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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真可借。”

    他覆上她的唇,阻止她接下来的话语。

    滟衣挣扎了下,想重拾话题。“相……”她的声音消逝在他口中,丈夫煽情火热的吻让她除了叹息声,再也说不出其他话语。

    她的手自然地钻人他的白衫内,触摸丈夫结实的肌理,他的撩拨则让她头晕目眩,全身发热。

    当丈夫赤裸的身体贴上她时,她娇吟着抱紧他,与他一起深陷在两人编织的情欲中,再也不分彼此。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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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翟家的长者翟募景今年即将迈入八十大关,有着一头全白的华发,须长垂颈,身子骨还算硬朗,只是近几年膝盖骨不太听话,得拄着拐杖才能步行,而且前些日子突然得了一场急病,险些过不去,不过调养后已无大碍。

    滟衣虽然每日都会与夫婿来请安问好,可一直不敢多话,只是静静的在一旁观察,听人说老太爷自祖上起便在河上讨生活,几代后开始成立漕帮,到了他这代才真正将漕帮发扬光大。

    年轻时翟募景大江南北的奔波,跟随属下一起押运,他磊落爽快的个性很快便拢了不少生意,当然绝大部分还是得归功于他做生意的手腕,三年前他将漕运上的事务全交子孙子后,便赋闲在家。

    “怎么没瞧见红儿?”翟募景问道。

    “昨儿个她砸了蜂窝,现在在房里思过。”翟玄领回答。

    翟募景微笑。“这事我听说了,这小妮子将来若不是个混世魔王,也是个离经叛道的姑娘……”

    瞧着丈夫的脸色不甚开朗,滟衣接道:“或许是个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

    翟募景与翟玄领同时望向她,忽地,翟老爷子笑了起来。“女中豪杰,哈……或许、或许……”

    “我只望她贤淑贞静,女中豪杰便不用了,咱们这儿又不是武打馆。”虽是对着老爷子说话,可滟衣清楚丈夫话其实是说给她听的。

    “相公说得是。”滟衣垂下眼。“是妾身说话不经大脑,贤淑贞静才是女子该有,更遑论举止得宣、知书达礼,将来说不准还能进宫选妃,那时也算光耀门媚了。”

    翟玄领眼皮都没眨一下,只是嘴角扯了下,他不敢相信她会在这时抬杠。

    翟募景因她的话而笑,眸子问了下。“进宫倒是不用,依她的性子,说不准没两天咱们就被满门抄斩了。”

    滟衣想说什么,不过最后还是闭口没提。

    三人又闲聊几句后,翟募景问道:“前几天收到白帖,梅繇民的丧礼在今天吧!”

    “是,孙儿等会儿就要过去。”

    翟募景沉默了下,而后叹气道:“你就代我上注香吧!”

    “孙儿知道。”

    ※※※

    手捻清香,翟玄领恭敬地拜了三下,一旁的奴婢上前接过他手里的香,将之插在香炉内。

    四周哭喊叫唤声不断,奠堂上摆着许多供果、纸钱及香烛,翟玄领听得身旁的六弟呢哺了几句话。

    “人生就是这么回事,有生当有死,一路好走,梅老。”翟启誉拜了几拜。

    家属哭叫的声音让他不自觉拉了拉耳朵,而后在丫鬟的带领下坐到一旁。

    “我这人最怕这种场合了,生离死别的。”同桌的毛逵复在两人坐下后出声说道。他身材中等,颧骨外突,年纪三十有八,为扬劲船队的帮主。

    “其实梅老被这病也折腾得够久了,人去了也好,少些痛苦。”洪通海压低着声音,他是个头大脸方的中年男子,也是船帮主。

    “也是、也是。”一人长叹口气,摸了摸胡子。

    众人闲聊一阵后,同桌的一人突然道:“对了,听说前些日子翟帮主在岛上捉了一批舟卒。”

    翟玄领笑答。“说来也巧,我正巧与六弟经过那儿,没想就替朝廷尽了份力。”

    翟启誉接着说:“县尉大人本来要加赏我们兄弟,可被我大哥给推辞了。”他突然压低声音。“据船夫所说,他们是因为‘主粮吏’扣了他们的口粮,所以才会趁着风雨把船给弄沉了。”

    “这些个纲支实在是太苛刻了。”另一人摇摇头,私扣口粮一事常有所闻,太宗之时,还曾将扣下干粮的官吏断下双腕,游河三天才斩首,希望能收警效,可酷吏自古有之,实在不易杜绝。

    “这……船上的东西可都找着了?”毛逵复问道。

    “只找回了一部分。”回答的是翟玄领。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些舟车辛苦运走的岁粮让人给劫了。”翟启誉喝口茶。

    这下同桌的人开始窃窃私语。

    “是谁这么大胆?”洪通海皱眉。

    “杀头的生意有人做。”翟玄领噙着笑。

    “倒是。”一人摸摸胡子。“这些岁粮可不知值多少呢!”

    就在大伙儿私语之际,翟玄领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翟帮主,你也来了。”

    “翁丈。”翟玄领自椅子上起身,朝翁敬富点头致礼,他是妻子的远亲,婚礼上也由其代表女方家长。

    “坐、坐。”翁敬富也挤至桌前,他有着颇为壮硕的身材,肚子鼓涨,一脸福态,双颊上的肉在他笑时高高耸起,就像两座山一般。

    “滟衣还好吗?”他说着,抬手抹了下颈后的汗。

    “很好。”翟玄领微笑以对。

    “我还想着这一、两天带芙兰去看她,你知道,自她嫁了后,小女没个人可说话,整天闷着,足足瘦了一圈呢!”

    听见这话,翟启誉不由得露出笑,翁敬富的女儿翁芙兰原是媒人为大哥选的妻子,可后来不知怎地,滟衣却来找大哥,劝说大哥迟婚,更绝的是,大哥后来竟娶了滟衣,这事让翁敬富气了许久,还撂下狠话要与滟衣断绝关系,这话犹言在耳,没想他后来不但参加了婚礼,还高兴地当了主婚人。

    “内人会很高兴的。”翟玄领一派地客气,可眸子却无笑意。

    这时,丧家开始主持仪式,众人起身,断了话题。

    ※※※

    “少奶奶,黄老板来了。”管家房杜斌站在书房门口通报。

    “请他进来。”滟衣头也没抬地说。

    “黄老板,请。”房仕斌在黄万成跨进门后才跟着进人。

    “少夫人。”黄万成一进来便朝她弯身致礼。

    滟衣抬起头,放下毛笔,瞧着眼前肥胖的男子,他年纪五十上下,方头大耳,穿着一身藏青色的袍子,布面光滑,绣着蟾蜍织样。

    “黄爷——”

    “少夫人客气了,您这么叫黄某,黄某听了怪别扭,叫我黄老板便成。”他的头始终低垂着,不敢造次抬眼瞧她。

    “您请坐。”滟衣说道。“下个月是老爷子的八十大寿,要麻烦您了。”

    “哪儿的话、哪儿的话,能为翟府尽些心力是黄某的荣幸。”他呵笑着。

    这时,一名婢女人内奉茶,滟衣等她走出去后才道:“黄老板太客气了,今年就要请您多费心了。”

    “哪里哪里。”黄万成笑得更开心,头都不自主地仰起,不小心便瞥见坐在书桌后的女子,只见她戴着面纱遮住自己眼下的面容。

    黄万成虽觉奇怪,但也不好发问,只当是这位少奶奶在“男女之防”上做得彻底,可他听人说这位少夫人不过是一般女子,并非什么显贵人家的大家阎秀,为何……他明白了!黄万成恍然大悟,大概是嫁人富豪之家后,得端出架子来,摆脱过去的穷酸气息,人说像不像,三分样。

    “老爷子的身子骨还硬朗吧!”黄万成问道。

    “还硬朗。”滟衣动了下面纱。

    今儿个一早冬黎已回去,因此由夏曦为她梳妆打扮,夏曦不若冬黎手巧,绾发时弄疼了她好几次,她又不好自己来,怕伤了夏曦的心,只得忍着让她打理,而为怕面纱落下,夏曦将簪子穿过面纱而后紧紧插入发内,现在这簪子好像快刺破她的头皮了。

    “今年……”滟衣又扯了下面纱,敷在伤口的药似乎和面纱黏在一块儿了。“老爷子不想太铺张,只打算请些至亲好友,看些戏班杂耍。”

    “明白明白。”黄万成颔首。

    滟衣颔首,端起茶碗欲就口,猛地想起自己脸上的面纱,只得放下,戴这东西真不方便。“至于细目,就请黄老板回去估个价,我们再商量。”

    “这当然。”黄万成点头。

    “场地就在我们自家的后院,黄老板应该很熟悉了,我就不多作说明。”她抬手松了下快弄疯她的梳蓖跟簪子。“至于宾客名单……”她以另一只手拿起桌面的册子,朝管家点个头。

    管家立即上前接过,将之转给黄万成。

    “我都列在上头了,还有一些老爷子喜欢吃的莱——”

    “少夫人请放心,黄某知道。”黄万成连忙道。“若这还要夫人提点,那真是失面子了。”

    “您办事,我自然信得过。”她顿了下。“那就不耽误黄老板的工作了,等您估好价,我们再来研究。”

    “是。”黄万成起身。“那黄某就告辞了。”

    “您慢走。”见管家送黄万成出去后,滟衣这才放心地拔下簪子,拿下面纱,顺带将斜插在顶上的梳蓖给取下。“舒服多了。”

    “夫人。”一名婢女出现在书房门口。

    “什么?”滟衣反射性地将梳蓖插回头上。

    “徐姑娘来了,她要见您。”

    “徐姑娘?”

    “是老爷的朋友——”

    “我想起来了。”滟衣拿起桌上的面纱。“请徐姑娘到亭子稍候,我一会儿就到。”

    “不用了。”一道清润的声音自婢女身后传来。

    徐绣蒂娇俏的脸蛋随即出现在眼前,滟衣眨了下眼,注视少女甜美的脸蛋,若没记错,徐绣蒂应该才满十五,她就像含苞待放的花朵一般,隐约透露着馨香,也藏着一股羞涩。

    徐绣蒂望着眼前的女子,对于她脸上的红红肿肿,外加膏药的青糊沾染,让她几乎要笑出声,没想到眼前的人就是翟大哥的妻子,与她所想的聪慧美丽实在相差许多。

    瞧着徐绣蒂似笑非笑的神情,滟衣知道自个儿的脸现在一定惨不忍睹,这药虽好,可颜色实在难看,再加上方才面纱的拉扯,她的脸现在必定像个花猫。

    “徐姑娘,请坐。”滟衣率先开了口,示意奴婢送些茶点过来。

    “不请自来,还望尹姐姐见谅。”徐绣蒂有礼地福身,身边跟着的两个婢女也一起行礼。

    “哪儿的话。”滟衣微笑以对。“令尊与家翁是世交好友,徐姑娘以前就常来宅府走动,有何失礼?”她上前,示意她坐着说话。

    徐绣蒂浅笑不语,直至在椅上坐后才道:“翟大哥成亲时我人在京城,没能赶回来,所以今儿个特地来瞧瞧姐姐。”

    “原来如此。”滟衣也在她身边的红木椅上坐下,思绪飞快地在脑中绕着,她曾耳闻徐绣蒂对相公有爱慕之情,所以对她今日来访目的,她大抵有些明白……

    “我带了些礼物,是送给姐姐的新婚礼。”语毕,她身边的两个婢女立即将红礼盒搁在茶几上。

    “徐姑娘太客气——”

    “请叫我绣蒂,这儿的人都这么叫我的。”她盈盈笑着。“以前妗娴姐姐也是这么喊我的。”

    见她提及丈夫的前妻,滟衣顺着她的话说道:“你一定很喜欢妗娴姐姐吧!”

    “嗯!她是个贤淑、美丽又温柔的人。”她轻叹口气。“可惜红颜薄命。”

    “是啊!”滟衣点点头。

    “你跟妗娴姐姐很不一样。”

    “我知道。”她顿了下。“她的贤淑与美丽我是及不上的。”

    徐绣蒂看她一眼。“翟大哥会选上姐姐,代表姐姐也有过人之处,翟大哥对于美丑不甚在意。”

    言下之意是她很丑吗?滟衣不觉受辱,反倒有些想笑,在徐绣蒂眼中,她根本配不上她的翟大哥吧!

    “他只是爱说这表面话,我明白他心底是在意的。”她故意叹口气。

    “是吗?”徐绣蒂流露出喜色。

    她点点头。“男人喜美色,十之有九,他又何尝例外,只是他喜欢说些表面话。”

    徐绣蒂轻笑一声。“那倒是。”她顿了下。“你的脸要紧吗?”她一到府上就先去拜见老夫人,所以红儿掷蜂窝的事她也耳闻了。

    “好多了。”她微笑以对。

    “我能去看红儿吗?”

    “她还在闭门思过,明天才能出来,我要她明天去找你好吗?”

    “这对她太严苛了吧!”她蹙着眉,有着不赞同。“红儿可说是我瞧大的,我知她的性子,她只是贪玩。”

    “我知道。”滟衣停下话语,让婢女进来摆好茶点。

    待下人出去后,徐绣蒂才又道:“姐姐……”她颇有深意地瞧了她一眼。“不会是在下马威吧!”

    “下马威?”滟衣微扬黛眉。

    “没什么。”徐绣蒂夹了块点心就口。“嗯!还是这儿的煎荔枝好吃。”

    滟衣拿起蜜李子吃了口,酸甜的滋味让她露出笑。自嫁进翟府后,吃的东西从没短少过。

    “姐姐以前可曾吃过这些?”徐绣蒂比了下桌面上十几道糕点。

    “有些吃过,有些没有。”她拿起另一碟的梨肉。

    “来,尝尝这煎荔枝。”徐绣蒂殷勤地说着。“前些年我与翟大哥到京城吃了煎荔枝后就上瘾了,翟大哥见我喜欢,便把厨娘给请回扬州来,本来是想安在我府上,可我想着一个人在家吃多无味,于是便让厨娘留在这儿,我来的时候再吃。”

    “没想相公还会这样贴心。”滟衣依旧笑颜不改。

    “是啊!翟大哥很疼我的。”她甜甜地笑着。“就拿去年来说

    接下来,滟衣不停地听着徐绣蒂诉说她的翟大哥又为她做了哪些事,两人去了哪些地方,她没打断她,只是任她不停的说着。

    当眼前的果核已像座小山时,滟衣觉得该是插话的时候了。“我瞧着夫君对他几个兄弟都没对你来得好。”

    无意外地,徐绣蒂流露出骄傲的神情,双颊微红。

    滟衣在心中轻叹,自方才到现在,她的话题没一个离开过相公,再由神情观之,她对相公的爱慕之情昭然若揭,看样子,成亲并没有影响她对丈夫的倾慕。

    “听说翟大哥原本中意的人选是姐姐的表妹。”绣蒂问道。“听见这传言我是不信的,姐姐不会做出这样卑鄙的事吧广

    滟衣眨了下眼。“何来卑鄙之说?”

    “外头有些人说姐姐暗地里使心眼,将自己的表妹给挤下了,为的是飞上枝头,可我说那乌鸦就是乌鸦,上了枝头也不是凤凰。”她难掩不屑的语气。

    滟衣眨了下眼。“原来我是乌鸦啊!”

    徐绣蒂涨红脸。“姐姐别误会,我不是说姐姐……”

    “没关系。”她微笑地说。“我现在这模样倒真像五乌鸦。”

    “我只是不相信姐姐会是外人传的那样。”

    她从京城回来后才被告知翟大哥成了亲,一时间她根本无法接受这个消息,后来听人说翟大哥娶的妻于是个用尽心机的女人,她便再也忍受不下,决定亲自过来看看。

    “外头难免有些流言蜚语。”之前她甚至被怀疑与贰弟有染,与这比起来,飞上枝头当凤凰还算好听的了。“再者,我原只是贫穷人家,连嫁妆也没有,难免会让人起疑我嫁进翟家是为贪图什么。”

    “连嫁妆也没有……”徐绣蒂不自觉地呢哺一声,她真不明白为何翟大哥会看上尹滟衣,她既无美貌,亦无嫁资,翟大哥为何要娶她呢?

    “绣蒂,真是你。”

    门口传来一声快乐的惊呼,翟沐文像风一样地跑进屋内。“你回来了怎么也不先来瞧我?”

    “我正要去瞧你。”徐绣带微笑着。虽说沐文大上她两岁,可相较起来,倒比她孩子气。

    “大嫂。”沐文直到现在才想起礼节似的朝滟衣唤了声。

    “你们聊聊,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们了。”滟衣站起身。

    徐绣蒂也跟着起身。“姐姐慢走。”

    待嫂子出去后,沐文立即道:“怎么样?京城好玩吗?”

    “嗯!从三月到四月初八都很热闹,到处都是庆典,最热闹的地方该算是金明池了,每年这时皇上都会到那儿看水军表演

    “皇上?”沐文的双眼发亮。“你瞧见皇上了吗?”

    “我哪有这福气。”她笑着。“不过倒是瞧了水傀儡戏跟水秋千。”

    “什么水秋千?”

    “就是在船上立秋千,而后荡到最高时,突然一个筋斗跳进水里,那姿势实在是漂亮巧妙极了。”

    沐文恍然。“我瞧过咱们的船夫自船上的桅杆跳下来过。”

    “大致上是一样的,可他们的姿势绝没有朝廷的水军跳得好看。”她以双手比着他们是如何跳入水中的。

    “还有、还有呢?”沐文追着她问。

    徐绣蒂有问必答,过了近两刻钟后她才得以喘口气喝日水。

    “我也好想去京城。”沐文羡慕地说。“可见长们没一个人肯带我去,他们就会嫌我碍手碍脚。”

    她苦恼的模样让徐绣蒂笑出声。

    “对了,你不是说四月初就回来吗?怎么迟了一个月,大哥的婚礼你都——”沐文忽觉提了不该提的话,猛地住了嘴。

    徐绣蒂忽然沉默下来。

    “我这张嘴……”她拍了几下自个儿的嘴巴,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明知道徐绣蒂爱慕大哥,她竟然在她面前说这些。

    “我姨母突然生了疾病,所以我留下来照顾她。”徐绣蒂扯出一抹笑。

    “绣蒂……”她顿了下,想着该怎么说。“我瞧着大哥……觉得他挺喜欢大嫂的。”‘

    徐绣蒂脸儿涨红,恼道:“你同我说这做什么!”

    “没什么,随便说说嘛!”她顺口拿起桌上的糕点塞人口中。“吃东西、吃东西。”她只是希望绣蒂能看开些。

    徐绣蒂闷不吭声地吃了几口甜李子,而后示意身边的婢女离开,这才不经心地说:“翟大哥真喜欢姐姐吗?‘”

    沐文瞥了她一眼,见她神情平静才道:“我想应该是吧!有一回大嫂受伤,大哥的眉头皱得都打不开。”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姐姐受伤了,翟大哥关心也是应该的|奇+_+书*_*网|。”徐绣蒂语气平和。

    沐文又瞥她一眼,没多说什么,只是将话题再次转回京城,感情的事她自认是无能为力了,就盼徐绣蒂能早日看开。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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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书房后,湘衣先回房整理发髻,而后处理了些杂事,一直到午膳时她才有机会休息;用餐时,滟衣能感觉得出婆婆很喜欢徐绣蒂,甚至为此提早结束了红儿的惩罚,让红儿与她们一块儿吃饭。

    席间,红儿高兴地不停的说着话,嘴上沾了许多饭粒,徐绣蒂则细心地为她擦拭,甚至帮她剥虾夹鱼,滟衣能感觉徐绣蒂偶尔会往她这儿看来,当她微笑以对时,她则急急的转开视线。

    滟衣若有所思地吃着饭菜,这时,一名婢女进得内厅道:“少奶奶,有个丘朝勤先生在外头候见。”

    “丘师傅,他怎么会……请他到书房候着,我一会儿就来。”滟衣讶异地站起身。

    “是。”婢女领命而去。

    滟衣转向婆婆秦氏说道:“我弟弟三人受教于丘师傅门下,今日来见想是有要紧事,媳妇去去就来,娘请慢用。”

    “嗯!”秦氏低沉的应了声。“先回房戴个盖头,你这模样别把人给吓着了。”

    徐绣带轻笑出声,随即掩住自己的嘴。

    “是。”滟衣福身后便欲离去,浅舞出声道:“我也去,大姐。”

    “你还没用完膳不是吗?姐姐一会儿就回来。”她摸了下妹妹的头。

    “我吃饱了。”浅舞立刻道,如果大姐走了,就剩她一个人跟翟府的人吃饭,她才不要,一个人坐在那儿好别扭。

    “小舞——”

    “让她去吧!”秦氏出声。

    “是,娘。”滟衣不多争论,她急于想知道丘师傅为何而来,难道是肆弟出了什么事吗?

    她快步走回房戴了面纱后,随即往书房走去,一跨进门槛,便瞧见丘师傅背对着她正在观看书架上的书目。

    “丘师傅。”湘衣一跨进门便道:“您怎么会突然来访,是肆弟出了什么事吗?”

    丘朝勤听见她的声音转过身,在瞧见她脸上的面纱时愣了下,而后才想到她现已是人凄,见外人自然得多些顾忌。

    “出事?”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见他一脸不解的表情,滟衣这才安下心,可他的下一句话却让她的心悬在半空中。

    “他不是病了吗?”

    “病了?”她讶异地张大嘴。

    “肆哥没生病啊!”一旁的浅舞出声道。

    “咦?”丘朝勤这下更疑惑了。“可他两天前托人带信给我,说是生病了,这几天没法来私塾,今天我顺路经过这儿,所以想来看看他。”原先尹家三兄弟都在他的私塾恭读,前些日子尹家老二上京城赴考,老三因无心于就仕之路已转商发展,只剩坛肆一人还在他那儿。

    “他可是托翟府的仆役送信的?”滟衣急问。

    “来人是穿着家丁的衣服。”丘朝勤点点头。“最近我见他似乎有心事,问他他却说没有,所以才想着今日来看他时与他好好谈谈。”

    “有劳师傅费心了。”滟衣紧锁眉宇。

    “我就说肆哥最近怪怪的。”尹浅舞也皱眉。

    “真是抱歉,让丘师傅白跑一趟。”

    “无妨、无妨。”丘朝勤摇手。“我早就想过来看看你们一家子。”他顿了下。“你……过得可还好?”去年他曾向尹家兄弟提及有意续弦滟衣,却遭尹槊贰反对,因此这亲事便作罢,如今见她嫁人,心中虽有些欷吁,可也有对她的祝福。

    “滟衣很好,多谢丘师傅关心。”

    瞧见她眼眸露着笑,他放心道:“那就好,既然坛肆不在,那我就告辞了。”

    “师傅才来,怎就要走了?”

    他微笑。“我私塾还有些事,不打扰了。”

    滟衣又慰留几句,这才让婢女为他带路。

    “大姐,你说肆哥是不是跑去玩了?”浅舞猜测着。

    滟衣没有回答妹妹的问题,走到门外对婢女交代道:“到朴园将侍奉坛肆少爷的仆役们全都叫来。”

    一等丫鬟离开,滟衣转头对妹妹说:“最近你肆哥可有跟你说什么?”

    浅舞偏头想着。“嗯……没有,昨天傍晚肆哥回来时有来瞧我的伤,然后要我不可调皮,别让大姐在翟府难做人。”

    她的眉头拧得更紧。“他真这么说?”肆弟向来粗枝大叶,怎会说出这样的话?忽地她想起小舞曾说坛肆曹去柴房看过翟亚坤,这些事……难道有关联吗?或者翟亚坤在肆弟面前说了什么?

    “是啊!后来杉哥进来笑他何时变得这样有智慧,是不是吃了什么十全补脑丸。”语毕,她咯咯笑了起来。

    “小舞,今天师傅来府里的事别告诉你肆哥,等他回来后我再同他好好谈谈。”滟衣交代着。

    “好。”浅舞爽快地答应,心里想着,这下肆哥惨了!

    ※※※

    一整个下午,滟衣都显得有些心神不宁,她实在不明白坛肆为何要逃学,更不解的是,他有事为何不找她商量?好不容易捱到夕阳西下,她开始坐立难安,在房里来回走着。

    “少夫人,坛肆少爷来了。”夏曦进房通禀。

    “请他进来。”滟衣在绣墩上坐下,拿起桌上的绣品假装缝着。

    “大姐,你找我?”尹坛肆跨门而人。

    “是啊!”她放下绣布,“不意夏曦离开。”自姐姐嫁人后,一直忙着府内的事,今儿个突然想到好久没问你课业如何?“

    “很好。”他快速地回答。

    “坛肆……”她停了下,示意他坐下。“今儿个想到你求学的事,让姐姐想起有些话一直忘了跟你说。”

    “什么事?”

    “你对读书有兴趣吗?我是说,前阵于你杉哥才提醒我一件事,不是每个人都对仕达之路有兴趣,你想同你二哥一样考功名吗?”

    他圆润的脸上露出迟疑之色。“我不知道。”他以掌心抹了下大腿,擦去汗渍。“不过我知过我没贰哥的好脑袋。”

    “那……你可有想过要做什么?”她小心地探问。“或者依你杉哥一样先到铺子帮忙?”

    他连忙摇头。“那我不会,杉哥老说我笨。”

    “你别听你杉哥胡诌。”滟衣立即过。“你知道他性子的,就爱在口头上占人上风。”

    他做扯嘴角,呢喃到:“我是笨……”

    “什么?”滟衣倾向前盯着他的眼睛。

    “没、没什么。”尹坛肆摇手。“我……我累了,我是说,在私塾里念了一天的书,我想回去休息了。”他急忙站起身。

    “肆弟。”她也起身。“你在翟府生活得还习惯吗?”

    尹坛肆瞧着她。“习惯,大姐前几天不是才问过吗?”

    “我是担心你们有心事憋在心里不告诉我,所以才三不五时问问。”

    “我没有心事,没有。”他晃着头。

    滟衣点点头。“那就好。”

    “那我走了。”尹坛肆说着。

    她再次颔首,瞧着弟弟走出房门。他一离开,滟衣使坐四椅上看着绣布上的牡丹,而后长叹口气,她没想到肆弟竟然不肯对她说实话,前些日子贰弟、杉弟的事着实让她优烦伤心了一阵,没想现在却换成肆弟;她又叹一声,而后摇摇头,不想让自已沉缅在自传当中,她必须想办法……她的脑袋飞快地思索着,既然他不肯与她谈,那她只好暗着来了。

    翌日,尹坛肆一如以往地在辰时三刻出门,与平常无异,只是他没料到的是,身后多出了两个人。

    走过一条街后,他随手挥了下身边的蚊虫,而后似乎听到身后有声音传来,他转过身,却没发现什么。

    “夫人,坛肆少爷好像发现咱们了。”夏曦紧张地抓着胃腹间的衣裳,手臂上吊着一个红黑相间的漆盒,里头摆着鲜果。

    “没的事,肆弟没这么敏感的。”滟衣小心地将头探出巷子,而后吁口气,肆弟已继续往前走了。

    她为了查出肆弟去哪儿,万不得已只好出此下策,原想指个家丁跟踪弟弟便成,可她不亲自查证实难放心,于是决定亲力亲为,但她不能没有交代就出门。只得告诉婆婆她要到送子观者那儿求子,婆婆听后很是高兴,还说纂跟她一块儿去,她心中惊慌,可表面上不动声色,谎称昨天似乎听到徐姑妇说要来府里,婆婆这才打消念头。

    接着又为了乘轿一事费了不少唇舌才让婆婆允她步行,她用的理由则是走路较有诚意,观音定会急动,但身为翟府长媳如何能抛头露面,至少得戴盖头,将胜过住。以前她从没戴盖头上街,不过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所以她也不想多费唇舌争辩。

    至于夏曦,她原是不想带地出门的,但她明白婆婆必定不会答应,所以也就略过不提,只是交代夏曦不可泄漏此事;夏曦本来很慌张,以为她要做什么逾礼的事,但在明白她只是担心弟弟后,便安下心来,甚至有些雀跃。

    两人鬼鬼祟祟地跟了一段后,便混进大街的人群中,与尹坛肆始终保持一段距离,这期间,尹坛肆没回头过一次,让两人逐渐安下心来。

    “夫人,坛肆少爷真的没往私塾的那条路去。”夏曦小声地说着。

    “你留心瞧着,别用丢了。”自头顶垂至胸前的盖头,虽是半透明的纱罗,可她总觉得眼,还有夏曦为她别上的花朵簪及头钗又弄得她头皮疼,让她不停的分心。

    “夫人,坛肆少爷在与人说话。”

    湘衣将注意力自头皮上拉回,眯眼瞧着与肆弟说话的人,他穿着圆领深蓝袍子,约莫四十上下,身材矮胖,留着两撇八字胡。

    “小姐、夫人,上好的胭脂水粉。”一旁小贩的叫唤让湘衣吓了跳。

    她往前走,却让夏曦拦住。“夫人,再过去就危险了,坛肆少爷会发现的。”

    滟衣点点头,没再往前。

    “坛肆少爷好像拿了什么东西给他。”夏曦晃动脑袋想瞧得更清楚。

    “是吗?”滟衣拉起纱罗,只见那人已转身离开。

    “夫人。”夏曦不赞同地拉下她的头盖。“您不能抛头露面。”

    “没关系,我以前也没戴——”

    “现在不比以前,您是翟府的长媳,不可以这样的。”她说着。“您若不想戴就得坐轿。”

    滟衣原想要说的话在瞧见肆弟又往前走时全化为无声,她连忙跟上。“前几回我与沐文出来时也没戴。”

    唐代妇女骑马之时习惯戴帷帽遮避沙尘,宋初妇女外出则戴方幅紫罗的盖头遮面,但此习惯直到司马光及朱熹提倡后才日益普遍。

    “沐文小姐……”夏曦顿了下,似乎不知该怎么回。“小姐……小姐性子野,二夫人没说什么,咱们做下人的也不能说什么。”

    言下之意,是婆婆要她戴着,所以她就得戴着!滟衣在心里叹口气,前几次也不见婆婆这样叮嘱,怕是婆婆见她被蜂螫的伤还没完全复元,所以不想她丢了翟府的脸才要她戴着。

    自昨儿个徐姑娘来府后,她就一直觉得婆婆对她的态度似乎有些转变,可她又无法准确地说出哪里不同,只是心里头觉得怪,忙完肆弟的事后,她得静心好好想想哪里出了问题。

    “夫人,坛肆少爷进了茶楼,咱们要进去吗?”夏曦问着。

    “当然。”她也跟着进了茶楼。

    “客相喝茶吗?还是来用早膳?”店小二上前。

    “喝茶。”滟衣瞄了眼茶馆的客人,在角落发现了弟弟。“给我二楼的雅座。”

    “这边请。”小二领着两人走上楼。

    滟衣走上楼,刻意选了能瞧见肆弟的位置,当她落坐后,却发现夏曦还直挺挺的站着。

    “坐下。”滟衣挥了下手。

    “奴婢不能坐。”

    滟衣拉开纱罗。“你这样站着,一会儿肆弟若是抬起头就瞧见你了。”只要坐着,旁边的竹帘就能挡住两人的身形。

    夏曦恍然大悟,急忙蹲在桌子旁,手臂上的盒子还不小心撞上了桌缘。

    “你在做什么?快坐好。”滟衣好笑地道。

    “奴婢蹲着就好。”若是让大夫人知道她这奴才与主人同坐,准会被逐出府的。

    “你这样不别扭吗?快坐好。”滟衣假装生气道。

    “可是”

    “快点!”她冷喝一声。

    “是。”夏曦只得在方凳上坐下,可只敢坐在边缘,而后不安地东张西望,若是让人知道她没了规矩,定会被责罚的。

    滟衣打量了下环境,一楼是一般的座位,二楼的雅座以简单的屏风区隔左右,站起时能瞧见隔壁的客人,可若是坐下,便能遮挡视线s至于三楼她没上去过,不过她知道都是以房间作为区隔,共有四间,能提供隐密性,所以,若是需要隐私,就会选择楼上的梅兰竹菊其中一间房。

    这儿的茶点很有名,以前她在当厨司时曾与这儿的厨子合作过帮人办喜宴,所以对这儿还算熟悉,现在想想,戴着盖头倒也是有些好处的,至少不会让人认出来。

    她略微掀开竹帘瞧着楼下的人影,不敢稍有大意,半个时辰后,肆弟还是毫无动静,似在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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