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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扇,空旷的地板中间突兀的摆着一套桌椅,她坐在上面,对面的一个穿戴整齐的警察正用电脑做着准备。

    她用了将近一路的时间去消化不安,恐惧,和质疑,又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接受祁限那句:

    “一时无法和你说清,杭俪正在被通缉。”

    可能是她从小到大都有这样的心理准备,所以当她坐在这张椅子上的那一刻,整个人已经是异常冷静了。

    一个小警察进来,手里拿着一个透明的文件袋。

    “请把身上所有的物品暂时交给我们保管。”他说。

    贱橙掏了掏口袋,里面只有一只钱包,递给小警察,那个小警察将钱包装进塑封袋里,又低头看了看她的脖子上小小的长命锁。

    “这个也要拿下来。”

    贱橙用舌头舔舔干涸的嘴唇,抬头与那年轻的警官对视,手摸上颈间的金色锁坠,最终还是将它摘了下来。

    冰冷的金坠子滑过手心,带起了她周身不寒而栗的鸡皮疙瘩,回忆如头顶的白炽灯般让人眩晕。

    “橙橙呀,你看这是什么?”年轻的聂丹丹蹲下来,笑容像被打了柔光一样美好。

    橙子摇了摇头:“你该不会是想让我戴这个吧?不要像个大杏仁一样别人会笑话我的”

    聂丹丹薄责的看着尚不知事的她,嘟嘴道:“什么杏仁,这叫长命锁。杭姐去庙里求来的,带上了它啊,我们橙子就能平平安安的长大。”

    聂丹丹说着就把长命锁往她细小的脖颈上挂。

    “不要不要,”年幼的她已经懂得了拒绝自己不喜欢的东西。

    聂丹丹就唬她:“这可是厉害的东西哦!当你遇到危险的时候,它就会变成孙悟空!跳出来保护你哦!”

    小贱橙半信半疑,将指头从嘴里拿出来,用还沾着口水的食指,指了指自己的房门:“那你把它挂在那里好了”

    聂丹丹拗不过她,只好气气的戳了戳她的小脑门,站起来将那金灿灿的小长命锁挂到门把手上去。

    后来的某一天,也是这样下着大雨,四五辆警车齐刷刷的停在了春化街的门口,一群带着大盖帽的高个子冲进家里,把家里翻得底朝天。

    那样的场景,几乎每个月都要出现一次,小小的贱橙耸着肩膀,吓得趴着门口,只露出一双怯怯的眼睛。

    她突然想起聂丹丹说的那个长命锁,便一下子踮起脚抓起那坠子,挂在脖子间,紧紧的捂着,像是攥着守护神,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摘下来过

    贱橙将长命锁摘下来送到年轻警官的手里,看着它被装进透明塑封袋里。

    “在这份《告知书》上签个字。”警察提醒着失神的她。

    她机械的接过那份有关行政案件权利与义务的《告知书》,却在落笔的一刹那顿了一下,她谨慎的阅读了上面的每一个字,小心翼翼的确认无误之后,才落笔签下自己的名字。

    简单的三个字,被她写得颤抖崎岖。

    “当你遇到危险的时候,它就会变成孙悟空!跳出来保护你哦!”

    童年记忆中的聂丹丹眉飞色舞,故弄玄虚的将那条长命锁在她眼前晃啊晃。

    孙悟空孙悟空

    贱橙偷偷在桌子底下搓了搓手心渗出的冷汗白炽灯太刺眼,让她的瞳孔失去焦距。

    孙悟空

    我好害怕你在哪里

    第47章

    【65】

    审讯室的排风扇似乎出了点故障,嗡嗡鸣响的声音让人心烦意乱。

    严肃的警察问了她好多问题,贱橙始终不在状态,恍惚的应答着。

    警方:“你和杭俪什么关系?”

    贱橙眉毛轻轻挑起:“您是指法律上还是?”

    警方:“都要讲一讲。”

    贱橙:“法律上没关系,但事实上她相当于我的养母。”

    警方:“你和聂丹丹什么关系?”

    贱橙想了想,心头忽然狠狠一酸:“母女。”

    警方:“你对杭俪是杭致刚名为义妹实则情妇的事情是否知情?”

    贱橙:“不。”

    警方:“那你对杭俪在春化街开设多家□□场所、故意杀人、引诱、教唆欺骗他人吸毒是否知情?你有没有参与过任何一项违法犯罪活动?”

    贱橙听着这一项项沉重的罪责,心里层层结冰,她知情,这么些年她怎会不知道杭姐和聂丹丹是做什么的,又怎会不清楚这一项项罪行犹如随时会要人命的毒蛇,如影随形?可是她一个小孩,又能改变什么。

    记得年少时她总会看到丹丹随着杭姐混迹在外,每天与各种人打交道,飞扬跋扈,周身都散发着令人不安的黑暗气息。每次教科书上提到“坏人”或者是“警察”两字,都会让她胆战心惊。

    成年后她开始不安于室,每天学人打架,染了头发在街上闲晃悠。她用尽一切办法让自己看起来无可救药,吸引家人的注意,终于有一天,杭姐和聂丹丹因为她死去的父母大吵了一架,聂丹丹便一气之下坐到了夏十六店铺的收银台里,每天耳提面命的看着贱橙,以身作则不准她继续学坏。

    那时的贱橙计谋得逞,心里安顿下来,她最爱的丹丹,她那如母亲般爱她的丹丹,为她而变成了普通人。

    贱橙搓了搓手心,垂目,摇摇头。

    “没有,不知道。”

    此刻,审讯室的外面,正站着专案组的警察,几个警官正透过玻璃和视频观察着贱橙的每一个反应和每一句话,谁都没有说话。

    年轻的警官景长正搓着下巴思考案情,手机却焦急的震动起来,来电显示是他的挚友祁限。

    “祁限,手续办好了?”景长一边用眼睛瞟着贱橙一边问。

    电话那头“嗯”了一声,接着沉沉的问道:“她怎么样?有没有很怕?”

    他沉默了下来,屏息等待着他的回答。

    景长听出了他语气中隐隐的焦虑,遂轻松地笑出了声:“你家这位小姑娘,淡定着呢,放心吧!”

    “那她有没有乱说什么?目前都问了什么?她都怎么回答的?”

    景长很适时的打断他的一连串疑问:“兄弟,你是律师你该懂的。”

    警方有警方的办事流程。整个专案组为了这次□□下了多大的力度?现如今主犯出逃国外,其他一些相关人员又都被躲起来避风头,而如今与杭俪接触最亲密的只剩下这么一个人,警方不可能放过任何一条线索,如果她有罪,依法处置,如果她是无辜的,警方也不会多做为难,而祁限的担心和焦灼此时没有任何意义。

    祁限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话,随即陷入了沉默。

    此时观察室刚好推门进来一个皮肤白皙高个子的年轻人,他一身休闲装,长得细皮嫩肉,儒雅文弱,手上带着常年拿画笔留下的茧子,在见到景长之后微笑点了点头,立正站好。

    “景队,我来交检讨的。”那人说。

    景长笑着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阿文,不用太纠结,杭俪出逃不是你的疏忽,这么长时间辛苦了。”

    青年男子浅浅的苦笑了一下:“没,不辛苦。”

    景长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次的线人做得很好,希望下次有机会合作。我知道,你一直想做一名警察,但你要知道,做不做警察只是名义上的事,做线人,也能除暴安良。你和我们的性质其实是一样的。”

    男子咬咬唇,轻轻的点了点头,望了眼审讯室里的贱橙,转身欲离开。

    景长唤住他:“阿文,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去a市躲一阵子吧,你想画画或者是做你的纹身都可以。”

    “还有,常攻的名字就不要用了。”

    【66】

    惨白的灯光下,审讯冗长而揪心。

    警察:“夏十六纹身店是你的吗?”

    贱橙:“不是。我只是个雇员,名义上的老板。”

    这么大的一个店,是一笔不小的投资,贱橙知道,杭俪之所以不把店铺放到贱橙名下,并不是舍不得自己的投资,而是她不想让贱橙和她的钱沾上一点关系,如今东窗事发,贱橙才明白杭姐的良苦用心。

    这世上不是什么钱都能要的,沾到手上就是洗不去的污点。

    杭姐和丹丹没让贱橙参与过任何犯罪活动,及时她与他们关系最为亲密,但无罪就是无罪,警方也不会对她做多为难,毕竟这不是在古代,一朝势落,九族连坐。

    审讯很漫长,贱橙几乎记不得自己说过什么。

    警察:“我们的对话就到这里,您可以走了。”

    “我可以走了么?”她木讷的站起来。

    “可以了,这段期间我们会有专门的警察监听您的电话,您也不能离开常在的活动区域,希望您和家属能够配合警方,早日抓获犯罪嫌疑人。”

    贱橙愣了一下,被那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刺痛了眼睛。

    家属?

    她现在,还有家属么

    一场审讯过后,就像是生了一场大病。

    在警方的带领下,她出了审讯室,一个警察递换给她那条长命锁,她默默的将它挂在脖子上,低头往出走。

    警察局的走廊很长,感觉怎么走都走不完,不时有铐着手铐的犯人被推搡着迎面走来,面如死灰的样子。贱橙怜悯的看了他一眼,心里难受极了。

    丹丹说,有些错误,一旦犯了,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贱橙不知道在新闻里他们被写成多么十恶不赦,也不知道他们在外面祸害了多少人,可是在她这里,那是她的亲人,她的依靠,是全世界都喊打她也要包庇的家人。

    所以杭姐,丹丹,你们跑吧,天涯海角,拼命地跑吧,不要回来,我不要你们了,我只要你们平平安安,哪怕一辈子都无法再相见,我也不愿看到你们变成这样。

    出了警局的门,祁限推开他黑色的轿车,快步走过来,小高也几乎是小跑着迎上来的,贱橙一抬头,就看见了他们俩。

    春寒乍暖,夜风吹得人心寒。

    祁限此刻已经换了身干净的风衣,他的眉眼褶皱而深邃,如寒池里的清风掠过。他走到她面前,脱下了风衣罩住了她瘦弱的骨架。

    贱橙冰凉的手臂被他带有体温的衣服包裹着,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此时此刻,什么爱情,什么心动,都不那么重要了,她也不想去想,或者拒绝,她只想躺在床上,好好的睡一觉。

    说不上明天一觉醒来,就会发现这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梦。

    聂丹丹还会揪着她的耳朵叫她起床,葱头还是会在早上九点准时开店,卫渊会从外面晨练回来,买一袋豆浆扔到收银台上去,谁爱吃谁就在油条上揪一口,反正他有洁癖,他自己是不会吃的。常攻依旧沉默的在纸上涂画着纹身的新样式,偶尔咬一口西瓜告诉门口的迎宾小妞们小点声

    贱橙越想,心里就越是被酸液腐蚀一般难受。

    祁限看着她的,抬手弄了弄她的发丝,怎奈自己天生不会安慰人。

    “我们回家吧。”他轻轻的,温柔的说。

    贱橙自始至终没有看他,手搭上她身上的风衣,揪紧,垂下眸子,脚尖在地上蹭了蹭。

    回家?

    他要收留她吗?

    如果是这样,她承认他很感动,她接济他一碗粥,他还她一袋米,知恩图报是美德,他祁限还算是有良心。

    可是,万一,她是说万一,丹丹偷偷跑回来找她怎么办?

    那时候被他发现,他会不会报警?

    她已经不再信任眼前这个男人了,不为别的,就为他眼中那失而复得的精明。

    贱橙也没将那风衣还他,因为那本就是她买给他的,她将披在自己身上的衣服紧了紧,骤然抬头对上他的眼睛,艰难的挤出一个苍白的微笑,竭尽全力的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落魄。

    “不用了,谢谢你”她越过他,沿着警局的大理石台阶一步一步的往下走,狠狠地吸了一口凉风,脚步轻得好像一缕游历三界的魂魄。

    这世上最多余的东西有三,夏天的棉袄,冬天的蒲扇。

    还有心冷过后,突然的殷勤。

    第484章

    【67】

    贱橙自顾自的往前走,没走出两步后面的男人就迈步追了上来。

    贱橙也没回头,只觉得她走两步,他就迈一大步,紧跟不舍。

    祁限:“你要去哪儿?”

    贱橙:“回家。”

    祁限亦步亦趋:“这么晚了公交车已经没了,你身上有钱打车回去?”

    贱橙:“我走也能走回去不用你操心。”

    祁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被带走之前警方就已经将夏十六查封了,你要回去哪儿?”

    贱橙紧紧的闭了一下眼,又睁开,忽然停了下来,双全紧握,怒然看他,一字一顿的说:“夏十六是我爸爸!”

    祁限也停了下来,被她脸上排斥的表情吓了一跳,忽热想起她曾经无比骄傲的对他谈起过这件事情。

    她说:“你知道夏十六是谁吗?是我爸爸,嗯嗯,亲生的哦,你看过梁朝伟的《流氓医生》吗?我爸爸就是里面的阿文。他多情又有才华,高大又帅气,你看我长这么高,杭姐就说我随我爸。”

    她提起这些时眼里都闪着光的,像是波光粼粼的两汪清泉。

    “我爸爸是医生,非常出色,只是年轻气盛,看不惯医院里的不公制度,就自己跑到春化街来开诊所了。他广施医德,深受居民的喜爱,就像你现在这样。你现在给群众做免费咨询的样子,一定很像我爸。”

    祁限从她叽叽喳喳的声音中挣扎出来,对上她的眼睛,他在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一个令她讨厌的自己。

    她恨恨的瞪着他,就好像此时此刻,他和那些冷眼相对的警察没什么区别。

    祁限突然发现自己坏透了,心一下子就软了,声音也柔成一盘细沙,说:“跟我走吧,别闹了,好吗?”

    贱橙本想一脸讽刺的问问他到底算是她的谁,可是话到嘴边却没了问的心情,她现在甚至连话都懒得说,只想一个人呆一会。

    她依旧自顾自的走,祁限看出了她脸上的倦意,便快步追上去,用身体挡住她的去路。

    祁限:“我拗不过你,可是晚上实在冷,你这样一定会感冒的。”

    “让开,祁限,我真的没心情跟你玩你追我赶的游戏,你让我一个人待会好吗?”她似乎连发脾气都没有了力气。

    祁限:“要不然这样,我给你找家宾馆,你先去睡一晚上,明天心情好了我再来接你,好吗?”

    远处的小高上了车,长长的按了一下喇叭,提醒贱橙不要耍小孩性子。

    贱橙停下来,淡淡的望着他:“祁限,你现在这样,又算什么?报恩吗?”

    贱橙见他没说话,冷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没想到后面的人又穷追不舍的走过来,轻而易举的挡住了她的退路。

    祁限闪躲着她的目光,犹豫的说道:“我觉得,应该算是。”

    贱橙不安的一颗心突然坠下来,落地砸出一大块深不见底的坑,扬起一众尘土。

    她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如释重负的望着他:“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要住套房,最好的那种。”

    小高将两人载到附近一家四星级的酒店,祁限和贱橙分别坐在后座,她始终看向窗外,夜风将她的刘海吹得摇摇洒洒,一腔心事难以倾诉。

    祁限偶尔转头看她一眼,又很快陷入夜景当中。

    车窗外的灯火霓虹化成一条条七彩斑斓的线条,飞速滑过,车厢里却是灰暗无光的。

    祁限在酒店里给她开了一间套房,贱橙拿到房卡便先行上了楼,随便挑了一个卧室,灯一关,门一锁,谁也不理。

    小高和祁限被关在门外,劝也劝不到。

    “怎么办啊,会不会出什么事?”小高担心的问。

    “不会的,她没那么脆弱,你先回去吧,用你的身份证帮我在隔壁开间房,我今晚就在这儿住了。”祁限说。

    偌大的套房里安静的可怕。

    贱橙心安理得的享受着祁限所谓的“报恩”,那空荡荡的行政套房里,只有她一个人眨眼的声音,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谁也无法理解她的处境,她曾以为,被祁限莫名其妙抛弃的那段时间才是最难熬的时期,现在想想,跟被所有人抛弃比起来,祁限算个屁。

    她哭也哭不出,睡也睡不着,坐也坐不住,站也站不安。

    迷茫之际,忽然听见门口有敲门声:咚,咚咚,咚咚咚。

    一声,两声,三声。

    贱橙突然坐起来!锁骨间的长命锁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她竖起耳朵听着,心里忽然有种预感。

    【68】

    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她穿上宾馆里的一次性拖鞋,三步两步跑出去!用力的拧开门,心跳如雷!

    门被“嚯”的一下打开,她的眼中骤然亮起了闪闪波光。

    卫渊戴着黑色的墨镜,站在门口处,英挺的鼻梁被走廊里的暗光打下一小片阴影,他愣了一下,显然被她光速一般的开门动作弄得惊愕。

    真的是他!

    刚刚出警察局的时候,她就感觉到警局门口的墙壁后一个黑影快速闪过。

    原来真的是他!

    贱橙眼眶灼热,一下子扑到卫渊身上去,紧紧的,紧紧的搂住他的脖子,像个受委屈的小孩。

    “我就知道是你!我就知道是你在跟着我!”

    卫渊先是一愣,随即抱着她的腰身迅速进了门,然后将门重重的关上。

    他轻轻支开她的身子,褶皱着眉头俯视着她,柔声道:“怎么哭了啊?去趟警局吓成这样?”

    贱橙再次抱住他的脖子,似乎是几千几百年都没有相见了一般,心里的委屈像是被锥子戳破的沙袋,怎么收也收不住,她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一边流一边尽情地往卫渊脖颈了蹭啊蹭。

    “我还以为你们都不要我了!呜呜”

    “好了好了,别哭了啊,吓成这样啊?我这不是来找你了么?”他既心疼又好笑,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后背。

    贱橙还是在哭,哭得嘴唇都麻了,整张脸红得像桃子,却依旧不肯放开卫渊的脖子。

    卫渊比她高一些,这样僵持的动作要刻意低身去配合她,时间久了自然觉得腰酸背痛,加之这两天又没怎么睡觉,体力有些不支,不禁觉得头晕目眩,耳脑嗡鸣。

    贱橙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赶紧放开他,一边哽咽,一边担心的问:“怎么了?卫渊?”

    卫渊虚弱的勾唇一笑,摸了摸她的头发:“没事儿,一天没吃饭了”

    他真的以为,或许这辈子都见不到她了。

    “啊?都怪我都怪我,你快进来躺一会,我去给你订餐!”她扶他到卧室的床上坐着,赶紧打电话给总机叫餐厅送餐,接着又帮他脱了鞋让他躺到床上去休息,摸摸这儿摸摸那儿的,生怕他下一刻就会消失。

    卫渊见她忙碌的围着自己转,眼睛还哭得红红的样子,赶紧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笑笑:“别担心,我不走。”

    她忽然停了下来,眨眨眼看了看他。小心的问:“真的?”

    “嗯。陪着你,哪儿也不去。”

    贱橙忽然一下就笑了,接着又哭了,素日里大大咧咧的小*丝摇身一变成了琼瑶剧里患得患失的女主角。

    卫渊一定不知道自己这样的一句话,对她来说有多大的治愈性。

    虽然她平时总是欺负他,调戏他,对于他的傲娇和冷淡总是嗤之以鼻,虽然他老是酷酷的不爱搭理人的样子,但此时此刻,他是她最亲切的人,是她漂在茫茫大海的一根浮木,恨不得永远抱住不撒手。

    于是贱橙又哭了,咬着嘴唇眼泪唰唰落下来两行,就连她自己都觉得矫情。

    可卫渊似乎一点也没有要笑话她的意思,只是轻轻的拍了拍身边的床:“来,坐这儿。”

    她坐到床边去,跟他并排坐着,转头看看他的脸,视线落在他的墨镜上。

    卫渊刻意忽略掉她投过来的探寻目光,用拇指截断她脸上的泪痕,语气轻松的问道:“给我定了什么好吃的?”

    贱橙大咧咧的抹了把眼泪,一个一个的数着:“锅包肉鱼香肉丝还有大米饭”

    她挨个儿报完菜名,抬眼望着他,突然发现他看自己的眼神,很深很深。

    第49章

    【69】

    贱橙从他深深的眸子中拔出来,心有余悸的问道:“你为什么这样看我你要走了么?”

    “没有啊,”卫渊眉头一挑,满意的点点头:“我只是想问你有没有告诉他们不要加葱蒜?”

    贱橙微微张了张嘴巴,一拍脑门:“啊我给忘了我现在马上去打电话”

    卫渊的最讨厌吃葱蒜类,她一紧张就给忘了。

    “喂,不用了。”他拽住她的手,将她拉坐回来。

    “逗你呢,能填饱肚子就可以了。”

    贱橙坐了回去,低头有点不高兴的样子。

    卫渊带着点薄责的意味问道:“从你被警察带走,我就一直跟着你,我看你又和律师吵架了?人家要送你回家为什么不肯?”

    提起祁限,贱橙忽然一阵难过:

    “卫渊,我不想玩什么报恩游戏多没劲”

    卫渊点了点头,心下了然。

    都说旁观者清。那律师条件虽好,却是精明透彻的人,不能说对她这样义无反顾的女孩子一点都不动心,但看的出他自始至终都控制得很好,拿捏得住分寸。

    可爱情这种东西,不是出过多少次海就能保证不陷风浪的,也不是打过多少次猎就能纵横山林的,爱情是百慕大三角,是撒哈拉大沙漠,是危险到谁都无法掌控的绝境。

    今天他在警察局附近躲着,看到祁限亦步亦趋的追着她走的样子,就不难看出,他在这场感情里,并非是那个能做到全身而退的人。

    或许,只是他自己还没发现。

    卫渊摸了摸她的头,像个贴心的哥哥一样安慰她:“讲故事时间到了,要不要听‘杭姐丹丹出逃记’?”

    贱橙苦笑得歪歪嘴,懒懒的躺下,他也躺下,脑袋枕在手臂上,面对面的,四目相对。

    她指了指他鼻梁上的墨镜,道:“你的眼镜”

    说完她有点后悔了。

    卫渊对自己的眼睛似乎很自卑,她甚至与他相处了这么些年,却从未见过他的那只眼睛。

    “你想看吗?”他说完伸手就要摘,却被她按住了手。

    她摇摇头:“不想”

    卫渊今天尤其的温柔,不似旁日般冷清寡淡的样子。

    可能是看她太可怜了吧,也可能是惺惺相惜,总之此时此刻,贱橙觉得仿佛全世界就剩他们两个一样,往可怜了点说就叫“相依为命”。

    卫渊按住她的手,放在眼镜架上,慢慢的将眼镜摘下来。

    贱橙在心里暗暗提醒自己,千万不能做出很惊恐的眼神,免得伤了他的心,可是直到那只眼睛露出的那一刻,贱橙也没觉得多吓人。

    他那只坏掉的眼珠,就像是被晒干了水分的龙眼肉,缩成了一小团,灰灰白白的,有些透明,而另一只却显得异常漂亮。

    “挺挺好呵呵”她小心翼翼的照顾着他的情绪。

    卫渊大方的看着她:“二十几年了,满足你一回,尽管看吧!”

    贱橙忽然一阵心疼:“怎么弄的啊”

    卫渊道:“我妈妈。我一岁的时候,患了眼疾,我妈迷信,就把春化街有名的大神找来给我看病,大神说眼睛里有冤魂作祟,要用罐头瓶装上蜡烛照一照,驱驱邪,结果这只眼球活生生给考爆了。”

    贱橙打了个哆嗦,惊悚于那些人的愚昧。

    “那时候春化街里做过坏事的人很多,家家都要供点什么保佑平安。大家都迷信的很,你爸爸夏医生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来到了春化街开诊所,听到这件事后马上赶到了我家,制止了那个当时很有威望的大神,我的另一只眼睛才被保住。”

    贱橙听得入迷:“啊这么说我爸爸是你的恩人啊,所以小时候我一挨欺负你总是第一个冲上去就是因为这个?”

    卫渊:“也不全是。你小时候太怂了,恰好我这人有点同情心而已。”

    贱橙:“”

    这个夜贱橙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说:“其实我有时候在想啊,杭姐家里拱了那么多菩萨烧了那么多香,是不是因为做了很多坏事?”

    卫渊盯着她天真的脸庞,忽然沉默了。

    他该怎么回答她呢?那个她心中如同山一样可以依傍的杭姐,对他做过的坏事?

    【70】

    夜深,只有街角的一家咖啡厅还亮着灯,一个穿着驼色风衣的男子款款走来,在角落的位置坐下。

    对面坐着的美女抿了口咖啡,收起手上的时政杂志,温婉一笑:“又睡不着,把你叫出来了,真是不好意思。”

    祁限也是刚接到她的电话,才从酒店里出来,眉眼间也带着倦意。

    “我也失眠,恰好和你聊聊天。”

    方雨绮温柔的将咖啡调好,推到他手边去,说道:“你弟弟的遗物,我让我同事收拾了一下,明天给你送去。”

    祁限似乎不想提他的弟弟,面无表情的说了句“好”,方雨绮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她知道祁限弟弟的事也是偶然。

    那时候她刚刚来到省电视台报到,有个八卦的同事就在新员工欢迎会上说了这个事情。

    祁限的弟弟叫祁傲,是s大播音主持专业的在校生,一直在省台做实习记者,小伙子看起来也白净乖巧,为人也看不出什么毛病,后来有次去春化街做暗访,不知怎么就染上了毒瘾,实习也不来了,后来听说被富婆包养去了广州,就再也没回来。

    方雨绮曾在年少爱慕祁限的时候资助过这个孩子,便暗暗觉得揪心。后来有一次她在电视台见到了祁傲,他可能回来办什么手续。那孩子整个人瘦得眼窝都陷了进去,特别憔悴。

    而他也诧异的看了方雨绮一眼,似乎认得她一般,却在下一秒匆匆乘着电梯离开了。

    后来的某一天,她接到了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对方说他是祁傲,想让她帮他完成一份心愿。

    终于,祁傲的死亡消息还是传来了,而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竟然是方雨绮。方雨绮就瞒着祁限,帮助他的弟弟完成了遗愿。

    方雨绮知道,祁限很忌讳提到祁傲的,他似乎觉得那个还是是他的耻辱,也是他一辈子都摆脱不了的歉疚。

    不过好在,那个将祁傲带入地狱的老女人正在被举国通缉,相信不久就会落网。

    为了转移这个开场就错了的话题,方雨绮优雅的调了调咖啡,对上他锋利的眉眼,说:

    “上次和你说的,去尼泊尔度假,你考虑的怎么样?我是想了好久,觉得身边的朋友也只有你能谈得来,旅途该不会很寂寞。”

    祁限似乎有心事,但被眉眼之中的多情掩饰得很好,幽幽道:“好啊,尼泊尔,一直想去的地方。”

    他没有拒绝。

    他似乎对于她从来不曾拒绝。

    上次她提议一起出去看电影,他没有拒绝,两人在电影院里聊得很投机。

    还有那次她发烧生病叫他来她家的时候,他也没拒绝,他甚至体贴的买了药,又将睡着的她从沙发抱到了床上。

    方雨绮心底暗暗雀跃了一下,她没想到他能答应的这么痛快,眼前的这个男人,潇洒多情,绅士优雅,又对她区别于其他女人的亲近,让她不禁感到阵阵悸动。

    尽管知道他和那个夏予橙有过名义上的婚姻,但她坚信,那样的女人和祁限,就像是西裤配麻绳一般,根本无法沟通,而从祁限对自己的种种欣赏来看,他对她不一定就没有男女之间的那种意思。

    如果有的话,方雨绮觉得,她不想错过这样一个男人。

    于是为了表达自己的落落大方,方雨绮关心的问道:“对了,发生这样的事,夏予橙还好吧?”

    “还可以。”

    “那你要多照顾照顾她啊”她说。

    “我会努力照顾好她,”他的表情找不出任何破绽:“毕竟她在我落魄的时候也曾那样对我,这算是一种感激。”

    他说这话的时候有点恍恍惚惚的,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第50章

    【71】

    昨晚与卫渊聊了很久:

    杭姐和聂丹丹其实早就准备好了潜逃计划,打算带着卫渊去菲律宾,尽管卫渊没犯什么事,但杭姐说毕竟他是个男的,又值得信任,出逃的路上能够照应他们。

    卫渊说杭姐和丹丹不想让她跟着一起过流亡的生活,这就是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的原因。

    卫渊本已经被杭姐带到了码头,却在开船前偷偷跑了回来,他不想去保护谁,他只想回来找贱橙。

    卫渊讲着讲着,贱橙就睡着了,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像是在被梦境纠缠。他从床上起来,松开她紧紧扯着她的手,轻轻的退出了她的房间。

    第二日阴雨天,贱橙一梦做到天亮,一晚上梦到的全是丹丹被枪毙的画面。

    睁开眼睛,卫渊已经不在了,她一下子坐了起来!四下环顾,巨大的不安袭来。

    一切都像是一场梦!好像他从来未曾回来过。

    贱橙害怕极了,继而试探性的小声叫着他的名字。

    “卫渊”

    “卫渊?你还在不在?”

    房间里没人应答。

    她心一凉,开始感到不安。掀开自己身上被人盖好的被子,穿上拖鞋下床去,一边叫着他的名字,焦急而无助。

    “卫渊!”

    她很害怕他走掉。

    祁限从酒店的电梯里出来,手里提着麦当劳早餐袋,拿着房卡在她房门上轻轻一刷,门便自动开了。

    祁限刚要迈步进去,就看到一个男人的身影焦急的从左边的房间跑向右边的卧室!

    祁限瞬间警惕起来!迅速走进去,却看到了卫渊的背影

    贱橙的房间里传来她唤他的声音。

    “卫渊!卫渊!”

    “我在!”

    祁限不明所以,一步一步的往屋里走着。

    两个人昨天晚上就共处一室了?

    他心头莫名的恼火,想进去问个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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