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何苦!”春的凉意里,这么一个英挺的男人执着的双眼,看得人心酸不已。怪他太过优秀、还是怪自己蠢得可以?这问题现在纠结起来根本没有一丝意义,章沫沫只知道,今时今日,她全身上下再没一处可以配得起他、配得起他的这份热意。“项左,你……怎么就没想过换个人呢?其实想要喜欢上另一个人,并不是太难的事。”
说这话的时候,无缘无故,就有些酸涩的黯然;她挣了挣,却没脱开他的牵绊。手间的乏意,一点点被他的热度摧毁,顺带着,一点点侵蚀到了她的心底。在她早已不堪忍受的酸涩里,他这样对她说了一句。
“可是有一种人,他只谈一次恋爱就够了!”
这个晚上,章沫沫在家里不知道绕了多少圈,转来转去就是坐不到床上。不是一早想好要彻底把项左打退的么?怎么到了那个地方,就成了两个人共同倒叙的回忆?!说什么‘不管别人怎么说,我们都还是可以过自己的生活’,说什么‘可是有一种人,他只谈一次恋爱就够了’……听到这些的时候,她怎么就没出息地压抑不住想哭的感觉?
最可恨的,既然都已经痛了、哭了,可是当他吻上她的脸,她为什么还要跑?她有什么可跑的?
章沫沫再没办法从屋子里呆下去,打开房门冲向了渐落渐重的雨里;项左说的没错,就算她现在臭名远播、烂如稀泥,他都不嫌弃,她还有什么好顾虑?怕什么孪生姐妹前前后后嫁了同一个丈夫,事实上最清楚不过的就是她自己!他们之间这关系虽然说不清、道不明,可是实际绝对涉及不到什么乱lun里去!
一早,她本就干过无数件厚颜无耻的极品事件;现在,对于这么一个拥有大好前途、风光无限的有为青年,她再来涂炭一遍有什么不可以?哪怕,有一天他累了、他倦了,纵是再把她给抛弃了,她的生命里好歹也曾拥有过甜蜜。说什么‘爱是奉献’,只有项左这样的傻瓜才会默默奉献!作为一名独立干练、充满个性的新时代女性,所谓爱情就是占有!绝对的占有!
想到这里,人都迫不及待想要飞起来,生怕被人捷足先登一般的恐惧与不耐,车子开到钧悦酒店的时候,章沫沫坐在车里都早已是气喘吁吁。雨下得大了,停车场到酒店门口的一小段路也把人浇得有些狼狈。只是心里却是豪情万丈,她要告诉他,她再不要他自己一个人孤孤零零住在这倒霉的破酒店里!不如,今晚就跟他生米煮成熟饭,免得他哪天想不开又要反悔!心急到了无与伦比,没头苍蝇一般在十六楼的走廊上飞奔搜寻1602的房号,一直停到了门口,这才哆哆嗦嗦停了下来。
☆、第八十七章
手,还是有些抖;硬搓了两下,终于呼出一口长气。暗自鼓足勇气,等下告白的时候,一定要坚定不移!抬手正待敲门间,忽得发现自己袖口被雨打湿了,这一下受惊不小,拢拢头发也是杂乱无序。慌忙五指梳理,焕然一新的整齐,复又扬起最具魅力的一抹微笑,这时,忽听得1602的房间里,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章沫沫那极具诱惑力的浅笑,就这样僵硬在了脸上。
“项左,你准备什么时候从这倒霉的酒店搬回家里?有家不回、自己有房子你也不住,整天窝在这酒店里,你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下去?!”
这声音不低,即便是隔音效果极好的房门,章沫沫还是听得清楚。待到辨清这严厉的斥责出自于谁的口里,此时僵硬的不止是脸,便是身体也一动再不能动。虽然,是和项左婚后生活了八个月,章沫沫却只见过这门里的女人五面!按照项左自己的说法,因为担心面对这么一个‘极不好相处的婆婆,恐怕沫沫会受了委屈’,所以‘少见少错’,是唯一最和平的相处模式。只是见得再少,甫一听到这声音眼前还是浮现出了那张端庄而严肃的脸。
“妈,住酒店方便,这您就不用操心了。这么晚来,有什么事您直说吧。”
屋子里有短暂的沉默;站在门外的章沫沫,说不清为什么,似乎能看到秦澜女士将满目精锐洞悉的视线投在项左同样面无表情的脸上。想到这里,身上落到的雨点骤然寒冷起来,有些刺骨。
“你守着盛联这么大个摊子,竟然还有闲情逸致为了一个带死不活的东印公司筹备什么上市?项左,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理智?你别跟我说当真是为了那个叫什么沫沫的女人,我再跟你说一遍,我不管你真正喜欢的是谁、不管你当初真正想娶的是谁,可你既然跟念晴结了婚、哪怕现在已经离了婚,可你想再娶一个小姨子进门这是绝对不可能的!更何况,那姑娘原本就行为不检点,到酒吧喝酒失了身,跟这样一个……”
“妈!”项左这一声也沉重到了果断,“这是我的个人问题,我不认为我喜欢谁要经过事先跟您报备。”
“好!我不跟你谈这个。”秦澜也没多过纠缠,实在利落到了极点;“我只跟你说公司的事,为了东印上市,包括填东印的业绩、并购卢成、还有这中间所有的一切行政成本,算下来盛联出了多少钱?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清楚。我当初把盛联交给你,难道就是给你拿来挥霍只为了追求一个女人的么?我辛辛苦苦一辈子做出来的盛联,就是给你这么胡闹的么?”
“对不起,如果您觉得我的决策阻碍了公司的发展,我可以将盛联还到您手里。”
“你在威胁我?!”秦澜的声音里瞬间如覆冰霜;而项左的声音亦是如出一辙。
“这不是威胁,是解决办法。您让我放弃章沫沫,倒不如让我放弃盛联来得方便些。”
项左既不冲动亦不动怒,他说得越是平静,秦澜眼中的失望更甚;简直不敢相信她二十几年来一向优秀理智的儿子怎么就糊涂到了这个地步!只是再开口的语气,却是坚定而强硬得到了极限。“那你准备移交盛联吧,我不会把我的公司交由一个不知轻重、自毁前途的糊涂虫来糟蹋!哪怕,他是我儿子!”
章沫沫站在门外,再没多听进一个字进耳朵里。所有前一刻钟还有极速飞扬的兴奋与雀跃,一下都消散在了地底的最深处。什么叫移交盛联?是谁说要放弃盛联?盛联是什么概念他不清楚么?这几年来,他每天操心劳力的工作是为了哪般,他都忘了么?
漆黑的春夜里,雨越下越大;一颗颗硕大的珠滴砸在人身上,有些浅浅的痛。章沫沫走走出约摸一站地的距离,这才恍然发现,自己的车,还在钧悦酒店的停车场里,忘了开……
☆、第八十八章
垂头叹气中正准备往回走,猛得看到街对面一个中等身材的青年男子也顿了一下。黑的夜里,纵是心中再多悲戚,此时也全被恐惧代而替之。章沫沫绷紧了神经忙赶几步,心惊之余不禁偷扭了头回瞄;这一瞄更加是肺胆俱裂!那男人竟然也调转了方向跟着她往回走!
余光中打量到对方戴了一顶帽子,压得有些低,或许是原本就长相平凡,倘若是在白日里这样的一个人肯定也就当作路人甲乙丙丁。可此时注意力一集中,仿佛又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夜了,又下着雨,原本路上行人就不多,而且他偏偏也不打伞,这才真真切切感觉他就是在跟着她!
街面不宽不窄,他走在对面的人行道上。章沫沫紧紧抓住口袋里的手机,想报警却又怕人家不予受理,毕竟马路是人民群众的,他也并没做什么。只是心中感觉来得彻底,他就是在跟着她!正自焦虑中,街边的一处灯火通明的雅怡酒家走出几个人,一眼瞧去偏巧就望见了宋家恺走在中间。这一眼,真真似救命的稻草,章沫沫差不多要感天谢地的激动中毫无犹豫就奔了过去。
宋家恺已是开了车门,蓦然听到背后一声呼唤,再一看章沫沫淋了个落汤鸡一般、满目惊惧着朝他跑来。
“这是怎么了?”
她跑得急,嘴还有些抖,更泛苍白;“后面……你别看!街对面,我怀疑有个人在跟踪我。”
宋家恺把伞举到她头上,却又被她那一声‘你别看’唬了一跳;不着痕迹地偷瞄了两眼,果真在这雨夜里不打伞还慢悠悠不肯走远的,是有那么一个。他想了想,从车里拿出条毛巾帮她擦了擦正自哆嗦的湿头发,“你认识么?”
“不认识,可我又觉得以前好像见过。”
宋家恺停了几秒,拉起章沫沫延着人行道继续朝前走去。
“你不开车了?”章沫沫的腿也有些虚力,她原本胆子也不大,此时只想跳上宋家恺的车子逃之夭夭。可宋家恺却显然没这个打算。
“今天把他甩了,说不准哪天他又跟上你。”
她被他拉着,专拣了条小街转了过去,这一下章沫沫直想把胳膊夺回来。可那宋家恺不知是不惧危险、还是哪条神经搭错了位,死拽着她钻进了一片昏暗当中。
“喂,你干嘛?!”
话没说完,已是被他掩住了嘴;把她抵在拐弯后的墙边,“嘘……”宋家恺悄悄探出半边脑袋,“他来了,你拿着伞,别动。”
此时,心脏跳得都要蹿出腔子一般,听着那不轻不缓的脚步声在这嘀哒一片的雨幕中渐渐靠近,章沫沫就连呼吸都停了下来。心里叫苦不停,万一那人真是犯罪份子,就凭宋家恺和她,简直就是送羊入虎口。于是,不知怎么又想到项左;倘若换作身边的这人是项左,她绝对不会这样担惊受怕。因为项左根本不可能带着她玩抓贼的游戏!不过纵是心里百转千回,事实上她是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全身都僵了,连宋家恺何时放开她的嘴也无从计较。
脚步声什么时候近到耳边的,记不清楚;只听宋家恺一句怒骂,整个人就飞扑了上去,一拳打在那男人的左半边脸上。章沫沫‘啊’的一声,慌慌张张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准备报警;只是这一下没拿稳,还掉在了地上。
“你跟着我们干什么?!”
☆、第八十九章
她的电话没拔出去,宋家恺已自地上将那男人揪了起来。那跟踪者的帽子此时也落在了地面上,露出的确平凡无奇的一张脸,缓缓举了双手,表示自己毫无威胁性。“我路过。”
“放你娘的屁!”宋家恺不罢休,又是一拳揍在了他肚子上。他这一下用力不轻,那男人脸上挨了一下还能保持淡定平静的一张脸也不禁有些微微扭曲。条件反射一般就要回击,章沫沫一瞧清他那粗壮的身材险些都要高呼‘救命’,只是一愣神,他还是乖乖把两只手举了回去。
“哥们儿,别打了;人家雇我跟着章小姐注意她的人身安全。”
章沫沫终于坐在了宋家恺的车里。可是白坐了很久,两个人谁都没说一句话,正视着静止的前方路面,各自思虑。
“还真是想得周到!”最终,还是宋家恺一声冷哼,将章沫沫从呆滞中唤醒了过来。他没瞧她,却是满目怒意,扭开车锁,车子箭一般奔了出去。
章沫沫张了张嘴,可最终还是默然拉好了安全带没有言语。刚刚那男人所说的话,一句句都像是钉子把她敲进了溅满湿意的路面上。‘章小姐,项先生说了你要是发现了,也不用瞒着你。他让你平时也自己多加小心,有一个网上通缉犯可能会对你有威胁’。这是他临走时留给她的话;是她歇斯底里一般激动地叫他‘告诉你老板我的安全用不着别人操心’之后他很平静又无奈地对她说的话。
直到这时,她都想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那么生气。她应该感激他的,非常自豪地感激他才对,他雇人全天候守护她的安全、他根本不在乎她那漫天乱飞的‘裸体照片’、他从没担心过跟孪生姐妹俩都扯出绯闻会对他的形象有多不利、甚至为了她连放弃盛联都做得出来!可她为什么这样生气?
太不知好歹了!生存在这世界上脸皮厚不是罪、可像她这样不知好歹的,实在是天理难容。不单不知好歹,还挖空心思躲着他、摆脱他,甚至就在刚刚她发现有人跟踪她之前,独自走在飘雨的人行道上,她心里还在想着那东印的董事,她能不能辞掉!她不想参加什么董事会,现在,只要能跟他断了关系,就算放弃东印,她都在所不惜!
“是回家还是把你送他那去?”
宋家恺直直朝着挡风玻璃问,声音很低,却沉闷;回荡在这车厢里,字字都带着爆破感。章沫沫原本就带着无名怒气,此时被他这样诘问,想都没想,脱口而出“谁要去找他!我找他干嘛!”。
宋家恺本已酸涩填胸,经她这一喊,一脚急刹把车子停在了路边。“你找他干嘛?你自己不清楚?你和他搞这种暧昧有意思吗?拿我当盾牌打掩护有意思吗?我是给你们当小丑耍着玩的是不是?”
他猛得转过头,秀丽面庞此时全无往日风流轻快,愠极之下泛出惨淡;章沫沫直望着他蓄怨双眼,一时怔怔中百味杂陈。回想初见时他满目轻佻唤她‘宝贝’陪她演戏、尚不熟识之时便为了她对那不知所谓的娄克宇恶拳相向、告白那日像个孩子一般抱起她手舞足蹈、还有最后红着眼圈质问她‘喜欢的其实是项左对不对’……
☆、第九十章
被他说得凶了,章沫沫也是难掩焦急,有些负气;“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真的从没想过要把你当什么盾牌。至于项左,我倒是希望离他越远越好,最好我消失不见才好……”
“离他越远越好?”宋家恺没等她说完,痛苦中凝望的眸光倒像是徒然被点亮,“好!既然,你回答了我的问题,那现在换我来告诉你。被人指手划脚我不在乎;就算我父母反对,只要我们争取就绝不成问题;再多的麻烦,我都没关系!”说到这里,宋家恺停了一下,两只手越过档位,紧紧把沫沫的肩膀扭侧过来,目光炯炯;“你说的,我都做得到!我不管你从前发生过再多的事,我只要你的以后,这样,你满不满意?!”
“宋家恺……”他捏她捏得用了力,似要将她的灵魂都逼出壳子之外的勇气。章沫沫没想到他在隔了这么久之后一下子又说到这些,她甚至不敢相信,他就这样把任何一个有理智、有考量的正常男人都不可能接受下来的问题全部兜在了怀里。他说得快,章沫沫在慌乱中竟似没听全;可是没听全,她的眼泪还是默默淌了出来。“你会后悔的!你本来有更好的选择……”
“可是我只要你!”暗哑淳厚的一句,把她的心也轰成了碎片。她来不及抬头,一片空白中但觉肩上一松,脸已经被他迅速抬起,整张放大的容颜瞬间近抵,唇上一热,已是被他夺了去。
他来得凶、旖旎中愈加倾了力,竟是不给她留一丝喘气的空隙。不知是倾泻着胸中的闷意、抑或宣泄着这得之不易的所属权,直将她压抵到了车座的靠背上陷了进去,再不能移动分毫。章沫沫被他这般突如其来的猛烈震颤到手足无措,下意识就推拒在了他的胸膛,逃命一般从他热烈的唇舌下夺出一条性命出来。
她发着抖、他喘着气;两个人近拢在鼻尖处,彼此在胸膛的起伏中都是愣了几秒钟。最后,分不清是谁的声音,俱是一句‘对不起!’
宋家恺叹了气,终于舍不得那张红透的脸庞被烧化成炭,细拢了拢她额边潮湿且凌乱的细发,“对不起,吓到你了。”
章沫沫慌手慌脚,没敢瞧他,可是不自觉就从嘴里蹦出来一句“没关系。”说完,这才觉出不伦不类,脸上两只煮熟的蟹壳子红得更加彻底。他一愣,随即却笑了。爽朗的闷笑声,这一次再没掺杂进什么不谐调的暴风雨。
“没关系?那我们继续……”
“讨厌啊!”章沫沫捂了红溜成一片的两扇唇,奔命般把个脑袋别得更远些,满目哀怨;看到宋家恺噙了坏笑在眼底,盈盈望着她,这才一拳捶到他胸口。“烦你!”
一片朗笑声中,汽车再一次启动,冲出迷蒙雨夜的无边黑暗,飞奔而去。
☆、第九十一章
那一夜之后,章沫沫又再次硬起头皮去了宋家恺家三次。他说父母的事不用她操心,由他来慢慢做他们的工作;只是她却固执,自己犯的错就必须要自己面对。第一次,还没走进屋里,便就叫宋家恺的母亲一个白眼将扇门拍在了她的鼻尖;第二次,保姆开的门,她进了屋子却没人招呼,一个人尴尬异常地在宋家客厅里站了一刻钟,章沫沫终于灰溜溜又走出来;第三次,她去的时候宋母当她隐形人一般自顾自说着电话,直到似是讲得累了,朝向厨房唤了一声‘吴妈,泡茶’,章沫沫得此机会兴奋不已,两步就跑过去把茶叶泡了来端在了宋母面前。
她一脸讨好、小心翼翼,这一次换成宋母叹了气久久深蹙秀眉。“你都不知道要些颜面么?到别人家里不受欢迎,怎么还三番两次不停来?!”
“伯母,我知道我配不上宋家恺。原本,我也没想拖累他,可是到了今天,这些撇清的话我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您说我没脸没皮也好、说我不知羞耻也罢,我只是不想再让宋家恺为难;别的事情,我什么都帮不上他,就替他挨几句骂好了……”
宋家恺接到他母亲电话喊他回家吃饭的这一天,正是周五。回到家看见章沫沫的车停在家门口,不禁暗自纳罕。走进去,他母亲在客厅里看杂志,章沫沫系着围裙、端着一盘子菜从厨房走了出来,看到他也颇有些意外。
“你回来了?”
宋家恺却并不答话,眉眼立时冷了;“妈,你怎么支使她干活?”
宋母却是慢悠悠翻着杂志,对他一脸的不悦视若无睹;“她自己要来跟我们家保姆学做饭,我还没跟她收场地费和学杂费呢。”
一脸尴尬中急使眼色,章沫沫连拖带拽把又要跟他母亲开火的宋家恺扯出了客厅。
“章沫沫,你要干嘛?溜须拍马你也找能容得下手的地方行吗?谁让你干这些了?”他撅了嘴,刚刚没发出来的火全朝她来了。说着就要把她的围裙解下来,却被章沫沫边扭边拍地躲了过去。
“溜须拍马怎么了?给长辈说些好话、哄她开心,这犯法么?再说了……本来我就是高攀你们家,自己一无所有、一无是处、还犯了那么大的错,难道非要拽出二五八万、装成个菩萨给人供着么?就是白痴也不会把这样的女人带回家。”
宋家恺眉头皱得更深,只是纠结外加心疼。“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我可从没觉得你高攀,再说也是我没脸没皮追的你……”
“行了!”章沫沫灿然一笑,戳了戳他胳膊,“想要嫁进‘豪门’当媳妇那么容易的么?你就别说话了,别坏我的事!”
一脸笑意盈盈又把他推进了饭厅,终于到了开饭的时候,章沫沫忙着盛饭装汤,就是不肯坐下来;宋家恺看着心急万分,最后忍不住大喝一声,“别忙了,你自己吃自己的!”
这一声把章沫沫又喊成了手足无措,呆立在当地一桌子尴尬;直到宋父看不下去,干咳了一声,宋母这才别过头去,似带着不耐烦说了句“你站这干嘛?监督我们吃饭么?”章沫沫一笑,终于这是找着机会坐了下来。
这一家人,个个面冷心善,一勺一勺吃进的都成了感激。于是又想起第一次来宋家恺家里,那时他父母可是有多亲切近人,对她有多热情周到,这一切都是她自己选的,实在怪不得别人。心里升出的却是歉意大过了内疚,独独有些黯然。清脆的筷子碰了碗碟的各式轻响中,宋母似是自言自语一般低语了一句,“下个月初八是好日子。要订婚就快订!”
☆、第九十二章
说完,倒有些生气的架势,从桌子上站起来就自己上了楼。
宋家恺、章沫沫二人,直回味了良久,这才相对会心露出微笑;双双把目光又投向了宋家恺的父亲。老人面色清俊、沉着声朝向章沫沫,“沫沫,以后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你现在不单是代表你自己,你身后有整个宋家的脸。”
“我知道了,伯父。”她应着,低了头;眼角隐隐有湿润的感觉涌过。
订婚的日子,就定在了下月初八;地点是唐华大酒店的顶楼宴会厅。订婚请柬的设计当然由章沫沫亲自操刀,采用的是湖蓝色的基调;这是宋家恺喜欢的颜色。对于他、他的感情,她没有别的方式能报答,只能通过这样的小细节来表达自己的感情,可能他根本不会注意得到。
请柬印出来的那一天,章沫沫拿着那轻巧精致的小卡片,心里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长呼出一口气;当时心里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要怎么把这张卡片送到项左手里!忽得,这想法把她自己也吓了一跳,她为什么会觉得轻松?为什么急巴巴想到的就是要让项左知道?身子一下瘫坐在了椅子上面,原本就觉得在面对宋家恺时,自己一身的罪孽,更深重了……
最终,订婚请柬还是通过快递公司寄给的项左。
章沫沫是不敢亲自去送请柬的;宋家恺一万个不待见项左,自然也指不上他去送;原本想让董菲跑一趟,不料这丫头最近心情极度烦躁、脾气坏得无与伦比。那一天章沫沫刚把请柬拿出来,还没放到她手里,董菲便就跟被踩到了尾巴一样,蹦得老高。“要送你自己送!反正你的心是石头做的,送个请柬又算什么!”
看着董菲甩着办公室的大门‘呯’的一声关上,章沫沫觉得那一声就像是甩在自己脸上。这一愣神的工夫,又是一个下午从木然呆滞中飞速溜走,等到回过神来终于想到还是让快递公司寄的时候,已经快到下班的时候。忙不迭打电话、等人来收件,最后好不容易把东西寄出去了,原以为人可以放松下来,不料神经却是绷得更紧了。
从那一日起,整个人都陷入了无穷无尽的恐惧当中。上班的时候,怕路上被某辆车忽然拦下来、在办公室听到敲门声就胆战心惊、吃饭也要时刻瞄着前后左右、下了班回家这种担忧更加是达到了巅峰。只是日复一日,根本没什么事情发生、没人拿着那请柬来找她、问她、挖她的心,于是又心中的恐惧更加升了一层,他是怎么了?他不会发生了什么事吧?
就在被这层出不穷而且毫无道理可言的揣测中倍受折磨,人都快发疯的时候,这一天章沫沫忽然发现,原来明天,就是订婚的日子了!此时才想到,她,还没把这个消息告诉给她的父母听!
之前打电话给念晴通知她关于自己要订婚的消息时,还说过要在订婚前去父母的墓前看一下;只是这些天来浑浑噩噩怎么就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了在了脑后?天寿陵园距离市区大约五十公里,章沫沫没开车,搭上的是专线的客运汽车。这一路上,想的都是当天跟念晴打的那一通电话。
☆、第九十三章
当时念晴在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钟;再开口却是犹豫着说了半句话——‘你怎么没跟……’章沫沫知道她要说的是谁的名字,有些忐忑,好在念晴就此打住了。接下来倒是带出了浓浓的歉意,‘等你们结婚时我再回去好么’。明明,她说的因为路途太遥远而无法参加妹妹的订婚宴,可是章沫沫不知怎么就听出那歉意里隐隐竟有些其它的意思。她生怕下一句听到她说什么‘关于项左’出来,拿着电话的手也握得出了汗;不料念晴却说了一句‘沫沫你怎么这么傻’。
章沫沫听愣了,直到念晴再缓缓开口解释。‘当初他跟你求婚的时候,你本可以承认自己其实不是章念晴的。’带了不知是怨是疼的一句责问,一下就将章沫沫以为可以永别了的眼泪又劈了出来。这样的一句话,远比她说‘对不起,因为我,你和项左没办法在一起’更加让人听不下去。
‘项左那么个男人,要爱上他并不是什么难事。你敢说你答应跟他结婚的时候,难道心里除了东印和我,就没别的想法么?沫沫,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你怎么就这么傻?如果你一早跟他承认了你不是念晴,用章沫沫的名字堂堂正正嫁给他,之后这一切的一切哪里还会发生?就算我醒来,会怨你、会恨你、会不甘心被你夺去了幸福,可是一切都会过去的。我不可能恨你一辈子!最重要的,你得到了那个男人!现在弄成这样,你……这又是何苦!’
当初,究竟有没有想过要堂堂正正地嫁给项左,现在再去追究这样的问题,已经毫无意义了;这个答案,全世界只有一个人知道,只是她永远都不可能说出来。章沫沫站在父母合葬的墓前,就是要把从前的一切都打包忘掉,今天,就把从前的她一齐埋葬在父母的身边。
汉白玉的底座上,镶嵌着中国黑的石碑;满目泛翠的青山掩映下,只有那两张静止的照片,在冰冷的碑牌上静静望着她。章沫沫跪坐在被阳光照出丝许暖意的墓栏前,小心翼翼地将束花摆放在了墓台上面。
并不是扫墓的季节,再加上父母的墓牌立在靠近陵园最深处的园区,这一方世界安静得出奇。这份安静,倒似是上天独独留给她的一片畅然天地,章沫沫的手尚未抚上墓碑的边缘,眼泪便肆无忌惮落了下来。
“爸,妈,我来看你们了。隔了这么久才来,是不是很不孝顺……”她静静地说、静静地触摸,手间冰冷、却又似带着温度,照片里的两个老人,和暖地微笑。他们笑着,她却哭着。“是不孝顺,因为我不敢。我一直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们,不知道怎么面对那场车祸。我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那一天下了飞机,我就看到爸爸一脸憔悴,精神非常不好,妈妈和姐姐都不会开车,我只想说让爸爸休息一下,却不知道……”
章沫沫擦了擦眼泪,也不知道从包里拿纸巾,就着袖子胡乱抹了一下脸,任性得像个孩子,一朵一朵,整理着那束花,眼泪还是嘀嘀哒哒地掉。
“其实……你们都还是有点怪我吧,是不是?我知道在您二老面前不应该说这种话,可是我真想死的是我自己该有多好!甚至,就算那个昏迷过去的是我,也行!当我看到念晴躺在床上醒不过来,我多想躺着的那个是我、站着的那个是她!我想把我自己当成念晴,替她活完下半生……爸、妈,可是我连这些话都没人说,我只能跟自己说……念晴到现在,也活得不快乐!这都是我的错。她放不下、汤昊哥就算再爱她,始终心里也有阴影……我怕打电话给念晴,因为每次打电话过去,她都孤孤单单跟我说汤昊哥不在家……”
春末夏初的晴空下,三两只不知名的小鸟吵嚷着飞过,这才打断了章沫沫的絮叨。她终于从包里抽出纸巾,郑重其事擦了擦脸上,望着那小鸟们一路飞远,这才长舒一口气复又将视线收了回来。
“其实,我是来告诉你们,明天我就要订婚了。有一个小伙子很好,对我也好、他家人对我也好、而且……”说到这里,章沫沫有些不好意思地缩了缩鼻子,羞涩一笑,“他还是个帅哥……”
正笑着擦眼泪,眼角的余光里蓦得闪过一个背影;这陵园里原本安静得出奇,于是章沫沫几乎是没经思索便就将头转了过去。隔了很远一段距离,那背景拐进了另一个园区的门后面,他走得不慢,在她眼里也就停留了两秒钟的工夫,只是章沫沫却腾得一下站了起来。
☆、第九十四章
顾不得跟父母道别,人已是忙忙赶了过去;寂静到毫无生息的陵园,只听得她的高跟鞋踢踏做响,心脏却也跟着这清晰的一步步渐渐跳紧了起来,那沉暗的大门就在眼前,章沫沫只转个拐角的瞬间,但觉脑后剧烈一痛、耳边轰的一声,便就再没了知觉。
盛联大厦a座,28层;董事长办公室。
一个人的办公室,原本就是冷清;此时静得连翻文件拔电话的声音,都听不到。项左坐在办公桌后面,他的目光,紧紧盯着手上捏住的一份订婚请柬。居然有人把请柬设计成湖蓝色的暗底纹,不用说,肯定是她自己的手笔;只是,这根本不是她的喜好!
‘啪’的一声,那合页的工艺卡片被丢弃在了桌面上;那湖蓝色是谁的喜好,这不言自明!慢慢地,又像从前无数次一样,被抛掉的请柬又被拾了起来;左手支着下巴、耐着性子端详。什么‘敬備喜宴恭请阖第光临’,他阖什么第?他老婆就是那订婚宴的女主角!难不成逼他散场的时候把她抢回自己家么?
‘啪’的又一声,那惨遭虐待的请柬又被拍在了桌面上,这时,一旁的手机不识时务地响了起来。
“项总,您看到沫沫没有?”董菲的声音带着哭腔、简直有些不上来气,“她约我今天下午选指甲油的,可是我等了她快一小时还没来。打她电话也没人接……”
项左的心咚的一声沉了,几乎毫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