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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出招,只是拎着条手帕在他们身前晃了晃,洪仁与憨儿便软绵绵的瘫倒了下去。

    “他们出镖去了?”呼延扼豹端着一碗红烧肉来到茶桌旁,捏了一块肉丢进嘴里,这才问:“吃不吃?”

    辜独翻去一记白眼,如果他是诚心相请便不会先用他的脏手去抓食,更不会偏偏等憨儿离开才把这碗红烧肉端出来。

    呼延扼豹像是看懂了辜独的白眼,面露委屈,道:“贫僧原本做了四大碗肉,可被傻子抢走了三碗!”

    天底下能抢走呼延扼豹东西的人并不多,敢抢的人也不多,但憨儿却是其中之一,而且抢了他的东西他也绝对不敢还手。

    辜独想到了这一层,禁不住笑起来。

    他的脸上刚刚露出笑容,嘴里还没有笑出声音,眼睛便看到两件东西——憨儿的狼牙棒和洪仁的破刀。

    他脸上的笑容霎时不见,整个人似离弦之箭,射出厅门。

    拎着洪仁破刀进入安远镖局的是杭州城府衙的捕头赵五爷,他本是辜伸道的记名弟子,与辜家走得颇近,不算外人。在他身后跟着四个衙役兄弟,合力所抬的正是憨儿的巨大狼牙棒。

    辜独已经飘落在赵五爷身前,急问:“五爷?什么事?”

    “一个月满打满算只接了这么一趟镖,可刚出城就出了事!”赵五爷愁眉不展,道:“车轴断了,翻在小路,人和货都没了踪影!”

    辜独已经不见。

    载有镖货的马车原本翻在路边,赵五爷还留有四个衙役照看现场。可现在四个衙役已被迷翻在地,偌大的马车消失得无影无踪。

    马车消失倒是好事,可以给这件没头没脑的疑案留下一条线索。

    找到镖车或许就可以查出劫镖之人。

    辜独沿着小路追去,因为断了车轴的马车应该不会拖拉在官道,那样太过显眼。

    追出近十里,前面出现两条岔路,辜独傻了眼。

    该走哪条路?

    他突然笑了,一半是嘲笑,一半是欣喜;嘲笑自己没有追踪经验,欣喜的发现左手这条小路上留有明显的拖拉痕迹。

    断裂的车轴自然会在沙路上留下痕迹,难道拉走镖车的人连这么明显的漏洞都没能察觉?

    辜独没有分析,只管追下去。

    路前出现一辆马车,马车的车轴完好,支撑起一丈多宽的车厢平稳行驶。

    辜独飘身落在车顶,问:“有没有看到一辆端了车轴的马车过去?哈哈……”他问完问题才发觉自己的问题十分愚蠢,所以再又发笑。

    小路的宽度只有丈余,这辆马车已经将小路完全占据,别说马车,一匹马挤过去也十分困难。

    驾车的是位结实的中年汉子,等辜独问完话,笑声出口,他才转回头,转过头,他便看到了光头辜独,以至两面正对。

    任谁驾驶着马车赶路也绝不会想到会有一个人突然出现在车顶,中年汉子眨着眼睛足足愣住好一阵子,这才怒道:“你怎么跑到我家小姐的车顶上来了?下去!”

    辜独原本是要下去的,可他猛的嗅到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脸上立时泛起坏笑,翻身跃下。

    车夫见他跃下便径自转回身驾车,哪管他是死是活。

    辜独确实跃下,但并没有落地,而是手搭车窗跐溜钻入。

    谁堪览明镜,持许照红妆?

    车厢内坐着一位紫衫姑娘,手中握一柄铜镜,正在梳理乌黑的长发。软榻上还有开启盖子的胭脂水粉盒,嘴唇红红、腮颊香香,自是刚上完妆。

    辜独钻进车厢的同时伸出手掌,准备在姑娘发声叫喊前捂住她的嘴。可辜独的手掌此刻并没有捂在她的嘴上,只是伸在她的嘴前。因为姑娘并未叫喊,扭头瞥了他一眼,继续梳理乌黑的长发,问:“你怎么进来了?”

    “赶路赶累了,进来搭搭小姐的便车。”

    紫衫姑娘一边梳头,一边在软榻上挪了挪身,给辜独让出容身之地,问:“你在追人?”

    她的随意与冷静令辜独多少有些震惊,大漠数百日,中原的女孩都变成她这个样子了?

    紫衫姑娘睁着大大的眼睛看来,因为辜独没有回答。

    她身上最美的地方便是这一双大眼睛,其内有汪汪清泉,令人着迷。

    辜独坐在她身旁,就这样直勾勾的看着她的大眼睛,一言不发,眼皮不眨。

    紫衫姑娘慢慢的向后避身,因为辜独的身体正逐渐倾斜,越靠越近。当她的身体触碰到厢壁,再也无法避身的时候,辜独的嘴唇也凑在了她的面前。她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胸口的起伏也变得剧烈,“嘤”的一声,呼出一口香气,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大大的眼睛既然已经闭起,辜独也就没有了兴趣,坐正身体,掀开车帘看看路前状况,再又放落。

    紫衫姑娘等了好久才睁开眼睛,用手肘碰了碰辜独,幽怨的道:“坏蛋!”“好蛋!”辜独笑了起来,道:“坏蛋不会这样对你!”“那就是蠢蛋、傻蛋、糊涂蛋、笨蛋、鸟蛋、穷光蛋。”紫衫姑娘似乎把所知的蛋都加在了辜独的身上,可“穷光蛋”刚刚出口,却又觉得好笑,禁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辜独猛的抓住她的手,她的手轻轻一动,但并未收回,怯生生的看来,问:“你想怎样?”辜独并没有想怎么样,只是道:“我在找人,叫你的车夫快点,见到岔路就停车!”

    紫衫姑娘甩开辜独的手,敲了敲厢壁,提高声音,“快一点!”再压低声音,道:“他根本不是我的车夫,我怎么叫他停车?”

    “他不是你的车夫?”辜独有些怀疑,问:“那他为什么叫你小姐?”

    紫衫姑娘摆弄起系在腰间的细带,道:“他的主子是我干爹!”

    辜独无语。

    干爹有两种,他并不想知道紫衫姑娘的干爹是哪一种。

    “我叫苏绛儿!”紫衫姑娘垂下头喃喃着。

    干女儿有两种,无论哪一种都不能招。

    辜独想起自己对自己的告诫:“下次若是遇到不能招的姑娘,千万不能招!”

    “我叫和尚!”

    苏绛儿瞪起大大的眼睛,惊声问:“你是和尚?”

    辜独没有回答,只是拍了拍自己的光头,而后拨开车帘观看——前方已有岔路。

    三岔路口!

    当中的小路边有一个老樵夫,正坐在一捆手臂粗的干柴上抽着旱烟。一口旱烟吸入,还未来得及吐出,辜独便从苏绛儿的车厢里蹦了出来,站在了老樵夫的身前。

    老樵夫被突然降临的辜独吓了一跳,一口旱烟该出没出,憋得满脸通红,七窍生烟!

    确实是七窍生烟,老樵夫的眼、耳、口、鼻、嘴都挤出呛人的旱烟,鼻涕、眼泪随后跟出,弄得满脸都是。再憋了一小会儿,直到脸色发紫,他才剧烈的咳嗽,大口喘息。

    辜独看到了断车轴的痕迹,就在当中这条小路上,依旧清晰可见。但前路却再无痕迹,断车轴的痕迹只继续到老樵夫的身下,而后便消失不见。

    老樵夫喘息均匀,气呼呼的质问道:“你这个毛和尚,凭空跳出来,想吓死老汉不成?”

    “对不住!对不住!”辜独连忙道歉,一边围着老樵夫查找凭空消失的断车轴划割沙地的痕迹。

    “毛手毛脚!”老樵夫嘟囔着,在鞋底磕去烟锅子内的烟灰,将旱烟杆插在后腰,背起干柴离去。

    辜独瞪大了眼睛,他此时的眼睛绝对要比苏绛儿那双大大的眼睛还要大。

    因为他看到老樵夫在身后抽出一根干柴,屈下腰,一边前行一边用手中的干柴划割着沙土地面。

    “老人家?”辜独跑了过去,问:“您这是做什么?”

    老樵夫白了他一眼,似乎还在因为刚刚的惊吓而生气,没好气的回道:“去!去!去!不关你事!”

    辜独微微一笑,手掌摸进怀里,这个时候还是用银子来说话最能解决问题。他的手掌在怀里摸了半天,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继而变成了苦笑。

    怀里的金子、银子还有银票统统不翼而飞!

    路上所经历的事情在辜独的脑海中飞速闪过,他脸上的笑容又起,因为他想到了眼睛大大的苏绛儿!

    苏绛儿在车厢里曾用手肘碰了碰他,还叫了他一声“穷光蛋”!

    辜独虽然知道被苏绛儿偷去了他的银子,却又不能追赶,因为当前还有更要紧的事情。

    如何叫老樵夫开口?

    “嗨!”辜独跳在老樵夫身前,一把夺去他手中的木棍,面做凶态,恶声道:“把银子拿来!”

    老樵夫呆呆的看着他,似乎事情来得太突然,一时间还没能反应过来。

    “咔……”手腕粗的木棍在辜独手中断成两节,“想不想要命了?想要命就快把银子掏出来!”

    “要……要命!”老樵夫吓得直哆嗦,颤抖着手摸进怀里,唉声叹气的道:“老汉刚到手的银子,还没捂热乎呢!好汉……”“闭嘴,快掏银子!”辜独挥舞着两根断木。

    老樵夫摸出一锭银子,递给辜独。

    辜独自他哆嗦的手掌中夺去银锭,喝问:“就这一锭?再没有了?”“没有了!”老樵夫回答的非常干脆,头摇的非常果断。辜独冷笑一声,问:“谁给你的银子,还没忘吧?”

    “是个姑娘。”

    “什么样的姑娘?”

    “穿着一套白纱裙,长得像大户人家的小姐。”

    辜独将手中的银锭丢还给他,道:“谢了!”

    老樵夫竟然没有接辜独抛来银子,而是慢慢抬起手臂,指向辜独身后,木呆的道:“很像她!”

    辜独因此转过身,所以他就看到了不能招的唐孤!

    五、红玉、美人(2)

    (三)

    唐孤的脸上看起来多少带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像是被劫的镖车上并没有托载她的货物。

    辜独问:“为什么劫自己的镖?憨儿和洪仁在哪里?”

    唐孤瞪大了眼睛,道:“谁说我劫了自己的镖?”

    辜独这时才发现她的眼睛也不小,起码在她瞪眼睛的时候,她的眼睛绝对不比苏绛儿那双大大的眼睛小。

    “那你为什么给他银子?”辜独的手指点向身后。

    “我给他银子?我为什么给他银子?”唐孤反问辜独,喝道:“死老头?谁给你的银子?”

    老樵夫已经拾起地上的银锭,远远逃去,遥声道:“老汉只说你像,又没有说是你!”

    唐孤盯着辜独看来,脸上挂出似而非的冷笑,看起来还是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辜独道:“你看起来一点也不急。”

    “我为什么要着急?”

    “货是你的,现在被人劫走了,你为什么不着急?”

    “两个大活人都被人劫走了,我的货又能算得了什么?”唐孤嘲讽着,道:“既然你不着急,那我也不着急!”

    辜独知道不能与她斗嘴,因为这个女人招惹不得。

    “我很着急!可我不知道该如何追查!”

    唐孤笑了起来,声音变得好甜,道:“你是不是在路上遇到一辆马车?车里是不是有个姑娘?

    辜独不知道她是如何知晓的,但事实确实如此,所以辜独只有点头。

    “如果那辆马车原本便是事先安排好的,为得是拦截道路,给同伴争取时间,你说有没有可能?”

    辜独挠了挠光头,道:“有可能!”

    唐孤的笑也很甜,问:“你怎么突然变得老实了许多?”

    辜独也笑了,笑得同样很甜,道:“我碰到不能招的姑娘通常都会很老实!”

    “通常?咯咯!”

    “通常”代表唐孤自己是个例外,“咯咯”说明她并不介意辜独的不老实。

    辜独认为自己还是对这个不能招的女人老实一点比较好,所以老老实实的问:“我在哪里能找到她?”

    “谁?”唐孤睁大眼睛,问:“是不是眼睛大大的姑娘?”

    “不必睁得那么大,没有那么夸张!”辜独有些不老实,但他知道这样的谎话可以让任何女人开心。

    “真的?”唐孤果然很开心,道:“眼睛大的姑娘自然爱美,爱美的姑娘自然喜欢梳妆打扮!现在正是紫茉莉花开的时候,我听说有人正赶去钱老爷家,要同他的三太太学做金花胭脂!”

    辜独问:“你听谁说的?”

    “我?”唐孤的手指点着自己的鼻子,娇笑道:“自然是听她说的,要不然我怎么会知道!”

    “她?”辜独觉得要从唐孤嘴里问出点东西来实在费劲,但他还是得问,而且还要面带笑容发问:“她是谁?”

    唐孤睁大眼睛,“眼睛大大的!”

    辜独像只败下阵来的公鸡,垂下光头,沿着原路返回三岔口,再顺着苏绛儿马车行去的方向拐进右手边的小路。

    唐孤应该跟在身后,因为辜独听到她嘴里哼唱着的小曲。

    突然,小曲噶然而止,身后传来一声惊呼。辜独急忙扭头回看,原本跟在身后哼着小曲的唐孤已经不见。

    辜独呆呆的看着空寂的来路,似乎看到一件奇怪的事情,不可思议的奇怪之事。

    唐孤哼唱小曲的时候,距离辜独绝对不超过五丈。

    放眼整个江湖,可以接近五丈之内,而又不被辜独察觉出脚步、衣摆声,这样的武功高手大概不会超过十个人。

    即便这些人一同前来,也不可能在如此接近的距离不露声息便劫走唐孤。

    若说有可能,只能是天空中突然飘来一位神仙,拿出个不知名的什么狗屁法器来,把唐孤收在其内;或是随便一指已然令唐孤神形具毁,便连肉身也凭空消失于人间仙界,又在辜独砖头的时候隐去仙身,径自返回天庭去了。

    可辜独不信鬼神之说,所以他才认为这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不可思议的奇怪事情!

    奇怪的还有唐孤的惊呼,听起来完全不似遭遇劫持或袭击、暗害所发出的惊恐呼叫,倒像是突然看到许久未见的亲朋好友,带着欢喜、意外,刹那间冲出喉咙的那种呼声。

    惊呼声又起,辜独转回头,又是一呆,因为他已经判断出惊呼声来自前方的弯路,但那条路口却远在三十丈开外。

    辜独的信念开始有些动摇,什么人可以在转瞬间劫持唐孤奔出三十余丈?

    难道这个世上真的有鬼神存在?

    即便世上真的有鬼神存在,唐孤要闯下何等祸事,竟然惊动了上天的神灵?

    辜独脚下慢了许多,较适才行进还要慢上三分。

    事情越是紧急,越是突然,他越能控制住自己的冲动。

    惊呼再起,还是三十丈外。但听在辜独的耳中却已经不再是惊呼,而是引路的招唤。

    这又是一件奇怪的事情,紧接着唐孤失踪的怪事。

    但真正的怪事发生在脚下,辜独的脚下,一粒金瓜子!

    这粒金瓜子原本就是辜独的,刚刚又被苏绛儿偷了去,现在却静静的躺在沙路上。

    当辜独拾起这粒金瓜子的时候,他便看到了路前的另一粒瓜子,自然还是金子做的,自然还是出自他自己的怀中。

    金子似乎比唐孤的安危更加重要,所以辜独暂且将唐孤的失踪放在一旁,先来捡拾自己的金瓜子。

    谁都知道金瓜子是好东西,况且它又是丢弃在大路上,谁拾在自己的手中就该归属于谁。

    好在这条路上尚不见行人,没有与辜独争抢的对手。

    捡拾自己被偷的金瓜子,应该不会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但奇怪的事情却偏偏找上身来!

    其实辜独捡拾金瓜子的举动本身便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一个光头青年!

    青天白日下!

    任谁都可以随意行过的大路上!

    正接连不断的拾起一粒粒金瓜子!

    这难道不是一件稀奇古怪的事情?

    辜独自己当然不会觉得古怪,因为金瓜子本身便是他自己的。

    令他奇怪的是金瓜子的数量!

    他已经捡起一百三十三粒金瓜子,正伸手去拾第一百三十四粒,这才发觉金瓜子多到难以捧在手中,只得收入怀内。就在他的手掌自怀内抽出的刹那,他终于注意到这件事情的奇怪!

    他身上携带的金瓜子虽然数量不详,可至多也就是一捧之数,而且是可以放在手心中的一小捧,绝不会多到整只手掌都捧不下。

    天底下的金瓜子都是一般模样,直到此时辜独才发觉自己捡拾的并不是自己丢失的金瓜子,而是别人丢失的!

    不是丢失,而是丢的!

    这便是辜独今日遇到的又一件怪事。

    他看到一个一边流泪,一边丢金瓜子的白衣女人!

    女人的白色丝袍被漂洗的一尘不染,但她的肌肤比身上的丝袍还要还要白嫩,还要纯净。像她这样的女人不该流泪,她的泪水比手中抛下的金瓜子还要珍贵!

    谁令这样的女人垂泪,谁就是天下男人的死敌!

    辜独也是天下男人之一,心中自然义愤难平,所以他要去为天下男人讨回公道。

    一个男人不去捡拾路上的金子,而是关注女人的眼泪,这样的男人自然会讨得女人的欢心。

    白衣女人抬起头,眨动着沾染泪珠的长长睫毛。

    “爹爹要我请一位客人,可我根本不知道他在哪里!”

    辜独还没有开口,她已经在倾诉内心的委屈。似刚刚学步摔疼了的孩童,见到有人关注便要哭嚎。

    “有人教给我这个方法,说爹爹要请的客人会沿着金瓜子去我家做客!”

    辜独一愣,看向自己手中的金瓜子。

    “可你把我的金瓜子都拾了去,爹爹要请的客人还如何找去我家?”

    白衣女人说了三句话,落下三颗泪珠,辜独终于知道天下男人的死敌竟然就是他自己。

    辜独急忙将怀里的金瓜子通通掏了出来,捧在她的面前。

    白衣女人缩着身子远远避开,似乎辜独手中捧着的不是金子,而是一堆令人作呕的狗屎!

    金瓜子自然还是金瓜子,只不过被辜独碰过。或许正因为被辜独碰过,所以它在白衣女人眼中才会变成肮脏的东西。

    不仅是辜独,或许天下间任何男人碰过的东西在她眼中都是肮脏的!

    辜独不觉得奇怪,这样的女人原本便有很多,但他觉得好奇,所以问:“你爹爹要请什么人,或许我可以帮忙?”

    白衣女人眨着眼睛看向辜独,似乎并不相信他可以帮忙请到爹爹的客人。

    辜独有自己的想法,既然有人说这些金瓜子可以引路,那她爹爹所请之人或许正是自己!

    至于她爹爹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请自己,请自己去做什么,与镖局被劫的镖车有无关系?辜独都已经不再考虑,一心只想帮助她解决问题,只要她不再落泪就好!

    白衣女人的眼中终于不再落泪,而且燃起一丝希望,怯生生的道:“爹爹要我去请苏绛儿!”

    辜独瞪大了眼睛,绝对不比苏绛儿那双大大的眼睛小多少。

    白衣女人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可偏偏又在情理之中。偷人钱财的苏绛儿本就行在这条路上,要想请她前去做客,金瓜子的引诱确实是个好法子。

    “你能帮我请到她吗?”白衣女人眼中的希望依旧没有消失。

    辜独自然不能令她失望,道:“苏绛儿的马车在这里过去不久,如果你来的早,应该可以看到。”

    白衣女人的脸突然冷了下来,面似冰霜,看来的目光似凛冽的寒风!

    当一个女人发觉心爱的男人欺骗自己的时候,常常会有这样的表情,这样的目光!

    辜独没有欺骗她,所以急忙解释,道:“我没有骗你,她的马车应该刚刚过去不久,或许你来的晚了些,没有遇到……”“眼睛大大的姑娘?”www奇qisuu書com网白衣女人冷冷的问,道:“你说她是苏绛儿?”

    “是啊!她就是苏绛儿!”

    “眼睛大大的?”

    “没错!眼睛大大的!”辜独用力睁大眼睛。可惜,即便把眼眶撑破,他的眼睛还是睁不到苏绛儿那般大大的!

    “丢瓜子的方法就是她教我的。”白衣女人冷“哼”一声,脸上泛起轻蔑的笑,道:“可我爹爹告诉我,苏绛儿是个瞎子,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婆!”

    苏绛儿怎么可能是个瞎子,怎么可能是个老太婆?

    她怎么不可能是个瞎子,怎么不可能是个老太婆?

    马车里眼睛大大的姑娘说自己是苏绛儿,难道她真的便是苏绛儿?

    辜独还同她说自己是和尚,难道辜独真的是和尚?

    和尚确实有一个,手里握着一根拐杖,拐杖的另一头牵着一个瞎老太婆!

    (四)

    放眼天下,能接近辜独五丈之地而又令他无法察觉的轻功高手绝对不会超过十个人。

    拐杖两头的和尚和瞎眼老太婆已经行到辜独身后三丈,辜独刚刚听到他们的脚步声。脚步声很轻,两人绝对都是一等一的轻功高手。

    但令辜独无法察觉的轻功高手却并不包括二人。

    如果不是白衣女子令辜独分心,他们远在五丈之外就可以被辜独察觉到。

    白衣女子眼中放光,看向瞎眼的老太婆。

    老太婆一边跟在和尚身后,一边骂道:“是哪个不要脸的小妖精作弄瞎老婆子,明明知道老婆子眼睛看不见东西,偏偏教人家向地上丢金子!”

    “扑哧……”白衣女子似乎想到自己做下的傻事,忍俊不禁,笑声出口。

    和尚牵着瞎眼老太婆行到白衣姑娘身前,道:“带路!”

    他说话的声音之中不带任何情感,令辜独立时想起早已死在大漠的那几把刀子!

    若不是瞎老太婆说了一句话,辜独就要去追苏绛儿的马车,不是苏绛儿,是眼睛大大的姑娘。

    可老太婆说了一句话,所以辜独就跟在了三人身后。

    她说:“那几口箱子你爹都收到了?”

    箱子?

    是不是装有草药的八只大木箱?

    辜独跟踪他们三人绝对不会跟丢,而且绝对不会被他们发现。

    老太婆一路上共回过七次头,每次在她脖颈转到的时候辜独便已经隐入到路边的树林。

    其实辜独不必隐藏,因为老太婆是个瞎子,根本看不见东西!

    若是有人肆意向大街上丢金瓜子,那这个人绝对是个败家子!

    即便他家中有一座金山,三两年内也要被他败光!

    白衣姑娘就曾向路上丢金瓜子,也应该是个败家子。但就算她坐在路边丢一辈子金瓜子,她的家也不会被败光,因为她的爹爹实在太过富有。

    钱老爷身上穿的锦衣镶嵌着数百颗宝石,随便取一颗便可以买下大半个杭州城。

    只要你有这样的爹爹,你就可以跑到大街上去丢金子了!

    钱老爷行三,所以有人不叫他老爷,而叫他三爷。

    钱家门楣上由黄花梨木雕刻的门牌不写“钱府”,而是“钱庄”。

    天底下任何一家钱庄的存银都要比钱三爷家中的银子多,因为钱三爷家中根本没有银子,一两也没有,一分也没有!

    钱三爷家中只有黄金和珠宝,天底下任何一家钱庄也不会有钱三爷这么多的黄金,似乎他的家里面真的建有一座金山!

    辜独没有见到金山,假山倒是有,重重叠叠,不知有多少座。辜独此时就蹲在一座假山上,像是猴山中蹲在石头上的猴子。

    钱家的宅院占地至少要在千亩之上。

    进入院门,西侧便是辜独脚下的假山,占地足有十亩;东侧是一汪碧水,占地也在十亩以上;正对的是座大屋,长三十丈,宽也是三十丈,或许这是天下最大的一间大屋。

    大屋直到院门还是三十丈,二十余丈宽,偌大而空旷的地面皆由三尺见方的汉白玉石铺就。

    屋后建有一处沙漠,一处草原,面积都在十亩以上。

    假山、碧水、草原、沙漠的旁侧各自建有多所风格不同的别院;有的清雅,有的雄伟,有的富丽堂皇……

    天下或许只有钱三爷具备如此雄厚的财力建造出这等宅院来!

    白衣姑娘已经带领着和尚、瞎眼老太婆行向院中的大屋,假山上的辜独却犯了难。大屋四周空旷无物,又有众多护院值岗巡视,根本不可能靠近!

    就在这时,辜独突然露出了笑脸,因为他看到一辆马车,驾车的是位结实的中年汉子,正是眼睛大大的姑娘所乘坐的那辆。

    唐孤留给辜独的线索直指要害,马车、眼睛大大的姑娘、钱三爷,只怪辜独自己多绕弯路,没能径直找来。

    马车的车厢有一丈多宽,其内设有软榻,坐在里面自然舒服。但里面有个眼睛大大的姑娘,所以辜独没有进入车厢,而是钻到了车下;车下同样很宽敞,藏在这里同样很舒服。

    和尚与瞎眼老太婆进入大屋去,白衣姑娘并没有跟进,而是行向马车。

    辜独看到了她的脚,自从进入家门她便脱去了鞋袜,所以辜独此时才能看到她的脚。

    她的脚美极了,晶莹剔透,洁白如玉,不带一丁点瑕疵。

    辜独现在才知道,她最美的不是皮肤,而是她的脚。

    白衣姑娘抬起玉足,蹬上马车,或许她做梦也不会想到,在她蹬上马车的瞬间,丝袍下面会有一双眼睛向上看来。

    辜独的脸立时胀得通红,便似少年时春梦惊醒时的模样。

    女人似水,也如水,便应该居住的碧水边。

    马车果然向院东侧那一汪碧水驶去。

    “准备好我要的紫茉莉花了吗?”

    “放心吧,耽误不了你的金花胭脂!”

    辜独暗暗叹息,因为唐孤曾经说过,眼睛大大的姑娘要同钱三爷的三太太学做金花胭脂!

    像钱三爷这样的人拥有天下间任何一个女人都不是稀奇事,但辜独还是叹息,心里泛起酸溜溜的感觉,像是争风吃醋的女人打翻的醋坛子。

    马车停在临近碧水的幽雅别院外。

    “下去!”只有白衣女子会以这般冰冷的口吻对待驾车的车夫。

    辜独看到了车夫结实的脚,此时已经站在车下。

    “去门外等吧!”是眼睛大大的姑娘的声音。

    车夫离去,脚步声渐渐消失。

    车上的两位姑娘却依旧赖在车厢里,似乎在窃窃私语,但声音微弱,辜独无法听清。

    “看起来我的金花胭脂今日是做不成了!”眼睛大大的姑娘突然提高音调,不像是在对白衣姑娘说话,倒像是故意说给车下的辜独听,“你说有人在你的袍子下偷看?你怎么不叫?那些护院又不是吃干饭的,一定能抓住那个色狼!”

    “你怎么不叫?”辜独自车底滑出,钻入车厢。

    眼睛大大的姑娘确实想叫,可她的手掌按在自己嘴上,所以无法出声。

    白衣女人的脸微微发红,但说出的话却令辜独吃惊。

    她说:“你若是敢说出去,我就杀了他们!”

    他们是谁?

    既然白衣姑娘用“他们”威胁辜独,那“他们”只能是洪仁和憨儿。

    辜独叹道:“原来是你劫了镖车!”

    其实他早该猜到,老樵夫曾经说过,给他银子作假的是一个穿着白纱裙的女人,长得像大户人家的小姐。

    但他猜错了,因为白衣女人身上穿的是丝袍,不是纱裙;而且这里是钱三爷的家,钱三爷的家里连一两银子都找不出,白衣女人如何给老樵夫一锭银子?

    “谁说我劫了镖车?”白衣女人果然否认,问:“我为什么要劫镖车?什么样的镖车配我去劫?”

    “如果你没有劫镖车,他们为什么在你手里?”

    “因为是我救了他们!”白衣女人道:“我恰巧经过,看到有辆马车翻在路边,还有两个被迷倒的人!”

    不管她说得是真是假,洪仁和憨儿无恙便好。

    所以辜独问:“他们人呢?”

    白衣女人犹豫片刻,道:“如果我把他们交给你,你怎么保证不会说出去?”

    辜独恨不得把自己这两只该死的眼睛抠出来,然后丢在车厢里踩扁。但他又怕疼,所以才征求白衣女人的意见,问:“你说,我怎么保证?”

    白衣女人似乎思索两全之法,所以不再言声。

    眼睛大大的姑娘撤去捂嘴的手掌,笑问:“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辜独一醒,道:“你又没有光着屁股,我不过看到两条腿,说出去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说什么?”白衣姑娘的目光似两把锋利的刀子,似是要刺瞎辜独的眼睛。

    眼睛大大的姑娘捂着嘴笑,由指缝中道:“那你的眼睛就保不住了!”

    “我可以放了他们!”白衣姑娘的声音冰冷刺骨,道:“但你得砍去双腿,抠出双眼!”

    任谁听了她的条件都不会发笑,但辜独偏偏笑了起来,问:“我还看过你的手,是不是要砍掉双手?还看过你的脸,脑袋是不是也要砍下来?”

    白衣女人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问:“你认为很好笑吗?”

    眼睛大大的姑娘笑道:“如果你愿意砍下自己的脑袋,我想她也不会反对!”

    男人碰过的东西她绝对不会再碰,若哪个男人敢看她一眼她就要了这个男人的性命!听起来似乎不可思议,但江湖上的的确确有这种女人存在。

    辜独脸上的笑容更甚,道:“我想到了一个更简单的方法!”

    “什么方法?”白衣女子和眼睛大大的姑娘一同问。

    辜独搂住白衣女子的细腰,对着她微张的嘴唇深情吻下。

    眼睛大大的姑娘愣住了,眼神中似乎闪过嫉妒之光。

    白衣姑娘先是眼睛发直,身体僵硬,双手全力推动辜独的肩膀;但此刻她的眼睛已经紧紧闭合,身体也变得软软的,双手轻轻的搭在辜独的肩头。

    “你赢了,这就是对付她的唯一办法!”眼睛大大的姑娘声音变冷,道:“你可以带他们离开了!”

    这句话原本应该由白衣女人来说,可现在却发自眼睛大大的姑娘。

    “好香!”辜独的眼中含着柔情,默默的看着怀中紧闭双眼的美人。

    “啪!啪!”

    如果你挨过耳光,就应该知道这种声音;如果你鼓过手掌,也应该懂得这种声音;当耳光与鼓掌相重叠的时候,还是这种声音。

    白衣女人似乎刚刚清醒过来,瞪着眼睛,挥手抽了辜独一记耳光。

    眼睛大大的姑娘拍响了手掌。

    挨耳光是辜独意料中事,如果不相信你可以去大街上搂住一个陌生女人亲吻下试试?

    眼睛大大的姑娘鼓手掌却出乎辜独的意料。

    别人为你鼓掌通常情况下都是表示欣赏,但那只是通常情况;还有一种情况,鼓掌代表暗号。

    所以辜独就听到衣襟在空中飞摆的声音,虽然很轻,但却很急、很多,可以判断出来人应该不下十位。

    但有一个更轻的脚步声先行落在了车外,那些衣摆声便又相继远去。

    眼睛大大的姑娘似乎也察觉出衣摆声的来去,面带疑色掀开了车帘。

    车帘掀开,辜独就看到了唐孤。

    五、红玉、美人(3)

    (五)

    辜独终于证实了自己的想法,没有人劫持唐孤,是她自己跑掉了。

    放眼江湖,能在辜独身后五丈跑掉而不被他察觉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啪!啪!啪……”

    唐孤轻轻鼓动手掌。

    她的举动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欣赏!

    辜独抿起嘴角笑了起来,因为美人还在他的怀中。

    白衣美人挣脱辜独的搂抱,怯生生的缩在软榻上,用一种幽怨但又夹带着柔情的眼神看回。

    唐孤的笑容很甜,“看来你不是一个重色轻友的人!”辜独本以为她是在讽刺自己,可听了她下面的话才知道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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