入流的设计者踩在脚下。
好狠的手段。看来他是胸有成竹嘛。
评委席前有一方讲台,lanco的这名男设计师在仔细讲说他的创作构思与作品里深刻的内涵。就连我,在下方的听众席上也险些被打动。
他历时三年的设计,呕心沥血制作,并有纪录片为证。yeman慷慨激昂的讲话已经笼络了许多耳根子软同情心泛滥的人,我一直在等,果不其然,不一会儿,他的主要目的开始暴露。
他的作品如何‘不小心’地遗落,怎样被换汤不换药地窃取,然后指桑骂槐地放了一通话,大致意思无非是什么邪不胜正,正义永存之类的话。
他去改行做演说家也饿不死嘛,干什么来抢我的饭碗。
我知道他这一套说辞像是准备演讲一样地,从节奏到语调,从手势到情绪,堪称完美。
之后是评委问答,很公式化地没有新鲜感。这人很机灵,居然巧妙地避开了重心,轻易地就将话题转向了别处。
我亦有提问的权利,看他自信满满的模样,我毫不犹豫地摁下评委桌上的摁扭,于是镜头迅速地向我对焦。
“亲爱的yeman先生,请问《浮泛》第三组,第二套作品,镂空印花长裙腰部摆线设计的灵感从何而来?”
“好,这是我偶然一次去一个朋友哪里参加婚礼,当地的婚庆习俗是在腰部挤上象征生子,富贵,恩爱,和平的坚果和皮偶,以示美好的喻意,当晚我颇为兴奋,灵光乍现,将裙子腰部左侧一寸8公分处做出镂空悬线样式,这样不仅可以突出美感,且丝线的样式可以根据穿戴着喜好凸显出不同的风格。”
“谢谢。请允许就《华》第三组第四套作品,也就是涉嫌抄袭贵作品处的创作做一个解释,明白中国古代宫廷礼节的各位先生女士,您第一眼看到它,会联想到什么?”
“对,这位先生说得不错,是中国古代的挂饰。中国古时素有君子如玉之假话,古之君子必佩玉。女子也是如此。展出时我特意询问过bulude夫人以及lmila女士,她们是对中国古典文化爱好者,对这个有一定研究。她们告诉我这个会让人联想到王室贵族用来限制王后及重要嫔妃仪态的挂饰。我不在这里卖关子,那么本作品涉及到的这种挂饰的名字就叫做“玉禁步”,‘玉禁步’大受现代自由主义者的批评。我只讲其原形作镂空处理镶嵌在腰摆处,它未限制女士们的仪态,大胆的镂空处更违背了玉禁步所以被创造出来的本意,或许,这就是我对传统的一种情绪抵制。希望我的解释,能让各位先生女士们另有所获。谢谢。”
我放下话筒,向yeman挑衅地看了一眼,他的脸皮够厚,面带微笑地看过来,我刚坐下,他便拿起话筒,“vinus的讲解真是精彩,我不禁佩服。”他故意咬字,好似我的解释是捏造出来的一般。
真是卑鄙,我心中想,可我现在明显高兴地太早。
“那么,为了在场的各位能够对我创作的作品有更深入的了解,我特地将本人闲暇之余的另一组作品提前公布,以来戏耍我抄袭的嫌疑。”
我的双眼紧紧地盯着展出台两侧两米多宽的屏幕 ,大屏幕闪烁了一下,一张张简单素描尚未制作的稿件被清晰地投映下来。”
我的瞳孔猛地收缩,几乎有些无力地,我闭上眼睛,生生地把泪水咽下去。
原来这本不是比实力,是在比谁更卑鄙,更不择手段。
他怎么可以。
“怎么了?”一双手扶住我的肩膀,关切地问。
“对不起。”我抬眼,不是滋味“这下反而把你拉下水了。”
我一边说,一边用手掩饰性地擦眼泪,闷闷地道“告诉评委组长,我们不承认抄袭,坚决不承认。”
“好。”他安慰性地拍拍我的肩膀,却并未离开我身边,掏出了身上的手机
,打电话让另一位负责人代办。
“我先送你出去。”简时愠拉住我的胳膊说。
“我不出去。你带着模特先回临时休息处。”
“一会儿——”
“你先出去,我能承受。”我转身,面上镇静地对他说道。
“你不要支走我,是不是上面放映的也是”
“我不会让他得逞,没事的,你先把模特带走,一会记者会涌上来围堵,不能毁了他们的前途。还有你,也先离开。”
“我让阿力带她们从后台出去了。起码我可以为你作证。”
“服装界和娱乐界是有隔阂的,会牵连到你——”
“我只在一旁,如果没事,我会避免出现在镜头前,而且我这个装扮,不会引起注意。”
“谁让你在一旁,出去!”我生气地将他往回推,“走!这是我的事情。”
他颇为无奈地欲言又止,只抓住我推攘的手,“你别激动,我这就走。”
幻灯片的灯光明灭不止地闪烁,我用手抚了抚胸,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我的处境,一个精心布置的局,百口莫变。莫说我是不善言辞的人,纵然巧舌如簧,也抵不过面前铁一样的证据。
我做梦也没想到他预言又止的,是这么残忍的伤害。一下子将我所有的信心都碾碎。
他知道我骄傲,知道我脆弱,便知道怎么将我击垮。
我站在那里,如等待被宣判的罪人,忽而有些释怀地笑了笑,好像自尊是这个世界上最廉价的东西。名声扫地算什么,前途算什么,嘲笑和鄙夷又算什么,这一切的一切敌不过我心中这场凄美的坍塌。
那么多的蛛丝马迹,他的前缘旧事,我都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不敢去触碰。
活该。
心中丝丝火种被慢慢地挑拨,言布施自以为傲的东西,竟是有多么荒唐。
郝坤琛要的,似乎远远不止这些,比我自己还清楚我的死丨穴。
我站在那里,心与世隔绝一般,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大屏幕,那里有言布施的生平简历,一丝一毫,连我自己的都忘记,都想模糊掉的回忆和屈辱。
—— 言布施其母从事舞女工作,幼时心理阴暗。幼时遭遇不伦的恋情与不久之后受到的性□导致其严重心理变形,习惯模仿言殷瓷与其他类似设计者的画风,并时常出入tonight,从风格到选材,一路抄袭,手中掌握大量言殷瓷不传于世的画作,以此成名。
小半辈子酿造一场毁灭,早知如此,看我是否会开始,我还不如随着他去了。
听不到咄咄逼人的反问和骂声,看不见刺眼的闪光灯,甚至不晓得气氛是怎样这样轰然而上的。
好像无数双恶毒的手将我往水里摁,眼前黑压压的一片人影,我引以为豪的行业里的操守在哪里?
一只手推攘着我,我后退了几步,鞋子被踩掉,我稳住身依旧坚定地站在原地。
“我没有抄袭,没有。”我挥开挡在我面前的机器,手背上传来尖锐的疼痛让我所有的感觉渐渐地回笼,我夺过闪在我面前的话筒,喘息的声音瞬间被放大,我才知道原来我是如此的落魄,我知道我现在一定面容惨白,连鬼都不如。可我不甘
“黎——岸——!”我声嘶力竭地喊出他的名字,竟然不知道如何再说下去,然后好像真的精疲力尽,控制不住我的身体,管不住眼泪,感觉不到疼痛。他当然不会在这里
远远地,我看见很多记者朝这里涌来,暴乱的场面,耳膜鼓动分辨不清那都是些什么话,可为什么都这么凶神恶煞,这么粗鲁,我的肚子被机器撞得好疼好疼,我的心也疼,全身都疼——
他们把我的自尊踩在脚下,也要把我踩到脚下吗?
我看见很多双腿,尖锐地皮鞋踩在我的手上,看见我的链子碎成两截,滚到身下。反应慢了半拍地,我终于感受到脖子上火辣辣地疼。
隐约间有人在喊话,人群上空爆发几声砰砰地声音。
那是枪声——我瞬间被惊醒,晕眩地看了一眼我的周遭,就像暴乱一样,我意识到什么,猛地挣扎。
他是想让我死。
我咬着牙,要从地上爬起来。
这些人或许根本不是记者,至少里头有那么一些人不是。
我听见外围的喊话,或许是警嚓加入让气氛更加地混乱,我体力不支,快要瘫倒在地上,那时我的小腿已经骨折,身上到处都是伤,这么大范围的动乱,怕是警察来不急控制局面我就要被踩死。
“抓住我的手!”
有人猛地朝我喊了一声,我往后抬头,见简时愠满头汗水地挤过来。
“警方说这里有杀手,赶快走!”
我伸手拽着他,这么多张狰狞的面孔在眼前闪现,怎么挤得出去。
我决不能这么放弃,我紧紧地掐了自己一把,拉住他的手,跟着他往外。
忽然我看见一个外国人怪异地带着墨镜,他慢慢地将衣服抡到手肘处,我大脑中闪现出一种可能,所有的神经瞬间绷紧,佯装不在意地观察他的动作,他对准的竟然是简时愠!
彼时我已经进气儿多,出气儿少,电影慢镜头一样,我见那个外国人开始向后扭头,果然下一秒,他扣动了扳机。
一声枪响在人群里炸开,昏暗袭来,我视线模糊搜寻的时候,杀手已经不见了踪影。
我昏倒的前一刻,有些释怀,其实子弹穿破肌肤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疼,至少果断,迅速,与黎岸给我的伤害相比
☆、chapter56
三个星期之后,法国,巴黎。
我该庆幸我没死成。也怨我没死成。我推开简时愠时,子弹只击中了我的右肩胛骨。
我活下来了,连带着一个记载那段孽缘的生命。
上天总喜欢这么戏弄我,来报复不我的不肯屈服,不想认命。
我对所有的人说我的孩子没了,被那一枪打死了。
他们都以为我是神经病,正如那幕丑闻上所说,我是一个严重心理变形的人。
活到遇见他之前,会不会很轻松,那时候如果轮到如此境地,生死由我,至少自由。
我想了许多种可能,去解释我为什么会遭到郝坤琛如此狠毒的报复。为什么,黎岸转眼之间就背叛了我。
我甚至怀疑,作品的泄露,是黎岸有意为之。
我唯一信任了他,来法国前一天下午,我还自信满满地告诉他,我一定会赢的。的确,《胜》的存在,只有黎岸知道。我怎么会想到,我的丈夫,我视为救赎的人,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
都是演戏的,我的心究竟做不到那样冷硬和麻木,想起从前,疼痛如新,那不比伤口可以敷药,结痂,我就是不能接受黎岸在我背后这么狠地捅了一刀。 甚至想到他或许早就与郝坤琛串通好要整垮我,我就痛不欲生。
我们,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完了。
可我究竟是不敢相信,黎岸,他想置我于死地。
恍然真相大白的时候,一切的甜言蜜语,一切的联系都被斩断。
他毫无征兆地从我的世界里头消失了。
除了一份签字的离婚协议书,他竟一句解释都没有。
十月份,已经临近夏天的尾声,我在巴黎已经待了将进三个月。
巴黎的夜晚很空明澄净,给人一种静谧安详的安全感,我坐在公园一脚的长椅上每一天重复地看,夕阳,屋宇,楼台,行人,夜灯。美得像一幅画卷,不像是真的。
可我再也不想拿起画笔,不想碰有关设计的任何东西,每想到,都会让我憎恶。
可失去那些,我又能做得了什么。
我不屈服,不断尝试,终于在巴黎一家国际旅游公司找了一份临时工作,专门负责前台接待中国的旅客。
天蓝色的制服,一丝不苟盘起的头发,微微带笑的悲苦的女人。没有谁会将我与曾经的vinus联系起来。
我想摆脱过去。那些名啊,利啊,情爱和憎恨,终究会散去的。
即便不久之前律师告诉过我,我的名下凭空多了一笔巨额的赡养费,房产,甚至是bnimei百分之八十的股权,这些都在言布施手里。
他这样做,是另一种羞辱,让我清清楚楚地明白,我的力量多么的渺小,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想让我生便生,想让我死,便让我连死都不如。
多么可怕的男人,我自以为的辉煌,以为是我孜孜不倦取得的成就却都是他的馈赠。一直躲在幕后,赐予我成功,又将我从天堂打入地狱的人。
他或许是好意,是同情,是怜悯。可凭什么这样操纵我的人生,既然给我一切幸福的假象,为什么继续扮演下去,这么猝不及防地将一切摧毁给我看。
我怎么能想到,那个温润的男子,会是操纵北里经济命脉的黑手,在商场上翻云覆雨,一直牵制郝坤琛十年不得动弹的对手。
我为他的背叛和消失找了千百个开解的理由,居然一无用处。
那也是盛北的一个传奇,十四岁就在德国注册了自己的证券公司,在股市里运筹帷幄,吸金如水,轻而易举就让成千上万的股民倾家荡产。
我所在的公司,我努力效劳的上司,也不过为他卖力的一个下手。
郝坤琛鬼魅一样出现在我的病房里,衣冠笔挺,面如冠玉。
他这么告诉我。即使我用手捂住耳朵,一句也不想听进去,他的声音还是一滴不漏地灌进我的耳朵里。把我对那个男人仅有的一点宽宥和寄望都摧毁掉。
他就如是一个成功者在享受我的落魄和失控,在看手中的猎物挣扎咆哮。残忍地,撕裂曾经所有的美好。
他站在窗台边,笑得极其地张狂。
他说,这个局,从八年前就开始布下的。
我的哥哥,居然是活到我结婚前不久才死去。
高淑贞因为高价的医疗费放弃了对哥哥的继续供养,言殷瓷他早就被医生宣判,是个脑死亡的病人,苏醒的概率几乎是零。而高淑贞在瞒着父亲的情况下就那么残忍地,拔掉了输液管,直接宣布言殷瓷的死亡。那是她的亲身儿子啊。
因为要逃避父亲的追查,丧事办得匆匆忙忙,以至于,连言殷瓷被换了都不知晓。
郝坤琛靠在窗沿,手指轻巧地拨弄着窗台上的盆景“我遇见黎岸,是在一家医院里,因为生意上摩擦不小心糟了暗算,病房的窗户正对着一眼后的公园,那段日子,每个周末早上醒来的时候有个极其俊逸的男子用轮椅推着一个双眼从未睁开过的人一圈一圈在公园里散步。”
“就是那段日子。那样的画面狠狠地撞击了我,你知道吗,我之前从来不喜欢男人。我的父母也正催促我结婚。那时候我年少轻狂,意气风发,我没想到我会因为他遮遮掩掩变成一个被人耻笑的同性恋。”
“可是,为什么会找上我?”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声音已经有些颤抖,黎岸他原来竟然是和我的哥哥有这么深的缠夹,他们居然我渐渐地放开胳膊,用力撕扯着头发,想让这痛楚掩盖心底翻涌上来的要窒息的感觉。
“因为言殷瓷那个将死未死之人身体机能迅速下降,各种器官开始衰竭,你知道那段日子他为了得到匹配移植器官,几乎马不停蹄,往各地的医院奔走,后来进行肾脏移植的时候,卖肾的那人忽然反悔,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于是,就设计了一场混乱,你昏睡的时候,医生已经进行过匹配检测,不过遗憾的是,你的竟然也不行。”
我脸色惨白地躺在床上,苍白地笑“我和他本不是一个母亲所生,概率自然比亲生兄妹少得很。”
“后来,黎岸以天价寻求肾源,应者很多,可允许的时间短暂,一时总找不到匹配的。你无法想象到那时候他的表情,自责、痛苦,素日的自信一下子被摧垮。那是言殷瓷给他的爱人留下的折磨,冗长的。或许天意弄人,我当时灵机一动,去做了检查。”
“你知道么,你哥哥的肾脏,有一颗是我的。”他忽然转身,脸上的表情被很快地掩饰,又是似笑非笑的可恶模样。
“他拿什么和你交换?”我有些讶异地看着郝坤琛,没想到他居然失去一颗肾的人,心中也因为他的话掀起了千层波澜,简直像煮沸了的开水,烧得我难受。
他看了我一眼,眸子带有深意,得意地看着我,“他拿自己和我交换,整整三年。哈哈”他的眼睛满含锐气地射向我,“你只能怪他表现得太完美,他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
“你闭嘴!!!嘶——”我猛地吼叫扯到伤口,一阵尖锐的痛传来,我吸了几口气,才缓过来。
“怎么,这样就接受不了?你该能体会他要娶你的时候我有多么嫉妒,我那时恨不得杀了你。”
“所以你才百般试探,装作争风吃醋。真无耻,居然像他提这种要求,你跟言殷瓷相比,差了十万八千里!!”我咬牙切齿地骂道。
“言殷瓷是个死人,那么窝囊地如一滩死肉般活了几个年头,把黎岸折磨成什么样子,我若是言殷瓷,该后悔老天把我生出来!”
我无力地闭上眼,紧紧地捏住拳头,我的哥哥,曾经那么美好的人。这个人他不配去评论。
“想杀简时愠,只因为他有一张和言殷瓷相似的脸吧,呵呵你终究还是惧怕殷瓷,就算他失去意识,口不能言,手不能动,你依然不是他的对手。哈哈哈——”苦涩的滋味一圈一圈在我心中漾开,殷瓷啊,我在他面前,是不是更加不值得一提,他喜欢的竟是你呢,你那么好,没有人会不喜欢的。意识到泪水顺着我的脸颊流下,我快速地用手抹去。我毫不示弱地怒视着郝坤琛,仿佛要把他千刀万剐,我的话明显地让他动怒了。
“那又怎么样!就算是言殷瓷真的出现在他面前,我也会想办法让他消失。”郝坤琛走到床前,恶狠狠地,看好戏般瞅着我,“游戏结束了。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吧。”他将东西地狠狠甩在我的脸上,门被甩上,震得墙壁都跟着颤动。
我怔愣地看着这薄薄的几张纸,半响才从一边捡起,连着掉到地下的,我看着上面的几个大字,忽然抱着它们歇斯底里地哭了。
黎岸的字迹签下的名字,我猛地擦干眼泪,矛盾的情感无处宣泄,我精神失措般痴痴地笑了起来,眼角笑出了泪水都不自知,医生走进来看我的情况,护士将我裂开的伤口重新包扎后端着托盘出去了,我趁护士离开,爬下床猛地卡住医生的脖子,果真像一个患有心理疾病的人“如果你敢告诉别人我有孩子,我就杀了你,将你大卸八块,做鬼都不放过你。”看着医生惊慌失措地跑掉,我忽然觉得悲悯。我真是疯了。
出院了,我便留在这里,简时愠替我办了出院手续,用了些特殊手段想办法封了医生的嘴。我们丝毫不提回国的事,他替我在巴黎。。。找了间房子。
像与世隔绝般,我回避关于北里的一切。我还做不到无动于衷,只有远远地逃避。
腊月份,巴黎进入寒冬,大街上的人都穿着笨重的冬衣,纷扬的雪花洒在百货商店的橱窗外,好像又回到了十六岁的冬天,我孤身在外的那个冬天。
我向来畏惧寒冷,买了床厚厚的被子,大多的时间都是窝在屋子,总是不愿出来一点。
三月份的时候我开始带着圆滚滚的肚子,坐卧不安。
我不晓得怀孕这样的折磨人,从开始有反应到现在,这个孩子丝毫不放过我,断断续续地,从孕吐到水肿,我现在整个脚脖都肿得晶亮晶亮的,有时候连面部也一并肿了起来。
隔壁的房东太太见我这样,尤其同情,经常陪着我去楼下晒晒太阳。一个人的时候,我哪里也去不了,我不知道别的女人怀孕是怎样,但对于我,这已经是这辈子顾忌最多,最麻烦的事情。
怀孕期间,吃对于我是最受罪的,那段日子,我一点胃口也无,食物摆在面前,味同嚼蜡,一点腥味也闻不得,法国的食物并不合口味,我自己根本做不来,简时愠无奈,只好谨慎地照着菜谱亲自动手。
我觉着最对不起他,他年纪轻轻,一边需要为自己的事业打拼,一边还必须来回奔走于巴黎和北里。或许,我能挺下来,也缘于这么一个认真勤奋从不对生活低头的男子。除了振作,我真不知道怎样去报答他。但凡有关与情感的,于我皆成为禁忌。幸好他从不去提起。
孕妇吃的东西有限,必须很注意,我战战兢兢打仗一样度过每一天,凡是不排除的东西,我都一点点地往肚子里吃,我想绝不能让这个小生命跟着我遭罪。
我不禁想起几个月前我准备去打掉这个孩子的光景,那时浑身僵硬地躺在手术台前,想闭上眼就算了,咬咬牙他就没了,我便能彻底摆脱过去的阴影。医生拿着冰凉的器械,他工作很到位地为我讲解它的工作原理,那种东西会绞碎这个刚成形不久的生命。我睁大眼睛,好像它也会随之绞碎我的良心,那种冰凉的东西刚贴近我,我便针扎一般地喊住,我自诩薄情地活了这许多年,始终狠不下心去杀掉我的骨肉。
我想或许我出生前,我的母亲也曾经怀着复杂的心情剧烈的挣扎过。
我的半辈子,憎恨和屈辱,快乐和迷茫,或许并不可以称之为好。但我从来没有后悔来过这世界去遭受它给我的无论悲伤还是喜悦,因为爱是深刻的,伤也是。
我不能自私地想抹杀一切,若是我真杀死他,我和那些我所憎恨的人,是一个德行吧——自私自利。
人总需要忍受点什么,若是为了自己的骨血,或许我会从其中得到宽慰和救赎。
我像一下子老了十个年头,生活变成条条框框,丝毫没有那时的杂乱无章与随性。肩上背负的责任迅速地催熟了我,也将一个女子鲜活滴血的过去掩埋。
五月中旬,这个孩子让我绞痛了两天两夜终于来到了这个世上,是个女孩儿,我看着那并不可以称之为可爱的发青的小脸,亲切到想哭,想我为这个小东西受了九个多月的苦和最后两天不知生死的阵痛,却都在听到她嘹亮啼哭的那一瞬浑然消散。
我的任务还重着呢,今后我要养活的,还有我的女儿。
☆、chapter57
四年后——
我从一年前便回到了北里,也许少了以前的心高气傲,回到家里,居然觉得分外可亲,就连我一直憎恶的高淑贞,竟也觉得,面目可亲起来,可是让我真心地喜欢,还有不可跨越的难度。
或许是女儿拉紧了我和父母的距离,四岁的小女孩儿,咿呀学语,白嫩可爱,会拽着妈妈的裙角蹲在百货商店的橱窗外渴盼着穿花裙子的布娃娃,会抱着妈妈的脖子指着一颗大树,一只鸟儿问东问西,更会用懵懂的童音在我面前百唱不厌那首‘世上只有妈妈好’。教我不知怎样欢喜才好。看着她一点点的长大,便也可以称之为快乐,不是也可以,是莫大的快乐,好像对生活的动力和热情都有这小小的手脚,小小的人儿送还给我了。
往年的烟云散去,我只是一个带着孩子的普通女人。怀孕后的体重直奔一百五十,生下孩子后整个人胖的也不像我自己,我反而喜欢这样,并不是有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