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少秋微笑道:“他们在晚上就找来了,四个人进来八个人离开。”
“他们还带了帮手来的?”
“那倒没有,只是每个人都分成两截走的。”
“啊!那不是出人命了,少爷,这可是大麻烦,他们都具有官家身分,虽说督帅大人罩得住……”
“你别担心,我自己去找过锦衣卫指挥使卢凌风厂。”
“他们名义上隶属卢大人,却管不到他们。”
“死了总要他去收尸,而且是他们先去找我行凶的,我只是自卫而已,他既然在名义上是主管,我自然找他说话。他也自承错误,向我道歉了,而且一肩担承……”
孙九居然行情熟透笑道:“那就不要紧了,卢大人敢一肩担承,倒不是他自己有担待,而是因为您占住了理,再者也是您的家世真罩得住。
不过,少爷,这只是把官面上的责任了掉了,私底下,您还得多留点神,最好您还是跟这儿的碧姑娘多套套近乎,请她为您设法,赶紧补上一个西厂的缺,才可以压住他们的同伴报复!”
“碧瑶有这个办法吗?”
“这位姑娘的来历可大了,她是西厂统领汪公公的干女儿,汪公公对她疼爱得不得了,言听计从……”
“哦!有这回事?”
孙九放低了声音道:“这是千真万确的,虽然知道的人没几个,但是她在八大胡同所以敢如此神气,却都是汪公公在暗中照应着。
她这么美,又在这个地方,即使自己洁身自爱,也总有人想动她的脑筋的。
有几个王爷的世子都曾经打过她的主意,结果汪公公着人递了话儿过去,就没有人再敢动了。”
“她有这么硬的靠山,还在这儿干吗?”
“这就不太清楚了,也许是汪公公放她在这儿接洽一些私人的事务吧。她在这儿虽是公开设局,但往来的却都是一些大有来头的人物。
偶尔接待几位慕名的客人,只是装点一下而已,客人来了,由她的表妹小红先接谈一下,认为不合的在她那一关上就挡了驾!”
南宫少秋一笑道:“这么说来,她们倒是对我还算客气了,昨儿打架,晚上杀人,都是为她们惹出来的,你去通报一声,谅她们不至于不见吧!”
“我的少爷,不必通报了,她们早留下了话,今儿所有的局子一概回绝,只等您一来就叫请了去!”
“她们知道我今天必来吗?”
“她们只是这样吩咐,小的可没敢多问,在这儿她们那个院子是最特别的,连小丫头都是自己带来。除了小的还能进院子,连当家的老妈妈都不准迈进门槛……”
“这不成了喧宾夺主吗?”
“有什么办法呢,人家后台硬嘛,她进来之前,锦衣卫副指挥使金大人陪同宫中一位公公,亲自前来把老妈妈叫到一边,吩咐了什么没人知道。
但老妈妈往后把那个院子的人一个个都当作菩萨般的恭敬,高高的供在上面,一点都不敢得罪。”
说得南宫少秋也笑了起来道:“她们一定对你很不好,你怎么在背后编排她们呢?”
“没有的事,她们那个院子里跋扈一点是不错,但也真能赚,梨香院的姑娘不下十来位,当红的也有五六个,但是所有的收入加起来也不到她们的一半。
别处都是照常开价,一个茶局最多几两银子,只有她们那儿没有固定价码,全由小红姑娘核价。
有回一个外地的官儿来,只喝了一杯茶,谈了十来句话,碧姑娘就转到别屋去了。
小红姑娘开价五百两,那个官员乖乖照付,没说第二个字儿,而且小费赏例还加了一成呢!”
“那你可不是发足财了!”
“可不是,她们一处一个月的赏例分润,不计门上先塞过来的,也足抵小的以前一年的收入了。
这么好的财神,谁也舍不得放手的。
可是人得讲良心,我看她们根本不是干这个的,我告诉您这些,是因为碧姑娘对您印象还不错,您不如收她在身边算了!”
“我们昨夜才第一次见面,你说到那儿去了!”
“我这辈子有一大半是混在这儿,对娘儿们的心思摸得最准,碧姑娘平素从不打扮,今儿个居然别了朵花。
而且,还薄施脂粉,换了身新衣报,这一装扮起来,可是真美,京城里找不出一个能比的人了!”
南宫少秋笑道:“那你的眼皮子太浅了,等你看过我带来的两个姑娘再下这断语也不迟!”
“怎么,她们也有碧姑娘那么美?”
“即使不比她美,也绝不比她差,美女是无法比的,各有各的长处,昭君西施,谁能定出高低来呢?”
孙九笑道:“也许小的见的世面少,但小的想不会有比碧姑娘更美的人了,尤其她这么一打扮,简直就像是天上的神仙临凡
南宫少秋见过碧瑶,自然也知道她的容貌。
他承认她的确很美,但是她的那对秀目中杀气太重了;眼睛太亮,光闪如电,给人有一种不敢逼视的感觉。
可是当他再见到碧瑶的时候,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仿佛整个地变了个人,眼神充满了温柔,找不到一点杀气。
云鬓高挑,插了一支金步摇,淡匀脂粉,显得芙蓉如面,浅绿的新装,衬着雪白的肌肤。
最难得的是,她把斜插入鬓的长眉剃掉了,画上一弯如新月的蛾眉。
原来凶得就是这一对眉毛,现在却变得那么柔和。最动人的是她的身材,修长、高挑、均匀、曲折有致,把个南宫少秋看得呆了。
碧摇被他看得很不好意思,微红着脸道:“你尽看什么,昨天刚见过,难道就变了样子!”
他们对坐在书房中,而且摆好了棋谱,准备对奕。
因为小红昨天输了,碧瑶今天要扳本。
小红虽说她的棋比碧瑶高,但南宫少秋一听碧瑶所评的棋,就知道真正高明的是碧瑶。
小红送来两杯香茗后,就含笑地退出了,像是特别给他们造成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
碧瑶只是略感扭怩,却没有反对。
这种少女脉脉含情的情怀十足动人。
听得对方那么一说,南宫少秋才回过神来道:“你的确是变了个人,跟昨大大不相同!”
“哦!什么地方不同呢?”
“我也说不上来,昨天好像一支出了鞘的剑,有股凌人的气势,今天你却像一朵盛开的海棠,美得醉人。”
碧瑶笑道:“这倒是很特别,剑跟海棠花是两样截然不同的东西,怎么能用来形容同一个人呢?”
“我也许比喻得不太妥当,但我的感觉的确如此。”
“剑与海棠你喜欢那一种呢?”
“昨天你问我,我一定喜欢剑,因为我经常爱舞刀弄剑,而且也喜欢英气勃勃的女孩子,但今天见了你之后,我就无法不喜欢海棠了。”
“原来你的喜爱并无常性,只是爱新奇而已。”
“不!碧瑶,你还没听我完全说完,你此刻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已是完美之征,我不希望也不忍心你再有任何的改变了!”
“我怎么还会有改变呢?”
“你的眉毛,虽然可以每天重画,但是不会每天完全相同了,只要有一天你画偏了一点,或是略略变了一点,都会改变破坏了这至美的形象!”
“活见鬼了,我几时画过眉毛?”
“你的眉毛不是面的,难道还是天生的不成?”
“当然是天生的,我从不做画眉的那种无聊事。”
“不可能,昨天我看见你还是长眉入鬓,充满了杀气,今天却变成了一弯柔眉!”
“你仔细看看清楚。”
她把脸凑近过来!
南宫少秋仔细地看了她的眉毛,柔细紧贴,润泽光亮地甚至还用手指摸了一下,轻轻地掂起拉了一拉,那一弯柳眉的确是真的。
碧瑶对他的神态一直很注意,即使他用手指点相触,也没有躲避,似乎是一种考验。
南宫少秋十分激赏她的眉毛,轻抚再三,但是却没有作更进一步的轻佻动作。
这使碧瑶十分满意。
一个女孩子在对一个男人刚有好感时,心理是十分微妙的,她既要对方欣赏她,也要对方尊重她。
这中间要表达的程度必须十分适当,过或不及,都会使她十分失望。
碧瑶对南宫少秋就是如此,可以看得出她很欣赏这个男人了,所以才为他作了如此多的改变。
但她还在对这个人作进一步的考验和试探。
第十四章
南宫少秋若是对她太轻浮,她会立刻赶走这个男人,因为她一向太自尊了,受不了别人对她轻薄的。
但她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正当青春,需要异性的慰藉,她的内心也是寂寞的,所以她改了装。
南宫少秋若是对她一味恭敬,远远的离开她,她同样的也会十分失望的。
这种少女的狡黠和情怀,在久经风月的南宫少秋面前是无法遁形的,所以他适如其度地表示了他的激动与受吸引,也恰到好处地表达了他的自制。
果然,碧瑶十分开心地笑了:“我没有骗你吧!”
南宫少秋道:“你没有骗我,但是我也相信我的记性,我记得你昨天的眉毛绝非如此情状!”
碧瑶含笑起立,到里面去转了一转,很快就出来,果然又是长届入鬓,只是眼神依然温柔。
她笑问道:“是现在的这个样子吗?”
南宫少秋是真的惊奇了,那两道长眉很明显不是画上去的。
南宫少秋略加思索,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但他此刻所扮演的是一名世家子弟,那是不该懂得太多的。
所以,他惊异万分地叫道:“碧瑶,你是怎么弄的,莫非你会法术,懂得化身?”
碧瑶得意地笑着道:“你怎么不说我是千年妖狐,会施妖术呢?”
“我不信你是这样的人,我也根本不信这一套,快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他抓住了她的手,情急地摇着,就像是一个好奇而又被宠着的孩子,在追问着母亲一个问题那样。
那是最能使骄傲的女孩子动心的一个小动作,纯真、无邪而又十分企盼,更有点撒娇的意味。
碧瑶笑着用另一只手在眉毛上轻轻一撕,又恢复了先前的形状,而后笑道:“也不算什么了不起,不过是两条假眉毛而已!”
南宫少秋放开了她的手,又去夺她那只手道:“给我看看,怎么会那么像!”
她的另一只手又被握住了。
碧瑶忙道:“放开来,我给你看就是了,可别弄坏了。”
南宫少秋立刻放开了手。
碧瑶摊开手掌,掌心握着两条细长的眉毛。
南宫少秋拿起来,小心地看着,那是一片小小的薄膜,上面长着一排细而长的眉毛,不禁奇怪道:“怎么粘上去的,不会掉下来?”
“说了会吓你一跳,这可是天生的,是从另一个人的眼睛上割下来的,再经过巧匠消制而成!”
南宫少秋倒真的吓了一跳!
他听过江湖上有人皮面具的的易容术,把一个人的面皮剥下来,经过巧妙的制造后,覆在脸上,能够化装成原来的形相。
但是因为这种手术十分歹毒,而且也容易造成极大的混乱,有人冒充了丈夫去滛人凄子。
所以受到了正道武林人士的禁绝,已经失传了多年。
碧瑶轻轻一叹道:“这是一种很邪恶的易容术,已经失传了多年。这是我无意中得到的一副面具,我嫌它太恶心。把面具毁了,只留下这对眉毛。”
“你是说这原是一张完整的脸?”
“是的,这是一个百年前的大杀星,在世时曾经杀过千人以上,最后终于自己也被人杀死了,而且还把脸皮剥下来,制成了面具,现在只剩下两条眉毛了。”
“难怪你戴上了之后,显得杀气腾腾,好不怕人。碧瑶,像你现在的样子多美,何必要弄成那副鬼样子?”
“以前你看到我是鬼样子吗?”
“那当然不是,你的脸庞那么美,安上怎么样的眉毛都是好看的,只不过这对眉毛的杀气太重,使人不敢亲近!”
“这就是我的目的,我不想让人欺负我,所以才装得凶一点,叫人一见就害怕!”
“我的老天,还有人敢欺负你?你们表姐妹那一身本事,有哪个活得不耐烦了?”
“你知道我们有一身本事吗?”
“碧瑶,昨天晚上你们姐妹俩到我住的客栈去,帮我们杀掉了两个贼人,几手剑法出神入化,虽然你们蒙了面,却瞒不过我。”
“你怎么知道是我们呢?是那个慕容刚看出来的?”
“不,是我看出来的,刚叔还不相信是你们,但是我却立刻肯定就是你跟小红。”
“哦!那位慕容大爷的武功,经验都比你高多了,他都无法认出是谁,你倒认出来了,你根据什么呢?”
“这…可说不上,反正我准知道是你们,因为前天一会面,你们给我的印象十分深刻,所以一看到你们的身形,听到你们的声音,我就认出来了。”
这是最勉强的说明,但却是碧瑶最喜欢听的理由。
所以她十分安慰,娇柔地一笑道:“还算是你有良心,没有辜负我们姐妹为你冒险一场,事情解决了吗?”
南宫少秋道:“解决了,我去找到了锦衣卫指挥使卢凌风报案,说有盗贼夜袭,被我们杀死了!”
“他能担待得了吗?那可不是普通盗贼!”
“我伯父担待得了,我知道那四个都是厂卫中人,我伯父可不怕他们!”
“既然你伯父那么有办法,你为什么还要进厂卫呢?”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要接伯父的水军,却又没有军功前程,只有进那个圈子,容易混到出身!”
“少爷!这个圈子并不好混,要有点真本事的,你的几乎剑法虽然不错,可是还差得远!”
“这我不承认,刚叔说我的剑法并不比人差,只是对阵的经验欠缺,再经过一番历练后,绝不会逊于人的。我进了厂卫的圈子,磨练的机会也多!”
“那可是要玩儿命的,一个运气不好,碰上高手,你的命就算完了。”
“不会那么糟的,刚叔会帮我,再说我伯父那儿,还有几个高于,借过来混他几年,应该是够了。”
碧瑶叹道:“说了半天,你反正是认定了那个圈子,非要进去不可。”
“碧瑶,我不是喜欢那儿,而是那个圈子最好混,也最容易有表现,再者,我是混出个资格后去接掌我伯父的水师,并不是永久待在那儿。”
“被杀的四个人,多半是忠顺王那儿的,厂卫大权,多半操在忠顺王的手中,你杀了他的人……”
“这倒不怕,刑部侍郎皇甫光是我伯父的好朋友,我怕卢凌风担待不起,又去找过皇甫老伯。
他答应找忠顺王说项去,忠顺王一直想拉拢我伯父,苦于没机会,现在我找上门去,他应该没问题的!”
“忠顺王可能没问题,不过他手下的人有问题,他们多半是被你们打伤的余啸天的同伙后来被你们杀了的四个,也是忠顺王手下的人……”
“不……卢凌风说有两个是西厂的!”
“你不会比我清楚,他们只是名额在西厂,其实全是忠顺王的爪牙,你已经开罪了他们,进去也难有作为。”
“那就要看各人了,他们若能化除成见,大家交个朋友也行,他们若是再跟我过不去,我就跟他们干到底!”
碧瑶笑道:“少爷,你是来做事的,不是来跟人赌气的,再说,忠顺王不会为了你一个人而放弃了那一伙人,你到那儿去,怎么都不是上策!”
“我知道,卢凌风也跟我说过了,他甚至还拉我上他的锦衣卫去帮忙,可是我婉拒了,因为我知道要入这一行,只有进东西两厂,才能混出个名堂!”
“卢凌风跟皇帝的关系很密切,未尝不是一条可行之道,他那个人也较为好相处。”
“这我知道,但我也知道皇帝目前不是最有权力的人,事事受制于东西两厂,在卢凌风那儿,不仅于不了事儿还会处处受挤,倒不如不去了。”
碧瑶终于一叹道:“好吧!你是铁定了心要打进那两个地方去,但也并不一定非要进东厂呀。
难道不能进西厂吗?西厂是宫中汪公公领头,他守在宫中出不来,你在外头,事权也更大一点!” 〖手 机 电 子 书 w w w5 1 7 zc o m〗
“这当然好,卢凌风也向我分析过,可是我找不到门路。卢凌风虽然可以为我推荐,但他平素就跟汪振站在作对的立场上,推荐上去,汪振反而会起疑!”
碧瑶道:“我为你介绍好了。”
“你能为我介绍?”
“怎么?难道你以为我是个歌妓,面子不够大,告诉你,在我手上推荐过两名总督、三名巡抚,一任藩司了,都是有荐必准;从没打过回票,而且我只要说个不字,大概还没人能派个官儿出去!”
“不……不…我相信,我只是不知道你有这么大的神通而已,这条门路很不容易打进去的。”
碧瑶一笑道:“像我这样架子既大、缠头又高、脾气更坏,若不是有点办法,怎么会成为京师第一名妓呢!”
南宫少秋忘情地握住了她的手道:“碧瑶,别人或许不知道你,但在我面前,你说这话是过不了门的,凭你们姐妹昨天那两手,也没有寄身风尘的理由。”
碧瑶没有抽回手,听任他握着,只是她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显然是她并不习惯这种举动。
但是她的语气仍然很镇定,淡淡地道:“可是我们偏偏沦落风尘。”
“那必定是你们别具怀抱!”
“你认为是为了什么呢?”
“小姐,这我可猜不着,不过你们两位都是具有绝顶身手的侠女,因此你们将要从事的也必定是一项惊天动地、济世救人的伟举。”
“哦!你何以认为我们要做的事是属于济世救人的呢?”
“这个想也想得到的,若不是为了一个伟大而神圣的目标,不值得你们作如此重大牺牲的!”
“不会是为了私人恩怨吗?”
“不太可能,你们具有那种身手,要想行刺谁,不过是举手之势而已,用得着费这么大的事吗?因此,我想你们是对付一个巨j大恶之人和一个庞大的势力集团。”
“你倒挺看得起我们的,那么我们要对付什么人呢?”
南宫少秋想了一下道:“当今在京师够份量的人不多,假如我猜得不错,该是忠顺王和他的东厂了。”
碧瑶倏的抽回了手,变色起立,两眼盯住了他。
南宫少秋若无其事地笑道:“就算我猜错了,你也犯不着生气呀,我们不过是随便谈谈。”
碧瑶道:“不!你猜得很准,我们的确是为此而来的,只是我不明白,你怎么会一猜就中的。”
“这太明显了,第一、那个被杀的余啸天一定常跟你接近,否则他也不会误会跟你有特别交情而跑来吵闹了,而你之所以敷衍他,必然是为了想从他那儿探听些什么。”
“这话不通,我如果想利用他,不会让你们去对付他。”
“那是因为他越来越讨厌,使你无法忍受了,所以才借个理由打发他,那天他来找碴,是你故意引起的。
以你在京中的了解,知道他的身分,应该是不必去得罪他的,可是你偏偏在轮到他的茶局前,跑到我们这儿来。
可见是存心利用我们来对付他的,你那天也对我们说,要想在厂卫中发展,就必须在他们身上表现一下……”
碧瑶咬咬牙道:“你倒是很精明,记性也好极了,一点都没漏过,既然明知道是在利用你们,为什么还要上当呢?”
南宫少秋笑道:“我只是说你故意造成冲突的场面,可没说你利用我们,更无所谓上当了。”
再说我南宫少秋不怕事也是有名的。两度上京师,打了七八次架多半是在八大胡同中挥拳,揍的对象有贵有显……”
碧瑶冷哼一声道:“我知道你少爷很了不起!”
南宫少秋忙道:“碧瑶,你别以为我是仗势欺人,每次打架,我都是为了抱不平,打的才是仗势欺人之徒,无事尚且找事,又怎能容人欺到我头上!”
碧瑶冷笑道:“匹夫之勇,不足为道。”
“碧瑶!你这是五十步笑百步了。学剑之人,所逞的都是匹夫之勇,力敌一人,流血五步而已。
所以楚霸王才不齿小勇而要学万人敌,我现在是以小勇培养大勇,将来好继我伯父统率水军。”
“你们把国家军旅当作私人产业了。”
“你这是赌气,不是说理了,你明知我怕父的水师等于是私人建立的,才能保持精锐,若是换了个主帅,早已溃不成军了。
这虽然有点不对,但是我们以私人的力量为国家建军,不受权臣挟制,总算对得起国家了。”
碧瑶为之语塞,顿了一顿道:“至少你说的那个理由还不够,你必须提出一个更有力的理由来。”
南宫少秋笑道:“当然还有理由,那就是你极力反对我进人东厂,你不愿意跟我成为敌人。”
碧瑶咬咬牙道:“我可不在乎多一个敌人。”
南宫少秋知道这是她心高气傲,故意如此说的,故而一笑道:“碧瑶,我这个人手底下不行,但是脑筋却很灵活,何况手下还有几个能拼能打的人。
你也许不在乎我,但多我这个朋友,总比跟我作对好吧,何况我们根本没有敌对的必要,你说是不是?”
碧瑶也强不起来了。
她毕竟不是个蛮不讲理的女人,只是笑了一下道:“你知道我要对付的是忠顺王,还敢跟我做朋友吗?”
“这是什么话,我没有什么不敢的事,何况我以前并不知道你的来头大,更没想到能帮我多大的忙,但是对东厂的人,我还是说杀就杀,并没有含糊他们呀!。”
“好!少爷,你肯把我当朋友,我就告诉你老实话,汪振是我的义父。”
“你怎么会有这么一个义父?”
“我知道他也不是什么好人,但他只是爱揽权而已,并没有太多的野心,最主要是他身为寺人,当不了皇帝。
而且他处在禁宫之中,作不了多大的恶。
他跟我父亲有交情,也很喜欢我,在我五岁时,他就收我为干女儿了,我到京师来,也是他请我来帮忙的。”
“这个干老子对你可实在照顾得不够周到。”
“他是邀我来为他主持西厂的,是我自己选择了八大胡同,宁可在侧面帮他一手,也不愿被他套进那个圈子里去。现在,你既然有意思混进这个圈子,我可以举荐你进去,相信绝无问题。”
“什么,你要我去主持西厂?”
“是的,要干就轰轰烈烈地干,以你的身分与背景也够这个资格,最重要的是你已经杀了好几个东厂的重要人员,若是没有一个显赫的身分,怕镇不住对方!”
“碧瑶,你义父要你帮忙,也是对付东厂?”
“是的,他说忠顺王势力日张,利用东厂清除异已,扩充实力,有染指天下之图,连他的西厂也被渐渐侵人,地位日危,要我来帮忙消弱一下对方的势力……”
“是否有这个趋势呢?”
“那倒是不会错的,我义父先前跟他合作过一阵,不过是敛财而已,现在却日受他的排挤,十分后悔,所以我把你的事说了后,他十分欢迎!”
南宫少秋的心口中已略有底子,但是仍然慎重地问道:“目前西厂方面可用的人有多少呢?”
碧瑶轻叹道:“不知道,先前他手下有几十个人,但现在他已不知道谁是真正可靠的了,所以才需要一个可信的人,前去整顿一下。
不过他当然也有一些可用的人,否则早就被人挤掉了,我因为无意接掌才不去过问,你见了义父,他自会交给你的。”
南宫少秋又想了一下道:“看来我一接手,就要有一番大拼了,但事情还值得一为,我什么时候去见他。”
“就是现在,我们的好了的,他在等我回音。”
“此刻入宫,方便吗?”
碧瑶笑了道:“不是入宫,义父外面有一所别业的,那也是西厂的秘密机关,我们到那儿去见他。”
“他能出来吗?他是宫中的尚衣监。”
“我的少爷,你有时很精明,有时却又天真得可笑,以他现在的职务,还有人能管他的行动吗?
皇帝也不敢要他伺候,在宫中,他另有签押房,用的都是太监,连皇帝也得先经通报了才能前去呢!”
“这不是太跋扈了吗?一个宫监骄横若此,将来必无善终,你劝过他没有?”
“劝过了,不过没什么用,好在你也不是去跟着他,可以不管这么多。老实说,我帮他是情面难却,因为他救过我父亲的命,不得不还他一次情。”
“你父亲怎么会欠他的情呢?”
“我父亲身染沉疴,垂危一息,他那时恰好奉旨到山海关外观察,有人进奉一支千年成形雪参,他私扣了下来,却将那支雪参给我父亲治好了沉疴。”
“那不过是慷他人之慨而已。”
“话不能这么说,那毕竟是一份大人情,我不能不感激他。何况,我对他的报恩也是有选择的,我不会帮他做伤天害理的事。
像目前的打击东厂就是一例,忠顺王手下的那些人无恶不作,杀人如麻,的确都该死,我也等于是变相除恶而已。”
南宫少秋道:“除一恶又养一恶,等他们揽大权后,总不会做好事吧?你这本帐可难算得紧。”
碧瑶脸上泛起了坚毅之色道:“这个你放心,我想他再坏也不会比忠顺王更j了,如果他真的做出什么十恶不赦的行为时,我宁冒大不韪,也会杀他的。”
侠女胸怀究竟不同凡俗!
南宫少秋肃然起敬道:“碧瑶,有你这段话,我也可以放心地接事了,我进入西厂是另有目的的。
但我也不可能成为一个巨j大恶的帮凶,所以我也把话说在前面,免得到时对不起你这介绍人。”
碧瑶的目中射出了异光,居然自动地拉着他的手道:“南宫兄!有你这番话,也不枉小妹的一番推荐了!”
两个人默然对视,似乎在交换着胸中的无限情意。
这时小红却悄悄地进来,见状笑了一笑道:“对不起,我不得不来打扰一下,你们究竟谈妥没有?”
碧瑶很不好意思地抽回了手道:“鬼丫头,你着急些什么?”
小红道:“皇帝不急,急死太监,那边已经着人来催了两三遍了!”
南宫少秋不禁哈哈大笑道:“小红,你是个很有意思的人,这句急死太监可实在用得妙!”
碧瑶皱皱眉头道:“南宫兄,我义父虽然不是个可敬的人,但你要进入西厂,那可是个正式的衙门,官场上的礼仪,你至少也得遵守一点!”
南宫少秋连忙道:“是!是!我也只是现在开开玩笑,见了面,我一定会尊称他为公公的!”
小红笑道:“叫公公何如叫干岳父亲得亲热呢?”
碧瑶红了脸道:“鬼丫头,你也跟我一起叫干爹的,这干岳丈莫不是为你自己叫的!”
小红不禁也红了脸,追着碧瑶要去打她。
南宫少秋看看她们很有意思,觉得这碧落黄泉两位侠女,跟六合四灵中其他几个不同,她们还保存着一份少女的天真。
口口口口口口
一辆碧油香车,载着南宫公子和八大胡同的名妓碧瑶和她可人慧黠的待儿小红,鞭丝轻摇出门而去,不知羡煞了多少京师的王孙仕女。
碧瑶随人出局,这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多少人花足了银子,求见一面都十分困难,但是她却和南宫少秋亲亲热热地偎依着上西山赏梅去了。
这时候天已下午了!
这会儿上西山,多半是赶不回来了,说不定就歇在西山,这小子不知是那辈子修来的艳福,居然独占花魁,怎不叫人恨得牙痒痒的。
但是他们又瞧见了南宫少秋那种潇洒的形貌和碧瑶实在是玉人无双,心中的气又平了一点。
周而转又兴起了另一种绮想,碧瑶以往对人的那种骄态和冷劲儿,也是够人受的,南宫少秋能够把这颗星星由云端摘下来,多少也算是为男人争了口气。
他们的车子的确是往西山去的,但他们却不是上山,远离山脚还有两三里时,就折入了一条小路。
碧瑶脸色微变道:‘喂!赶车的!你怎转了弯,这不是上山的路!”
车夫是个瘦削的中年人,穿着得很干净,笑笑道:“没错!这是条近路。”
“谁叫你抄近路的,快赶回去!”
车夫干脆停下了车,双手一摊道:“要赶你们自己赶,老子可不听人指使,你们雇车时,只说上西山没规定要怎么走,老子就爱走这条路!”
南宫少秋皱皱眉,低声问小红道:“这车是谁雇的?”
“是孙九代雇的。”
南宫少秋轻声道:“八成是着了人家的道儿了,不过没关系,那老小子是刀切豆腐两面光!
他得罪不起人家,也得罪不起我,一定会设法通知我的人,随后来打接应的,我先下去跟他们磨蹭一下。”
碧瑶道:“别下去,竹林里藏得有人,多半是东厂的,早就在等着我们了!”
南宫少秋道:“我也瞧见了,不过我还是下去的好,他们的目标在我,你们没亮过相,他们不会注意到,在车上用暗青子掩护我更好一点。”
说着他一跳下车,居然空着手,长剑在腰却没有拔出来的意思。
小红瞧见着急道:“这位少爷是怎么了,他难道还以为对方只是打闷棍、撒石灰的小毛贼吗?对方刚吃了个大亏,再次遣出来的一定都是高手!”
碧瑶却沉声道:“少废话,扣好你的飞刀,注意左面,那儿有三个人,全交给你!”
“怎么全交给我,你就不管了吗?”
“我管右边,一人负责一面。”
“右边根本没人。”
“所以才可怕,以埋伏的情势而言,右面比左面更好,怎么会不安插人呢?因此,那儿安插的一定是绝顶高手,作为主要的攻击。”
“瑶姐,还是你细心,想得周到。”
“别废话了,你那边的三个看样子是使暗器的好手,一有动静,你就抢先出手,这位宝贝少爷脑筋不错,手底下可实在不怎样。”
“放心好了,表姐,伤不了你的心上人的。”
碧瑶瞪她一眼,却没跟她贫嘴,因为她全副精神都放在右边的竹林里,那儿仍然一无动静,但更叫人担心。
南宫少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居然也靠向左边,把右边的林子用马匹挡着,然后向那个蹲在一边,好似假装抽烟袋的车夫道:“你抽的烟丝真香,恐怕是兴隆号的上等货,一包要好几两银子呢。”
开口第一句话,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