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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老夫人说得极是。”翁敬富颔首。“滟衣这孩子脑筋动得快。又有口才,以前她在做‘厨司’的时候,就因此揽了不少生意,她一个女孩儿家养四个弟妹可不容易——”

    “滟衣哪有这等本事,都靠姨丈长期资助。”滟衣接腔。

    “你看这孩子,就这张嘴甜。”翁敬富笑得更开心。

    “那倒是。”秦氏虚应一声。“翁小姐长得真漂亮。”

    “谢……谢老夫人。”翁芙兰依旧垂首,不敢抬头。

    “您叫她芙兰就好。”翁敬富说道。“小女最大的缺点就是胆小,你看,整日畏畏缩缩的不像滟衣这般识大体。”

    滟衣在心底呻吟一声,她能明白姨丈在婆婆面前拼命褒奖她的原因,可实在让她坐立难安,更何况昨天才发生酒楼一事,这些话听来倒显得在作假了。

    “识大体是识大体,可就是太莽撞了。”秦氏说道。“做每件事情前还是得先估量着,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若每个人都这样,不是弄得鸡飞狗跳吗?”

    “是。”滟衣应着。

    “亲家说的是,说的是。”翁敬富点头称是。“滟衣是有这毛病,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别人也劝不动她,早几年我就叫她嫁了,她也不听,呵……不过,若真听我的,现在咱们也做不成亲家。”

    秦氏没接他的话,转了话题道:“您的千金……可有婚配了?”

    “没有。”翁敬富一时沉默下来。“这……让人退了婚,总不名誉——”

    “父亲,别说了。”翁芙兰尴尬地打断,脸儿涨红。

    滟衣在一旁,如坐针毡,当初退婚一事是芙兰主动提及,可现在外边传的都是她在相公面前搬弄是非,说尽芙兰的坏话,才会导致相公改变心意,进而改弦易辙的娶了她。

    这件事知道真相的人并不多,除了她自个儿的弟妹外,也就只剩芙兰、相公及其两位属下;芙兰生性较怯懦,自然不敢同姨丈提,至于相公,其实并不知芙兰当初退婚的理由,他是在她的言语说服下改变心意的,而后相公也一直未再深究芙兰退婚的原因,所以知道这件真正内幕的也就只有她及表妹。

    外边的人之所以会传成这样,除了人爱嚼舌根的习性外,她想刘媒婆在这事上也‘贡献“良多刘媒婆是当初翟翁婚配的牵线者,在知道这婚事让她破坏后,还曾在街上羞辱过她,因此刘媒婆自然不会对她有好评语,从她口中传出的话,自然不会好听。

    现在他们一伙儿人坐在这儿讨论这事,实在奇怪,滟衣再瞥了婆婆一眼,当初相公执意要娶她时,婆婆也反对过,如今见到芙兰,她心中必有许多感触吧!

    “滟衣,你人面不是挺广的吗?怎么不为芙兰觅个好夫婿?”秦氏说道。

    “媳妇记下了。”滟衣口道。

    “女孩儿家还是要像芙兰这样乖巧的好。”秦氏说着。“所谓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已有耻,动静有法就是妇德,择辞而言,不道恶语,时然后言,不厌于人就是妇言,敬顺之道,妇之大礼也。”

    翁敬富听得有些恍神,过了一会儿才知她已说完,他连忙道:“亲家说得极是极是。”

    滟衣在心中叹口气,明白婆婆是说给她听的。“媳妇谨记在心。”

    “好了,你们姐妹这些日子没见该有些体己话儿想说,去吧!”

    滟衣和芙兰立即起身,行礼后便行告退。

    远离厅堂后,翁芙兰立即问道:“滟衣,你好吗?自你嫁后,我每天都在想你过得好不好,我好担心你在这儿过得不快乐

    “我很好。”滟衣握了下表妹的手,朝她使了下眼色。

    翁芙兰一脸疑惑。

    “进屋再说吧!”滟衣说道,有锦姑在场说话总不方便。

    “哦!”她点点头,虽不明所以,可也没争辩,自小到大她没啥主见,滟衣的话她总是听的。

    回屋后,滟衣遣退身边的奴婢,这才觉得自在许多。

    “锦站是婆婆身边的人,她规矩多,所以在她面前不好说话。”

    “哦!”翁芙兰点点头。“方才我在厅里好害怕,连瞧都不敢瞧老夫人一眼。”

    “娘是严肃了点,可她人其实也挺好。”她微笑说着。“有我这样的媳妇她也很无奈吧!”

    翁芙兰立即垂下脸。“都是我害了你……我好几次想来找你,可我不敢,我没脸……”她掩住脸庞。

    “你在说什么。”湘衣拉下她的手。“我在这儿很好,你别胡思乱想,我早该想到你不好意思来这儿,我该去瞧你的。”

    “你老是为我想,我真没用。”她吸吸鼻子。

    “你这样哭啊哭的,一双漂亮的眼睛都让你哭肿了。”她拿手巾为表妹拭泪。

    “人家见了说不准以为我骂你、欺负你,这下外边的人可又有话说了,哎哟!那翟家的少奶奶得了便宜还卖乖,嫁得这样好人家,竟还不放过那可怜的芙兰表妹,人家好心去瞧她,却让她抽了两巴掌,打了十大棍,还给泼屎泼尿的……”

    翁芙兰噗嗤一笑。“说这没正经的话……”她咯笑不停。

    “等会儿回去的时候你可得小心了,注意脚边可有狗屎猫粪的,万一沾上了,可别告诉人家你是在我这儿弄上的。”滟衣正经地说。

    芙兰掩嘴而笑,肩膀抖个不停。

    滟衣也笑。“外边的流言流语便是这样,你若真要在意,那可在意不完。”

    “有这样的流言也是我害的,都怪我胆子小;没敢同父亲说退婚是我的主意——

    “过去的事别再说了。”滟衣打断她的话。“聊些开心的事。”

    “嗯!”翁芙兰的心情立刻转好。

    两人聊了一阵,而后听见锦姑喊了声,“表舅爷万福。”

    “好,好。”翁敬富从外头走了进来。

    “爹。

    “姨丈。

    两人同时起身。

    “都坐,坐。”翁敬富掏出帕子,抹了下脸上及颈后的汗。“好不容易才说完话……”他呼口气,秦氏说话认真又喜引述书本上的话,听得他头昏脑胀直流汗。

    “喝杯水。”滟衣倒杯茶水给他。

    “怎么样,滟衣,在这儿不愁吃穿,比起以前那可是幸福多了。”他捧起茶杯,喝了一大口水。

    “是。”滟衣应着。

    “你这啊!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他又喝口水,而后转向女儿。“你啊!不争气,这原该都是你的,偏你没这命——”

    “爹。”翁芙兰蹙起眉心。“别在这儿说这些。”

    “也是,不说了。”翁敬富再次以帕子拭脸。

    滟衣起身拿了支蒲扇递子他。

    “还是滟衣机灵。”翁敬富笑着。

    “最近姨丈铺子里的生意可好?”滟衣一道。

    “好,好。”他笑得开心。

    “听杉弟说,昨儿个跟您去饮酒了。”

    翁敬富点头。“他也快十七了,是该让他出去见见世面。”

    “他昨儿个回来的时候吐了一身。”滟衣平静地说着。“下人照顾了他一宿,今儿个差点起不来……”

    “第一次饮酒都是这样的。”翁敬富呵呵笑着,似乎觉得很有趣。“你以前就是把他们保护得太好,他才会这样。”

    滟衣闪过一丝恼意,可仍压下了,只道:“他以前从没饮过酒,您这样灌他,他身子如何受得,还望姨丈多多照顾他,别让他醉成这样。”

    “知道,知道。”翁敬富朝她挥了下手中的扇子。“你这个性也得改改,他们也都老大不小了,你还将他们当成孩子似的。”

    “他们本来就还小——”

    “嘻……”翁芙兰笑出声,打断了滟衣的话语。“滟衣还是一样,老为他们想着。”

    “就是。”翁敬富摇了摇头。“小舞是还小,可他们二兄弟都大了,你别老操着一颗心。”

    滟衣设应声,听得他继续说道:“以前我对乐杉没特别印象,你知道他们三兄弟都一个样,远远瞧着,还想着是同一个人,不过自从他到绣冠坊之后,我倒是对他另眼相看了——”

    “昨儿个他回来的时候,我问他跟谁喝酒去了,他说一共四个人。除了姨丈外,还有个叫……叫什么老虎的……”她假装想着,眉头都皱了下来。

    “呵……不是什么老虎,他叫金虎力。”翁敬富自然地回答。“另一个是赢家的三少爷,赢径直。”

    “赢径直,三少爷……”滟衣默念一遍。“我想起来了,是扬洲的茶商,对吗?”

    “你这孩子真是厉害……哈……”翁敬富笑道。

    “姨丈忘了,去年我为赢府办过喜宴,有点印象,可这金虎力可就考倒我了。”她笑着。

    “这金虎力不是什么大人物,你自然不知道地。”

    “他是何人?”

    “他是……”他顿了下。“这你就别管了,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滟衣识相地没再追问,反正另一人她已查出,其他的她能自己来。

    “方才婆婆要我同芙兰牵个线,倒让我想起了赢家少爷似乎不错——”

    “滟衣。”芙兰涨红脸,面带娇羞。“别说这……”

    “好主意,好主意。”翁敬富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赢家也是富贵人家,芙兰嫁过去不会受苦的,可他们能看上芙兰吗?”

    “这事我来琢磨。”滟衣立刻道。

    “不用,我还不急——”

    “你胡诌什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真要拖到人老珠黄吗?”翁敬富不高兴地瞪着女儿。

    芙兰头儿垂下,不再吭声。

    “芙兰性儿就是这样,您别骂她,我再想办法。”滟衣立刻道,有些事她得好好想想。

    这天,翁故富在午膳前便托言有事离开了,翁芙兰则一直待至黄昏时分才出府,期间除了浅舞与她们一块儿说笑用点心外,翟沐文与徐绣蒂也加入她们,红儿则是在瞧见她们一伙儿人在屋后放纸鸢时才兴匆匆地跑来。

    这当中徐绣蒂与翁芙兰走得很近,似乎对她很好奇,沐文则乘机将她拉到一旁说了几句悄悄话。

    “大嫂,你别在意绣蒂。”

    滟衣微笑道:“怎么?”

    “她……”沐文顿了下。“大伯与徐伯父是好友,所以绣蒂常在我们这儿走动,这儿就像她第二个家一样。”

    “我知道。”滟衣颔首。

    “我是说……她……对大哥……你知道……”

    “我明白。”她瞧见沐文松口气,似乎很高兴自己不用说得太白。

    “不过大哥就当她是妹妹一样。”沐文继续道。“大哥可说是看着她长大的,对她没有……没有男女之情,所以大嫂你别在意。”

    滟衣看着沐文,绽出真诚的笑。“你真是个好心肠的人。”

    “大嫂怎么突然说这!”沐文别扭道。“人家可是好意提醒你。”

    “我知道,我很高兴。”她含着笑。“我知你是真心待我好,我也明白绣蒂的心情,我不会在意的。”

    “那就好。”沐文如释重负地说。“其实绣蒂人不错,我想她不是故意要在大娘面前说你进酒楼的事,她只是……”她搔了下鼻子,想着该怎么说。“虽然她心里知道大哥对她无私情,可

    见大哥再婚,而且还是在她京城时成的亲,她的心里难免不舒坦,我想过一阵子她就会想开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滟衣点点头。“你放心,我真的没在意。”

    “那就好。”她又恢复开朗的表情,可随即又垮下脸。“不好,五哥来了。”

    滟衣转过身,瞧见翟亚坤朝她们这儿过来。

    “别苦着一张脸,你五哥又不是毒蛇猛兽。”她取笑。

    “他当然不是,合该只能算是小虫一只吧!”

    两人对看一眼,而后同时笑了开来。

    ※※※※※※

    接下来的日子滟衣开始变得忙碌,她一边忙着翟募景的寿辰,一边还得督促红儿念书写字,甚至实现诺言的为她请了个养蛇人来教她关于蛇的知识。

    再加上后院请了许多工人来搭戏棚子,她虽不用监督,可有些细琐的事都得经她处理,还有二姨娘前些天来闹了月银的事,说是熬不了三个月,若再不给银子,她就要活不下了,这些杂事,让她忙得几乎没有喘息的时间。

    不过,这并不阻碍她调查的决心,她在百忙中抽空去找她以前当“厨司”时的合伙人尤二娘,要她帮她调查一些事,因为“四司人”专为人办红白宴,所以常出人人府中,这也是为何她常会听到一些碎言碎语的原因,虽然有些话不能当真,可有些却仍有其参考价值。

    让她安慰的是,坛肆已回去私塾上课,红儿也乖巧许多,虽然还是很调皮,可不会再与浅舞一起胡闹,对于搭戏棚一事,她倒是显得很热中,不停地问着杂耍的人什么时候才会来?

    更好的是冬黎已经回府,她的头皮不用再受折磨,不过当冬黎看到锦姑时表面虽恭敬,私底下却颇有微词,锦姑就像个严厉的先生一样,喜欢纠正每个人的错误。

    “夫人,您应该端庄的迈着小步,而不是这样快走,即使事情紧急也是一样,不能失了风范,让下人们看笑话。”

    “冬黎,我说过多少次了,这热水不能烫人,温中带热便成,你这样是想烫谁?”

    “夏曦,打你进府第一天起,我就跟你说过,背脊要挺直,不要这样畏缩,都多少年了,这习性还是不改,咱们是虽是下人,可不是鬼祟的偷儿……”

    诸如此类的评语每天都要重复几次,滟衣应对的方式便是左耳进右耳出,可冬黎却一副心有不甘的模样,三不五时便要问她锦姑何时回老夫人身边去?

    “怎么样,夫人,可以吗?”黄万成搓着手,脸上是热切的表情。

    滟衣盯着手上的菜单,眉头轻蹙,果然不出她所料,都是些贵得离谱的珍膳,她抬头望向一旁的管家,将手上的册子拿予他。

    房管家立即摇头。“夫人瞧过便好,小的没意见。”

    滟衣点点头,放下册子,想着该怎么说。“嗯!都是些有名的菜……

    “是啊!这是小的跟‘厨司’研究出来的,刚开始上茶,再来是四干果碟、四鲜果盘、十二冷盘、十二热炒、四点、二海碗…

    “我知道,你都写在上头了。”滟衣赶紧插话。“肉中便有鹿肉、羊肉、八糙鸡、鸽肉、白懊肉、莲花鸭、熏猪、煎鹤子,更有糟鲍鱼、鱼翅、海参、酒蟹、鹿筋、鹿尾……”她顿了下。

    “有什么不对吗?”黄万成问道。“这都是现下最新鲜最时兴的菜色。”

    “不,这当然很好。”她露出安抚的笑。“只是老爷子有八十了,牙齿有些……”她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是看着黄万成。

    他立即领悟。“夫人说的是,小的也有顾虑到了,我有列些粥。”

    “我瞧见了。”她微笑。“前些日子我与老爷子用膳,他瞧着我吃鹅鸭,就感叹许久,若是在大寿上,他只能看不能吃……”

    “我叫挡头(厨子)煮软些。”他立即道。

    滟衣赞赏道:“黄老板真细心,能想到这个。”

    “哪里,哪里。”

    “只是前阵子老爷子生了场病,黄老板该也有耳闻?”

    “知道,当时我还着实担心不已。”

    “大夫说了,老爷于是上了年纪的人,身体大不如前。就算能吃肉进,可身子骨消化不了,反而是一大戕害,我担心要是真把这些个东西都装进肚里,不知会不会……”她叹口气。

    黄万成皱了眉头。“夫人说的是,倒是我疏忽了。”

    “我听说有些养生膳不错……”

    “那都是些野莱、粥品类,上不了寿宴这样的大场面。”黄万成立即摇头。

    “还是黄老板细心。”滟衣微笑。“那么这事就请黄老板再费点心,请您依老爷子的状况设计些菜色。”

    黄万成起身。“夫人放心,我再回去研究研究。”

    “有劳您了。”她也起身,示意房管家送客。

    一等他们离开,滟衣便长吁口气,松开面纱,忙完了这事后,府上突然来了一些远亲,于是她又得忙着招呼,午后,她得抽空陪妹妹练宇,为她说故事,小憩一会儿后,又被锦姑挖起来,说是大少爷快回来了,她得准备好。

    “锦姑。让夫人睡一下没关系,大少爷他不会在意——”

    “不行,大少爷也累了一天回来,少夫人当然得服侍着。”锦姑严厉道,她年约四十五,是当年与秦氏一起嫁过来的奴婢。

    冬黎沉默下来,可脸上有着怨怼神情。

    “夫人,喝杯茶,提提神。”夏曦急忙奉上茶。

    滟衣眨着惺忪的睡眼,张嘴喝了口。

    “少夫人得好好振作精神。”锦姑一边说着,一边在她唇上涂胭脂。“以前的少夫人可不会像您这样懒散。”

    滟衣稍微提振了下精神。“以前妗娴姐姐是由你服侍的吗?”

    “那是当然。”锦姑转动地的脸,又涂了些粉。“老夫人想我上年纪了,要让我过些好日于,所以才让冬黎跟夏曦跟在您身边,可事实证明。没有我还是不行的,瞧她们两个在您身边什么也不会。”

    冬黎气愤地涨红脸,夏曦则是不安地动了下。

    “她们这些丫鬟都是我一手训练出来的,可没几个人学到精髓。”她再次打量滟衣的脸,满意地点了点头。

    “大少爷。”

    外头传来的声音让锦姑慌乱起来,她放下手上的胭脂。朝冬黎与夏曦使个眼色,三人立即退到一劳。脸朝下,身子微弯。

    翟玄领一走进来就听见三人齐喊,“大少爷。”

    她们整齐划一的样子让滟衣忍不住想关,虽然每天都能对到同样一出戏码,可她就是觉得好笑。

    察觉锦姑的目光,滟衣急忙起身迎上。“相公。”她相个身。“您在外头用了一天,赶紧坐下来歇息,瞧您流了这么多汗……”滟衣拿出手巾在翟玄领脸上乱抹一通。

    翟玄领让她逗笑。“我没流汗。”

    滟衣装出惊讶的表倩。“是妾身老眼昏花了,喝杯来水吧!”她为他倒了一杯。“相公今日过得可还好?”

    “与平时无异。”翟玄顿地笑着喝口水。

    “今天的夕阳是橘中带红,还是红中带橘?”她问着。

    翟玄领差点没让水噎着,冬黎与夏曦闷笑一声。却在锦姑的轻咳声下止住笑意。

    翟玄领挥手示意她们迟下,一等她们离开,滟衣就朝他露出俏皮的笑。“相公喜欢今天的问候吗?”

    他好笑道:“这问题倒是挺有趣的。”

    她笑着靠向他,环上他的腰,疲累地闭上眼。“很出兴相公喜欢。”她爱困的模样让他蹙下眉头。“我说了。你若很累就歇着,不用特地起来。”“没关系。”

    他抱起她,让她在榻上休息。“这事我跟锦姑说。”

    “不用。”她奋力张开眼。“你答应过我不找她说的,她也只是在尽本分……”“哪有主子还得听了人摆弄的!”他面露愠色。

    她微笑。“她是娘安在我身边帮我的,你去遣退她,不是让娘难堪,也让我难做人吗?”

    他皱下眉头。“我会去跟娘——”

    她摇首。“别生事了,锦姑不过就是严肃了点,再说,家里的事同你在外头处理的公事不一样,不能这样硬着来。”

    他露出笑,不敢相信妻子竟然在教导他做人处世。“我没打算硬着来。”“那你打算怎么办?阴着来,威胁锦姑,示意她不得声张,若让你听到她在娘面前说了什么就要逐她出去?”她揣测。

    他扬眉,听得她继续道:“她跟在娘身边近三十年了,难免倚老卖老,人都是这样的。”自锦姑留在她身边后,相公每次回府便先回房,为她遣退锦姑,让她能好好歇息,为此,她很是感动,在某方面,丈夫真的是个很体贴的人。

    翟玄领没说什么,只是为她盖好被子。“离晚膳还有些时间,你睡会儿,我看些书。”

    她点点头,听话地合上双眼,几乎是立刻便进人梦乡。

    他坐在床畔看着妻子,手指抚过她眼下因疲惫而泛出的青影,而后缓慢地移向她的颊边、她的唇,他不知自己盯了她多久,只知道当他发现自己正发呆地盯着妻子时,忽然觉得自己荒谬得好笑。

    虽然早已明白他已不能没有她,可发现自己越来越受她影响,仍是令他心凉,他没心系于任何女子过,所以从不知晓这样的感情会越来越深,他摇摇头,不愿再想下去,于是起身走到坐榻上去。

    几上的册子立刻吸引他的注意,他顺势拿起来翻了下,上头是妻子列的一些事项,当他瞧见赢家四兄弟的名字出现在上头时吃了一惊,妻子怎么会……

    他记得曾听她说过为赢家办过喜宴,可那也是去年的事了,为何他们的名字会出现在册上?他几乎想立刻摇醒妻子问个清楚,可在转头瞧见她睡得深沉时,却打消了念头,就让她多睡一会儿吧!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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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觉醒来,滟衣感到精神许多,她慵懒地伸展四肢,却撞上了某样东西,她吓了一跳,缓缓转过身去,竟发现丈夫睡在身旁,而且连单衣也脱下了。

    她疑惑地眨了下眼,低头瞧着自己,她的外衣被褪下了,可她记得刚刚睡时,明明还穿在身上。

    难道她错过晚膳,睡了一整夜?这念头一浮现脑海,滟衣便急忙坐起身,屋内的光虽不像白日那样明亮,可还是能瞧得清东西,青灰青灰的,像黎明前的光。

    “难道真睡了一宿。”她呢哺着,低头瞧着丈夫的睡脸,她微微一笑,躺下来钻进他怀中,一定是相公见她睡得沉,所以便不许人吵她。

    翟玄领在她偎人怀中时醒来,他下意识地揽上她的腰。“醒了?”

    丈夫低沉的声音让她盈笑。“你没叫我起来用晚膳。”她抬手将他垂落的发丝塞至耳后。

    “我见你睡得沉,就没叫你了。”经过一夜的休息,妻子看来神采奕奕,笑靥如花,他微笑地低头亲吻她发亮的眼眸。

    “锦姑没有不高兴吗?”她笑问,柔软的手掌贴上丈夫温热的胸膛。

    “她是不高兴。”他滑过她的眼角,来到她耳边。“不过我比她更不高兴。”

    他沙哑的声音及温暖的气息让她一阵酥麻,甚至带着一点痒,她轻笑着转开脸,他顺势将脸埋人她颈下,她能感觉他冒出的胡碴子正磨着她的肌肤。

    “相公,我该起床了。”她笑着说。

    “还早。”他的声音有丝隐藏的诱惑,动手将她的单衣拉下,露出月牙色的肚兜,一触及到她赤裸的肌肤,一抹微笑浮上他的唇角。

    “锦姑随时会来。”她轻抚丈夫的肩。

    她话才说完,便听见屋外响起一声叫唤。

    “夫人,您起来了吗?”

    滟衣掩住嘴,深怕自己笑出来。

    翟玄领僵住,他抬起身,眉头皱下,正打算开口训骂时,却让妻子掩住嘴。

    “我起来了。”滟衣喊了声。

    “是,夫人。”

    “她等会儿就进来了,快让我起来。”滟衣推着丈夫的肩。

    翟玄领有些不快,不过并未说什么,他侧身到一旁,让妻子起身着装,当她拉好单衣后,双腿移往床沿。

    “相公再睡会儿。”

    他摇头随她一块儿起身,滟衣立刻自架衣上拿下丈夫的单衣为他穿上,细心地为他系好腰间的带子,而后选了件银白色的交领外袍搭在外头。

    翟玄领低头瞧着妻子忙碌的模样,嘴角始终噙着笑意。其实这些事他自个就能做,不过妻子总喜欢揽着做,所以他也就由着她。

    “好了。”滟衣抚过他的袍子,将它弄得更平顺。

    “夫人。

    “进来。”她抬头对夫婿说道:“别为难锦姑。”

    翟玄领扬眉,正欲开口时,冬黎与夏曦已捧着水盆人内,锦站则拿着脸巾随侍在旁。

    两人盥洗后,锦姑将巾布递上,翟玄领一边将湿布盖在脸上,一边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刚过卯时。”冬黎回答。

    “嗯!”他拿下湿巾,随手放在架上。“以后不用这么早过来,我与夫人想多睡会儿。”

    滟衣扫了丈夫一眼,脸上的红晕慢慢化开,这人真是……

    “过了卯时少夫人就该起床了。‘”锦姑说着。

    翟玄领瞥她一眼。“谁立的规矩?”

    锦姑立时道:“以前夫人嫁过来的时候便是这样——”

    “这件事我自会跟娘说。”他打断她的话。

    锦姑沉默一晌才道:“知道了。”

    “都下去吧!”

    “是。”三人恭敬的退了出去。

    三人一走,滟衣立即道:“相公何故如此,不过就是起早——”

    “咱们毋需照着她规范的过日子。”他在榻上坐下。

    滟衣自镜台前拿了梳子为他梳发。“你这样母亲会误会奇qisuucom书,以为是我唆使你的。”

    “母亲并非不通情理的人。”

    滟衣蹙紧眉心,没再说话,他真是一点儿也不懂女人的心思。“

    几上的册子让翟玄领突然想起一件事。“你认识赢家的人?”

    她怔了下。“相公偷着我的册子!”

    “偷看?”他挑眉。“你放在桌上。”

    “可我没说你能看。”她将几上的册子拿到身边,眉心整个蹙下。

    “怎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他一手托着下颚,以便瞧着妻子不悦的神情。

    她怒目而视,他笑脸以对。“为什么在册子上写着赢家四兄弟。”

    “我会假装相公没看过。”她垂下眼,将册子压在隐囊(靠垫)后。

    他好笑地道:“可我不想假装我没看过。”他将她拉近“为什么突然对赢家有兴趣?”

    她想了下后才道:“我打算为芙兰说媒。”

    这答案出乎他的意料。“你表妹?”

    “她本来是要嫁给你的。”她故意道。“没想到却让我这蛇蝎女人给破坏了。”

    他笑道:“你在意这流言?”

    “听说最近改了,说我其貌不扬、不敢示人,还曾把孩童吓得吐出胆汁。”她继续道:“就因为长得太丑,蜜蜂一见,激愤难抑,才会飞出蜂窝螫了我一脸,这下可比古时的无盐及宿瘤丑上百倍不止。”

    原以为听了这话的翟玄领会哈哈大笑,没想到他却沉下脸。“真有人这样说?”

    滟衣眨眨眼,不明白他为什么生起气来。“只是大伙儿茶余饭后拿来消遣的话,相公不用与之一般见识。”

    他没说话,只是盯着她的脸,拇指抚过她的脸颊,严肃道:“我从不觉得你丑。”

    她愣了下,而后绽出笑靥。“我知道,安身也不觉得自己见不得人。”她漾着笑偎人他怀中。“不过,若是相公再秀气点,扮起女人定比妾身好看。”

    他皱下脸。“胡诌什么。”他怎么可能去扮女人!

    他不以为然的口气让滟衣失声而笑。“相公认识赢家人吧!”

    “认识。”他颔首。

    她的眸子散出光彩,立即坐正,将册子放在桌上开始磨墨。“听说大公子与相公同年?”她左手磨墨,右手已拿起笔。

    “你到底从哪儿知道这么多事的?”

    “相公忘了我以前是‘厨司’,常出人别人家的宅院。”她摊开册子,提笔在赢大公子下写上年纪。‘宅里的女眷与下人甚少出门,遇上人自然想说说话,再加上我记性不差,所以……“她没再说下去,在纸上写下更多的东西。

    “为什么想替你表妹做媒?”

    她停下笔。“是娘的主意,她想着表妹让你退了婚,现今无人来提亲,所以心生愧疚,想我替她找门亲事。”

    他依然眉头深锁。“由媒人去做便成。”

    “自然是要找媒人。”她点头。“赢家二公子去年成亲,赢家三公子……”她顿了下,试探道:“好男色,是真的吗?”

    翟玄领愕然地看了妻子一眼。“你听谁……”

    “传闻他把一个叫宜兴的侍童收进房内,最近他的侍童不知下落,听说他心急——”

    “这是别人家的事。”他直接切掉此话题。

    “相公说的是,奴家越来越像三姑六婆了。”她搁下笔。“能请相公将大公于、三公子及四公子约出来吗?我想让芙兰先瞧过。”

    翟玄领再次错愕。

    见到相公接二连三的惊愕表情让滟衣忍不住想笑。“若由我发帖,他们是不会出来的,所以得由相公出面,我与芙兰偷偷在一旁瞧着便成,咱们就约在醉忘楼吧!那儿有个小洞——”

    “你越说越离谱。”他严厉地打断她的话。

    滟衣再也忍不住娇笑出声。“相公……相公吓住了……”

    翟玄领在明白自己被捉弄后,又好气又好笑,见妻子笑得不可遏抑,他也爽朗而笑,顺势将她拉到身边,动情地亲吻她。

    滟衣边笑边勾上他的颈项,笑声慢慢变成低吟。“相公…

    他不由自主地的拉开她的单衣,手指潜人她丝滑的背上抚摸……

    “哎哟——”

    锦姑的惊叫及杯子的碎裂声让滟衣霎时清醒,她推开丈夫的当下就见锦始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后。

    完了,滟衣羞红脸,这下锦姑又有话在母亲面前说了。

    “原来这么简单就能让她逃走。”翟玄领一点也不受困扰,甚至还颇为愉悦。

    “相公。”滟衣羞恼地瞪他一眼,急忙拉好单衣。

    见她一脸恼怒,翟玄领觉得很有趣,他笑道:“这样不是很好,她不会再进来了。”

    见丈夫又想与她亲近,滟衣急坐到一旁。“你这样只会把事情越弄越糟。”

    “母亲说你到观音妙求子。”他突然转了话题。

    丈夫炽热的眼神让她涨红脸。“那是……为了出去。”

    “我知道。”他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近。“反正时间还早。”他微笑地亲吻她。

    他的气息钻入她口中,让她不自主闭上双眼……相公有时真是太任性了,这是滟衣最后一个清晰的念头。

    ※※※

    “娘,您找我?”

    “坐。”秦氏以眼神示意身边的奴婢退下。

    滟衣走上前,在桌边的绣墩上坐下。

    “怎么样,锦姑在你身边,可有给你带来什么不便?”

    “怎么会。”

    “方才玄领同我提了。”

    滟衣在心中呻吟一声,相公真是……

    “他说锦姑在他身边管东管西,让他心烦,也失了一个奴仆的身份。”

    “相公言重了。”她小心地回答。

    “嗯!”她沉吟一声,瞄了媳妇一眼。“我知道你们还是新婚,可有些事得顾忌着旁人,再说了,大白天的,别老腻在一起。”

    滟衣的脸蛋顿时配红一片,手指不自觉地抓了下膝上的衣料。“母亲教训的是。”定是锦姑将早上的事告诉婆婆了。

    “锦姑跟着我三十年了,她的为人我清楚,她不会无故造谣,或在人背后乱嚼舌根,她是正经了点,可也都是为你好。”

    “是。”她应着。

    “这事我会再琢磨,还有,听说你把黄老板列的菜肴单给退了。”

    “是,儿媳想着老太爷的身子不适合这样大鱼大肉的吃喝,所以要他多列些质地软,对身体好的食材。”

    “嗯!”她颔首。“这事你顾虑得周全,可也别太寒酸了,毕竟是老爷子人十大寿,若是太素,也惹人闲话。”

    “媳妇明白。”她点头。

    “还有,这戏棚子开始搭了,得留心些,别让那些闲杂人等出入内院,毕竟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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