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季城铭提着一手的东西,沉着脸瞪视着我。
他上下看了看我的狼狈样子,终于语气变得和缓了一些。
“发生了什么?”
我默不作声的坐在地上,脑子里却满满都是高树跟常笑并肩而立的画面。
周围是人来人往,边打量着我们边窃窃私语。
季城铭二话不说,拖起我便迈着大步朝停车场走去。
上了车,他将车门锁好,开好暖气,然后坐在驾驶位上目视着前方,似乎无视我的存在。
“随便你想不想说,告诉我,今天你还能不能去爷爷家。”
我开始只是低着头,强行抑制住满腹委屈,季城铭一开口说话,让我无比清醒的意识到尽管高树回来了,无论他有没有跟常笑在一起,而我都已经结了婚,是领过结婚证的人了。
从此以后,无论我再努力,再勇敢,都不会像以前那样,还能想象他也许有一天会属于我。
一切,不是太早就是太迟,这中间,除了漫长的期盼就是无止尽的绝望。
意识到这一点,我的眼泪更加汹涌起来,突然有些怀疑自己的人生,做这样的选择又对不对。
季城铭细细的看着我,眉头紧锁着沉思了许久。
措不及防的,他抬手替我摘下了脸上的口罩。
手指碰到我脸上的皮肤感觉温温的,我的心跳就忽然漏了一拍。
“如果你后悔了,就现在结束吧,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他的声音低沉,感觉不到任何起伏的情绪,似乎这件事情在他浅淡的言语间就已经有了定论。
我一时没控制好情绪,张口嚎啕大哭起来。
后悔又怎样,难道让母亲一个人孤零零的呆在江南公墓,让她至死都不能认祖归宗
我自己呢,找不到亲生父亲,一辈子做一个没有爸爸的私生女
很多事情并不是我要选择,而是不得不去做,至于后悔,似乎更加没有任何机会。
季城铭被我这突然之间孩子般的举动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他打开车门下了车,将我一个人关在车里,独自倚靠在车身上点了根烟抽起来。
他站在空旷的停车场里,轮廓分明的侧脸正对着我,眉头微蹙,唇齿间纠缠着细密的烟雾,整个人似乎在这一瞬又离我千百丈远。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许,他的苦恼并不会比我少,无论地位尊卑,我们都是无可奈何又身不由己的人。
三围
我抹抹眼泪下了车,站到他的面前。
他透过缭绕的烟雾看着我,没有表情的脸上,眼神都是冷的。
我伸手向他道:“借我一根烟抽。”
他扬了扬眉,弹弹烟灰将烟衔在嘴上,从口袋掏出烟盒扔给了我。
我拿出一根有样学样的夹在手上,又看向他问:”能不能再借个火。”
季城铭难得的微微扬了扬嘴角,连眼睛里似乎都有了笑意。
他将自己手里的烟掐灭,扔在地上用脚捻了捻,然后掏出打火机走到我面前。
突然之间的靠近让我有些紧张,我抬起头看着他的脸,离他也只是几公分的距离。
甚至连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都已经清晰可闻。
“你,你要干嘛?”
我稍稍防备的往后挪了挪。
他再次靠近,直到将我逼近到车身上退无可退,这才站住了脚,低下头用深不见底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我。
“砰”
他打开打火机,将火递到我面前说:“不是要火吗?”
我这才想起,如释重负又略有尴尬的将烟往火上递。
他看着我手忙脚乱的点烟,眉头越拧越紧。
终于看不下去,这才伸手拿过我手里的烟,在我面前晃了晃,然后含在嘴边,点上火轻轻的吸了口气。
烟头上的火光星星点点的蔓延开,伴着烟雾明明灭灭。
季城铭的眼神里还带着明显的笑意,只是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烟,是这样点的。”
他抱着胳膊颇有兴致的站在原地看着我,似乎很是好奇我要怎么抽烟。
我接过烟,见他这样毫不忌讳的看着,索性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看了看手里被他含过的香烟,回想起他刚刚皱眉点火时的神情,心跳突然莫名加快了一些。
我闭上眼调整了一番呼吸,含着烟狠狠的吸了一口,还未来得及喘气,便觉得一阵暖暖的软绵绵的气流立马充斥到自己的鼻腔里。
“咳咳咳,咳咳”
我弯腰一阵咳嗽,连眼泪都被呛了出来。
季城铭走过来,抽走我手上的烟扔到脚底捻灭,语气清冷道:“不会抽就不要勉强了。”
我眼睁睁的看着手上的烟被夺走,又无可奈何。
真是借烟消愁愁更愁
季城铭没再理会我,兀自上了车摇下窗户问:“想好没有,是继续履行协议,还是送你回去?”
我站起身子想了想,转身爬上副驾绑好了安全带。
故作轻松道:“开车吧,先赚到一百万再说。”
听了我的话,他并没有动,只是从上到下的打量了一番我。
我低头看看自己,一身的鸡蛋黄,像是刚逃过一场追杀。
他掏出手机边拨号码边问我:“三维是多少?”
“什么?”
“三维。”
他并未抬头看我,一直道电话接通了以后,他才对电话说道:“麦瑞,帮我准备一身女士服装,二十三岁,要大方得体的。”
说完才看向我又一次问道:“身高体重三维。”
“”
“167公分。”
“”
“50kg。”
季城铭一边看着我,一边对着电话重复着我的答案。
我在心虚的少报了两公斤的体重以后,对自己的三维更是难以启齿。
“那个”
“说!”季城铭催促。
我咬了咬牙,索性抱着豁出去的心态高声道:“84、60、”
电话另一端的人似乎已经听清,季城铭眼底闪过一番若有似无的笑意说:“我们现在就过去,你先准备吧。”
新衣服
通完电话,他便将车子开了出去,似乎对我的三围体重并未在意。
我看了看自己一身脏兮兮的样子,知道他是要带我去换衣服,只好忍住没有发作。
去的地方是一个地理位置较为隐蔽的服装定制工作室,屋子里的装修跟陈设无不彰显出主人独特的品味与格调。
里面的店主是一位肤白貌美又有气质的高个子美女,优雅而又魅力十足。
穿着一件修身剪裁的绒面绿旗袍,白嫩的像是旧社会有钱人家的姨太太,一点儿都不像是做生意的。
她跟季城铭似乎很熟稔,并非十分客套,倒是对我细细观察了一番,眼神中满是友善。
我身上沾着鸡蛋渍,有些狼狈的站在这个华丽丽的店里,显得无所适从。
她像是没看见一般,拉着我的手说:“江小姐先坐,我这就去拿衣服。”
安置我坐下后,她才将季城铭叫到一旁。
谈话内容似乎于我有关,我隐隐约约听到一点却又不详细。
“现在只有那一身码数是差不多的,如果没关系的话可以先给江小姐穿。”
“那身不行,再找找别的吧。”
季城铭背对着我,手插在裤袋里,从后面看似乎就已经明显感觉到他身上的气压有多低。
麦瑞又说了许多,时不时的会往我这边看两眼,我只好故作不知的避开了她的视线。
最后应该是季城铭妥协,麦瑞有些不忍的拍拍他的肩膀劝道:“城铭,没有什么是独一无二的,只是你看的太重了,兴许江小姐更合适呢?”
说完,她便走过来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拉着我去更衣室。
麦瑞准备的衣服是一件枣红色的短裙套装,我换上衣服出来后她看着我笑的若有所思。
“还真是很合身呢,像是为江小姐量身定做的一般。”
她将我拉到梳妆台前,手脚麻利的替我扫了一层淡妆,头发侧放在右肩上,然后再次细细的上下审视了一番。
看到我脚上的平底鞋时,轻轻摇了摇头问:“江小姐鞋子穿几码?”
我自知普通的鞋子跟这身高级定制的套装十分不搭,有些不自在的把脚往里收了收
“我穿37呢。”
“非常巧,我也是37的脚。”
她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崭新的深红色高跟鞋,放在我的脚边。
这双鞋子搭我身上的衣服虽然是非常合适,但是借用别人的新鞋又不太好,我忙摆摆手道:“真是太麻烦您了,但是我不能穿您的新鞋子。”
“没关系,你老公会付我钱。”
她看看手表,拍拍我的肩膀提醒道:“换上吧,时间不多喽。”
好吧,我老公有钱,我在心里提醒自己,或许以后我必须要习惯这一切才行。
等我穿戴好,麦瑞迫不及待的推着我从更衣室里出来,季城铭站在沙发旁边似乎刚通完电话。
“城铭,过来看看你老婆,怎么样?”
尽管麦瑞这样说从法律意义上来讲是没有错的,但我跟季城铭两个人都显得极不自在。
他转过身来看我,虽然神情并没有太大变化,但是眼神里却分明有几分意外。
不过很快,他移开了视线,淡声道:“准备好了就走吧,奶奶已经电话催了。”
我跟麦瑞道了谢,踩着十几厘米的细高跟顺从的走到他身边。
麦瑞很是欣慰的站在原地,看着我跟季城铭并肩而立,摆摆手说:“快回去吧,爷爷奶奶见到你们,一定开心。”
季城铭面无表情的转身便朝外走,顺口道:“账单记得发我邮箱。”
“那是一定的。”
拜访
上了车,我系好安全带,见季城铭若无其事的开着车子,便试探着跟他搭讪。
“你跟麦瑞好像很熟哦。”
“嗯。”
“怎么认识的?”
“从小学就是同学。”
他不以为意,我的疑心便更重了起来。
从小就跟这样的绝色美女是同学,关系那么亲近居然还不下手,这个季城铭不会真的是个gay吧。
“那,她结婚了没?”
“没有。”
“有男朋友?”
“没有。”
“你觉得她漂亮吗?”
前方红灯,季城铭猛踩刹车突然停了下来。
我身子猛然前倾,差点咬到舌头。
“喂,你怎么开车?”
他的胳膊担在方向盘上,一脸老谋深算的看着我问:“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你对女人到底有没有兴趣呗,当然,这话只能在心里想想。
我讪笑说:“没什么,闲着无聊,随便问问,反正我觉得她挺漂亮的。”
绿灯亮起,季城铭猛踩油门飞速的将车开了出去,甩话道:“你若是太闲了,还是想想鸡蛋的事情怎么交代吧。”
啊,鸡蛋,完蛋了
季董事长住在海都城郊有名的富人区,住在那里的人非富即贵,基本上都是能控制海都gdp的人,我若不是跟着季城铭狐假虎威,怕是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出现在这里。
季城铭敲门的时候,我站在他身后就开始紧张起来,这还是婚后第一次登门拜访。
开门的是管家池叔老两口,在婚宴上见过的。
池叔接过季城铭手上的东西,把我们让进屋,池姨则高兴地往屋里喊:“董事长、夫人,季总小两口到啦。”
季城铭的奶奶身上系着围裙,戴着眼镜,一手提着菜刀一手提着鱼从厨房里疾步走出,看到我跟季城铭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哎呦,孙子跟孙媳妇儿回来了,奶奶的菜还没做好呢。”
“奶奶辛苦了。”
季城铭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走过去抱了抱她,脸上竟是笑着的,眼神柔软的像是变了个人。
“哎呦,奶奶手上脏死了,别蹭到你身上去。”
奶奶用手肘将季城铭推到了一边,一脸宠溺的神情,看上去像是平常人家的长辈,一点架子都没有。
我忙硬着头皮走过去。
“奶奶,你快别劳累了,还是让我来吧。”
她用手腕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细细的看着我说:“哎呦,几天不见孙媳妇,好像比结婚的时候又漂亮了。”
站在旁边笑看得池姨接过话说:“谁说不是呢,我这一开门看到季总跟江小姐郎才女貌的站在门外,真是觉得般配的紧呢。”
“奶奶池姨,你们别取笑我了,我都不好意思了。”
我低头做娇羞状,一边用求救的目光看向季城铭。
他却完全无视我,转过身问池叔:“爷爷呢?”
“董事长在楼上休息,估计这会儿也该醒了。”
“我上去看看,对了奶奶,鸡蛋忘记买了,让江暖做别的菜吧。”
说完,他也不顾我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自顾自的上了楼。
“这孩子,前面刚交代的事情都能忘,整天就只知道工作,跟他爷爷一个德行。”奶奶虽然颇有埋怨,但眼神里仍旧满是宠溺。
“那个,奶奶,您看您哪里需要我的,我”
我一边在心里咒骂季城铭的落井下石,一边硬着头皮死撑。
奶奶倒是极好说话,她菜刀一挥,颇有佘太君的风范道:“不用不用,小姑娘家家哪里需要进厨房,你上去跟城铭陪爷爷说会儿话,这里有我跟你池姨就行了。”
“是啊,江小姐,董事长看到您跟季总在一起,一定特别高兴。”
我忙顺坡下驴开脱道:“我真是糊涂,早该去看董事长的,奶奶池姨我先上去了。”
今天虽然诸事不顺,但好在总能逢凶化吉,本来想着季城铭家的豪门媳妇会很难做,没想到除了季城铭倒还都是好人,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留宿
我上了楼,季城铭刚好从董事长的房间里出来,他有些意外道:“你怎么上来了?”
“奶奶叫我来看董事长。”
我摊摊手表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我正要去找你,爷爷说要见你。”
我听到立马怂了起来,指指自己低声问:“要见我?”
他点点头,神情严肃的嘱咐道:“只要不是十分为难的事情,你尽量顺着他就好。”
季城铭的爷爷脑瘤晚期,治愈的可能很小,手术的风险极高,现在只能保守治疗,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在恶化,季城铭之所以与我结婚,就是怕有个万一,他也可以圆了老爷子生前的唯一心愿。
进了房间,老爷子倚靠在床上,比起平日里在公司的精神矍铄,此时一半病容一半苍老,像是瞬间变得年迈起来。
“爷爷,您身体好些了吗?”
我站在他的床前,显得有些拘谨。
他笑着点点头,指指旁边的沙发,示意我们坐下。
语气低缓却仍旧字正腔圆道:“孙媳妇儿,你是潮生的外孙女,也就跟我自己的亲孙女没有区别,如今嫁到我们季家来,倘若城铭日后对你不好,或让你受了委屈,我老头子一天不死,你尽管来找我撑腰。”
长到这么大,除了我妈,似乎还没有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听了之后只觉得十分温暖。那怕是我那个名副其实的外公,也倒未必会这样对我。
季城铭的爷爷奶奶,都让我意外,他们的和蔼亲切让我放松了许多。
“爷爷,您放心吧,季总城铭对我很好,我很知足了。”
说完,我不忘看看季城铭,希望他如果良知还在听了这番话能对我有些感激。
但事实证明,季城铭是个没有任何良知的人,他最擅长的就是无视我,一直无视我。
季董事长的眼神在我跟季城铭之间来回扫视了一番,似乎发现了我们异常。
像是我们这样看上去就格格不入的两个人,别说是季董这样商场征战几十年的精明人,就算是个明眼人也能感觉到我们气场不和。
他委婉道:“我这个孙子,父母过世的早,从小就性子冷淡,如今又一心扑在工作上面,其实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孙媳妇儿就多担待他一些罢。”
“会的,爷爷放心吧,我都理解的。”我继续装乖巧。
“城铭。”
季董话锋一转,又转向季城铭。
“你如今是有了家室的人,平日里做人做事都要想着自己的家庭,孙媳妇刚回江家,又才失去至亲,你身为男人,要多照顾才是。”
他说这番话时,脸上的神情相比较起对我的和蔼显得及其严肃儿认真,似乎话中有话意有所指。
“是爷爷,我知道了。”
季城铭的神色淡淡的,眼神深沉而平静,似有心事,又敛而未露。
我看着季城铭毕恭毕敬的只有回话的份,心里不禁觉得暗爽,平日里装大爷,这会儿是真孙子了吧。
吃过饭已经晚上十点多,在奶奶的执意挽留下,我跟季城铭被暂扣在了这里过夜。
看到提前准备好的房间,还有奶奶跟池姨阴谋得逞的眼神,我就已经清楚的意识道与其说是挽留,还不如说是预谋已久的暂扣。
掐指一算,我跟季城铭结婚也有一个星期了,这还是我们第一次共处一室,而且还是在晚上。
查房
在三楼的套房里,季城铭抱着笔记本上网,我则守着电视无所事事,安静的房间,除了静默,只有尴尬。
他放在沙发上的手机突然嗡嗡的震动了起来。
我探头往外看,见他正紧锁眉头对着电脑,丝毫未察觉,我便拿起他的手机送到他身旁。
“季总,电话响了。”
他抬起头,见我正拿着他的手机,眼神突然变得愠怒起来,劈手便夺了过去。
“谁让你动我的手机了?”
他突然这样粗暴的举动着实吓了我一跳,我有些无辜的站在原地,不知道哪里做错了。
“它一直在响,我就顺手拿给你了嘛!”
他见我一脸的委屈,神色稍微平缓了一些,只淡淡说了一句“以后不要随便动我的东西。”便拿着电话出了房门。
“真是好人没好报”
季城铭的电话打的很长,一直到我洗过澡从卫生间出来,他才回到房间。
我正穿着浴袍边擦头发边看综艺,听见他进来,立马扯起毛毯裹在身上。
他的神情有些尴尬,故作淡定的从柜子里拿出毛巾跟衣服声音清冷道:“我去洗澡。”
因为手机的事情我耿耿于怀,便没有搭理他。
他进了洗手间之后,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又嗡嗡震动了几次,我是吃一堑长一智,并未再多管闲事。
擦好头发,我在房间里上蹿下跳的找棉被,可是除了一条毛毯,便再没有找出第二条棉被出来。
我看着空荡荡的沙发,犯起了难,没有被子,晚上要怎么睡觉。
季城铭从浴室出来,他穿着休闲的白衬衣,灰白色的长裤,因为私底下很少跟他相处,我还是第一次看他穿正装以外的衣服。
这样的季城铭似乎没有白天的冷漠跟难以接触,变得柔软温暖多了。
他抬头见我一直盯着他,有些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
我这才醒过神来,自觉失礼,忙打圆场问他:“那个,你睡外面的沙发还是里面的床?”
他走过来拿起桌子上的手机看了看,不假思索道:“沙发。”
“那个,没有被子了,只有一个毛毯,要不再去跟池姨要床被子吧。”
“不用了,要了也白要。”
“为什么?”
“她们是故意的,给我毛毯就行。”
他的神情相当淡定。
我把毛毯递给他,看看光溜溜的真皮沙发,再看看超柔软奢华的双人大床,还真是有点于心不忍。
“孙子孙媳妇儿,睡了没有?”
小老太太突然这么一喊,我跟季城铭都有些手忙脚乱起来,听声音似乎就在门口。
我扯了扯季城铭的袖子,示意他赶紧答应。
季城铭对我做了嘘声的动作,回道:“就睡了。”
“那就是还没睡喽,奶奶来的还算是时候,快快开门,把牛奶喝了。”
季城铭头疼的揉了揉脑门,要上前去开门,我忙拉住他指了指床,让他躺上去然后低声道:“我去开门。”
季城铭比了个ok的手势,摆摆手往屋里走。
我深吸一口气,打开门,见小老太太端着两杯牛奶正笑眯眯的站在门口。
你觉得合适?
“奶奶,这大晚上的您怎么还到处跑,我送您回房去吧,别一会儿着了凉。”
我接过她手里的牛奶,便顺势扶着她往外面走。
接过小老太太却执着的很,一个劲的往屋里进边说:“哎呦孙媳妇儿,没事的,我这披着外套呢,牛奶是刚热的,你们快喝,喝完我再把杯子带下去。”
“额”
我没办法,只好将老太太让进屋子,然后装模作样的喊:“城铭,起来把牛奶喝了再睡吧。”
小老太太脸上挂着老花镜,一双精明的眼睛滴溜溜的在屋子里转,我讪笑着跟她解释说:“城铭上一天班挺累了,洗完澡就打算睡了的。”
季城铭从里面出来,接过我手里的牛奶一口气喝完,然后推着小老太太就朝外走。
“奶奶,这都几点了,您赶紧回去歇着吧,我们明天还要上班呢。”
“好好好。”
她没瞧出什么异常,接过杯子转身准备回去,却又刚好看到了沙发上的毛毯,忙停住了脚。
“奶奶晚上怕影响你爷爷休息,一个人坐在外面看电视还挺冷,这个毛毯刚好拿去用了。”
我欲哭无泪的看着她手里的毛毯,心碎的跟饺子馅儿似的。
终于理解季城铭为什么说她们是故意的了,分明就是有组织,有预谋。
季城铭也不乐意了,扯着毯子说:“家里那么多棉被毛毯,您让池姨再给您找一条不就好了吗?”
“我就喜欢这一条,反正放在这边你们也没什么用。早点睡吧,乖孩子们。”
小老太太将季城铭的手拍开,一脸意味深长的神情不急不慢的出去了。
“怎么办?”
我略有同情的看着季城铭。
他用手指挠挠眉心,无奈的摆摆手说:“算了,凑合一晚上吧。”
说完从衣柜里拿出外套穿在身上,准备睡到沙发上去。
“那个”
我叫住了他,有些难为情。
“这么冷的天,万一睡沙发感冒了,被他们察觉出来就麻烦了,反正床那么大,我们画个三八线,各睡一边好了。”
季城铭转身看我,脸上的神情难以捉摸。
我怕他想多了,忙拍胸脯保证道:“放心吧,我绝对不会碰你的。”
说完才觉得怪怪的,好像这不该是我的台词。
季城铭稍稍思考片刻,抬了抬眉毛问我:“你觉得合适?”
“这有什么,现在又不是封建社会,以前上学的时候我们去山区支教,我还跟高”
话说到这里我就停了下来。
突然想起以前跟高树在寒冬腊月的深山里裹着一条棉被共处了一宿,他在篝火下眼眸清亮的样子就像是我记忆里无法抹掉的一颗恒星。
季城铭似乎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却不再深究。
他靠在床的最外侧躺下,背对着我盖好被子说:“你若信得过我就各睡各的。”
季城铭无疑是个无比聪明的人,只要他把你放在客观的位置上,那么你的事情,他似乎永远都不会深挖。
就像是路边的风景,看过,走过,就成为过去了。
他不会浪费任何时间和心思在与己无关的事情上。
深夜的电话
我关了灯,轻手轻脚的睡在床的另一边。
跟男人在晚上独处一室的经历只有以前跟高树有过,本以为这个夜晚会很难熬,却没想到听着季城铭沉稳的呼吸声,内心竟很平静,没有对陌生环境的恐惧,也没有对夜晚的不安。
想着这漫长一天经历的所有事情,心里觉得格外复杂,终于有了一点睡意,电话却突然响了起来。
我都没来得及看便匆匆按了接听,怕吵醒了睡在外面的季城铭。
“你丫的,怎么就结婚了呢?”
电话那边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差点击穿了我的耳膜。
我拿起电话一看,找我兴师问罪的不是别人,正是黎安。
黎安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儿,一个月前,我入职四海集团上班之后,就已经联系不上她。
她是做公关工作的,性质特殊,我也知道时不时的联系不上她是常事,可是自从我母亲去世一直到我被江家认领然后嫁给季城铭,自始至终她都没再出现过,像是凭空在地球上消失了一样。
如今莫名奇妙的又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还敢找我兴师问罪。
我忙蹑手蹑脚的从床上爬了下来,跑到外面压低了声音跟她讲电话。
“你丫死哪里去了,我结婚的事儿你还好意思说,满世界找你都没找到人。”
黎安的气势瞬间低了下来,哼哼哈哈道:“我这不是要务在身嘛,在国外待了一个多月,刚下飞机看到你给我发的邮件就给你电话了。”
说完她也不给我机会,继续神秘兮兮的追问道:“喂你到底是什么情况,我刚刚百度了一下,你嫁的那是什么男人啊,他妈的也太有钱了吧?”
“具体的情况邮件上面我也跟你说的差不多了,反正就是契约结婚啦,有没有钱跟我也没多大关系。”
“网上说他长的很帅,有没有这回事?”
“算还不错,有钱人中,比较优质的类型。”
我想了想,季城铭除了脸臭点,似乎模样是还挺可人。
“网上说他是gay,有没有这回事?”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性取向是个人隐私,我怎么会知道。”
黎安一听这话就急了。
“你她妈傻啊,你看他对你有没有兴趣不就知道了。”
“呵呵”
我伸头看了看睡在外面沙发上纹丝不动的季城铭,一头黑线的说:“好像还真没什么兴趣。”
“哎,那完了,估计你是没机会了。”
“也有可能是我姿色不够啊,换你这样性感火辣的美女来,说不定人家就饿虎扑食了呢。”
我压低声音调侃她。
“滚吧,你都不行,我指定也没戏,你丫声音怎么那么小,大半夜的你干嘛呢?”
“大半夜的我当然睡觉,我又不用倒时间差。”
“哦~~我知道了”黎安贼兮兮道:“你丫是跟那个男人睡在一起呢吧?”
“呵呵”我讪笑,明显底气不足的说:“怎么可能。”
“没关系的,睡就睡了吧,咱又不吃亏是不是,明儿起来别忘记让他开支票就行,你丫傻缺别倒着贴就成。”
她用一贯豪气万丈的风格安慰我。
你会梦见谁
我无力的瘫软在床上,求饶道:“好了大姐,你放过我吧,咱约个地儿,您再慢慢腐蚀我。”
”行吧,不跟你乱贫了,再跟你透个风吧,我今天就是抱着炸药来轰炸你的,高树那个家伙回国了。”
我情绪低落下来,长长的叹了口气。
“我今天在超市已经遇到他了,和常笑在一起。”
“正面交锋了?”
“算是吧,我戴着口罩,他们没认出我,不过我出了大糗,当时哭得昏天暗地的,现在想想就觉得没什么了,反正我也没机会了。”
黎安顿了顿,好一会儿都没说话,然后语重心长的开腔道:“暖啊,你就是鬼迷心窍,他到底哪里好,你非要巴巴的惦记那么多年。”
“我也不知道,反正一见到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我无奈。
“你丫就是没出息。”
“你说他干嘛在这个时候回来,如果再早一点,说不定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黎安有些感怀的说:“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想,明天老地方见吧,我现在也是轻易能约到阔太太的人了,倍儿有面子。”
“好吧,明天见。”
我如释重负的挂了电话,探头看看季城铭,还好没有吵到他,他闭着眼睛睡得似乎很熟。
被子因为我刚刚的一番折腾,有一半没有盖在他的身上,我赤着脚走过去,小心翼翼的屏着气替他重新盖好。
外面的月色很亮,如水一般照在他的脸上,眉头微锁棱角分明的样子就连睡熟了都带着几分严苛。
我蹲下身子,细细看他,发现他的五官长得确实英气逼人,难怪赵敏敏她们总是对他各种痴迷。
我叹了口气,轻声念叨:“这样好的皮相,若要是个同性恋就真的可惜了。”
但是反复想了想,觉得他这样阳刚十足的男人似乎又不像是同性恋,不禁觉得十分费解。
“难道你就没有自己喜欢的人吗?”
“看上去这样百毒不侵,难道真的没有软肋吗?”
究竟是季城铭这样全副武装冷冰冰的人活得比较辛苦,还是我这样处处都是牵绊的人活得比较辛苦。
我顺势坐到地毯上,身子靠着床,一边注视着他,一边忍不住的胡思乱想。
“季城铭啊季城铭,你现在在做梦吗?”
“像是你这种人会梦见什么呢?”
“我觉得你应该试着去找一个能让你挂念的人,不然你除了有钱,好像什么都没有呢。”
晚上想太多,结果睡着了梦就没断过。
先是我跟黎安把常笑堵在黑巷子里胖揍了一顿,又是拿着季城铭开给我的一百万支票给左小毛他们盖了一座宫殿一样奢华的学校,然后看到母亲跟一个我并未曾见过却知道他就是我父亲的男人拥抱在一起,我们一家三口哭的昏天黑地
正是剧情高嘲迭起的时候,季城铭的声音很有穿透力的从梦境中冷飕飕的飘了过来。
“你若是再不起床,我自己开车先走了,你留在这荒郊野外先坐地铁再打的吧。”
没带钱
我猛然睁开眼睛,见季城铭已经梳洗妥当,而我正以一个无比匪夷所思的姿势霸占着整张床。
我忙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