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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绕嘴,禁不住笑起来,“算了!就告诉老叫花子,押镖的是‘安远镖局’的辜独,他自然明白!”

    小乞丐又连连磕头,“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没有了坐骑,辜独自然要赶去马市购买新马代步。

    马市外站有一个中年乞丐,见辜独前来,转身看向马市内各个卖主。

    没有马主与辜独搭讪,辜独询问马价也无人做声。

    东风客栈的小乞丐飞奔而来,在那中年乞丐耳边嘀咕了几句,中年乞丐愕然的看了看辜独,手指插在嘴中打了记响哨,跟随小乞丐匆匆离去。

    马市内这才有卖主上前搭讪。

    辜独连转了三圈,未见中意的好马,便要离去。

    就在此时,马市外走入一位麻衣青年,一手提着根翠绿的细竹棍,一手牵着匹棕红色的骏马,与辜独擦肩而过。

    辜独被这匹红马深深吸引,情不自禁的跟随在了马后。

    麻衣青年的马刚入马市,立时围上一大群人,乱纷纷的称赞声中,开始有人问价。但青年只是低头摆弄着手中的细竹棍,默不吭声。

    买主开始出价,十……三十……五十……

    竟然有人出到八十两。

    八十两银子,四个丫鬟的价格,再没有人出声。

    麻衣青年递去缰绳。

    辜独突然叫起来:“我出五万两!”

    众人鸦雀无声,木呆的看向辜独。

    辜独道:“此马名为‘西极’,乃是世间罕见的良驹,仅仅略次于被誉为‘天马’的汗血宝马。”伸出手,爱惜的摸了摸马首,“宝马良驹,千金难觅!即便一千两黄金也要兑换成白银五万两,所以我出的五万两银子不过是个底价,诸位还可以继续!”

    众人的目光开始变得怪异,像是看一个疯子。

    麻衣青年把马缰递给辜独。

    他还是没有抬头,依旧摆弄着手中的细竹棍,在他眼中似乎八十与五万两银子没有任何区别。

    辜独摸出一锭银子。

    二十两纹银。

    麻衣青年终于抬头,看向辜独。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中也不见疑惑。但辜独却从他深邃的目光中看到他孤独、忧伤的心。

    辜独把银锭塞在他手中,道:“如果是我,即使别人出五万两黄金我也不会卖掉它!”

    麻衣青年的手微微一颤,道:“我等钱用!”

    辜独道:“这锭银子先拿去用!”

    麻衣青年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我不需要别人施舍,这匹马是你的了!”紧握马缰的手举在辜独脸前。

    辜独拨开他的手,道:“当我借你的,等你有银子再还我。”

    麻衣青年道:“可我并不认识你。”

    辜独笑起来,道:“下次见面我们就认识了!”

    麻衣青年道:“我一定还你!”

    辜独道:“我知道!”

    西风客栈!

    辜独点了一桌酒菜,自斟自饮,无比惬意。

    麻衣青年也进了客栈,但他没有点酒菜,而是让小二喂马。

    喂马的小二跑回,凑在掌柜耳边窃窃私语,掌柜的表情异样。

    辜独端起酒杯踱去马圈。

    麻衣青年端着一个大瓷盆,里面装满了糟糠、豆皮,棕红色的“西极”骏马正在盆内啃食。

    青年抓起一把糟糠,塞在嘴里,津津有味的咀嚼着。

    等满满一盆糟糠被他们一扫而光,青年又打来清水,与骏马共饮。

    吃饱喝足,麻衣青年又看到辜独。

    辜独笑着端起酒杯,“我们又见面了?”

    麻衣青年目无表情的道:“我不认识你。”

    辜独自我介绍,“辜独!”

    麻衣青年点了点头,牵着马进入客栈,行去柜台结账。

    “三十个铜板。”

    付过钱,青年牵马离去。

    酒足饭饱,辜独要小二结账,四两二钱银子。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奢侈,可今天却突然有了奢侈的感觉。

    风,凛冽的吹着。

    天寒,风自然刺骨。

    辜独的头顶上戴着貂皮帽,脖子上围着狐狸皮,身上是长长的裘衣,脚下是温暖的棉皮靴。“咯吱……咯吱……”踏雪而行。

    麻衣青年牵着“西极”走在路前,脚下却只包裹着两块麻布。

    有马不骑偏偏要靠双脚,辜独对麻衣青年的怪异举动很是纳闷。

    当一人一骑在雪地中飞驰而来的时候,辜独终于明白麻衣青年为何不骑马。

    来人一张国字脸,络腮胡子,手拎一把长柄大刀。

    单凭这柄大刀,孤独已经猜测出来人的身份。

    “开山刀”淳于长!

    淳于长止马横于路中,默默的看向麻衣青年。

    麻衣青年松开马缰,缓步迎上,定身在丈外。

    雪路上再缓缓行出一辆马车。

    淳于长单手举起长刀,驾车的年轻人勒住缰绳,马车停下。

    车帘一掀,有位面容娇好的美妇探出头来,柔声唤道:“长哥?”

    淳于长道:“呆在车里!”

    麻衣青年冷冷的道:“呆在车里一样要死!”

    淳于长看向自己手中的长刀,道:“那要问问我手中这把开山刀。”

    麻衣青年道:“我已经问过,它的回答与我相同。”

    淳于长一愣,道:“还没有领教过淳于的八十一路开山刀法,你已经有了答案?”

    辜独暗暗摇头,“开山道法”不过九路而已,每路刀法各有九种变化。淳于长将刀法的变化说成招式,可见他对于“开山刀”的理解还不够精深。

    麻衣青年道:“你若可以杀我,一刀足以,若是不能,别说八十一路,即便千路万刀终究难保性命!”

    淳于长的坐骑开始踢踏雪地,低声呜叫,因为它已经感受到主人与那柄开山刀一同迸发出的杀气。

    麻衣青年道:“出刀?”

    淳于长道:“淳于长刀下不死无名之鬼。”

    麻衣青年道:“麻十三!”

    淳于长道:“好!”左手猛抓刀柄,夹马冲出,右手前推,左手回拉,一刀劈下。

    这一刀太快,如白驹过隙,电光火石般,便连孤独亦为之动容。

    换做辜独,完全无法招架这一刀,只有后退。

    只要后退,淳于长的九九八十一路“开山刀法”便会源源不绝的披洒而上。

    与淳于长相斗,辜独要在十招以上才能取胜。

    麻十三却完全没有打算与淳于长大战一场,一退一进,先让过凛冽的开山刀,再窜前一步,蹿到了开山刀的刀背上。淳于长手腕翻转,开山刀立即飞速旋转起来,麻十三却一个筋斗翻在淳于长的头顶。

    辜独轻轻点头,开山刀的威力远在丈外,只要近身相斗,淳于长必败无疑。

    麻十三的细竹棍终于出手,点在淳于长后颈的寰椎骨上。

    “扑通”一声,淳于长自坐骑上跌落。

    辜独瞪大了眼睛,因为麻十三仅仅攻出一招,一招之下,“开山刀”淳于长已然丧命。他的动作委实太过迅速,令人根本无暇做出任何反应。如果他出手偷袭辜独,辜独也必将送命。

    一棍击毙淳于长的麻十三此时已落身站在马鞍上,冷冷的看着驾车的年轻人。

    年轻人呆呆的看向雪地上淳于长的尸体,再呆呆的看向麻十三。

    麻十三蹦在车前,道:“回去告诉淳于礼,他的儿子是我杀的!”

    年轻人立即跳下马车,跌跌撞撞的跑开,逃命去了。

    车内的美妇抱着一个小木箱掀帘而出,下得马车,跪在雪地上,哀求道:“是他们兄弟相残,不关妾身的事,还请英雄饶恕妾身的性命!”

    麻十三摇了摇头,道:“若非你勾引淳于长在先,他也不会杀死自己的结拜兄弟!”竹棍前挺,点中美妇的咽喉。

    娇艳的美妇立时香消玉损,怀中的小木箱随之跌落,“哗啦”一声,其内的金银珠宝散落一地。

    麻十三对地上的财宝视而不见,两块麻布包裹的脚掌下踩踏着珍珠、翡翠沿路走回,牵过“西极”,翻身跃上,奔驰而去。

    辜独咧开大嘴嬉笑着,蹦蹦跳跳赶来,将金银珠宝一一收入囊中。

    马蹄阵阵,十数骑由雪路上飞奔而来。

    当前一位俊美的年轻人,身披一件皮袍,腰挎宝剑,勒马定身,问:“这两个人是你杀的?”

    辜独摇头。

    “知不知道是谁杀的?”

    辜独再摇头。

    年轻人翻身下马,看过淳于长和美妇的致命所在,惊声道:“阴阳棍?”

    辜独浑身一震,他曾经听师父无上真君提及“阴阳棍”,可是这门棍法早已经绝迹于江湖,即便无上真君也只知其名不知其形。

    年轻人叹了口气,道:“难怪!难怪!”再对手下人令道:“把尸体抬上车,送去河北淳于家!”

    有两名随从自坐骑跳下,开始搬抬尸体。

    辜独牵去淳于长的坐骑,翻身上马。

    年轻人道:“如果是我,就把淳于长的财物一并送去淳于家,绝不私藏!”他在自言自语,但谁都知道话语所指。

    辜独笑道:“江湖中人都知道淳于家得罪不得,可辜某偏偏是个贪财好色之徒,脑袋可以不要,金银珠宝,奇qisuucom书美女佳人却绝对不会放过!”

    抬过尸体,一随从驾车行去。另一随从蹬上坐骑,道:“我家公子乃是一片好意,辜大侠不要误会!”

    辜独“哈哈”一笑,道:“天下间谁人不知且兰公子的大名,即便辜某有些误会,却也不敢得罪公子!”抱了抱拳,“告辞!”打马便去。

    年轻人望着辜独远去的身影,问:“他是什么人?看起来他并没有把淳于家放在眼里!”

    有随从回道:“辜独!”

    年轻人自语道:“难怪!”蹬着马镫坐回到马背上。

    且兰公子急公好义,乃是江湖上公认的小孟尝。但在孤独眼里,且兰公子行事畏首畏尾,瞻前顾后,难成大事。

    且兰公子此次要办一件大事。

    杭州,师家!

    九华山下,唯一的一家酒肆。

    酒肆内并不宽敞,但却挤满了人。

    辜独粗略数过,各色人等一百多位。

    十张桌子,七张有客,但每张桌子只有一位客人,身后却各有十数位随从。

    辜独挑了张紧靠墙角的空桌,可屁股还没挨到凳子,已经有人不满,“对不住,请去别处,这里已经被本公子包下!”

    说话的是位富贵公子,样貌倒也过得去,就是鼻子上生有一颗指甲大小的黑痣,黑痣上还长有三根黄毛。

    黑痣乃是河南赭家的标志,三根黄毛则是大公子赭宏胄的标志。

    辜独看到赭家的标志,立时想起自己被毒死的坐骑,心中不禁有气,大刺刺的坐下,道:“都说河南赭家财大势大,没想到……赭大少爷的脾气、架子也蛮大的!”

    赭宏胄将手中酒杯摔在桌上,道:“既然认得你家赭爷,还不给爷滚出去?”

    一声笑语,“赭公子好大的脾气呀!”且兰公子抖落披风上的雪花,带领属下进入酒肆。

    赭宏胄扫去一眼,并未在意,有属下贴耳细语,他立即站起身,拱手道:“原来是且兰公子,请!请!”

    他起身邀请且兰公子入座,可且兰公子只是轻轻点头,道:“不必客气!”绕行踱过,径自坐在一张空桌。

    辜独用手指敲了敲桌子,道:“酒!”

    掌柜的踮着脚跑来,“呦?这不是辜公子吗?”他竟然识得辜独。

    辜独点了点头,道:“难得掌柜的还能记得在下!”

    掌柜的喊道:“小二,给辜公子来壶酒!”

    赭宏胄连咳数声,似在提醒掌柜。

    掌柜的道:“赭公子,辜公子是小老儿的故交,这壶酒乃是小老儿所请!”

    且兰公子道:“大家虽然都是为师萱小姐而来,却也不必互为仇敌。姻缘二字,不可强求!”

    屋外有人道:“有且兰公子这样的对手,小弟真要退避三舍喽!”

    且兰公子的一位随从道:“唐公子,外面天寒地冻,何不进来饮两杯水酒取取暖?”屈下身,于且兰公子扶耳数句。

    门外踱进一位风度翩翩的锦衣青年,虽然天寒地冻,可他手里还摇着把纸扇。

    且兰公子早已站起身,对着锦衣青年拱着手道:“唐公子的大名且兰早有耳闻,今日得见,真乃三生有幸!”

    锦衣青年合起纸扇,拱手回礼,道:“崇山久已仰慕公子大名,不想今日竟能得见,幸会!幸会!”

    赭宏胄“哼”了一声,道:“确实幸会!师萱小姐好大的面子,竟令天下英雄齐聚杭州!”

    唐崇山笑道:“英雄二字崇山万万不敢自居!若非家父严令,崇山委实不愿参合此事,万般无奈!万般无奈啊!”

    门外有人道:“公子,来了!”

    唐崇山人未站定,听到门外人声,再又掉头跑出,哪还理会什么且兰公子和那赭宏胄!

    辜独不禁发笑。

    “轰隆”一声,屋内众人顷刻间跑了个干净。

    辜独也掐着酒杯踱在门口,依靠在门板上,冷眼看起热闹来。

    酒肆门外便是宽敞的官路,一行身着素服之人,排列着整齐的队伍由远处缓缓行来。

    当前是八位步伐矫健的剑客,手按剑柄,深邃的目光时刻警惕着四下里的状况。其后是八位刀客,冰天雪地之中竟然还赤裸着右臂;他们的右臂苍劲有力,明显比左臂粗壮许多,肩头上还各自纹有一只昂首欲嚎的狼头。再后是十二位女仆,垂着头,碎步快挪,紧紧跟随着刀客。

    正中有一男一女,男的面容狰狞,左衣袖内空无一物,随风飘荡。他的右手提着一柄刀,确切的说该是半柄,因为那柄刀已拦腰断掉,仅剩余半截。

    女的似身前众女仆一般垂着头,虽不见面容,却可见一片令人心动的腮红以及如霜似雪般纤细的脖颈。

    一男一女身后又是十二位女仆,女仆后跟随着八位赤膊、纹有狼头的刀客,刀客后再是八位剑客。

    好大的排场!

    好大的架势!

    辜独猜测着:“难道会是师萱小姐?”

    一众来人行至酒肆,独臂刀客轻声询问:“小姐,是否稍事休息?”素衣女子螓首轻点。

    八位剑客将酒肆外百余位各色人等阻拦在外,八位刀客进入酒肆驱赶客人。

    独臂刀客行到辜独身前,道:“公子,请让过!”

    辜独饮去杯中酒,取了块碎银子丢在酒肆的柜台上,行向坐骑。

    素衣女子逢面行过,一股沁人心脾的淡雅之香钻入辜独的鼻孔。辜独放肆的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翻身上马。

    没有人在意辜独搞怪,一道道目光都集中在素衣女子婀娜的身姿上。

    “嘚……嘚……”一匹棕红色的骏马飞驰而来。

    麻十三!

    十六位剑客!

    十六位刀客!

    三十二位保镖已经在酒肆的大门外封锁出两道防线。

    麻十三的眼中似乎未见刀剑,下马行来。

    独臂刀客拦在酒肆的门口,冷眼看向麻十三。

    掌柜的急急忙忙奔出,挤过两道防线,站在了麻十三身前,颤声问:“怎么样?”

    麻十三点了点头。

    掌柜的眼中立即涌现泪光,哆嗦着手自袖中捏出一锭银子,道:“这是我们谈好的价钱,二十两!”

    麻十三接过银子,掉头便走。

    掌柜的在他身后屈膝跪倒,哽咽哀嚎,叩头不起。

    没人在意麻十三!

    没人在意掌柜的举动!

    众人都翘首看向酒肆门内,希望一睹素衣美女的绝世佳容。

    麻十三来到辜独马前,双手递上银锭,道:“二十两!”

    孤独接去银锭,笑道:“我们两清了!”

    麻十三没有言语,默默跨上“西极”,任由它沿着官路信步行开。

    辜独打马行出,与麻十三并驾齐驱。

    麻十三的手紧紧握着竹棍,看起来似乎很紧张,“我已经还过银子!”

    辜独点头,歪着脑袋继续打量他。

    麻十三在他的注视下越发不自然,索性勒住马,停在路中。

    辜独笑问:“区区二十两银子,你便杀了淳于长?”

    麻十三道:“他该死!”

    “他的财宝价值千金,你为何不取?”

    “我只杀人,不劫财!”

    辜独笑骂:“木头!”

    麻十三或许没有听到辜独的笑骂,因为辜独并未止马,而是转过弯路,消失不见。

    再次回到杭州,辜独没有立即回家,而是跑去父亲的坟前。

    他有一个必须告诉父亲的消息!

    已经有人跪在辜伸道的坟墓前。

    辜家的老门房——南霸天!

    老门房确实老了,银亮如雪的胡子、头发不再是他步入垂暮之年的证明,颤颤巍巍的身躯,抖动不已的手臂以及放在一旁的藤木手杖表明了他衰老的程度。

    南霸天正在对着辜伸道的墓碑禀报着辜家一年来大大小小的事情,有生意上的经营情况、下人们的琐事、江湖上的奇闻怪事,但没有“春雷山庄”、没有成梦雷、没有光儿,也没有“烟霞洞”。或许有关少爷的事情,他希望少爷能够亲自向老爷倾诉。

    辜独静静的站着,站在南霸天身后一丈之地。等南霸天的絮叨告一段落,颤抖着手摸向藤木手杖的时候,辜独快步上前,将他搀扶起来。

    南霸天的脸上带着慈祥的笑,道:“少爷的武功又精进许多,站在老奴身后,老奴也没能发觉!”

    辜独道:“这要得益于龙门派的陈道长,任谁听了他那一番讲经论道,武学上的认知都会有所提高!”

    南霸天喃喃道:“龙门派……陈道长?”点了点头,“哦!是青城山全真道龙门派陈清远陈掌门!”

    辜独“呵呵”一笑,道:“南先生的阅历真是令独儿惊讶,即便蜀中青城山远在万里之外,那里的英雄人物也难逃先生法眼!”

    南霸天摇了摇头,道:“陈清远本在武当山修道,多年前曾与老奴有过数面之缘,老奴托人打听过小友的近况,所以才知道他去了青城山,做了龙门派的掌门人!”

    辜独道:“南先生过谦了,其实……”南霸天皱起眉,摇着手掌打断他,道:“少爷不可如此称呼老奴,若是被府内人听闻,成何体统?”辜独指了指墓碑,笑道:“当着家父的面,独儿唤您一声先生绝不为过,家父酒泉之下也会感到欣慰!”

    南霸天叹道:“少爷真是羞煞老奴了!”远处有人呼唤:“爷爷?爷爷?憨儿饿了,我们走吧?”一个肥胖的身影“咚……咚……咚……”跑来。

    辜独对着肥胖的来人咧着嘴乐出声来。

    来人身高九尺,体重不下五百斤。因为过于肥胖,脸上的肥肉已经耷拉在颌下,眼睛被挤成一条细线。天寒地冻,他光着脚掌,赤裸着上身,下身也只是穿了条单裤,可根本看不出他有一丝寒意,不仅没有寒意,他的身上竟然还散发出一股股升腾的热气。

    南霸天的脸上再次露出慈祥的笑,道:“憨儿,过来给你辜爷爷磕个头,磕过头咱们就回去吃饭。”

    憨儿大步跑来,却对着辜独“扑通”一声跪倒,地上的积雪溅起一丈多远。南霸天“呵呵”发笑,道:“错了!”憨儿却是不理,“咚”的一声,牛头般的大脑袋磕下,辜独身前立时出现了一个半尺深的大坑。

    辜独上前半步,伸手来扶,可憨儿没能被他扶起,他却落得满手肥肉与热汗。南霸天笑道:“算了!像你这般磕头,还不把老爷的墓地磕出个大洞来!我们还是回家吧!”

    憨儿蒲扇般的手掌撑在雪地上,支起身,傻笑一声,道:“回家!吃饭!”

    辜独跑去辜伸道的墓碑前,狡黠的笑着,悄声道:“辜老头,你要抱孙子了!”

    南霸天在杭州城外买有一处私宅,说是私宅,不过是间土坯房,屋内巴掌大个地儿,看起来同狗窝差不多。

    屋角盘了个灶台,旁边放置着米缸、面缸。南霸天颤巍巍的拄着藤木杖来到面缸前,可取面的手却被辜独压下。憨儿对着辜独撅起嘴,气鼓鼓的道:“我饿……爷爷蒸馒头……”

    辜独的心头有万般滋味环绕,叹道:“南先生,何必如此清苦?”南霸天笑道:“不苦!老奴住在府上,这里就憨儿自己,有吃有住也就足够了!”

    憨儿蒲扇般的大手抓开辜独的手掌,对南霸天嚷嚷道:“爷爷……馒头……”辜独掐了掐他那胖嘟嘟的脸蛋,道:“今天不吃馒头,哥哥带你吃包子去。”憨儿的眼皮抬高少许,其内露出精光,兴奋的道:“肉包子?”

    辜独点头,“肉包子!”一顿肉包子竟可以令南霸天的孙儿如此兴奋,辜独只觉得鼻子发酸。

    肉包子,拳头大小——辜独的拳头!

    若是憨儿拳头大的肉包子,蒸上三天三夜怕也蒸不熟。

    辜独想要再点几道小菜,可南霸天阻止了他。

    热腾腾的肉包子端上,肉香飘溢,憨儿的馋涎淌出半尺,但他并未下手,而是可怜兮兮的看向南霸天。

    南霸天笑呵呵的点了点头,道:“吃吧!”

    盘子内不见了一个包子,辜独既没见到憨儿咬上一口,也没见他咀嚼,可包子却已经不见了。

    转眼间,一大盘肉包子踪影全无,可憨儿的馋涎还挂在嘴角。

    辜独惊讶的看了看空空如也的瓷盘,看了看南霸天,再看向憨儿,问:“你还能吃多少?”憨儿张开双手,道:“十个!”南霸天笑道:“他哪里识得数目!”辜独吩咐小二,“抬笼屉来,原封不动,只管上便是!”

    笼屉抬来,憨儿有了他的肉包子,全然不理二人。

    南霸天爱怜的看着憨儿,叹道:“这孩子的父母……”辜独竖起手掌,示意他憨儿的存在。憨儿傻笑一声,接连吞下三个包子,道:“我爹娘都被爷爷杀死了!”

    辜独一愣,怔怔的看向南霸天。

    南霸天苦笑着道:“老奴一生矫情放纵,没做过几件善事!憨儿的爹娘不过是寻常的庄户人,只因为多看了老奴两眼,老奴便怀疑他们是仇家派来的杀手,不问青红皂白便杀了他们!”

    辜独轻叹,辜伸道曾经提起过南霸天的事情,未入辜家之前,他是本是一个穷凶极恶的魔头。

    南霸天继续道:“老天开眼,不知为何老奴对憨儿突发善心,不仅没杀他还把他收养下来;也正因为如此,当年老爷仗剑除魔,念我天良未泯,终究没有杀我,给了老奴一个重新向善的机会!”

    辜独劝道:“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不必再提!”南霸天点头,道:“不提了!不提了!”面露忧虑之色,“憨儿生性痴傻,有老奴在尚可照顾,可老奴已经苟活了七十七个年头,怕是再没有几年可活了!”辜独明白他的心思,道:“接去府里吧,我们辜家养着他。”

    南霸天却摇了摇头,道:“憨儿天性痴傻,不适合呆在府里!只盼老夫死后,少爷能派个人去老奴家照顾他!老奴还有几千两银子的棺材本,节省一点,也该够他一生之用了!”

    辜独道:“放心,我会派人照顾他!”南霸天的脸上露出笑容,道:“有少爷这句话,老奴也就放心了!”拨开挡在憨儿面前高高叠起的笼屉,道:“憨儿,跪下拜见少爷,等爷爷死了,少爷会派人照顾你,你要听少爷的话!”

    憨儿将笼屉内最后一个肉包子吞进肚,看了看辜独,道:“他是辜爷爷……怎么又是少爷?”南霸天正色道:“憨儿,你要记住,他是你的少爷,辜独少爷,以后要听他的话!”憨儿痴痴的点了点头,“轰”的一声跪倒在地板上,“嗵”的砸下一记响头,道:“憨儿听话……听少爷的!”

    南霸天看了看窗外,突然道:“时辰到了,少爷该去师府交镖了!”辜独为之一怔,一是因为自己确实忘记了交镖的时辰,幸亏南霸天提醒,二是因为南霸天竟然可以获悉他此行的目的。南霸天笑道:“少爷为河北江阳公子押镖已经是江湖上公开的秘密,更何况这里是杭州城,没有什么事情可以瞒得住我们辜家的眼线。”

    辜独豁然一笑,认同的点着头。南霸天道:“少爷如果对师家有什么疑问,老奴可以解答。”辜独张了张嘴,似乎有问题欲询问南霸天,可他又摇了摇头,道:“我此次不过是借江阳公子托镖一事躲躲清闲,对于师家的事并不感兴趣!”招呼小二,“结账!”

    小二颠儿颠儿的跑来,先对憨儿招呼道:“爷,您吃饱了?”再对辜独道:“十二屉包子,七钱银子!”憨儿打了个饱嗝,将嘴角的馋涎吸回,道:“饱了!”

    辜独“呵呵”笑着,由包裹中取出一小锭金子,放在了小二手心里。小二立时傻了眼,托着金子的手开始颤抖起来。辜独指了指憨儿,道:“以后他就来你这里吃包子,这锭金子是他的包子钱。”

    掌柜的急忙跑来,对着金子瞪红了眼睛,哆嗦着嘴唇道:“好!好!小老儿管这位爷三年的肉包子!”辜独道:“不必,只要你侍候得周到,今后每年爷都会派人送一锭金子过来。”

    憨儿或许还不算太傻,“嘿嘿”笑着,道:“你管我的包子吃……嘿嘿……以后我听你的……”

    三、琉璃灯(2)

    师家大门外聚集着十七路人马,不下两百人!河北江家、河南赭家、崇山唐公子、且兰公子均在其内。

    辜独看到了“天狼山”雪獒狼,知道他陪护的英俊青年定是江阳公子,行上前去,取出金丝楠木匣递上,道:“‘安远镖局’十二颗东珠送到,请江公子验收!”

    英俊青年急忙接过木匣,打开验过,欢喜的道:“还好辜镖师这十二颗东珠尚在,否则江阳真不知该如何面对师小姐!”辜独看向雪獒狼以及江家诸人,但见一个个面露惭色,手中亦是空空如也。想来是在路中被人所劫,以至人参、貂皮、鳇鱼等物尽皆遗失。

    赭宏胄冷“哼”一声,阴阳怪气的道:“没想到江公子还留有后手,藏了份大礼,委托镖师护送而来,真是难为江公子了!”

    江阳气冲冲看去,道:“有些人礼轻意薄,却又见不得他人献上豪礼深情,半路上使出见不得人的阴损招数,抢了我江家的礼物,此时却还敢在师府门前说些风言风语,真是恬不知耻!”

    赭宏胄叫骂道:“放屁!真不知是谁见不得人,是谁使出阴损招数?不敢对老子刀剑相加,却对畜生下毒手,害得老子一路上死了八十多匹好马!”

    辜独偷笑,知道他的好马绝不是江阳所为,而是丐帮弟子做的好事。

    江阳被赭宏胄无由中伤,气得脸色发青,却又不肯自降身份与之对骂,为表示江家财势,也为感谢辜独安全护送东珠到达,他由袖口抓出一把金瓜子来,递与辜独,道:“辜镖师为本公子平安护送来东珠十二颗,挫败了一些阴险小人的阴谋诡计,本公子有赏!”

    “咯吱”一声,师家大门洞开,二十余位跨刀护院分八字列在门外两侧。

    一位着青色棉袍,身披藏蓝色紫貂披风的绝色美女出现在门口。

    辜独不知道该如何评论她的美,但他却感觉到自己的心惊气喘!

    十七家公子没有一人发声,均在呆呆的盯向门内的绝色佳人。

    用绝色佳人来形容师萱不仅不为过,甚至有亵渎之意。因为她的美不仅仅是绝色而已,她的腰肢、皮肤、面容、眼、耳、口、鼻以及飘荡的长发都是上苍最完美的创造,她已经将世上所有的完美完全集合于一身。

    师家门外聚集着数百人,没有人声,只听阵阵粗气呼出吸入。

    江阳的呼吸更为粗重,因为他正捏着一把金瓜子递向辜独,自觉较其他十六家公子先一步表露了自己的财力与豪情。

    当着师萱的面,没有人会吝啬一把金瓜子,更何况来人都是富甲一方的豪门贵胄。

    十六位公子纷纷掏出一把金瓜子在手,随意递向身旁,却根本不去理会受赏之人姓甚名谁。

    辜独偷笑一声,一手置于江阳手心下,另一只手伸出食指,磕了磕江阳的手背,江阳不由自主的松开手,金瓜子一个不落的进入辜独手中。辜独将金瓜子揣入怀中,再带着坏笑去敲赭宏胄的手背,赭宏胄亦为之松手;接下来是唐崇山、且兰公子……

    片刻间,辜独白白糊弄来十七把金瓜子,虽然他身旁聚集着数百人,但竟无一人察觉此事。

    师萱一直注意着辜独的举动,见他诡计得逞,回手挡在嘴边,“扑哧”一笑。

    仅此一笑,已是千娇百媚,万花凋零!

    一位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挡在师萱身前,拱手道:“诸位公子,我家小姐为老爷服丧三年,昨日期满,始归府邸。不知……今日诸位齐聚师府,意为何来?”

    赭宏胄呆呆的道:“我是来下聘礼的!”

    管家道:“我家小姐从未与人许下婚约,况且丧期刚满,暂时亦无招亲之意,聘礼一事从何说起?”

    江阳双手捧上金丝楠木匣,道:“江家与师家在诸多生意上均有往来,如今师萱小姐服丧期满,正式主持师家生意,江阳特献上十二颗东珠,略表心意。”

    赭宏胄也精明得很,立即调转话头,道:“不错!赭家也是这个意思,两棵珊瑚树、一对翡翠狮子,不过区区薄礼,只为恭贺小姐正式主持师家大业!”

    管家笑道:“诸位若是来下聘的,请带上你们的聘礼返回,我家小姐暂时还未有招亲之意!若是因为小姐主持师家生意而来贺喜的,请随在下入府,府内已经备下美酒珍馐,小姐将亲自款待诸位公子。”

    没有人再提下聘之事,似乎十七家公子都是来贺喜的!

    师萱踱去回廊,继而隐身不见,十七家公子携带着众随从轰然奔入。

    辜独已经完成任务,又白白贪占了许多金瓜子,本打算脚底抹油,就此离去。可师萱却又出现在门口,唤道:“辜公子,您不愿为萱儿贺喜吗?”辜独叹道:“辜某不过是个穷镖师,拿不出重礼为小姐贺喜!”

    师萱捂着嘴偷笑,向门房边使了使眼色。辜独看去,但见十七家进献的财宝均被堆在门房一角,赭宏胄的两棵珊瑚树业已被摔断成数截!

    辜独惋惜的道:“他们拿来的可都是宝贝,却被你随意丢弃在地,真是暴殄天物!”师萱笑道:“两棵珊瑚树也算是宝贝?如果公子喜欢,像这样的珊瑚,萱儿可以随便挑出几十棵送到府上去?”辜独急忙摆手,道:“这样贵重的礼物,辜某可承受不起!”

    师萱相请道:“今天萱儿高兴,想请公子陪萱儿一醉,不知公子可愿奉陪?”辜独愣了片刻,欣然一笑,道:“美酒佳人,辜独荣幸之至!”

    师家的宅院较辜独的家还要大得多,里外十三进,东西南北四院,共有一千多间房屋。

    酒宴摆在一间十丈方圆的客厅内,十七张桌子,左八右九,一字排开。每位公子自有一张五尺长、三尺宽的酒桌,桌前身后各有一位年轻漂亮的女仆服侍左右。而他们的属下则已被管家安置在别处。

    师萱的酒桌摆在厅首,与厅下十七张酒桌一般大小,但她却拉着辜独一同坐去。

    十七位公子满脸愕然之色!

    辜独亦是受宠若惊!

    师萱谈笑自若,一一为宾客介绍菜肴:“生爆鲭片、火腿蚕豆、斩鱼圆、荷叶粉蒸肉、百鸟朝凤、清蒸鲥鱼、西湖醋鱼、叫花童鸡、杭州酱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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