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暖,大半夜的,你还真是自作多情,多管闲事。
我狠狠的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转头对司机说:“师傅,开车吧,回市区。”
师傅见我突然声音冷硬,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掉了头,麻溜的开车往市区赶。
临下车前,他还不忘叮嘱我道:“小姐,有些事情看开点,不能强求他不爱别人,只要他更爱你,就足够了。”
我一个人下了车,裹紧了衣服慢慢往家里走,满脑子都是麦瑞和季城铭在一起的画面。
我永远都没有办法像她一样,知道季城铭小的时候是什么模样,知道季城铭伤心颓废的时候是什么模样,知道季城铭的所有心事和哀愁。
我所拥有的,只是和他在一起的短暂岁月,还有对他一知半解的了解,在麦瑞面前,我渺小而又微不足道。
这样想想,竟觉得有些嫉妒麦瑞。
第二天上班,我顶着两个熊猫眼,心不在焉,神情恍惚。
直到夏程风将笔扔到了我的桌子上,我这才如梦初醒。
“你想什么呢?”他一脸正色。
我看了看手里的图纸说:“你们拿不定主意,我说的方案你们又嫌不成熟,我还能说什么?”
“那你觉得方案一和方案二哪个更可行?”
我皱皱眉,如实道:“都不怎么样。”
夏程风扬了扬眉毛问:“你确定?”
我点点头,认真道:“没开玩笑。”
一时间,办公室里的几个人神情都怪怪的。
我因为跟他们已经处的熟了,平常都是有话直说,所以也没当一回事。
她是我妻子
“一个刚入行的小姑娘都能看出方案的好坏,你们一部的人是不是都该去后勤部呆了?”
一个声音突然在我身后响起,不回头看还好,回头一看,我不禁吓了一跳。
程凯文背着手站在门口,一脸严厉的神情,环顾着屋里的人。
我缓缓站起身子,身体有些僵硬。
微微想他躬身道:“程总!”
他这才扭头看我,神情比起上次问话时要严肃了许多。
微微的点点头问:“你觉得这两个方案不好在哪里?”
我脑袋一时有些空白,刚刚一直在神游太虚,哪里有琢磨这么多,只是凭看了两眼的直觉而已。
我看了看夏程风,他似乎已经看出了我的窘迫,并没有救急,只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我有些丧气的耷拉着脑袋,程凯文却一副非等我说出个所以然的架势。
惊魂未定中,我只能如实道:“我也不是很有经验,只不过是凭感觉随便说说。程总您别介意。”
“不介意,你说吧。”
他不以为意。
我只好硬着头皮道:“方案一的楼层划分并不是很人性化,方案二的楼体结构似乎看上去并不是很顺眼”
他看着投影上的内容,听了我的话,竟点点头,有些欣赏的说:“你的感觉就是我的感觉,这样吧,你把你心目中的理想方案做出来,做好直接拿给我看。”
“我?”
我有些惊讶的指指自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夏程风倒是并不惊讶,脸上的神情淡淡的。
只是办公室的那些人,似乎已经连下巴都砸到了桌子上。
他颔首,肯定了我的质疑。
之后便没再多说什么转脸对夏程风道:“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夏程风站起身子,对着我比了比抹脖子的动作,便随他走了出去。
他们出去以后,办公室的人立马捡起下巴围了过来。
“小江,你是怎么发现方案不好的?”
“小江,你真牛!”
“小江,你是第一个敢在程总面前评论案子的人!”
“小江”
我有些无语的翻了翻白眼,现在需要重做案子的人是我,如果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多那句嘴了。
中午吃过饭,我跟赵敏敏去总部拿资料,赵敏敏一边盯着手机一边感叹最近的天气。
“过两天又要降温了,还有狂风暴雨。这么冷的天刮风就算了,还下雨,真是要命。”
“你躲在家里不出来不就好了,有暖气怕什么!”我嘲笑她的杞人忧天。
“总要有个出门的时候吧,难道不用上班吗?”她不服气道。
正说着话,我们绕过前台刚走到会客室门口,赵敏敏不由的拉拉我的衣袖。
我有些奇怪的看向她,只见她神情僵硬,眼神定定的看着会客室里。
“看什么呢?”
我顺着她的目光往会客室里看去。
只见周家麟正面对着我们站着,他一手撑着墙,一手插在裤袋里,身子微微前倾,与他面对面的,站着一个女子。
女子身材高挑,皮草短裙,格外性感,紧紧的贴在墙上,被他禁锢着,看不清神情。
不过从肢体上看,似乎没有抗拒。
我转过头去看的时候,周家麟就已经看到我们了。
他并没有因为我跟赵敏敏的窥视而有任何反应。反倒是他逼迫式的瞪视着我们,让赵敏敏有些慌张起来。
他对面的女子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异样,顺着他的目光转过头看着我们。
她不转头倒还好,一转头我跟赵敏敏更是有些招架不住。
那个女子不是旁人,正是戴菲。
赵敏敏条件反射一般的转回身子,神情僵硬道:“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一溜烟跑走了。
我也不面目表情的看看他,转身准备清场,周家麟却一个大步从屋里迈出来,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忙挣了挣,想抽回手,却不料他手上的劲道很大,抓的我手腕都有一些疼。
“周家麟,你放开我,这是在公司!”
我低声提醒他道。
他神情固执,眼底里带着不容商量的坚持。
定定的看着我,对戴菲道:“你先回去吧。”
“可是周总”
“叫你先回去!”
他的声音冷硬,带着不容商量的口吻。
周家麟在公司里一向是优雅健谈的人,这样一番冷漠疏离的样子,确实让戴菲吓了一跳,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她后退了几步,脸上有些不甘心的神色,最后有些怨恨的看了我两眼,这才转身跑开。
完了,又得罪人了。
我有些头痛的叹了口气,竟忘记了周家麟还剑拔弩张的站在我对面。
他见我这副不上心的模样,一副恨不得要把我吃掉的表情。
我的手腕突然一紧,被他整个人拖进了会客室里关上了门。
他将我一步一步逼至墙角,我退无可退,有些惊恐的看着他,一面紧贴着墙。
他走近我,一只手按在墙上,一只手插在裤袋里,身子微微前倾,一脸怒气的看着我。
跟刚刚一样的姿势,只是换了我被他禁锢。
我不禁仔细想了想,究竟是怎么得罪他了。
上次的不欢而散,还是这次坏了他的好事?
我支支吾吾道:“那个,我就是路过,真不是有意要打扰你们的”
他一脸深沉,仍旧不搭理我。
“我真的什么都没有看到!”我举起手保证道。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道:“江小暖,你的脑子究竟是什么结构?”
“你什么意思?”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竟真以为我跟她之间有什么?”
他有些苦笑着反问我。
我一脸天真道:“难道不是吗,你们都那样了”
“你!”
他有些气结。
喃喃道:“我只是想试探一下你究竟介意不介意,没想到你真的一点都不介意!”
我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抽了抽手,试着挣脱出来。
“你别闹了,我还有事儿呢!”
他有些失魂落魄的放开我的手,眼神中很是落寞。
我没心思注意这些,只想着闪身逃出他的控制范围。
才刚一动身,他突然伸出另一只手抵在墙上,将我彻底禁锢在他的胸前。
“周家麟,你干什么?”
我也有些恼怒起来。
他淡然的看着我怒视他的样子,眼神突然变得格外平静。
我看着这样的他,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他好看的鼻子一点点的在我眼前放大,瞳孔里星星点点格外澄净。
我正恍着神,会客室的门突然被一脚蹬开。
我一个扭头,周家麟突然扑了个空,整个人僵硬在原地。
此时出现在门口的不是别人,正是季城铭。
他已经换了身深蓝色的西装,紫色的衬衫衬得他的脸色格外阴沉。
并没有穿昨天晚上我看到的那身已经弄得脏乱不堪的衣服,想必是麦瑞替他打点的罢!
我这样想着,心里竟有些泛起了酸意。
他用格外锐利的眼神看着我,我怔怔出神的看着他,周家麟则一脸恼怒的看着我看季城铭的侧脸。
我们三个都静止在原地,会客室的气氛变得莫名压抑起来。
季城铭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他看到周家麟的身子紧贴着我,神情愈加阴冷。
“这里是办公的地方,并不是你们调情的地方。”
他声音低沉,像是无比沉重的钝器一下一下捶打着我的心脏。
我这才意识到我跟周家麟此时的肢体动作格外暧昧,忙伸手推了推他。
周家麟却站定了身子一动不动,有些挑衅的看着季城铭,嘴角微扬道:“对我们而言,这不算调情。”
季城铭这才抬眼看他,眼神中满是轻虐。
“算不算不由你来说,别忘了,他是我妻子。”
季城铭伸手抓住我的手腕,一把将我拽了过去。
我有些手足无措的被他拽到身后,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不合适,便索性闭紧嘴。
“他是你妻子?”
周家麟轻笑,不甘示弱道:“季城铭,别告诉我说你爱的人是江暖,她也只不过是你的妻子而已,你们之间的协议婚姻,我早就已经知道了。”
季城铭扭头看了看我,一脸的冷寂。
我忙摆摆手辩解:“不是我告诉他的。”
他自己看到的合约,应该不算是我告诉的吧,我这样想着。
季城铭只是眼神一扫,并未多跟我纠结,转头看着周家麟道:“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不牢你费心。”
说完他拽着我的胳膊,拉着我往门外走。
我看了看周家麟,他站在原地,看我的神情有些受伤,就像是被抢了玩具的孩子,一脸隐忍与愤懑。
“季城铭,总有一天,你会把她害了。”他声音低沉道。
季城铭并没有回头,背影挺拔,拉着我的手微微加重了一些力道。
从会客室出来,我忙拽住他,踌躇道:“外面好多人。”
他站住身子,微微顿了顿,这才松手放开了我。
手腕今天注定有些多灾多难,我稍稍活动的一下,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季城铭在原地站了站,背对着我,我看不见他的神情,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好一会儿,他微微侧头看了看我,什么都没有说便迈着大步走了。
我隐隐觉得,他的到来似乎不是巧合。
小暖,我爱的是你
晚上狂风肆虐,我关好窗子将空调打高。
连续几日降温,外面已经冷的不成样子。
我泡着咖啡,桌子上堆满了材料,这些都是我这些日子收罗的有关于程凯文以前做过的案子,要想做出对他口味的东西,得先了解他的风格才行。
看了一晚上这些资料,我发现程凯文确实不是空有其名,很多经典案例我们甚至在大学课堂上做为典型研究过的,原来都是出自他手。
想来他从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大学生,一直坐到今天这个位置,并不仅仅是因为他娶了夏家的千金。
不知不觉间,时针已经指向了十二点,我趴在灯底下揉了揉眼睛,这才关掉电脑准备睡觉。
一起身,却听见门外有悉悉索索的动静。
因为上次被钱凯绑架过的事情有了阴影,我第一反应便是关掉灯躲在了门后。
过了好一会儿,这才听见密码锁嘀嘀的开门声。
我蹑手蹑脚的探头出去,见有人歪歪扭扭的进了屋子。
他没有开灯,只是扶着客厅的沙发站着,头低低的垂着,看身影竟是季城铭。
他怎么半夜回来了?
我忙走过去扶他,还没靠近,便闻到他一身刺鼻的酒气。
“你又喝酒了?”
他只是哼了哼,并没有答话。
我伸手接过他手里的外套,扶着他往他的卧室走。
他全身的重量都靠在我身上,我有些不堪重负,歪歪扭扭的推开他房间的门,刚走到床边便被脚下的地毯绊到,跟他两个人齐刷刷的歪倒在了地上。
我趴在他的身上,脑袋重重的磕在了他的下巴上。
他摊开手脚仰面躺在地毯上,紧闭着眼。
我捂着额头,挣扎着爬起身问他:“你怎么样?”
他这才微微睁开眼睛,眼神散淡的看着我,在夜晚朦胧的光线下,闪闪烁烁,幽深而又沉静。
“小暖!”
他的声音轻轻的,语气里透着难得的温柔。
“啊?”
我怔怔的答应了一声,有些不知所措。
他突然笑了笑,神色间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悲凉。
抬手轻轻抚着我的脸道:“真的是有些想你了。”
我只觉得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被他冰冷的手指划过脸颊,整张脸却似乎燃烧了起来。
他见我不说话,突然一个反身将我压在身下,鼻尖抵着我的鼻尖,气息温热,带着酒精的味道,一瞬间,我在他深邃的眼神中,似乎已经微醺。
“季城铭,你……”
“小暖,不要说话。”
他声音低低的,从我的耳底直击心脏,整个人都酥酥痒痒的瘫软了。
我穿着薄薄的一件睡衣,他身上也只剩一件衣领松散的衬衫,我们紧紧贴在一起,似乎能听见彼此心跳的轨迹。
原来季城铭的心脏也会跳的这样快。
他看我的眼神一点一点变深,最后像是一片暗夜中的汪洋,无边无际。
我僵硬的躺在他的身下,两只手被他压在手里,眼神有尤为无辜的看着他。
他看着这样的我,似乎若有似无的叹息了一声,突然埋下头顺着我的脖颈一路吻了下去。
季城铭的唇齿微凉,下巴上有隐隐的胡茬刺痒着我的皮肤,他一点点的噬咬着我,我只觉得像是被一股细微的电流从脖颈一路电到心脏。
直到整个人都近乎瘫痪。
他见我没有反应,顺着我的轮廓一路吻至我的唇边。
轻咬着我的唇线低声道:“小暖,我想要你。”
我的大脑已经一片混沌,睁开紧闭着的眼睛,看到他英气逼人的眉目放大在我面前,整个人似乎就已经沦陷在了他的眉眼之间。
“季城铭,我不是麦瑞,我是江暖,你确定没有认错人吗?”
我低声问他,一脸的迟疑。
他伸手抚开我额头的发丝,细细的看着我,语气柔软道:“小暖,不是麦瑞,我爱的是你。”
我听的心里一片复杂,这句话从季城铭嘴里说出来,似乎带着难以抗拒的杀伤力,将我整个人击溃的一败涂地。
我缓缓闭上眼睛,任由着他的唇齿在我脖颈间一番掠夺,他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抬手抚住我的后颈,缓缓的吻至我的唇边。
他轻咬着我的唇瓣,慢慢的伸出舌尖撬开我的牙齿,与我的舌头纠缠在一起。
季城铭慌乱的撕扯开我胸前扣子,手掌滑入衣领里在我胸前游移。
我的身体慢慢变得燥热起来,只觉得有一股热气直冲脑门,整个人已经失去了理智,情不自禁的伸手环住他的腰际,伸出舌头回应着他,慢慢的与他纠缠在一起。
感觉到我热烈的回应,季城铭似乎变得更加狂热起来。
他埋头到我胸前,一边啃噬一边褪掉我的衣衫,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有些微微发抖的盘在他的身上,嘴里轻轻唤道:“城铭……”
他抬起头看看我,轻轻吻了吻我的我眼角,将我横抱起来轻轻放到了床上。
我有些羞涩的扯过被子盖住自己,咬着被角有些紧张的看着他。
他定定的看着我,三两下脱掉自己身上的衣服,轻轻钻进了被子里抱住我。
一晚上,我跟季城铭紧紧纠缠在一起,他揽着我的腰,甚至连睡熟时都没有松开过双手。
我有些筋疲力尽的睡在他的怀里,四肢酸软,意识也昏昏沉沉。
他睡着时的神情格外安静,眉目舒展,嘴角微微上扬,这应该是他最没有防备时候的样子,而能看到他这种样子的我,觉得格外不真实。
我伸手覆住他放在我肚子上的手,指节分明,纹路清晰,这样的季城铭正将我揽在怀里,这是真的。
一晚上,在胡思乱想中缓缓入睡,却也睡得格外深沉。
第二天醒来时,床上就只剩下我自己。
我以为是做了场梦,坐起身子才发现,这是季城铭的房间季城铭的床,而我身上,也是一丝不挂。
我有些羞愧的裹紧被子,看到地毯上的凌乱衣衫,这才不得不相信一切都不是梦。
我穿好衣服,从房间里探头探脑的出来,,客厅里也没有看到季城铭的身影。
他什么时候走的,我竟一点都不知道。
在房间里找了一番,也没有发现他留下的只言片语。
我有些失落,心里也乱糟糟的,收拾好被我们折腾的一片狼藉的房间,便心事满怀的赶去上班。
外面很冷,有水的地方基本上都结了冰,四海的工程最近基本上都已经处于停工的状态。
夏程风带我去工地上视察,我戴着安全帽缩手缩脚的跟在他的身后。
远远的,看到上次我们救过的那个孩子背着书包一蹦一跳的走过来,我跟他打招呼道:“小朋友,还没有放假吗?”
他看到我包裹的严实微微怔了怔,直到夏程风转回身,他这才认了出来。
“叔叔阿姨好,我们今天期末考试,考完就放假了。”
“那你考得怎么样?”夏程风蹲下身子问他道。
他认真思考了一番,笑着说:“应该可以拿满分的,奶奶说如果我能考满分,过年之前就把我的房间修补一下,这样冬天就不会漏风了。”
“你的房间漏风?”夏程风一脸惊讶。
他点点头道:“我们家的楼房太破旧了,夏天的时候下暴雨,还掉下过一根梁,差点就砸在奶奶头上,每次外面下大雨,屋里就下小雨。”
我笨重的蹲下身子,拉着他的手问:“这么危险,奶奶为什么不愿搬家呢,爸爸妈妈也不管吗?”
“爸爸妈妈已经去世了,奶奶说,就算是死在老房子里也不愿意搬到楼房里。”
“为什么?”夏程风不解。
他摇了摇头,一脸茫然道:“我也不知道,叔叔阿姨,我要回家了。再见!”
他说完便匆匆忙忙的朝家走。
夏程风看了看我,一脸忧色道:“走,跟他回去看看,我实在是不放心。”
我跟夏程风又去了婆婆家,婆婆这次看到我们还算客气,毕竟曾经救过他孙子,他放我们进了屋,还客客气气的给我们倒了水。
夏程风打量了屋里一番,除了墙体裂痕多,楼房的主体结构甚至都已经变形,他一脸忧色道:“婆婆,不是我们一定要劝你搬迁,只是你这个房子真的不能再住人了,漏雨漏风还算是小事,万一坍塌会出人命的。”
“孩子,你不用再劝我了,我都这把岁数了,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这个房子里的。”她语气坚决。
“但是您也要为孩子想想啊,孩子还那么小。”
牙子正在破旧的电视机前看动画片,他脸上的神情简单却很满足。
婆婆扭头看了看他,神色有些复杂。
我知道牙子是她的软肋,或许是她唯一的突破口,便继续说:“孩子还小,以后的路还很长,住在这里偏僻不说,离学校又远,您总不能让他一直呆在这样的坏境下成长吧。”
她叹了口气,口气虽然松动了些,但态度还是很坚决。
“反正我活着是不会搬得,其他的,就等我死了以后再说吧。”
我跟夏程风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又悻悻而返。
如果我没听错,是你吗
在工地上跑了一天,我一身疲惫的回了家,推开门,屋里还是空空荡荡的。
季城铭还是没有回来。
手机里没有他的电话,也没有他的短信。
我忍不住胡思乱想,他现在是在公司加班,还是在麦瑞那里?
洗澡的时候,看到自己身上还有季城铭留下的印记,我突然就有些心酸起来,忍不住在水流如注的莲蓬头下放声哭了起来。
怎么能就这样不留只言片语,没有解释,也没有交代。
在他的心里,我究竟是谁,究竟又有多少分量。
洗过澡,坐在沙发上发呆,没有心情吃晚饭,也没有心情看电视,电视开着,心思却全在别处。
就这样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再醒来时,外面已经下起了暴雨,狂风敲打着窗户,发出诡异的声响,我看看手表已经凌晨一点钟,季城铭应该是不会再回来了吧。
电视还开着,新闻频道的采访现场格外嘈杂,我心烦意乱的拿起遥控器准备关掉电视,却被电视上的现场报道吸引住了。
“现在是凌晨一点十二分,我们现在所在的地点是城外老房子的聚集地区,现在大家可以看到,因为连续几日的大风天气加上今天夜里的大暴雨,这里有几所房子已经坍塌,目前救援现场发现有四户居民被困,正在积极抢救中……”
狂风暴雨、老房子、坍塌、被困……
这几个关键词在我的脑海里反复回放,我心里突然隐隐生出一些不安。
忙跟夏程风打了电话过去,夏程风也还没睡,我们俩竟都在担心同一件事情。
夏程风冒着大雨开车来接我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我匆匆上了车,他便猛踩油门,在暴雨中将速度开了到120。
“要不要先报警?”我迟疑道。
夏程风略微思考了一下,一边猛打方向避开车辆。
“先不要报警了,我们先去看看情况怎么样吧,不行就把他们先接出来。”
我点点头,这种情况下各地都有险情,救援力量本来就紧张,还是先去确认一下情况吧,但愿是我和夏程风多虑了。
车子停到了工地附近,我们俩冒着雨下了车。
寒风刺骨,冷雨打在脸上像是被刀割的一样刺。
我隐隐约约听到夏程风边在雨中跑边骂了一句脏话。
“这雨真他妈冷。”
走近婆婆家的危楼,工地上只有这一栋孤零零的建筑屹立在雨中,从远处看在暗夜中留下一抹萧索的暗影,显得有些孤助无援。
我们俩飞奔过去,使劲砸门道:“婆婆婆婆,我们是四海的,快开门啊。”
叫了半天,都没有人回应。
我跟夏程风对视了一眼,他便点点头,往远处走了走,飞奔着过来抬腿对着门狠狠的踹了下去。
年久的木门根本经不起这样的撞击,吱吱嘎嘎的在雨中轰然倒下。
我们冲进屋里时,发现室内跟室外一样昏暗。
“电路好像坏了。”
周家麟四处摸索了几个开关,但都没有灯亮。
一楼并没有看到人,我们俩摸索着爬到了二楼,二楼果然像牙子白天所说的,外面下着大雨,屋里下着小雨。
墙体四处渗着水,三层阁楼的水排不出去,全部倾落在了二楼,我跟在夏程风身后走着,突然轰的一声,一根架在屋顶做支撑的木棒擦着我的后脑勺掉落在了我的身后。
“小心!”
夏程风一把将我拉到身边,脸上也是惊魂未定的神色。
“这楼太他妈危险了。”
“我们赶紧找到人离开这里,我觉得这房子估计撑不过今晚这场雨。”
我心有余悸道。
“婆婆……”
我们俩扯开嗓子喊着,隐隐约约,应到隔壁房子里似乎有回应。
“快来救救我孙子,快来救命啊!”
“在这屋!”
夏程风找到声源,紧紧将我拉在身边,往屋里摸索过去。
进了屋,在暗沉的夜色中,我们看清眼前的场景时都有些惊呆了。
房间的一角塌陷下来,婆婆正趴在地上,被瘫倒的墙体压着腿动弹不得。
“婆婆,你怎么样?”
我冲过去查看她的伤情,发现她的下身被压得死死的,已经完全没有了知觉。
“先不要管我,求求你们救救我孙子,求求你们!”
她拉着我的手,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眼里满是希冀。
“牙子在哪里?”我问她道。
“他被埋在那个石膏板下面了,你们快救救他。”
我扭头看过去,之间一面石膏板成扭曲状倒在地上,上面还压着房顶掉下来的木棒跟砖头。
“不好了,被埋起来了。”我看看夏程风道。
她有些紧张的看着我,我便安慰她道:“我去救他。”
夏程风打过电话报了警,也冲过来帮我一起搬杂物。
他一边搬东西一边喊道:“牙子,能听到叔叔说话吗?”
我趴在石膏板上仔细听了听,似乎有隐隐约约的响动。
忙说:“他听到了,他听到了。”
婆婆听到牙子没事,这才舒了口气,懊悔道:“都怪我这个死老婆子,不听你们的劝,害的牙子受这样的罪。”
我一边搬着东西一边问她道:“婆婆,我们三番四次的劝您,您为什么不愿意搬迁?”
婆婆叹了口气道:“这还要从二十多年前说起。”
她吃力的趴在地上,缓缓的跟我们说:“我以前有两处老房子,当年儿子要结婚,刚好另外一处房子拆迁,开发商分给我们一栋西区新开发的楼盘,那里的房子位置好,造的也漂亮,很快就卖完了,我儿子结婚之后就住了进去,一年以后他们还给我生了一对双胞胎孙子。”
说道这里的时候,婆婆的声音有些哽咽,她说:“我那两个小孙子,白白胖胖的,人见人爱,我喜欢的不得了。不过后来噩梦就发生了。”
她的神色变得黯然,声音低哑道:“后来有一层住户电路故障导致失火,又是发生在半夜里,这一烧火势一路蔓延开,整栋楼都烧了起来。电梯也坏了,很多人都是在睡梦中不知不觉的就被呛死的。我那可怜的儿子一家四口,一个都没逃出来啊!”
婆婆说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原来她一直坚持不肯搬迁的背后,竟有这样一段伤痛的往事。
一个儿子,两个孙子,好好的一个家,就因为这样的一场大火突然就没了,一个老人哪里能忍受的了这些。
我跟夏程风突然都变得有些沉重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牙子!”
夏程风突然大喊一声,弯下腰趴在地上将胳膊从石膏板底下探了进去。
“牙子,把手给我。”
我忙蹲下身子,见他拉着牙子的手慢慢的往外拖,欣喜道:“婆婆,找到牙子了。”
婆婆艰难的动了动身子,看到牙子的手石膏底下伸出来,终于老泪纵横的笑了笑。
她突然扭过头来抓住我的手说:“姑娘,婆婆拜托你一件事。”
“婆婆,什么事您就说吧。”
我见她头发凌乱,一脸的风霜,声音却渐渐的低了下来,显得羸弱不堪,不禁心生同情。
她看了看我跟夏程风说:“你们俩都是好人,我老婆子能在死之前遇到你们,也算是上辈子积来的福分。牙子这孩子,并非是我亲孙子,他无依无靠,是我领养的孩子,婆婆若是死了,就将他托付给你们,请你们一定要收养了他,别叫他再成了孤儿……”
“婆婆,您别这么说,您会没事儿的……”
“答应婆婆。”
她攥紧了我的手,一脸期待的看着我。
我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夏程风。
夏程风看看我,犹豫了一会儿,便对我点了点头。
我只好对她点点头道:“婆婆,我们答应你。”
她这才放了心,一脸疲惫的趴倒在地上。
“江暖,你帮我搬一下这块石板。”
夏程风跪在地上护着牙子的头对我说。
我不顾身上湿冷的衣服,使劲吃奶的力气才终于帮他将石板扒开。
牙子蜷缩在石板下,被夏程风一把抱起,仔细看了看,除了小腿骨折了,其他地方都没有大碍。
“婆婆,牙子没事,我们把您拉出来。”我高兴的说。
婆婆只是微弱的点了点头,似乎已经没了力气。
我刚要向她走过去,只听头顶嗡的一声巨响,一阵水流涌入的声音。
紧接着夏程风护着怀里的牙子卧倒在地上,声音里满是惊惶的喊道:“江暖,危险,趴下。”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眼前一块巨大的水泥块从房顶掉下来直接砸在了婆婆身上。
婆婆几乎是还没有任何反应,便被重重的砸在了下面。
“婆婆!”
我大喊一声,呆愣在了原地,只觉得浑身的冷意这才慢慢的浸到骨子里。
“危险,快趴下!”
我站在原地还没来得及反应,便有人冲上来从后面扑到我的身上,将我紧紧的压在身下。
我趴到在地上,上面的人用手将我的头紧紧护在胸前,紧接着,只听一阵哗哗啦啦的声音,我们便被埋在了底下。
“季城铭,如果我没听错的话,是你吗?”
不是季城铭,一定不是
我们被救护车送到医院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起。
我不知道季城铭是怎么赶到那里并且在最关键的时刻救了我的,他和夏程风还有婆婆此时都被送到了急救室里,情况不明。
我简单的包扎了一下身上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