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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咱们还要等多久?”

    “嗯!”滟衣没注意听,只是随口应了一声。

    “咱们不能太晚回去,大夫人会起疑的……”

    “我知道。”滟衣在凳上动了下身子,这样一直坐着倒也挺累的。

    这时楼下开始传来女子唱曲儿的声音,滟衣摸了下头上的发髻,听着楼下的小曲儿,而她的盖头早已取下,放置在她的膝上。

    “你别担心,若是娘问起,我就说我去探望以前的邻坊。”她将注意力再次移回肆弟身上,却发现他突然弯下身躲在桌子下。

    滟衣诧异地观察着,不明白他怎么回事?

    “啊——”夏曦突然倒袖口气。“夫人,不好了,是六少爷。”

    滟衣急忙将视线移向柜台处,瞧见翟启誉与几位朋友正有说有笑的,似乎约好了在这儿喝茶。

    “怎么办?怎么办?”夏曦慌张地就要站起。

    “坐好。”滟衣连忙道。“六少爷不见得会看到我们,再说,看到了也无妨,就说我们在这儿喝茶。”

    夏曦还是一脸不安。“夫人……”她简直是如坐针毡。

    湘衣脑袋一转,立即道:“你坐好,我给你讲个故事。”

    “啊?”夏曦愣了下。

    “这故事跟你有关,你要牢记在心里。”她加重语气。

    “跟奴婢有关?”她一脸疑惑。

    “有听过荆轲刺秦王吗?”

    夏曦摇首。“奴婢大字不识一个。”

    “这故事很有名,瓦肆里常有人演,茶馆酒楼的说话人偶尔也会提及,你要牢记不可变成秦舞阳。”她顿了下。

    “秦舞阳。”她复诵着,仍是一脸疑惑。“他也是下人吗?”

    滟衣微笑。“不是,这故事发生在战国末年,简单的说就是很久以前的故事,你要注意听……”她边说边往茶馆下方看。

    夏曦连忙坐正,专心听关于自己的故事。

    ※※※

    “最近老没见你,不会是在漕帮里帮着你大哥数钱吧?”穿着蓝袍的男子才说完,其他三人便笑了起来。

    “方正兄真把我给说俗了,这等铜臭之事,我怎会去碰。”翟启誉笑道。

    “铜味虽臭,可爱这味儿的人还真不少。”姚孝全也道。

    “若没了这味,那也不行,咱们哪能到这等地方!”米炀以玉扇指了下茶楼的招牌。

    “也是。”李方正点头称。

    “客倌这边请,茶博士一会儿就上来。”店小二领着四人往楼梯走。“严安是我们这儿新雇请的茶博士,客人都很称赞,说是喝后唇齿留香,可就是动作慢了些,还请各位大爷不要见怪。”

    “无妨。”米炀打开扇子煽动着。“这几日听了不少他的事,所以特来见识,听说他与人斗茶至今无败过。”

    小二搔搔头。“是。”

    宋代斗茶又称“茗战”,主要是在比茶汤(在冲泡搅拌茶末时浮在茶上的泡泡)之质量及色泽,一般茶汤以纯白色为上;青白、灰白、黄白等下之;再者,汤花匀细,紧咬茶盏(茶碗),久聚不散的是为上品。称为“咬盏”。

    “这我可真要开开眼界了。”翟启誉踏上阶梯。

    滟衣注视着下面的一举一动,发现肆弟似乎打算离去,她心里焦急得想跟上,可翟启誉还没上三楼前,她不想冒险与他碰面,虽说她能找理由搪塞过去,但她还是希望不要节外生枝。

    “夫人、夫人,秦始皇发现荆轲是要来刺杀他的吗?”夏曦追问,夫人正说到秦舞阳因为紧张而在见到秦始皇时发抖,以致让秦始皇起了疑心。

    滟衣一边将面纱打开,一边说道:“荆轲很聪明,他赶紧说:秦舞阳是北方蛮夷之人,没见过天子,因为慑于天成,所以才会全身发抖、脸色苍白。虽说是这样,可秦王的心底还是起了小小的疑心,所以他只准荆轲一人上前。”

    “那不是很危险?”夏曦抓紧手上的帕子。

    “是啊!那宫殿上都是卫兵,各个凶神恶煞。”她颔首。“好了,六爷已经上楼了,咱们也该走了。”她将头盖戴上,站了起来。

    “哦——”夏曦急忙也跟着起身,她光顾着听故事,都忘了要留意。

    “这故事的后半段更精彩,咱们边走边说。”滟衣往前走。

    “好。”夏曦拎着漆盘跟上。

    为了赶上坛肆,滟衣加快脚步,却在楼梯转角撞上一人。“啊”

    两人同时叫了出声,来人手上的托盘险些掉落。

    “抱歉。”滟衣急忙道。“没事吧?”

    “夫人。”夏曦赶紧上前。“您走路小心些。”她开口指责眼前穿着褐衣的茶博士。

    “是小的没长眼。”

    “是我太粗心了。”滟衣和气道,双眼直盯着眼前的人,总觉得有几分眼熟。

    茶博士朝两人躬身后便往三楼而去,滟衣设再细究,急忙下楼,不想跟丢肆弟。

    出了茶楼,她往左疾行,可却没瞧见肆弟的身影。“不可能,他明明往左走的,会不会进去其他的店了?”

    “夫人,您别走这么快呀!”夏曦小跑步着。

    滟衣转头,正欲说话,就在分心之际,便撞上了迎面而来的人,她惊呼一声,无法自己的倒退几步。

    “小心。”男子动作快速地扶住她的手臂,顺手将她拉前。

    滟衣这才平衡住自己,她仰头道:“对不住……”

    “夫人。”夏曦赶上前,一脸戒备地看着眼前的男子。

    男子松开手,朝滟衣点个头。“无妨。”他五官俊秀,身材高瘦,穿着青色的交领长袍。

    滟衣再次致歉后便往前行,走了几步,男子与方才撞上的茶博士在她脑中忽然重叠。她停下步伐,她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他们?

    可这念头只问了下。她便将其拉回肆弟身上。她现在没心思管别的事,她得先找出坛肆。

    走了会儿后,她再次止步。“看样子肆弟应该是进去店里了。”她瞧着两边的商店,难不成要一家一家找?

    “夫人,咱们要不要回去了?”夏曦问道。

    滟衣蹙下眉头。“再一会儿。”她环视身旁的行人及商店,抱着肆弟可能会突然出现在视线内的希望。

    “夫人……”

    “你瞧那人是不是跟坛肆说话的人?”滟衣盯着自酒楼出来的人。

    “在哪儿?”

    滟衣偏头小声道:“正朝咱们这儿过来了,别盯着他,他会起疑的。”

    “夫人,就是他。”夏曦也小声道。

    “好,咱们跟着他,瞧他是做什么的。”

    “夫人,这样不好。”

    “嘘!”滟衣示意她静声。“咱们去买些糕点吧!”她往前走与迎面而来的胖男子错身而过。

    走了几步后,她转过身,打算混在人群中跟踪,却让夏曦拉住手臂。“夫人,这样不好……”她紧张地摇头,跟踪坛肆少爷是一回事,可跟踪陌生男子又是另一回事。

    “我们不用跟得太近。”滟衣说道。“我想知道他做了哪些事,见了哪些人。”

    或许她可以由与他接触的人查出此人的底细,除非万不得已,否则她不想现在就质问坛肆。

    “夫人……”

    “走吧!你不是想听荆轲刺秦王的后半段?”她往前而行。

    “夫人……”夏曦不情愿地跟上。

    这时,茶馆三楼上倚窗而靠的翟启誉露出一抹笑,当他无意中瞥见大嫂后头还跟着两个人时,无法自己的笑出声来。

    “什么事这么好笑?”米炀走到他身旁,也往下瞧。

    “没什么。”他一语带过,看来还是告知大哥一声才好。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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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醉忘楼。

    滟衣停下步伐,抬头盯着眼前的三个大字,眉心蹙下。

    “夫人,怎么了?咱们要进去吗?”夏曦问道,听完荆轲刺秦王的故事后,她的心情激动难以平复,如果不是那个秦舞阳,荆轲也不会死去,她讨厌那个秦舞阳,所以她绝不会变成那样的人。

    滟衣一时间难下决心,这醉忘楼虽无规定女子不得涉足,可来的全是男子,久而久之也成了不成文的规定。

    “夫人?”

    “咱们不走前门,由后门进。”事情既已至此,她也不想中途而废。

    “后门,为什么?”夏曦问道。

    滟衣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道:“夏曦,你到隔壁街的全记蜜煎坊买海红嘉庆子,告诉伙计你要京城嘉庆坊的李子,说你家夫人吃得出来,不许他拿杂货混着,他若问你家夫人是谁,便说是住在海西街的,不需说得太明。”

    “奴婢不明白,夫人……

    “现在先别问,我在这等着,快去。”

    “可是奴婢不能丢下你——”

    “夏曦。”滟衣握着她的手。“这事很重要,你得帮帮我。”她诚心道。

    夏曦深红脸,急道:“夫人,您别这么说,奴婢这就去。”

    见夏曦快步离去,滟衣不由自主地长叹一声。“事情好像弄得越来越麻烦了。”醉忘楼的老板娘爱吃海红嘉庆子(蜜李),可全记蜜煎坊的老板娘讨厌她,所以怎样都不卖她,两人为此事还对骂过好几次。

    虽说扬州城内还有不少蜜饯坊,可大部分都先让富贵人家给河去,一般人想要吃到就得费些工夫才行。

    一刻钟后,滟衣与夏曦顺利地进人醉忘楼,老板娘在瞧见李子后自是眉开眼笑。“没想会有姑娘家拿这东西来孝敬我。”

    杨三姐今年四十有二,身材略嫌丰腴,凤眼上勾,丰胸俏臀,头上假髻高耸,别着牡丹花,髻上有着各式的玉钗凤簪,身上是艳红的衣裳,脸上涂着厚厚的胭脂,看起来有些俗不可耐,可双眸却透着精明之色。

    “我这儿又不是妓院,没说女人不能来,是不?”她领着滟衣上楼。“我说姑娘家来我这儿吃酒才好,安安静静的,有些客人啊!闹起酒来才真教人头疼。”她高兴的塞了颗李子。“真好吃…

    “这位夫人住哪儿?我好像见过你。”杨三姐透着面纱想看清。

    “或者以前在路上见过。”滟衣微笑道。

    夏曦紧张又不安地左右张望,她能听见楼下客人喝酒聊天的声音,当中还夹杂着女人的娇笑声。

    二楼则有许多房间,有些没关门,只用布幔遮着,有些则是虚掩着门,能听见各个房间传来的交谈声及嬉笑声,甚至还有些姑娘婉转地唱着小曲儿。

    “焦大爷,好久没上咱们醉忘楼,这阵子都上哪儿去了?”

    “我这不是来了吗?一阵子没见你,倒是越来越漂亮了,哈

    “夫人……”夏曦不安地跟在滟衣后头。

    “你们在这间。”杨三姐推开一扇门。“而你们要找的人在隔壁。”

    滟衣听见隔壁传来的说笑声。“劳烦你了。”她塞了些钱给她。

    杨三姐笑得更开心了。“哪儿的话,你们是来这儿吃酒的嘛!其他的我一概不知。”

    滟衣微笑道:“自然。”

    杨三姐笑着靠近她耳语地说:“我突然想起件事,前些日子这儿的墙让虫给蛀了,我老想着要找人来捉虫,却总是忘记。”她娇笑着瞥了墙上的一幅挂画。

    “多谢。”滟衣颔首浅笑。

    她吃颗李子,嘴角的笑容咧大。“不打扰二位了。”

    她一离开,滟衣立刻将凳子移至墙边,拉开画,墙上的木屑纷纷掉落,她微笑地瞧着墙上有个一寸见方的洞。

    “夫人……”

    滟衣转头示意夏曦安静,她站上凳子。拿下头上的纱罗,透过洞口往里瞧,却发现有花草挡在前头。透过叶子的缝隙,她能瞧见房里共有四男三女,滟衣眯起眼睛,想瞧清另外三个男子的长相,依老板娘所言,与肆弟接触的男于叫金虎力……滟衣忽地瞪大眼,表姨丈……他怎么会在这儿?

    “夏曦,拿根香给我。”

    “啊!什么香?”夏曦问。

    “盒里的香。”她指着桌上的漆盘。

    “哦!”

    滟衣接过香,小心地拨动枝叶,还有另外一个是……湘衣倒抽口气,是杉弟……

    “来,公子,再喝些。”身旁的姑娘为尹乐杉倒酒。

    “不了。”尹乐杉皱眉,方才几杯黄汤下肚,他已开始脑袋昏沉。

    “乐杉老弟,不会这样就醉了吧!”金虎力笑着拍了下他的肩。“这么不胜酒力啊!”

    “哈……”大伙儿笑了开来。

    滟衣觉得一股怒火冲上,看着乐杉又喝一杯,她隐忍着脾气,努力想瞧清第四个人,可因他背对着她,所以她始终不知他是何人。

    她听着他们说些言不及义的话,甚至还听歌伎唱了一首小曲,有时他们会低声说话,滟衣尽可能的想听清,却还是没办法。

    就在这时,房门毫无预警地被打开,滟衣诧异地望向门口,不可置信地倒抽口气。

    “大少爷——”

    原本同她一起站在凳上的夏曦整个软瘫下来,跪坐在地上,全身发抖。完了!她们被发现了……

    滟衣急忙走下凳子,看着丈夫走向自己,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知道她在这儿……她的心狂跳,胃开始下沉,他看起来好像要毒打她一顿,一向温和的眸子如今冷冽地像两把剑,虽然她不相信他会对她动粗,可他这模样好像站在面前的是杀父仇人一样。

    “他说是你丈夫。”杨三姐徒劳无功地想解释。

    “是……是的。”滟衣紧张地想戴好盖头。“没想会在这儿遇上相公。”

    “相信我,你不会比我更讶异。”翟玄领竭尽所能地想把怒火压下。

    第一次,滟衣觉得戴盖头还不错,因为丈夫的脸看起来没那么狰狞了。“我……啊——”滟衣惊险一声,发现自己正倒栽葱地挂在丈夫肩上,纱罗自头上滑落。

    “你在做什么?快放我下来。”滟衣不敢大声喊,怕惊动隔壁的人,只得咬着牙说。

    翟玄领只是扛着她出去,没说任何一句话,滟衣能感觉他身上散发的怒气,他的肌肉紧绷,而且热度惊人,看来他的怒火一时间是灭不了了。

    ※※※

    一出醉忘楼,丈夫便放下她,而后像拉着牲口似的拉着她回府,一路上两人没说半句话,因为她还没想好说词,还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一切,而翟玄领则是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不能在大街上当众对她怒吼。

    这是他第二次放下工作,就为了来找她,第一次是因为尹乐杉的事,这他能理解;可第二次却是在酒楼,一个禁止女人家进人,男子寻欢做乐的酒楼……

    夏曦在他们离开醉忘楼后才有力气从地上爬起,她拿着漆盘,忍着想哭的冲动急忙跟上,可发抖的膝盖却不听话府几次都差点绊倒在路上。

    “我一定会被逐出府的。”一想到此,她就忍不住热泪盈眶。

    而原以为一回到府就要承受丈夫怒气的滟衣,却没料到首先面对的是婆婆的质问,两人一踏进府第,门房便说老夫人找她,这事不让她讶异,让她讶异的是丈夫竟然坚持与她一起去见母亲。

    “你去哪儿了?”秦氏坐在厅上,表情冷然地看着滟衣走进

    滟衣眨了下眼,视线无意地省过坐在婆婆身旁的徐绣蒂,她能理解她为何来府,不明白的却是为何婆婆要当着徐绣蒂的面质问她。

    “媳妇去过观音庙后,忽然想起以前的街坊邻居,所以——?

    “是这样吗?”秦氏打断她的话,转向一旁的翟玄领。“你怎么回来了?”

    孩儿觉得胃有些发寒,所以回来歇息。“翟玄领从容地回

    “要紧吗?”秦氏露出关怀之色。

    “不碍事。”

    “那你就先回房歇着吧!我有话问你媳妇儿。”

    “滟衣是不是哪儿惹得母亲生气了?”翟玄领问道。

    “为什么这么问?”

    “孩儿见母亲一脸怒色,所以才有此疑问。”他扯出笑意。“孩儿最近发现,她惹人发怒的本事是一流的。”

    滟衣红了脸颊,双眸露出恼意。

    秦氏的视线在儿子与媳妇间打转。“绣蒂说她瞧见你走进醉忘楼,有这回事吗?”

    滟衣诧异地睁大眼,目光移至徐绣蒂身上,却发现她避开视线。

    “是,媳妇儿进去了——”

    “你好大的胆子!”秦氏怒喝一声,整个人从椅上站起,表值严厉。“那是什么地方,由得你去吗?”

    “这事是孩儿的不对。”翟玄领开口。

    所有人全瞥向他,表情讶异。

    翟玄领继续道:“昨儿个孩儿无意中提及今日要去醉忘楼,滟衣听后说很想去瞧瞧,孩儿当时听了只当她说笑,没加以斥责,才会变成这局面。”

    “荒唐!”秦氏低喝一声。“那是女人家能去的吗?”

    “是媳妇太冲动了。”滟衣低头,垂下眼睑。

    秦氏重新在椅上坐下。“你去那地方到底想做什么?”

    “媳妇儿只是想去瞧瞧相公在那儿做什么?”她顿了下。“听说那儿的女人各个娇媚,还会使妖术,所以媳妇担心相公一时不察给迷了去……”

    翟玄领轻咬一声,嘴角藏笑,她就是有本事让他发笑。

    “荒唐!”秦氏皱眉。“男人在外边的事,做妻子的不许过问,这我不是同你说过吗?”

    “媳妇没忘,可滟衣放心不下相公的安危——”

    “胡扯,去那儿能有什么危险!”秦氏斥责。

    “是媳妇糊涂了。”‘

    “男人在外头风花雪月的事,就只是风花雪月,不需当真。”秦氏训着,伸手拿起几上的茶盏喝了口。

    “是。”

    “你这样只会让人笑是妒妇,不识大体。”秦氏的语气充满不赞同。

    “是媳妇的不对。”滟衣恭敬地说。“这一路上,相公已经斥责过媳妇儿了,他一路拖着媳妇回来,差点没拽下媳妇手臂上的肉,若是相公手上有根鞭子,必定也会一路上抽着媳妇儿回来,就算如此,媳妇咬牙都不敢吭一声。”

    翟玄领又好气又好笑,秦氏轻咳一声,脸色稍有和缓。“胡说什么,玄领不会这样对你!”

    “孩儿是真想抽她。”翟玄领说道。“她太无法无天了。”

    滟衣眨了眨眼,不知丈夫是在说笑还是当真。

    “好了,先回房去吧!”秦氏缓下口气。“这事我回头揣度揣度,看该有怎样的责罚。”

    “母亲……”

    “都别说了。”秦氏打断儿子的话语。

    两人行礼后,走出大厅,正巧遇上疾奔而来的夏曦。“夫人……”

    滟衣举手示意她安静,夏曦胆小禁不起吓,若是让老夫人审问,说不定一会儿全招了,在他们还没远离大厅前,她不想再横生枝节。

    她偷偷瞥了丈夫一眼,却发现他面无表情,她在心里长叹一声,好不容易过了婆婆那关,丈夫这关怕是难捱了。

    ※※※※※※

    “相公怎么知道我在那儿?”一进房,滟衣便提出心中的疑惑。

    “从现在开始,由我发问。”翟玄领盯着妻子。“你去醉忘接做什么?”

    她仰望着他,眉心轻蹙。“我去是因为……”她想着该怎么说。

    “我只想听实话。”他将手臂交叉于胸前。

    她眨了下眼。“我并不打算对相公说谎。”

    “很好。

    他一板一眼的态度让她再次扇了扇眼睑。“我会去醉忘楼是因为坛肆。”

    翟玄领皱下届。“他在那儿?”

    “没有,可杉弟在那儿。”滟衣在丈夫没有显出意外之色时拧上眉心。“你知道?”

    他点点头,并未加以说明。

    “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她不高兴的语气让他挑眉。“如果他觉得要告诉你,他自然会说。”

    滟衣没说话,只是瞪视着他。

    “你不能限制他的行动。”

    “我没有要限制他的行动,只是他不该去那个地方……”

    “你都能去了,他为什么不能?”他讥讽地提醒她。

    “因为我是去——”她突然止住话语。“我是说杉弟不会喝酒……”

    “现在我们要谈的是你,不是他。”

    她没有言语,只是盯着他瞧,而后一言不发地走到镜台前坐下,开始将头上的玉钗卸下。

    “你在做什么?”他站到她身后,一脸不悦。

    “这些东西扎得我头疼,可与相公谈话让我头痛欲裂。”她拿下假髻及更多的珠花。

    “我让你头痛欲裂?”他扬眉,这句话该他说才是。

    她没应声,解下盘在顶上的髻。

    等了一会儿,见她都没吭声,他才明白她不打算开口解释。“滟衣。”他的语气开始转硬。

    “方才在大厅上……”她起身面对他。“你在娘面前为我说话,我很高兴。”

    “这不是我想听的话。”他抬起她的下巴,黑黝的双眸在她眼中搜寻。“这件事与坛肆有何关系?”

    “我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

    “我现在就要知道!”他打断她的话。

    “我什么都得告诉你,可你却什么都不同我说。”

    “你————”

    “我觉得很累,想歇一会儿。”她转身想移至床榻,却让他阻止。

    “滟衣——”他的语气出现警告意味。

    她沉默以对。

    怒火开始在翟玄领体内烧灼。“夏曦——”他冷喝一声。

    滟衣眨了下眼,已明白他想做什么,这个可恶的人……

    门扉被推开,夏曦惊慌地入内,一时腿软跪了下来。“大……大少爷……”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可大少爷语气中的怒气让她胆战心惊。

    翟玄领没有回过身,依旧与妻子对视着。“夫人今天去酒楼做什么?”

    夏曦抬眼望向夫人,不知道该怎么办?

    “再不吭声就滚出府去。”翟方领冷言道。

    夏曦吓得说话都结巴了。“大……少爷,奴……奴婢……”

    “你毋需吓唬她!”滟衣怒目而视

    他扬起嘴角。“我从不吓唬人。我说到做到。”

    滟衣深吸口气。“出去吧!夏曦,你大爷心情不好,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啊?”夏曦一时间不能意会夫人所说的话。

    “还不出去!”翟玄领恢复温和的语气。主子的声音宛如一盆冷水浇下,夏曦爬起身,匆忙退出去。

    滟衣后退一步,垂下眼。“夫君可认识金虎力?”

    “知道。”他颔首。

    “听说此人力大无穷,能单手举起石狮子,所以后来的人都叫他虎力,倒忘了他真实姓名为何。”她顿了下。“妾身即是跟踪此人而来到醉忘楼。”

    “你跟踪他?”他不可置信地又问一次。

    “是。”

    翟玄领温和的神情在瞬间转为严厉。“你——”

    “相公毋需担心,他没发现。”

    “你怎么知道他没……”翟玄领握紧拳头让自己冷静下来。“如果他发现了,而后故意把你们引到无人之处——”

    “相公说得太严重了。”她急忙打断他的话,因为他的脸色已随着他说的每一个字而越渐难看。“我很小心——”

    “如果你很小心,我如何得知你在那儿?”他冷冷地反问。

    她一时无言。

    “我不敢相信你竟会做出这么蠢的事。”他将双手放在背后,免得自己伸手去抓她。

    “对你或许是蠢事,可对我不是。”她不悦地说。

    他假装没有听到妻子的话,只是将话题导回。“为什么要跟踪他?”他必须先把来龙去脉搞清楚。

    “在我说之前,我想相公先答应我一件事。”她顿了下。“我不希望相公插手肆弟的事。”

    “为什么?”他拢下眉宇,她的要求让他诧异。

    “我就是不要相公插手。”她转过身不看他。

    “滟衣——”

    “除非你答应,否则我不说。”她执拗地说。

    “我必须先听完才能告诉你我的决定。”他转过她的身子。

    “那我不说。”她紧盯着他的胸口,不愿对上他的眸子。“就算你问夏曦也没用,她不知道。”

    “我能问坛肆。”他提醒她。

    她沉默一晌。“随你。”

    她的回答让他温怒。“你怎么回事?”他握紧她的肩,示意她回答。“为什么像红儿一样使性子!”

    “我没有使性子。”她扭动身子想挣脱他。

    他松开手,深思地盯着她。

    “我答应你不管亚坤的事,为什么你不能答应我不插手坛肆的事?”她反问。

    他皱眉。“这是什么?以牙还牙吗?”

    她诧异道:“当然不是!相公有这种想法真是太卑鄙了。”

    他不怒反笑。“看来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好吧!我答应。”

    她先是不相信地眨眨眼,而后朝他露出一抹笑靥。“谢谢。”她的脸儿微醺。“相公一定觉得我方才不可理喻,我只是有些不安,你知道……”她突然止了话语,而后摇摇头。“没什么,是我自个儿小心眼。”

    “小心眼?”

    “没什么?”她摇首,转个话题。“我会跟踪坛肆是因为……”

    她开始将丘师傅来府一事告诉他,而后又大略描述了坛肆说的话,及她决定跟踪弟弟的计划,以至后来金虎力的事都全盘说出。

    期间翟玄领没有打岔,也没发表任何意见,即使在提及表姨丈翁敬富也出现在醉忘楼时,他也只是扯了下嘴角,这让滟衣开始怀疑他似乎瞒着她偷偷在进行一些事。

    语毕,她喝口水,瞧着丈夫若有所思的表情。“你想到什么吗?”

    他回过神,摇了摇首。“没有。”

    滟衣不相信丈夫的话语,可并没追问,只是换了话题。“相公怎么知道我在那儿的?”

    “启誉瞧见你。”他简短地说。

    滟衣蹙下眉,没想还是让启誉发现了,难道她撞上茶博士之时已被发现了?

    “他瞧见我就得告诉你吗?”她的语气有些不快。

    他微笑。“不,他只是觉得你的举动有些鬼祟,所以差了人来告诉我。”他并未点出当时启誉还提及徐绣蒂跟在她后头。

    滟衣仍是有些狐疑。“相公没在我身边布眼线吧?”

    他好笑地扬起嘴角。“这倒是给了我很好的建议。”

    “相公在说笑吗?”她皱眉。

    “我会拨个人在你身边,以后你要出去——”

    “这太荒谬了!”滟衣打断他的话。

    “上次你在岛上差点没命。”他提醒她,一触及这事,他的眉头也紧跟着皱下|奇+_+书*_*网|,他到现在都无法忘记她从阶梯上滚下来的情景。

    “那是因为——”

    他的手按在她唇上,不许她说话。“而你今天竟然跟踪起人来,更别说混进酒楼——”

    她拉下他的手。“我已经向你解释过原因。”

    “你应该先找我商量。”他反驳。“一开始你就该找我商量

    “肆弟是我的事,我一个人能解决。”她截断他的话,脸儿激动得泛红。

    她激动的语气让他蹙起眉头,从方才到现在他就一直觉得她有些异样,现在他大概有些明白了。

    “若是由我解决你会不高兴?”

    “你已经答应我不插手了。”她在榻上挺直背脊。

    “为什么我不能插手?”他追问。

    她再度选择沉默。

    他倾身靠近她的脸。“为什么不说话?你不是总有说不完的故事跟道理?”

    她微微一笑,而后轻叹一声,依旧不语。

    “之前乐杉的事……你还耿耿于怀?”他抚过她的脸庞。

    她偎进他怀中,将脸埋在他胸前。“我不知道……”

    “滟衣?”他握着她的肩膀将她拉离几分,而后抬起她的下颚让她面对他。“我已经解释过这么做的原因……”

    她拧着眉心,点了点头。“我知道……”她的语气带着些许落寞。

    他的拇指画过她的眉头,将之抚平,他能感觉她情绪欠佳,却不知她为什么如此烦心?

    “因为坛肆对你撒谎吗?”他揣测。

    她轻靠在他胸前,想从他身上得到些支撑。“有时我会想,若当初没嫁相公,不知现在会是什么样?贰弟和杉弟应该在京城吧!肆弟还是在丘师傅那儿继续念书,至于小舞——”

    “你已经嫁给我了就不该想这些。”他打断她的话,语气透着不高兴。

    她安抚地轻触他的胸膛。“我只是好奇,以前我们虽不富有,可过得挺开心的——

    “你现在不开心吗?”他的眉头紧皱。

    “不是。”她仰首看着丈夫俊朗的面孔。“相公待我极好,我怎会不开心,只是……”

    “只是什么?”

    “有时我会想到……自我嫁过来后,与他们的感情好像谈了,像外人一样。”

    “你想太多了。”他轻触她的发。

    “或许吧……”她低哺。

    见妻子闷闷不乐,翟玄领不由得也烦闷起来,他低头在她额上印下一吻。

    她仰头望进丈夫温柔的眸子。“妾身可有误了相公的事?漕帮现在一定很忙吧!”

    虽然她的确耽误了他的事,不过他还是说道:“没有。”

    “相公要赶回去吗?”她问。

    “你忘了我胃发寒?”他挑眉。

    她娇笑着。“妾身记性真差,都忘了相公身子不适,可要倒杯热水给相公暖暖胃?”她的眸中带着促狭。

    “不用这么麻烦了。‘他笑着将她的手放到他胃上。”这样好多了。“

    她的双眼因笑意而发亮。

    “这样更好。”他低头轻吻她的唇,听见她轻盈的笑,他的嘴角随之扬起,温柔的吻落在她微启的唇畔上。

    她柔顺地迎向他,双臂环上他的背,当她感觉丈夫在拉扯她的衣裳时,她惊讶地道:“相公……现在可是白天……”

    “我知道。”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抛下漕帮的事,放纵自己在大白天与妻子缠绵,不过,既然他已为她打破了许多规则,也不差这一项。

    她的两颊排红,眼眸含着羞意,翟玄领能感觉自己的渴望逐渐增长,他覆上她的唇,抚上她柔软的身子,滟衣的心跳越来越急,身子益发热烫,她闭上双眸,感觉丈夫亲呢的抚触,她颤抖着更加贴近他,将一切恼人的事全抛在后头。

    翟玄领褪去她的衣裳,炽热的吻顺着她美丽的颈项下移,他的手则沿着圆滑的膝盖上滑,燃起一连串的火焰,随即与之共赴云雨。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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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说老夫人对她上醉忘楼的事不予追究,可却安排了跟她多年的奴婢,也就是现在翟府里的奴监(奴婢总管)锦姑到她身边,说是现在冬黎不在,让锦姑到她身边帮着,锦姑为人严肃又一板一眼,在她身边总有许多不便,以后若是想再混着出门可能不是件易事了。

    这日,翟府来了令她意想不到的访客。

    “滟衣……”翁芙兰一见到她便紧紧握住她的手。

    她露出温暖的笑容。“最近好吗?”

    翁芙兰说不出话来,只能点头,眼眶瞬间红了。

    “你看看,这对姐妹感情多好。”翁敬富朝亲家母秦氏咧出大大的笑容。

    秦氏不着痕迹的打量翁芙兰一眼,而后收回视线。“别拘礼,都坐。”

    翁芙兰福了福身,头儿始终低垂,不敢直视秦氏。

    “这是一点薄札。”翁敬富示意下人将礼盒奉上。

    “亲家太客气了。”秦氏两旁的身边人立即上前接过。

    “哪里、哪哩……”翁敬富呵呵笑着。“原本早就想来看滟衣的,可这阵子忙里忙外的,所以才拖了这么久。”

    “亲家最近生意还好吗?”秦氏问道。

    “托老夫人的福,还行。”翁敬富笑更开心了。“滟衣这孩子没给您添麻烦吧?”

    秦氏瞥了媳妇一眼后才道:“怎么会,这孩子伶俐得很。”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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