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忽大忽小,没料许悠一双利耳,都听了个清楚。她在饮水机旁冷笑。半年来,她忍的差不多了。这几天不知为何,心头火特别旺。中国女人的传统美德是个忍字,忍无可忍,从头再忍。殊不知到了她这一代,大家忽的意识到忍字上面那把菜刀会杀人,纷纷有了意识要把它去了,只留下自己的心。
人人都只有一辈子,何苦要让自己的心在别人的刀下战战兢兢?她不待见,难道自己就该一路陪小心?
第二天是周末。许悠一直睡到10点半才起来。出了房门,林母坐在客厅里,脸色黑的如同抹布。许悠装作不见,打了个哈欠,往卫生间走。耳边听到林母说:“起得太晚不吃早餐,会伤到肠胃。”
伤的是你的肠胃吧。许悠心里顶道。面上不带表情的说:“冰箱里有蛋糕和牛奶。”
“那些东西怎么能吃?加了一大堆添加剂,伤身体的。”林母的声调提高,“我只喝粥。”
“我们平时都是吃些蛋糕面包,喝点牛奶就过的。我一般周末都这样,您要是觉得不习惯,还是自己煲点粥吧。”她在卫生间里答道,坐在马桶上忽的觉得下腹一热,来例假了。难怪心烦气躁。
林母只好自己进了厨房,一时听到锅勺乒砰作响。原来是被她拿来撒气了。许悠若无其事从卫生间出来,从冰箱里拿了蛋糕放进微波炉热了一下,直接进了房间。这个家的空气,冷的成了渣,都要掉到地上了。身体并不是很舒服,却又不想呆在家里,她吃完东西直接去了新房。
民工在里面开始印瓷砖了。陈彻不在。她站在已经铺了瓷砖的阳台上,阳光和煦,风吹得有点头疼。想起自己这个时候不适合吹风。可是胸闷气短,吹一下又有什么关系?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有人说话。陈彻到了。看到阳台上的许悠,他有点意外:“你今天不是休息吗?”
“所以我在这里。”她截住她的话。
“我是说,你应该在家休息。”陈彻跟着走到阳台上,关切的看看她的脸,“你脸色很差。”
“唔。”她摸摸自己的脸蛋,不置可否。
两人没有找到下一个话题。装修的工人走过来,问陈彻电线打算怎么走。他简短的安排下去,她就静静地听,而后说:“我有个问题。”
“……”他抬起眼睛看她。
还是那么好看的眉眼。
“你为什么要接下我们的装修?”她终于艰难地问出来。
轮到他长久的沉默。
“我想为你做点事。”
“就这样?”
“还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没你想的那么糟糕。”是的,还能过下去。
“你不开心。”
“那有什么关系。谁能一路开心到底。”
“对不起。”陈彻忽然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许悠苦笑。“你没有对不起我。”
“那个孩子……”他犹豫半天还是开了口,看她神色凄然,忍不住伸手过来,要拉住,要抚摸。
许悠警觉的向后退。她看向阳台下的街道,表情像只受伤的小动物。“不单是你的错,你不用愧疚。我当初也……算了,懒得再去想。目前的生活很平静,这样已经很好。”
陈彻很久都没有回应。她心下诧异,去看他的脸,正好遇上他红了的眼眶。“我是不是……让你很失望?”
她心底发软,又不能让他知道,只觉得肚子里闷痛,身体虚的不行。敷衍的说一句:“不要老是去想以前的事情。我都放下了,你干嘛还要过不去。”
他发红的眼睛仍旧聚在她脸上,“你这个样子我难受。”
“我不喜欢纠缠不清,要难受,也轮不到你。等这个装修做完,就不要再联系了。我现在已经结了婚,这些东西还是要注意的。”她没看他,径直说完,定了定神,觉得这里更不适合久留,只好又回了家。
林母在家里喝粥,看到许悠,眼皮都没抬。婆媳二人第一次如同陌生人一般冷若冰霜。许悠在床上一直睡到天黑。晚餐也是林母做的。她在客厅冷淡的喊许悠去吃饭。接着说:“厨房很脏,很久都没有清洗了。”
不是上周才刚刚做过全面大扫除吗。许悠心底顶撞。林母看她没反应,便直接下令:“一会你把厨房擦一下吧。”
“过两天做行吗。”许悠问道。“今天有点不舒服。”
“怎么了?”林母终于开口问道。
“我肚子有点不舒服。”
“痛经?”林母问。
她嗯了一声。
“那算什么大事。我们当年插队的时候,再疼都要出去干活的。”林母不以为然,“再说年轻人,吃点苦头也是好事。厨房太脏了,容易招蟑螂。我年纪大了点,身体又不是很好,不然这些都可以自己做。”
意思已经很明了。许悠咬着牙打了一盆温水,进了厨房。因为每周都擦,流理台倒不是很脏,但是对于一个身体正处于虚弱状态的女人而言,不停地上下躬身使力,显然是一件吃力的事情。她在厨房忙活了一个多钟,出来的时候脸色苍白,满头冷汗。林母穿着睡衣靠在沙发上看电视。
“小悠,洗手间也顺便擦一下吧。--对了,不要用那个大刷子,用牙刷。只有牙刷才能刷的干净。我们比较讲究的。”沙发上的贵妇人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吩咐。
隐忍已久的怒气终于爆发。她把抹布甩进桶里,进了房间,“砰”的一声重重摔了门。林母被她的怒气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从沙发上坐直。
这日子,过不过都无所谓了。
这天晚上,林筑凡打电话回来,林母没叫她去接。他也没有打她手机。您 下 载 的 文 件由 ww7t xtm (爱去)免 费 提 供!更多 好 看小 说 哦!
天亮的时候,许悠看到枕头上有一大块水渍。
从那天开始,婆媳两人就陷入冷战。如非迫不得已,绝不主动说话。林筑凡应该是从林母那里知道了冷战的原因,开始分别给她们打电话,但给许悠打的频率明显变低。许悠也没有提到这件事情,夫妻之间的隔阂,就这样出现了。饭菜有时候是她煮,有时候下班晚了,林母就自己解决。陈彻从那天被她拒绝之后见面次数也少了。偶尔两人回电话联系,但话题也只限于和装修有关的内容,其余的一概被许悠冷淡转移,或干脆拒绝。
碰面的机会并非没有。她在公司的楼下遇到过两回陈彻。他有点惊讶,她倒是淡定,三两句平常招呼,半点机会都不给他。
第20章 第二十章
一个月后,林筑凡终于回来了,满脸胡渣,显然也很疲惫。林母热情迎接,还特地去市场买了菜回来,煮了一桌丰盛的饭菜。许悠在饭桌上费劲的一粒粒嚼着饭,心里想终于从行动上体验了一回“味同嚼蜡”。
林筑凡的眼光不住的往她脸上扫,看她一直情绪不高,他也渐渐沮丧。
晚上夫妻二人例行亲热一番过后没有像以前那样抱在一起,而是各自抱着被子沉默。
“一路奔波,累吗?”许悠打破沉默,问了一句不咸不淡的话。
“累,但心更累。” 他的声音听起来冷静,但更像是无力。“我妈妈一直给我打电话,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没有吵。”
“她最近经常哭。我爸爸过世的早,我妈带大我也不容易。你能不能让着她一点。”林筑凡说。
“……”许悠没有说话,许久他看过去,她睡着了。
她带大儿子固然不容易,可是为什么要她来承受这种变态的生活所带来的怪异脾气?她做不到任劳任怨。 每个人都只有一辈子,她想不出理由来为别人的苦难承受相关的恶果。
林筑凡在黑暗里长长叹了一口气。
虽然心里纷乱,睡眠却意外的好。沉沉一觉直到天亮,一个梦都没有。许悠起床的时候,林筑凡正在煎鸡蛋。旁边的锅里冒着热气,应该是在煮白粥。本来温馨的场面,此时却徒然感觉无奈。看她出来,他边翻鸡蛋边叫她去洗漱准备吃早餐。林母也从房里出来,看到忙碌的儿子,又看看正在洗手间洗脸的许悠,脸慢慢绷紧。饭桌上气氛压抑,三个人都不想说话。
一直厌恶的加班忽然成了一个很好的借口,她开始爱上下班时街灯的颜色。林筑凡的工作也并不清闲,这样两个人在一起说话的时间就变得更少。林母对于这一切只作不知。
睡觉慢慢变成一件磨人的事情。床是一个神秘的所在,对于亲密的两人,只想着身体之间不要有缝隙,所以再小的床都足够大,而于疏远的人而言,再大的都嫌小--要在一张床上画出两片互不干扰的天地,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许悠察觉林筑凡也并不是需求很旺盛的人,自从她和他妈妈闹了矛盾之后,性事慢慢变成一种折磨。她除了觉得疼之外,有时很麻木。
好不容易等到林筑凡有了心情,他早早洗了澡,等着许悠一起度过一个浪漫的晚上,她便也配合。只是整个过程实在太长,她对那单调的活塞运动实在无感……她睡着了。林筑凡还在她身上卖力,忽然听到均匀的鼾声,当即就没了心情。他们只结婚半年,为什么一下子就成了这样?
也许她是天生的性冷淡?
婆婆最近似乎对冷战也失去了兴趣,她的电话开始频繁起来。家里的话费也是林筑凡交的,许悠也懒得关心她打给谁。没多久,林母回了老家。
新房的装修终于成功。林筑凡和她请陈彻施工方的负责人去外面庆祝了一下。一行6个人,吃饭唱k,还算热闹。陈彻喝了很多酒,渐渐接近醉酒的状态,好在他酒品不错,既不胡言乱语,也没有什么很出格的举动。唯一异常的地方就是拿猩红的眼睛直直看着许悠。林筑凡都感觉出了异样,频频向对面的设计师和闷头吃东西的妻子射出疑惑的眼神。好在陈彻并没有胡言乱语,喝醉了,趴在桌上,右手抚着左手的红绳手链,眼神空茫。
林筑凡和许悠因为是请客的东家,要送客人回去,所以没喝多少酒。施工方的负责人并没有全醉,林筑凡叫了一辆的士,载他回去了。陈彻怎么处置却成了一个问题。林筑凡不熟悉他的住处,许悠心底踌躇着要不要把他送回静和花园的那个家。两人把他弄上后座,她问林筑凡:“带他上哪?”
“你知道他家在哪吗?”林筑凡静静问。
“我还做老师的时候去过他家。”她指点林筑凡把陈彻拉到了静和花园。两人费了老大力气,把他又拉又拖的弄上了五楼。楼道的灯一一亮起,也许是已近深夜,也许是熟悉的环境,许悠的喉咙有东西哽住,酸涩难言。
她生命中最深刻的一段爱情,是从这个地方开始的。
陈彻几乎接近昏睡,林筑凡从他的口袋里掏出钥匙开了门,夫妻二人一起把他扶进房去。
客厅里的一切摆设和她记忆里的场景相比几乎没有变化。唯一的不同是窗帘和家具都旧了一些。陈彻在一阵连续的搬动后意识终于清醒了一点,嘟哝着挣扎站起来,要回房睡。谁知因为连续的动作,忽然就开始呕吐。夫妻俩手忙脚乱的搬来垃圾桶,最终还是迟了一步,他的衣服还是脏了。
陈彻终归是个大男人,吐完之后倒在地上沉沉睡去。夫妻俩只好一起动手扒他外套。睡着的人身体越发沉重,两人搬的费力歪曲。“啪”的一声,钱包从他的口袋里掉出来展开,里面一张照片忽然出现。林筑凡说:“嘿,这小子。”伸手捡起来,仔细看看那照片,脸色刹那全变了,半响没动。
许悠纳闷的跟着看上去,只扫一眼,两个人迅速在一瞬间同时石化。
那是他们在涠洲岛被偷拍的那张照片。
林筑凡的脸色几乎要和夜色融为一体,他一言不发的转身出了门。许悠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尾随出来,两人上车,几乎一路无话。
“找个地方坐一坐?”许悠最终提议。
林筑凡疲倦的道:“这么晚了,回家吧。有什么事,回家了再说。”
“你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黑暗中,林筑凡听到她说。
“你们一直在一起?”
“我在你之前和他谈过。后来分开了。”
“他旧情难忘,所以一直留着你的照片?”他疲惫的说,像疑问,却更像陈述。
许悠沉默。
“你心里其实也是一直在意他的吧?”林筑凡步步紧逼。
许悠惊起。
他平静的说,“你们照面的时候,你从来不主动开口和他说话,即使说了,也尽量少说。你的目光总是回避他。他和你相反,总是使劲的注意你的一举一动。我做了那么多年的销售,对人的表情和心理,其实多多少少都有研究的。这样的师生关系,未免太奇怪了点。如果不是心存忌讳,你不会有这样的反应。
“在我面前,你从来就没有这样过。你好像什么都随我,但那其实不是宽容我,而是……你其实是无所谓,你并不在乎。我们的日子风平浪静,可是为什么越过越累?你不开心,我妈妈也不开心--你们都不开心。”
林筑凡今天似乎特别有说话的欲望。
“一旦真正开始一起生活,理想中的状态和现实的落差就一点点出来……这段日子,你也很难受吧?”许悠揉着额头看向天花板。
他疲倦的闭眼睛。“你和我妈妈能不能不要那么较劲?她一个人惯了,忽然多个女人在生活里面,难免会不适应。”
“我没有同她较劲。她一个人不容易,我也知道。可是一直忍,要忍到什么时候?她不喜欢我。我做什么都不对。”
“她就是脾气怪异了一点,其它也么有什么不好。”
“这点事情也不是什么大事。谁没有些让人意外且不能忍受的地方?比如说你和陈彻……”林筑凡话还没说完,许悠倏的在黑暗里坐了起来。
“我和陈彻的事情,不能让人忍受?你想说什么?”她不知哪里来的气,“我和他之前谈过恋爱,但认识你之后我们之间一直都很清白,为什么会难以忍受?”
林筑凡似乎预料到她的反应,说:“你看,我没有说你们不清白,你反应别那么敏感。”
“那是因为你觉得自己心里比较有底气吧。小佳现在怎么样?”许悠也慢悠悠的抛出自己的杀手锏,这回轮到林筑凡着急了。
“谁跟你提她的?”床一动,他猛地翻身过来问。
“你看,我也什么也没说。”她语带嘲讽。
夫妻二人又陷入沉默。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林母不在,许悠在家的状态总算好了一点。但经过之前的折腾之后,她和林筑凡的话题慢慢也越来越少。两人都是工作狂,这无言相对的时间逐渐被加班填满,于是两人比赛似的一个比一个回得晚。但实际上,哪里真有那么多班要加呢?实在无事可做的时候,她就在办公室里看小说,玩游戏,植物大战僵尸,从最初级一直玩到眼睛发疼。
隔壁新搬进来一家公司,最近乒乒乓乓的一直在赶装修。电锯的声音和各种油漆胶水的味道熏的她脑袋发疼。她走出去不耐烦的问小工:“你们这装修什么时候才完哪?”
小工边收拾边回答:“还有半个月。“
“那么久?”
“已经算快了。我们老板自己就是做设计的,时间已经压得很短了。”
又是设计公司。她想到那晚的陈彻。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酒醉过后的第二天下午,他曾经给她发过一条信息,上面只有“谢谢”二字。她没回,直接删掉了。她时刻提醒自己已婚的身份。
回到家的时候,林筑凡正在阳台上打电话,声音轻柔。听到门口的动静,他的头稍稍转了一下,结束了通话,漫不经心道:“回来了。”
“恩。今天晚上老板有点事,叫我加班帮他把明天的行程理一下。”
“哦。”林筑凡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道,“吃饭了吗?厨房里还有面条,我已经吃过了。”
“我知道了。”
许悠自己煮面条吃了,又洗了澡出来,林筑凡坐在电脑前上网。她走过他身边,说:“我睡了。”
“好的,我也马上了。”林筑凡边说边关掉窗口,回到床边。
黑暗里,他抱住许悠,开始例行的夫妻义务。她静静躺在那里,林筑凡的嘴慢慢找到她的,她无声的微微偏了偏头。林筑凡又发狠把她的头扭回来,这一次她没躲开,却始终牙关紧咬。这一次很快就结束。林筑凡翻身下来和她平躺在一起。“许悠,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这是事实。你并不爱我。”他冷静的说,用的是陈述语气。
许悠还在神游,他的话猛地把他拉回现实。“你瞎想什么。”
“有些事情,你不承认,并不等于他不存在。”他的语调像机器一样冷静,许悠终于嗅出了异样。
“你究竟是受了什么刺激?”她抓着林筑凡的肩膀问,“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你和陈彻在一起的时候,不是这个样子。”他说。
许悠只觉得身上慢慢发热起来,她愤怒的侧身向他。“你调查我?”
“我没有。但我看了陈彻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拍的一些照片,还有他写的一些东西。”林筑凡轻轻叹了一口气。 “许悠,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
“我们当初在一起的时候你就知道,我的经历不是一张白纸。”她恼怒的说,“为什么你还要揪着以前的历史不放?”
“无论我态度如何,他都会在那里,你生气也没有用。”他悲哀的说,“我也有错。小佳……你听说过的吧?我们一起长大。她在我面前从来不掩饰她的感情,但我一直不清楚自己心里的想法,我觉得自己不爱她。和你一样。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结婚了以后,突然想起她从前的种种……好处,越是压抑就越难受。最近我一直在想,也许我那时爱的并非是原来的你,是我自己理想中的女人……我就这样错过了她。我……”
“所以分开,其实是为了把她找回来,是吧?林筑凡,你真犯贱!”许悠怒,直接下床。
“悠悠……”林筑凡还没来得及说完,房门已经“砰”的一声重重关上。 看来这门真的跟她有仇,半个月内摔了两回了。
林筑凡在黑暗中摇头苦笑。
客房的被褥刚洗过不久,铺开来还有阳光的气味。许悠蜷在里面,闻着被子散发出来的暖香,回想刚才的过程,她发觉自己生气的原因并不是林筑凡不爱她,而是他又提到了一个名字。
陈彻。
响亮干脆,像他那清朗的笑容。他幼稚但执着的热情,他温暖有力的身体,还有他的畏缩……从前的一幕幕慢慢回到脑海,她时喜时悲。天亮的时候,两个憔悴的人各自从房里出来,看到对方的黑眼圈,都极力视而不见。
“我同意你的提议。暂时分开一段时间。”许悠在早餐的时候宣布,“我也要理一下自己的想法。不过我要找个地方住,既然要暂时分开,还是不要住一起的好。”
林筑凡说:“你不用搬出去,我到外面住吧。”
“这是你的家。还有我自己也想呼吸一下外面的新鲜空气。麻烦你帮我找找房子。”
两人约定分开的时间是一个月。
可是住哪里好呢?许悠不打算接受林筑凡的好意。原来租的那套房的房东已经又把房子租出去了,现在只能另找。她在网上翻了半天,都没看到合适的,人家都不愿意只租一个月。她忽然想起公司有员工宿舍。于是就敲了部门经理的门。部门经理兼管人事,30多岁,身材瘦高,喜欢画很浓的职业装,话不多,和她冰冷的气质很衬。许悠简单说明自己的来意,但提到原因,只说家里装修,需要暂时住一阵子。
部门经理想了想,说:“住是可以,不过……应该只有你一个,你老公不会来同住吧?”
许悠连忙表示不会。
她住进了公司的员工宿舍。说是员工宿舍,但实际上,那是公司专门给部门经理租的一套两居室公寓。房子应该没装修多久,里面的布置还很新。部门经理--她叫安芝,并没有花什么心思去布置,除了沙发上的几个碎花中国风抱枕之外,整套房子几乎看不出是女人的住所。入住的头一天,忙完之后已经到晚上7点。安芝从房里出来,在客厅一阵扒拉,而后扔给她两袋方便面。
“将就一下吧。冰箱里面还有青瓜和鸡蛋。麻烦顺便也帮我煮一下。”
许悠拿起泡面进了厨房。还好,酱料虽少,至少基本的锅碗还在。十几分钟之后,两人面对面坐在客厅里的饭桌边,各自对付碗里的面条和鸡蛋。
“经理,你平时都是这么吃的?” 虽说食不言寝不语是传统美德,可是从头到尾一声不吭也实在令人难受,许悠忍不住开口。
“基本上,偶尔叫外卖。”
“那你在这里住多久了?”
“两年。”
许悠看看她的身材,再看看房子的摆设。终于明白为什么她30多了还没结婚的原因。这么冰冷简洁的生活风格,男人见了估计很容易拔腿就跑吧?
公寓和上班的地方很近,和公司所在的那栋楼并排。许悠每天在公司和公寓之间活动,做回了之前的宅女。公司隔壁的装修还在热火朝天的进行,不过好在她的住处离公司近了,可以不必再借口加班,到点了就可以直接回去。
林筑凡在刚开始的几天曾经给她打过一个电话,询问是否适应,确定她状态不错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了。许悠仿佛又回到了单身状态。
婚姻……麻烦。真见鬼。
当初急吼吼的结婚,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毕竟是从家庭生活忽然转到伪单身状态,许悠一下子还不能这样的生活方式。吃了一星期的泡面和快餐之后,她终于忍无可忍,去了菜市。
安芝下了班回来,看到桌上的两菜一汤,脸上冰冷的表情总算有点松动,笑意悄悄侵入眼角。
“好久都没吃到这么香的家常菜了。”席间到安芝感叹。
“经理,你男朋友……也不会做菜吗?”
“我没有男朋友。”安芝猛喝一口汤,悠悠说道。
许悠还八卦想问点别的,思前想后,终觉不妥,按捺住了没再问。又是大半时间默默无言的一顿饭。吃饱喝足,安芝拿起茶几上的文件看了起来。由于最近隔壁装修的噪音实在烦人,公司里加班的人变少了很多。许悠乐得轻松,这部门经理倒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自己的业余消遣是小说电影,她的业余消遣是公司文件。果然是女强人。
第二天去上班的时候,许悠看到隔壁的公司挂上了牌。真的是个设计公司。“行风设计”。名字起的不错。她心下说。
公司的玻璃大门外人影一闪,一个男人笑容可掬的敲敲门。她示意他自己进来。男人推门而入,礼貌的问:“你好,请问有扫把吗?我们刚装修好,还来不及买,想借用一下。”
女人对帅气男人的笑容向来缺乏警惕性。她客气的把墙角的扫把和拖把都给了他。男人又是一个漂亮的笑容,道了谢出去了。
两个小时后,一身尘土的男人终于进来,满带歉意的说:“不好意思,你们的扫把和拖把都脏的不能再用了。我们下午就去买新的来还。明天再还可以吗?”
许悠伸头过去看了一下隔壁办公室。地倒是拖得差不多了。扫把上面全是灰尘,拖把上挂满石灰渣子和装修废料。男人身上的干净程度和那拖把几乎不相上下。她忍不住想笑。“没关系,那就明天还吧。”
“谢谢。”他又笑。眼睛轮廓深邃,牙齿很白。那笑容似乎有点面熟。像谁呢?
“许悠。”部门经理的办公室里一顿叮咚响,然后里面叫了一声,“上个月的客户资料你放哪里了?”
“我放在……”她边说边冲那男人点点头,就往办公室走。
男人也听到了那声音,若有所思的往经理办公室看了一眼,转身出门。
已经到“分开”的第十二天了。林筑凡还是没有半点联系。似乎“分开”真的成了划清界限的一条明线。每次电话一响,许悠都会下意识的希望是林筑凡的--哪怕只是形式上的关心,也是好的。虽然她自己也弄不清楚对于林筑凡是什么感情,但一日夫妻百日恩,。电话频率多少能衡量一下自己在对方心里的分量。
什么都没有。
隔壁的公司在第二天开始有人送了办公用具进来。中午的时候,许悠正在蹲在地上找一张掉下去的纸条,玻璃门忽然开了。一个男人拿着崭新的拖把和扫把走了进来。应该是昨天的那男人,于是边找边说:“麻烦放角落那里。”男人听话的把东西放到角落,却仍然没走,反而向她走了过来。
纸条终于找到。她拿着站了起来边问:“咦,你还有什么事……”
问到一半自觉收了声。
阴魂不散的人。
“……怎么是你?”
“我来还扫把。”陈彻的脸色有点憔悴,眼睛里却满是惊喜。
“那公司……是你的?”
“不是,其实是我和师兄一起合开的。”陈彻老实回答,旋即又说,“就是昨天来跟你们借扫把的那个。以后就是邻居了。”
他看上去力作平静,但眼底分明有亮光。
许悠却觉得这日子好像又乱了。他还站在那里,貌似想说点什么。她翻翻桌子上的文件夹,拉拉抽屉,再翻翻文本,一副很忙的样子,头也不抬的说:“你还有什么事吗,没事我先忙了。”
“好。”陈彻没动,她只好继续一顿乱翻,一不小心,哗啦一声,装文件夹的架子散开,里面的东西噼里啪啦掉了一地。这回真有的忙了。她心里腾出一股无名火,冲着那堆散落一地的纸片“靠”了一声,脸都红了。
余光看到陈彻的身影终于向门口移去。x,该心虚的难道不是他?许悠恼怒的想。
陈彻他们的装修公司人不多--好吧,其实是非常的不多,老板有两个,员工也只有两个--总共只有两个。公司成立之后,两人看起来很忙,许悠经常听到电话铃响却没人接。陈彻偶尔露面,看到她在的时候眼神期待,却并不说点什么,许悠也很有默契,能躲就躲。
然而抬头不见低头见,还是会遇到的。周五那天,许悠正好手头事情不多,于是准点下班。到了电梯门口见到一大群等着的人才意识到这回正是高峰期,果然连按几次到她的楼层的时候都没轮上她。好不容易终于等到一趟还有位置的,她费力挤进去,在里面艰难转身的时候,高跟鞋一脚踩到一个人的鞋上。那人疼的哼了一声,她急忙道歉:“对不起……”
没有回应。但因为离得太近,她闻到了他身上的气味。似曾相识。望过去,果然是陈彻。人群太挤,两个人近的几乎贴在一起。她一个恍神。陈彻的身体挡着周围的人,不让他们碰到她。许悠则拼尽全力往电梯墙边缩,不让自己和他贴得太紧。
他们亲密的那段时光……真的太遥远了。他的身体那股干净清爽的味道都有点不一样了。她不动声色的暗暗吸了一口气。
多了一点疲惫的味道。
分隔两年,还是敏锐地嗅到他的不一样。
电梯到了,人们几争先恐后往外走,他们倒是很安静,最后出来。“回你们原来的房子还是新家?”陈彻问道。
“回宿舍。”她晃晃手里的包,在他的惊愕中左拐。
陈彻追上来问:“你们吵架了吗?你怎么不回去?”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范围吧。”她不欲多言,想想还是先不回去为妙,于是又往外面走。
“这又是去哪?”那死男人又追上来问。
“你怎么那么阴魂不散的?老缠着个有妇之夫,有什么意思?还是你就喜欢诱惑少妇?”许悠终于气急败坏,对着他大喊。路过的人被这么一喊吓了一跳,开始饶有趣味的扭头观望。
陈彻的脚步沮丧的停了下来。许悠噔噔往前走着,没见他跟上来,总算放心一点。忽然想起本来是该去买菜的,可是迈向菜市场的脚居然神使鬼差进了公司附近的一家超市。她干脆将错就错,转了一圈,在果蔬区拿了一些青菜和肉类。
结果在收银台前居然又遇到了陈彻。
“我没跟着你。”他连忙澄清, “这回是偶遇。”
“我又没问你。”许悠好奇的看向他的推车。居然全是泡面和鸡蛋。
他有点不好意思的抬抬手:“没时间煮东西吃。只好这样将就。”
电梯里没敢细看,现在距离远点了反倒可以看清他的样子。他清瘦了一些,胡子拉碴,长了几颗痘痘,脸色在超市的日光灯下有些灰暗。精神也不是很好,眼睛里有红丝。头发也是乱的,有一两处地方还结在一起,不再像之前那样根根清爽。衣服虽然还算干净,但是有点皱巴巴的。
看到许悠在打量自己,陈彻尴尬的笑笑。“……昨晚上加班,今天一早又去工地,没顾得上打理。”
“经常这样吗?”问了又马上后悔。这该是自己关心的吗?
看到她脸上表情变换,一下子心疼一下子懊恼,陈彻的眼中惊喜一晃:“也不是。偶尔而已。”
她不敢再做逗留,匆匆离开。
分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