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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直在这里,你睁开眼睛就能看见我。”他,不知是在能安慰她;还是在安慰自己。

    念晴缓缓睁了眼,目光如水,却是死潭;“我自己都觉得自己……脏!汤昊,你不要对我这样,我配不上你,我为什么还要活在这个世界上……”

    “念晴,这不是你的错!”他听不到她说完,已是将人从沙发上撑直了起来;双手,紧紧握在她的肩膀,果断坚定地直直望进她的眼;“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能这么想!”

    “不是我的错?”章念晴的双眼,在一片茫然的空白中竟是找不出焦距;她一点点搜索着房间里的一景一物,重复了几遍,直到猛得想到了什么,痛苦地扭曲了脸。“对,不是我的错!错的,是项左!是他害的我……这一切都是他害的……”如果不是项左在停车场对她说了那些话,她怎么会到酒吧里卖醉;如果不是这样,又怎么会……她费尽心思留在他身边,却只是守住了一个空洞洞、冷冰冰的房子……

    “念晴!”所有的挫折都抵不过此时刻,他知道她内向、坚韧,却真的想不到竟然偏执到了这个地步!亘古不变的矛盾,再多的争辩与挣扎也是徒劳。

    当汤昊走出念晴家的时候,只觉整个人里里外外都是疲惫。夜,深了;满天繁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辉映在天空中,似是永不知疲倦。而他,还能坚持多久?最可悲的,不是他不知道答案,而是关于这个问题,他连想一下也不敢。

    刚刚步出电梯间,便就发现了一楼前厅的休息沙发上独自端坐的项左,就像是专门在等他出来一般,翘腿而坐;汤昊神色一僵,脚步也跟着顿了下来。

    “过来坐。”项左朝他招了手,不见喜愠;汤昊有些尴尬,平心而论,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需要跟项左谈些什么。事实上对于项左这个人,他甚至不知道该用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和态度来对待他!如果没有项左,他和念晴也许早已经生活在一起,可是,这件事却又怎么能责怪他?

    世界上最可悲的事情之一,便是你想恨一个人,却根本找不到要恨他的理由!

    “说实话,我正准备到楼上去……抓奸!”项左一板一眼地说着,清晰而严肃;汤昊腾的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满目愤怒。

    “抓奸?你有什么资格?你真的拿念晴当妻子么?你有一天对她好过么?如果不是你把她自己孤孤单单抛弃在这里、不闻不问,她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模样?”

    他急了、他却笑了。项左百年严肃的脸上,倒是漾起一份不知从哪来的畅意;“深更半夜从个‘有夫之妇’的屋子里走出来,还能理直气壮、义愤填膺地指责那个当‘丈夫’的不合格,你是不是第一个?”

    汤昊虽是问心无愧,却仍是不由不脸上一红;扔下一句“不可理喻!”,转身就走。明明就是个企业的掌舵人,明明就是白天里看起来无比理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那一张端庄正派的脸下面竟藏着这么些个歪理邪说?

    “等一下!”项左这才沉声唤了一句,人也是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你既然这么在意她,怎么能容忍她留在另一个男人身边?这个道理,还要人教么?!”

    汤昊回了头,他看到项左的脸上再没一分轻松与玩笑,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之下,竟摸不清他究竟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我关心她,我希望她幸福;这样有错么?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

    “汤昊,你如果真的爱她,就该自己给她幸福;而不是寄希望于别的男人带给她幸福。”

    两个男人,站在寂静的一楼大厅里对峙,彼此都是沉默,各自咀嚼心事。良久,项左才打破了这肃静,他说得一字一顿、清晰而有力。

    “如果换成是沫沫这样,我一定把她关起来,直到她想通的那一天为止!”

    汤昊白张了半天嘴根本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他料想不到这么一个理智的男人却又霸道无理到了这个地步;虽是野蛮,可是隐隐的,又似讲出了他敢想却不敢做的现实。直至此时,汤昊才正视起这个男人的脸;锐利、强势的目光,坚毅得让人竟不知如何才能提出异议。

    “坐吧,”项左这才放稳了声音,坦然相劝,“我有一个提议,相信你一定感兴趣……”

    ☆、第三十六章

    章沫沫,莫名其妙的,就多了一个追求者。

    按理说,对于一个女人而言,但凡身后哭着喊着说喜欢你、要跟你好的男人又新添了一员,多少也能增加些成就感;而且,那男人原本你就不讨厌,甚至还是印象非常不错的一个。可是对于章沫沫,这新来的追求者,却只是让她纠结不已、苦恼不堪。原因只有一个,那人,是汤昊。

    每一个快下班的傍晚,都是一份浪漫生涯的开端、更是一段居心难测的辗转。章沫沫怀里抱了一满束嫩粉色的百合,清新宜人的香气弥了整个空间,而她却只是愁眉苦脸坐在办公桌后面,楚楚可怜。

    “汤昊哥,我说,你来真的?你确定你是在追求我、不是逗我玩?”

    面前的这个男人,他真的是一名好丈夫的理想人选;章沫沫十五岁的时候就得出过这个结论。温柔、耐心、可靠、诚恳、阳光俊朗……他一样不少!可就算他再完美,欣赏是一回事、据为己有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就像隔壁邻居家有样宝贝,你一直羡慕不已;可是有一天,这样宝贝忽然自己生了脚,跑到你家来,那么从前的雀跃心理一下子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反倒是日日夜夜担惊受怕、唯恐被控诉成盗贼般的忐忑不安。

    “你说呢?”汤昊含笑露出一口齐整的白牙,丝毫没有带给别人困扰的自觉;捞了一个最近的椅子坐下,便就随手翻开了案头上一本设计图稿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你忙你的,就当我不存在。”

    不存在?这么庞大的一个生物,要多盲才能当他不存在?更何况章沫沫正对着电脑工作,举目间视野里刚好瞄到他半边脸。香肠厂的商标设计,明天就要交给客户,尝试着集中了几次注意力还是徒劳无功之后,她顺利苦了脸。

    “汤昊哥,其实你是商业间谍吧?没错吧?半个多月了,你每天下班就往我公司里一钻,害我不能好好工作,说,你到底是哪个公司派来的?”

    “你忘了当初你一放学就往我家跑的事了?”汤昊抬头,正义凛然;“那时候我正面临高考,还不是整天被你骚扰,现在你倒嫌我烦了?”

    章沫沫一听,蔫了。虽说凭她的智商,一时半会也没能想到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但是汤昊说的可全是事实。

    话说上初中时的某一阵子,她曾经疯狂地陷进了言情小说的旋涡里不能自拔,上课、放学、甚至睡觉的时候都在想着那一个个浪漫悱恻的爱情画面;当然,作为初中生的她来说,这是不被允许的,已经严重超出了家长能容忍的、适当的不务正业的消遣娱乐的范围。于是那段日子里,她硬是每天捧着小说借口到汤昊家复习功课,在那个高考生的眼皮子底下自得其乐。

    俗话说,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可惜章沫沫明白这个道理,稍嫌迟了些。正哀叹间,办公室的大门,毫无预警地被打开,几个月没见过面的章念晴,一副来讨债的表情站在了门边。

    章沫沫一见念晴,近乎是喜出望外般从椅子上蹦了起来;难道这几个月不肯联系一下的人忽然想通了?浑浑噩噩中唤了一声‘姐’,可是念晴却一眼都没瞧她;只将哀怨毒辣的目光紧紧盯在汤昊脸上,似是印证更似谴责,维持了很久。

    于是章沫沫的心又凉了。她终究还是太过愚蠢,竟然能生出这样的幻想。倘若念晴能自我改善良好,哪里用得着等到现在?只是这一次,却又是什么花招?想到这里,不禁又把心脏提到了领口,静等念晴发招。

    “我和沫沫有话说,你先出去一下。”

    “好!”她要求得生硬,汤昊却答得顺畅,似乎还带着欢悦之意;面对念晴眼中的狂风暴雨仍旧是堆起满目阳光,半秒钟没用就踏着轻快的步伐自动消失在了这办公室里。

    章念晴这才视线投向了恍然不知所措的章沫沫身上,“你跟汤昊是怎么回事?!”气势汹汹的诘问,丝毫没留一点余地、一丝情面给她,章沫沫心下咯噔一声,原来这次是上演隔壁那失了宝贝的邻居这是上门找麻烦的戏码……

    “我们……没什么呀!”章沫沫说这话时,没敢瞧着念晴;眼睛不知道该往哪放,她都不清楚她又心虚什么。可是视线不小心落到汤昊送给她的那一大束百合花上面,心更虚了。

    他们,真的没什么!除了这半个来月汤昊每天接她下班、送她回家、给她做饭、在她闺房里看电视、玩电脑不到她洗澡睡觉不肯走之外,他们真的什么都没有!

    “呵,”念晴冷笑一声,没什么?这种话鬼才会相信。从前只要她一个电话就会火急火燎赶过来的男人,现在一接电话不是拿‘和沫沫吃饭’、‘在沫沫家里’来搪塞她,就是闪烁其辞、不知所云。甚至有一次,在电话的背景声里她清楚地听到洗澡间里的流水声哗哗在响,隐隐约约传来一句‘汤昊哥’和‘洗发水’,于是汤昊一句‘急着帮沫沫买洗发水’就匆匆挂了电话。

    章念晴不知道,那个一直围在自己身边转的男人何时就又与章沫沫发展到了这个境地?!就像当初的项左,是不是每一个看上她的男人,最后都要被章沫沫夺去?她还让不让人活了?而且,最让人看不下去的,还是章沫沫一脸无辜的表情;楚楚可怜、置身事外,她到底是有多圣洁?多无辜?多纯真?实在碍眼得可以!

    “章沫沫!”念晴一声厉喝,平素里温婉可人的眉眼间暴风攒动;“你就是顶着这副天真无知的面孔吸引男人的,对不对?对项左,你说你一点都没动心,那个男人为了你连自尊都不要了,你还在假扮天使。对汤昊,你又是这样,反反复复,都是别人在对你死缠烂打、你有多无辜、你有多纯洁,这一次是不是等他陷入情网然后你再作圣女,这就是你的拿手强项,对不对?!”

    她吼得来劲,全无淑女形象;可是不知怎么,章沫沫在最初的心虚与忐忑之后,被她这么一震撼,倒竟生出一丝愉悦。章念晴这个人,温吞柔顺了二十几年,如果说非要改变不可,那章沫沫宁愿她姐姐是变成这么个利落乃至跋扈的女人,也不愿她像前些个月那般沮丧失落、死气沉沉。

    一念及此,章沫沫的眼睛也渐渐亮了起来;原本心虚的闪躲,变成了咄咄逼人的直视,嘴角勾出一抹胸有成竹的微笑。

    “这关你什么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反正你又不喜欢汤昊,他找我怎么了?咦……”章沫沫蓦然一顿,恍然大悟般扬出不屑一瞥,“还是说,其实你喜欢汤昊哥?章念晴,你吃醋了!”

    所谓二女相逢,厚脸皮者胜;在章沫沫越来越嚣张的语速下,甫一进门便气场强大的姐姐又被打回了软柔可欺的原型。满心纠结着章沫沫怎么就能这么对待汤昊,却又被她最后的两句话噎得讷讷不成言。风水轮流转,这一次换成她怎么也不敢正眼瞧沫沫一下,满屋子打量着有什么可以收留她无处可藏的目光。

    “我……没吃醋,我只是……你不能这么玩弄汤昊的感情,他跟项左不一样,他很……”

    “玩弄?”听到那个人名,章沫沫心下一疼,脸上却是冷了;“要说玩弄,到底是谁在玩弄汤昊哥?明明知道他的心,却一遍遍用另一个男人伤害他。他守了你那么久,你不接受他也就罢了,却时不时又找他倾吐苦水、掉眼泪,他到底是该谁欠谁的了?相比之下,我真是仁慈多了。没错,我就是要玩弄他!关你什么事?征服这么一个痴情的男人,太有成就感了!而且汤昊哥还会做饭,手艺真不是盖的;长得也帅,拉到大街上倍儿有面子。”

    章沫沫越说越激动,全然不顾念晴痛苦扭曲的目光,兀自口沫横飞;“就这么办!我明天就叫汤昊哥住到我家里来,省得他每天半夜跑回家还辛苦;对了,我等下就跟汤昊哥去看电影,没错,看电影、爱情片!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叫他不要走!”

    想到做到,雷厉风行;章沫沫在逐步提升的兴奋中拿起桌上的电话,章念晴却是下意识就来夺。她不知道原本笃定的人和事,能不能就这样改变。可是有了项左的例子,似乎又觉得什么东西其实都可以在一夜之间失去一般,于是姐姐拼命抢,妹妹就左突右闪,两个人原本身高相近,在这办公室里揉成一团,终究还是章沫沫手快,匆匆拔了号码,一只手伸长架住念晴,另一只手举着电话拿到了耳边。

    “汤昊哥,你先别走啊;等我下楼,咱俩去看电影。你先订包厢,记得要情侣包厢啊,越窄的越好,最好我要坐你腿上看……还有,饮料不要买两杯,我们俩喝一杯,要一个丫字形吸管两个人喝的那种……还有,你别开车了,我们俩开一辆车回家,晚上你就在我那住吧……”

    越说越高兴、余光里扫到念晴的嘴角都苍白着抖动起来,章沫沫简直都要飘飘荡荡升到天空中的舒爽通畅;这时,电话那头传来一句冷冷的男声,将这悬浮在半空中的女人一下拍回了地面。

    电话那边,宋家恺俊美飞扬的眉眼已被拧成了烂抹布,“章沫沫,你打错电话了!”

    ☆、第三十七章

    说了这么一句,宋家恺也就挂了电话;只是这会议室里原本就紧张的气氛愈加沉闷了起来。刚才正在发言却因为那意外的电话铃声而被打断的综管部经理望了望宋家恺,便又接着分析起国家对地产行业的调控政策带给航远的困境。土地价格上调、商品房成交价格下降、银行贷款收紧、利率提高……这对于支柱业务板块是房地产的航远来说实在是个不小的冲击。

    宋家恺的脸上少见地带了七分严肃三分思索,只是那眉间的凝重之下却隐隐透出愈加明显的不耐。

    原本,那勤力而精干的发言者所汇报的就是一件并不乐观的问题,现在国家打压房地产打压得这样厉害,公司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虽然不是自己的错,可是从他嘴里说出来毕竟心虚。一见到宋家恺脸上愈发阴沉的表情,他更是忐忑不已,甚至揣摩自己的报告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而妄自菲薄的时候,只听主席位上传来突兀的一声‘停一下’,宋家恺站了起来,争分夺秒合上了笔记本,来不及在桌面上多停一下,大步流星朝会议室门口走去。边走,边宣布,‘先到这里,明天早上八点继续开会’。

    宋家恺直到把车子提了速,在公路上飞奔起来,这才定下了心神。他是真想听那综管部经理接下来要汇报的企划目标,可是听觉出了问题,他能怎么办?不论那经理说到什么,听在他耳朵里都成了‘情侣包厢’、‘坐你腿上’、‘住我家里’这三句话。反反复复、直要把人逼疯!

    忽然,宋家恺意识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这么久以来,他总是在向章沫沫承诺今后不再瞧别的女人、他的眼里只有她,却忘了获取对等的权力!什么‘坐在别人腿上’、‘让别人住到她家里’,这画面光是想想也要目眦尽裂!延伸在面前的路,只不过短短十几公里,他却只觉怎么也开不到目的地;直把人耐心都磨了去。

    章沫沫看着一脸忿忿不平的念晴摔了门走出办公室,也随后锁了公司的门。眼下,她只想找汤昊算账;不论再怎么熟也好,拿人当枪使你至少也得先打个商量。就这么让她莫名其妙了大半个月,最后竟然就为了上演这么一出戏,实在不够厚道。

    走到停车场刚启动了车子,斜下里突然就蹿出一个人影扑在了正前方;中间不到三米的距离里,突然蹿来一个人,这场面简直就是考验司机的心脏承受能力。章沫沫一脚刹车踩上去,人已是惊出一身冷汗。一面庆幸好在车子刚启动速度还没提起来,另一方面却只是想大声骂娘。然而她定睛一瞧,那不是宋家恺么?

    “你没事吧?”章沫沫连忙下了车,弯着腰查看他腿上可有真被撞上。“有什么急事打个电话就行了,犯得着来撞我的车么?还是要把你上次开车撞我那笔债还给我?”

    她碎碎念着,满腹埋怨;却不料手上一疼,人自被他提了起来。宋家恺还自有些喘,气息不稳,脸上却是烦闷;原本就偏白皙的脸此时犹如挂了霜,冷得掉碴。“你要坐谁腿上?你要让谁上你家睡觉?!”

    章沫沫被他问到一怔,这才想起那个拔错了的电话;对着宋家恺满面的怒不可遏,一时竟笑了出来。这一笑,他更气;俊脸也憋成了煞白、直朝京剧里关云长的脸谱靠拢,直到章沫沫捂着肚子边笑边断断续续说了汤昊的事,宋家恺这一脸罕见的严肃才尴尬着放松了回去,阵青阵紫,一时倒有些忸怩着说不出话来。

    “他真在追求你?”宋家恺侧了头,状似不经意问了一句;心里却是被抓得紧了。

    “哪有!”章沫沫不以为意,“明摆着是拿我刺激念晴的么。他要是真能把章念晴敲明白,我还要感谢他。”

    说到这里,宋家恺才长呼一口气。于是心里又别扭,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的利益受到了损害。

    “好啦!”章沫沫收敛着嘴角的笑意,“你误会了电话里又不说,急急忙忙挂了,害我想解释一下都没得到机会。谁知道你是怎么回事,下次可别这样了,就这么冒冒失失冲过来真撞上了怎么办。你原来撞我我可没记仇,不想报复回来。”说完,转了身便又要回车里。

    宋家恺听得她柔声细语这么一说,早先已自消退的怒意又幻化成了无限的甜蜜,只是看着她渐要走远的背景却愈加不舍起来;来不及细想,整个人追了上去,一把从她身后将人揽进了怀里。

    章沫沫万料不到他能有这个举动,被他两条胳膊箍得紧了,有些喘不上气来,心脏也不争气得突突跳个不停。

    “沫沫,”他的声音徒然在耳边响起,是夹杂了暗哑的低语;“我真的喜欢你。”

    心,跳得更快了!他的心脏,就紧贴在她的后胸,一时之间竟分不清是谁跳得这样有力。章沫沫呆滞了很久,迟迟说不出话来;耳边的轻声细语,又靠近了一分距离。

    宋家恺叹了气,似无力、只是手上却将她拥得更紧了。“电话里听你说了这么几句,我连会都开不下去了。我不知道……真不知道能有这种感觉,第一次,这样……”

    他的声线,原本飞扬轻佻;此时这半停半语的讲出来,竟含了丝丝缕缕的颓然无奈。只是这无奈,听到人心里,却是撼得厉害。一瞬间,从前的点点滴滴全都涌上了心头。章沫沫想到她从车祸里醒过来,把这个原本跟自己毫无瓜葛的男人认成了‘男朋友’,想到他原本是一脸玩味地走进了自己的生活、顶着一个近乎是陌生人的身份与项左针锋不让责问他‘究竟要把这姑娘逼成什么样’,想到他即便是在她坦言‘认错了人’之后仍旧热情不减地来看她、关心她,想到他带着内疚与羞涩对她说‘东印一直收购不下来,不好意思来见你’……

    周遭的寒冬也被这一波波软柔的回忆激荡成了暖流,笼罩着人的全身直将眼泪都融化掉。

    “你别这样,”她麻木地低了头,想从他胳膊下面逃出条命来,却无奈他箍得铁桶一般严密。于是,她在自己的声音里听出了颤抖;“我实在不是个好对象;我的从前,发生过太多事情;我的现在,生活也是一团糟……连我自己都想不清楚我过的是什么日子,更加不知道还有没有幸福的权利……”

    他却不依她,将她肩膀转过来直直望着她的眼睛;那一刻,他的脸上再不见从前的一丝浪荡轻扬,只是纯粹得望着她,澄清的、专注的目光,似也要扎到她的心里去。

    “沫沫,我有问过你从前的事情么?”

    她摇头。

    “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有让你念念不忘从前那些不开心的事么?”

    她摇头。

    “从第一天,你叫我‘学长’、把我认成男朋友,再到之后你忽然有一天‘清醒’过来,告诉我你是认错了人,我有问过一个字你是为什么吗?”

    她摇头。

    “你就这样随随便便把我拉进泥潭然后又一脚踢出去,这道德吗?”

    她红了脸,继续摇头。

    “所以,我们在一起,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第三十八章

    这个晚上,章沫沫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她的眼前来来去去都是宋家恺。他对她说,‘从前的一切,就让它过去,以后你有我’;他对她说,‘就像我第一次见你时那样毫无顾忌的笑,那才是你本来的样子’;他对她说,‘看着我,就像我只看你一个’……

    她哭了,带着笑;骂他‘傻瓜’。他却像个孩子,一下把她腾空抱了起来,直在她的尖叫声中转了几圈兀自不舍得放下来。原来幸福,真的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即便是早就失了资格获取它的人,也还是难逃要向往它、渴望它的境遇。

    可是不自觉地,在这份原本属于两个人的记忆里,却又硬生生挤进了一个英挺的身影。慢慢的,她看清了他的脸。那张脸,初见时放下所有的精明满溢柔情,对她说‘嫁给我,一切都有我’;那张脸,曾经满是嘲讽与刻薄,将与她的同智、她的东印破坏到不堪入目的悲凉境地;那张脸,也曾满是心痛的妥协,为了把她留下而放低了高傲的头颅对章念晴认了输;那张脸,也曾满是寒冰与痛恨,把她身边的一切都推向了深渊……

    章沫沫两只手紧紧拉了被子,直到把头也缩进了被窝里喘不过气;喘不过气,也好过在他的视线里活生生枯萎、好过一遍升起希望再被他一一摧毁、好过被他摧毁之后还是不知悔改地想要去接近他、相信他……!她,是时候学会遗忘了。就像宋家恺说的,只有把从前的一切都埋进土里,才能见得到明天最美的朝阳……

    这一夜,同样不能入眠的,还有章念晴。

    沫沫问她,既然爱着项左,为什么还要对汤昊死抓住不放?是啊,她不是爱着项左么?从上中学、从在杂志封面上见到他的第一天起,就爱上了他;那个与她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男人、像是从天上走下来的神一般的男人,在千万道倾慕与嫉妒的视线中将她牵到舞池中央的男人,他的爱情是那般璀璨,蕴含着一个女人所能渴望的一切!

    可是为什么汤昊对她置之不理的时候,她会生气?听闻汤昊在追求沫沫的时候,她会焦虑得直到爆裂?明明嘴里说着不要他再等她,可是一旦他转了身、扭了头,她竟无与伦比的消极?

    一整个晚上,章念晴在屋子里踱个不停;怎么也坐不下来。她对自己说她不爱汤昊,只是习惯了他在身边。可是一想到今后他要同沫沫站在一起、将从前投在她身上的温柔视线放在沫沫身上,心里又是说不出的难受。卧室里的灯,开了又关、关了又开。反反复复的上床、下床之间,人都要被折磨得脱力。

    章念晴望着这豪华的房间、一尘不染的每一个角落、还有精致到美轮美奂的各式摆设,拼命将一切纷杂甩出了脑海;现在的她,应该做的是挽回项左的心!她能站在他身边,有多不容易;即便是他不承认她,至少她现在也还是万人瞩目的‘项太太’!投在她身上的视线,除了羡慕就是嫉妒。一个女人要有多幸运,才能得到这一切?所以,她必须留住他、不惜一切代价!

    清晨,章念晴早早出了门。

    爱民巷,是这座城市里最不起眼的老巷子之一;因为街面上大大小小的成丨人用品商店,而博得了一个‘情趣街’的称号。寒冷的、清寂的冬天的早上,当街面上第一家开门营业的成丨人用品店打开了卷闸门,睡意尚自朦胧的老板发现店门口走来一位赶早的顾客。

    一个女人,穿着厚重的长款羽绒服、宽边的毛线帽子、一柄硕大的黑色太阳眼镜把整张脸都遮得严实,脖颈间没忘了缠上数圈体积庞大的围巾。作这一行,遇见这种只露出两只鼻孔打扮的女性顾客当然不会大惊小怪,老板热情而自然地招呼了一声,“需要点什么?”。

    她的声音很柔和、且微弱;“请问,有没有那种药,就是……”

    老板会心一笑,没等她吭吭哧哧地说完,便就从柜台里摸出一瓶竖高的盒子。“费罗蒙——美国进口的,让你爱人喝了它,就算他是性/冷淡也要变成发/情的猛兽……”

    ☆、第三十九章

    章念晴坐在沙发上,对着那瓶小小的、透明的液体瓶子发了整整一天的呆。终于,在太阳西沉之前的最后一个整点,她下狠心拔下了项左的电话。她的手,很抖;拔了几次号码都没成功。好不容易拔对了那一长串号码,电话响了很久没人接,这才恍然记起项左应该是早就把她的号码设成了拒接的!

    重重的,又遭受了一遍绝情而又残酷打击,说来也怪,心下一狠,此时手倒是不抖了;短信也发得流畅起来。

    “不是想离婚么?我同意,晚上一起吃饭,当作散伙吧。”

    项左收到这条信息的时候,正准备下班;手机的宽大屏幕上,两句话,从头至尾,凝视了半晌。他闭了眼,拧在眉心;这样一个姿势又持续了几分钟,人这才从办公桌前利落站了起来。拿了车钥匙,直奔江南城驶去……

    窗外,是刺骨的寒风;屋子里,却是暖洋洋的温玉生香,犹如春天。餐厅的紫檀色餐桌,被各式精致的菜品装点整齐,两支倚着底座的蜡烛兀自释放着微弱温馨的光芒,将这一室的暗淡辉映成了朦胧的西洋画面。餐桌的两端,各自承托着一只长脚玻璃酒杯,暗红色的液体在灯光的透射下流露出氤氲的异彩。

    章念晴穿了一件暗红色的长袖针织连衣裙,有些单薄、然而修身的设计却将这女人完美的身材曲线突显个淋漓尽致。最要人命的是那低领口处的波涛汹涌,项左似是不小心用余光瞄到两眼,微微一僵,于是只得转了视线,却又落在她那一把细可指缠的纤腰上面。

    这样一身惹火的打扮,原是最不可取的妩媚方式,露骨得让人无语;可是偏偏,章念晴脸上的表情却是在羞怯之下泛了十二分的楚楚可怜,垂了眼帘、扑扇着浓密的长睫毛,两汪清泉似遮又现。

    她没化妆、或许,只是淡妆;清水芙蓉一般的脸庞,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忧郁,似是也对自己身上这一袭性感装扮十分无比忐忑,说不出的生涩与纯真。项左似不经意间清了清喉咙,正这工夫,被念晴让进了屋子里!

    这样的一个女人,原本也该是惹人疼惜、享人怜爱的一个,却如何将自己逼到这样绝境的角落?项左恍然间倒是心下生不一丝不忍,坐下来的时候也就放轻了口吻。

    “离婚,你有什么条件,可以提出来。这个房子,你愿意的话可以住下去,没关系。”

    他没敢看她,眼神好不容易找到一处透明的鱼缸,落在了那里面畅然游戏的几条热带鱼上面。章念晴苦笑,带了一丝落寞在嘴角;这一抹似愁带苦的笑,更添可怜。“怎么一来就说这些?至少,先吃顿饭;我们……似乎还没有好好吃过一餐饭。就当,是划上个美好的句点吧。”

    她说着,带些沮丧的微垂了头;白皙的脖颈间勾勒出完美的弧度。余光中,她瞥到他放在桌面上的手微动了一下,半晌才缓缓放松了开来;章念晴心下一喜,看得出这男人也有些紧张。只是他紧张了一分,她也就便松驰下来一分。

    这个男人,就连手也生得动人,修长、有力、而且……优雅、翩然,又透露着坚毅,跟他的人,一样!莫名其妙的却又想到了汤昊。

    汤昊,就像是一个温暖的家,舒适,安全,你生活里所需要的在他那里一应俱全;而项左,却是富丽堂皇的宫殿顶上最明亮的那颗钻石!这个世界上,有谁能对一颗硕大珍贵的钻石不去心生向往?尤其,这颗钻石品性极方、毫无瑕疵。

    章念晴想过,其实项左对沫沫如此执着,有一部分原因怕是也跟他和她那八个月的婚姻关系难脱干系,这是个极富责任感的男人,她说不出理由,就是这么相信。所以,只要她能跟他发生实质的、突破性的关系,他就不可能再对她不理不睬;他不可能就那样甩手走开!

    再一次坚定了的孤注一掷,因而抬起脸的时候也就恬然一笑,真正如花美靥。“项左,这么久以来,给你遭成这么多的困扰,实在是不是我本意。你知道……”她渐语渐促,眼圈竟微微有些红了;“你知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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