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冷声问:“身份?”
“还在查,很快便会有消息!”
孤独站起身,道:“上路!”
剑九霄问:“去哪儿?”
“去湖南找三湘子,把潘十三的信交给他们!”
聂思琪拦住厅门,道:“曲旌怎么办?”
“哐当”一声,厅门被人撞倒,正砸在聂思琪的后脑上,聂思琪软软的瘫倒在地,昏死过去。
孤独怒目以视,但见到来人,他却不得不撤去怒火。
来人乃是铁杵。
他的背上插着三支箭,肩上抗着一个蒙面的黑衣人。
“嗵……”的一声,铁杵将黑衣人丢在地上,咧着嘴叫道:“弟妹,把老子背上的箭拔下去!”
谁能把箭射进铁杵身体?
若不是此人内力极高,便是箭上面做有手脚。
箭入得不深,仅是箭头射入寸许。玲珑为铁杵取下箭,并在伤口上涂过金疮药。
孤独拿着由铁杵身上取下的箭仔细观摩,但见箭头虽然细小,可锋利无比,且单边做出刺钩。
万金来看去,脸上顿时变色,脱口道:“这是蜂蝎箭?”
“蜂蝎箭?”孤独径自重复了一句,轻轻点头。
铁杵对着地上的黑衣人踢了一脚,道:“奶奶个球!老子刚出玄魔山,这群黑衣人便劫杀老子,还好,让老子抓了个活口!”他解去黑衣人身上的岤道,再踹去一脚,道:“别装死!跟老子说说,什么人派你们劫杀老子的?”
孤独叹了口气,道:“早死了!大过年的,大老远背个死人来!”
铁杵蹲下身,扯去黑衣人脸上的面巾,道:“万老头,你给看看,他是什么人?”万金来倒吸了一口冷气,惊道:“‘神行苍茫剑’范九?”
天茫茫,野茫茫,神行天野,剑苍茫!
范九天生神足,善于奔跑,又习得一身绝顶轻功,配合手上那柄“苍茫神剑”,打家劫舍,强取豪夺,已经为祸江湖数十载。
谁曾想,昔日为祸四方的“神行苍茫剑”竟然被铁杵所除。
又有谁能想到,“神行苍茫剑”竟然会是他人的属下,而且落得与一群人为伍,可见他的身份地位并不高。
昏倒在地聂思琪幽幽醒来,睁眼便见范九的尸体,她惊叫着退靠在门边,手指尸体,喃喃道:“范叔叔?”
孤独目光如电,射向聂思琪。
铁杵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提起,喝问:“你认得他?”聂思琪痛呼一声,挣脱铁杵的大手,躲去玲珑身后,怯怯的道:“他……他时常来望水城找我爹!”
万金来道:“望水城,聂城主!都说聂城主富甲一方,可他的钱财来得并不光彩!”剑九霄指着范九的尸体,问:“他是聂轩阜的属下?”万金来“哈哈”大笑,道:“就凭聂轩阜的武功?恐怕他还不是范九的对手!”
子竹道:“老帮主的意思……他们都是某个人的属下?”
万金来仰靠在椅子上,叹道:“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他说第一句话的时候,脸上不过是感慨之情,可说到第二句,脸上已经尽是骇然之色。
“嗖……嗖……”两声,孤独与铁杵已经破窗而出。
厅外站着一个人。
一个手持铁枪,蒙面的黑衣人。
一众乞丐挤在院墙一角,瑟瑟发抖,无人敢言声。
看守院门的十几个丐帮弟子已经被铁枪刺透胸膛,钉在院墙上。
院门外整齐的排列着一队手持铁枪的蒙面黑衣人。
厅外的蒙面人无视孤独、铁杵的到来,憋着嗓子向厅内喊道:“万老头,别多管闲事!”单臂架起铁枪,点了点孤独,其意亦然。
万金来在厅内怒喝:“回去转告你的主子,不管他是什么人,不管他的势力有多大,老叫花子跟他较上了!”
蒙面人冷“哼”一声,道:“好!很好!”掉头便去。
孤独冷笑一声,道:“怎么?这便走了,何不留下来聊聊?”右手成爪,探臂去扯蒙面人的面巾。
蒙面人猛的转身,飞快的攻出两枪,其势迅捷无比,逼得孤独与铁杵各自退后两步。蒙面人借机脚点青石地,两个弹落,退去院门外。孤独与铁杵刚欲追赶,院门外的黑衣人将手中的铁枪纷纷抛来,二人再退。
等铁枪落地,孤独与铁杵这才追出,可院外早已没有黑衣人的踪迹。
孤独呆呆的站在院外的街口发愣。
一老、一少还有刚刚所见的那位年轻人,他们究竟是谁?
这些黑衣人为什么要残杀陈清远、杨正清与栾少翁的门人,为什么要追杀铁杵?
他们手段凶残,可为什么仅在“安远镖局”杀死几只鸡?
若以范九为线索,聂轩阜似乎与这些黑衣人乃是一路。
可聂思琪为什么而来?
曲旌出了什么事?
难道连望水城也发生了事端?
那块一分为二的丝帕有什么用途?
太多的疑问,孤独似有些头晕脑胀。
万金来拄着拐杖来到,道:“老叫花子从来没有怕过人家威胁,如今便是拼上老命也要与他斗上一斗!”
孤独喃喃道:“连‘他’是谁还不知道,怎么斗,找谁去斗?”
剑九霄已经套好马车,驾车停在街口。
子竹与玲珑各自骑了一匹青花马,跟随在马车之后。
孤独没有马,但他的轻功并不逊色于天下任意一匹名驹。
铁杵向来没有表露过自己的轻功,但他却可以紧跟孤独,不落半步。
一个人既然可以生擒“神足苍茫剑”范九,那他的轻功即便不是绝世无双,起码也要世间罕有。
大家没有想到的是万金来万老帮主,虽然他瘸了一条腿,可他竟然以拐杖点地,与孤独、铁杵并肩狂奔。
行在路上,万老帮主收到消息:陈清远带领六位师弟赶去柳州,誓与杨正清同仇敌忾。
神箭山庄却已经解除了警报。
山庄的警戒任务由少庄主栾序接管,自从他接手,山庄再也没有发生过弟子被害之事。
剑九霄没有驱车赶往湖南,而是赶往望水城。
万金来得报,三湘子正向望水城赶去。
新年伊始,望水城却不见一丝生气。
近千人的望水城如今已是人去城空。
车轮的碾压声、马蹄的踢踏声、行人的脚步声,还有万金来拐杖点击石板地面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望水城内传递开去。
聂思琪由马车内扑出,直接扑在石板地面上,一边手脚并用向前爬动,一边嚎叫:“人呢?人都哪去了?我二伯呢?我爹呢?”
没有人回答她。
回答她的只有枯树枝丫上那几只乌鸦,“啊……啊……”
关于望水城人去城空之事,万金来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没有得到消息并不等于丐帮不知道望水城发生的事情,或许负责传递消息的丐帮弟子已被人截杀在半路。
好在负责万老帮主饮食的弟子并未被人截杀。
万金来一天要吃九只鸡,九只地道的叫花鸡。
可现在他却要人每天送十二只鸡来望水城,因为子竹每天都要抢他的鸡吃。
只要有万老帮主在,子竹顿顿都有鸡吃。
他直到现在方知,丐帮的叫花鸡才是真真正正的人间美味。
若非叶飞扬的弟子,“流云剑法”的传人,他险些便要拜倒在万老帮主身下,加入丐帮。
望水城的酒窖内原本藏有数万斤烧酒,可现今却空留下弥漫酒窖的酒香,整窖烧酒已经被人搬空,半坛也不曾遗下。
玲珑终于体会到万金来的好处,丐帮弟子将各种美酒佳酿源源不绝的运抵望水城。
众人终于等到三湘子,但陪伴三湘子同来之人却引起大家的反感。
一位文官,一位武将,还有数十侍卫。
“安远镖局”向来不同官府中人打交道。
铁杵对官家的人深恶痛绝。
万金来“哼”了一声,将头转去一旁,理也不理。
漓湘子没有同任何人打昭和,却直接询问聂思琪:“聂姑娘?聂城主在哪里?晚辈漓湘子,有要事求见他老人家!”剑九霄摸出潘十三的遗信,但却并未递给漓湘子,而是问:“你有什么要紧事?”漓湘子焦急的等待着聂思琪的回答,对于剑九霄的提问只回复了两个字:“救命!”
潘十三以自己的性命相请,请三湘子去救杨正清的性命!
三湘子却来望水城请求聂城主救命!
聂思琪面对漓湘子的询问没有任何反应,直勾勾的目光盯向厅外,自言自语道:“我爹呢?我二伯呢?”
蒸湘子问孤独:“孤公子?聂城主不在城内吗?”
孤独见三湘子与官府中人为伍,不禁心生反感,冷声道:“我们来的时候,望水城已经人去城空!”
潇湘子长叹一声,向随行的文官看去,道:“张大人,看来望水城遭逢巨变,我等扑了个空,白白耽搁时日!”
漓湘子猛然瞧见万金来,双眼为之一亮,喜道:“前辈莫非便是丐帮帮主万金来万老前辈?”
姓张的文官闻之一怔,随即上前参拜,道:“下官新任开封府尹张光斗,拜见万老英雄!”万金来扫了眼漓湘子,再瞪向张光斗,怒斥道:“滚!狗官!”
同行的武将立时半拔佩剑,怒道:“张大人面前不得放肆!”
子竹突然出手,一脚踏在他的剑柄上,将剑归鞘,再施展小擒拿手将他的佩剑夺下,回敬道:“万老帮主面前不得放肆!”
吃人家的嘴短,子竹连日来吃掉了万金来数十只叫花鸡,此时正好替老帮主出气,以此为报。
但听一阵拔刀声响,数十侍卫已经拔刀在手,冲杀而上。
跪在地上的张光斗大声喝道:“不得无礼!退下!”一众侍卫愤愤不平的退出厅去。
剑九霄不愿大家多惹事端,更不愿招惹官府,上前道:“我等都是江湖草莽,不识礼数,张大人莫怪!”由子竹手中取回武将的佩剑,递还给他,再道:“此地刚逢巨变,凶险万分,还请将军护送大人速速离去。”
万金来挥了挥破烂的衣袖,一股劲力突起,张光斗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噔……噔……噔……”连退三步,这才定下身。
漓湘、蒸湘、潇湘,三湘子并排跪在万金来身前,齐声道:“新年初始,本已封冻的黄河竟胀破河堤泛滥成灾,淤积的河泥已经将整座开封府掩埋其下,三十万百姓丧生于洪水之中,百万百姓流离失所,晚辈等恳请老帮主出手相助!”
听闻开封府遭逢巨灾,万金来猛的站起,颤声问:“你说什么?黄河决堤?死了……死了三十万百姓?”孤独等闻之震惊,纷纷靠上前来,七手八脚的将三湘子扶起。
张光斗再次跪拜在地,道:“开封前任府尹业已丧生水灾,朝廷委派下官接任。下官知道责任重大,不敢怠慢,本想日夜兼程赶赴开封,可下官手中无粮无钱,如何救灾?”说到情急之处,他已泣不成声。
武将接着道:“虽然朝廷已经下拨三十万两赈济白银,调运一万但粮食,可灾民百万,钱粮尚不足数!下官与张大人在路上得遇漓湘、蒸湘、潇湘三位公子,三位公子提议来望水城寻求聂城主资助,可惜……”
万金来颤巍巍走上,双手扶起张光斗,道:“张大人请起!老叫花子多有冒犯!”张光斗道:“无妨!无妨!只要老英雄肯出手相助,救百万灾民于水火,张光斗将毕生铭记老英雄的大恩大德!”万金来一时意气风发,豪声道:“只要老叫花子振臂一挥,保证张大人要钱有钱,要粮有粮!”
剑九霄取出一张银票,双手奉上,道:“张大人,这是‘安远镖局’的一点心意,希望可以帮到灾区百姓!”张光斗接下银票,定睛一看,脱口道:“一万两?”
“一万两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聂思琪不知何时回复了清醒,“望水城的暗室内有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兑换三五百万两银子不成问题。思琪愿意将这些财宝全部捐出。”
众人大喜。
二、烟霞、残泪(6)
张光斗更是喜出望外,连连作揖,道:“聂姑娘若能捐出三百万两银子,那些灾民不仅今冬无忧,便连春耕的种子也一并解决了!”
聂思琪道:“诸位请跟我来。”率先行出厅去。
众人跟随她来到聂轩阜的书房,她走去屋角,揭开一处青石板,由其内拉动一只铁环,但听“喀喀……”有声,一个暗道口显露出来。
聂思琪跳入暗道,唤道:“叫那些侍卫下来抬箱子。”张光斗道:“不忙!钱财之事先要登记造册,以免有失!”双手撑地,屈下身,便欲进入。
突然听闻聂思琪一声惊叫,暗道内再无声息。张光斗为之一愣。孤独将他拉至一旁,“嗖……”的钻入。
暗道内有燃亮的油灯挂在墙壁上,孤独铁棍在手,小心戒备,沿着蜿蜒的暗道慢慢行进。前行十数丈,他终于看到聂思琪。
聂思琪倒在暗道内,似乎已昏死过去。
她身旁摆有一张躺椅,躺椅上躺着浑身瘫痪的曲泉。
铁杵等相继跟进,簇拥在孤独身边。
万金来叹息一声,道:“他是饿死的!”话音刚落,暗道深处又传来嗦嗦之声。孤独领先在前,众人急急奔去。
暗道尽头是一座硕大的暗室,暗室内空无一物,却有一人,蜷缩在墙角,正惊恐的看着来到的众人。
聂轩阜!
望水城人去城空!
谁曾想城主聂轩阜竟然躲在此处!
漓湘子上前一步,道:“聂城主,望水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您怎么……”话未问完,聂轩阜怪叫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惊恐的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没有背叛主人……我真的没有背叛主人……”
剑九霄盯去好一阵,道:“聂城主已经疯了!”
“轰”的一声,暗道内传来金属撞击的声响。子竹道了声:“不好!”原路回窜。
暗道已经被三道铁栅栏封闭,每根栅栏都有手臂粗细,即使削铁如泥的宝剑也无法将其斩断。
万金来怒声叫骂:“狗官!是不是你设计陷害老夫?”少顷,张光斗带领着武将与一众侍卫赶到栅栏外。张光斗急问:“万老英雄?诸位大侠?这是怎么回事?”
漓湘子急道:“张大人,幸好你们没有跟进来,快想办法把栅栏毁掉?”
孤独的脸上泛起苦笑,隔着栅栏伸出手,道:“张大人,能不能把银票还给我?”张光斗“哈哈”大笑,道:“孤少侠,钱已经进了张某的口袋,再也拿不回去了!”
“啪……啪……”万金来抽了自己两个耳光,咒骂道:“你这个老东西,堂堂正三品府尹张大人不认得也就罢了,怎么连正四品云麾使蔡鹏蔡大人也没认出来?该死!该死!”
江湖之中,有些人性情古怪,喜好装扮成戏子、老道、僧、尼、丐等模样行走江湖。黑道中有两位著名的杀手,一位喜欢装扮官吏,人称“大明朝正三品府尹”张晋,还有一位喜好装扮成将军,人称“前锋营正四品云麾使”蔡鹏。
此时,一经万金来道出蔡鹏的名字,众人均已经知道二人的真实身份——杀手!
孤独急退,拉着玲珑,在暗道中飞速退去,拐过两道弯,窜回暗室。
众人相继退回,铁杵的背上再又插入三支“蜂蝎箭”。
蜂蝎箭!
张晋与蔡鹏连同那些侍卫竟然也是“他”的属下!
可“他”究竟是谁?
万金来深信答案终究会揭晓,也深信自己的徒子徒孙们定会将众人营救出去。
孤独很乐观,即便丐帮弟子无法在聂轩阜的书房内找出暗道,起码现在大家还是安全的!
剑九霄终于将潘十三的信转交给三湘子。
听完潘十三为了求助先自残身体以蔽行踪,再又以尸相谏的经过,三湘子不由眼圈发红。
“爹?”一声惊呼,苏醒的聂思琪刚刚爬进暗室便发现了聂轩阜,发疯似的扑去。
玲珑拉住她,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
龟缩在墙角的聂轩阜惊慌的跪地磕头,口中重复道:“我没有出卖主人……我没有出卖主人……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聂思琪此刻已是泪如雨下,一边在玲珑怀里挣扎着,一边哭嚎道:“爹?爹……我爹怎么了?我爹怎么?”没有人回答,因为回答将会对她造成更大的伤害。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子竹与万金来的肚子“咕咕”发声,玲珑刚刚开始用舌尖舔向嘴唇的时候,暗室的顶盖突然破了一个洞,有阳光宣泄进来。
没等洞口扩大,众人已经相继爬出暗室。
孤独正在拍打着身上的尘土。
一个人向他走来。
“钢铁罗汉”晏小山!
孤独笑起来,道:“晏师兄,怎么惊动了你的大驾?”晏小山“哼”了一声,道:“看看吧,动静够大的!”
望水城随处可见破衣烂衫的乞丐,加在一起怕有数千人之众。无论老乞丐还是小乞丐,手里均举着锄镐,整个望水城业已被他们刨得千疮百孔。
晏小山对着万金来道:“老叫花子,我这小师弟和弟媳算是借了你的光,逃过一劫,晏小山记下丐帮这个人情。”放眼天下,敢直呼万金来为“老叫花子”的人并不多,但晏小山恰恰便是其中之一。
万金来自嘲道:“罗汉爷,你这是挖苦老叫花子,我堂堂丐帮帮主,竟然被人埋在地底下!”放眼天下,敢直呼晏小山大名的人并不多,万金来即便身为丐帮帮主却也不愿招惹于他。
数千乞丐黑压压跪倒下去,乱纷纷的呼叫:“参见帮主……”
万金来的脸上显现难得一见的威严,拄着拐杖来到一处土堆上,喝问:“传令使何在?”一位六袋弟子飞驰而来,单膝跪地,道:“弟子在。”万金来傲声道:“传令丐帮九大堂口、三十六处分舵,查张晋、蔡鹏二人加入了什么帮派,听命于什么人?知情立报!”那六袋弟子抱拳于头顶,回道:“得令!”起身便去。
天下没有丐帮打探不出的消息!
玲珑的消息却还要先于丐帮。
聂思琪的丝帕上绣有一句诗:
烟雨飘摇江湖路,飞虹尽处现彩霞。
诗以“烟”字为首,再以“霞”字收尾。
烟霞?
烟霞洞?
聂思琪在暗室之中已经将丝帕的秘密告与玲珑:
丝帕本为曲泉与聂轩阜各自珍藏,它的主人曾经许下承诺,帮助二人解决一个难题。
曲旌被人劫掠,生死未卜,身为父亲、岳丈的曲泉与聂轩阜不得不将半片丝帕取去,寻求帮助。
孤独决定重返“烟霞洞”。
聂思琪并未与众人同往,因为聂城主业已疯癫,她要留下来照顾父亲。
三湘子赶去杨家助拳。
有潘十三尸谏在前,谁也不好邀他们同行。
但玲珑与子竹却执意邀请万金来万老帮主一同前往,因为他老人家有酒、有鸡。
没有人邀请铁杵,但他死皮赖脸跟随,自也无人驱逐。
临近靖州城,孤独突然想起“铁指神算”尉老爷子隐居城内,欲入城拜会。
丐帮却传来惊人的消息:黑衣人三位领队的身份已经查明,少年乃是“神箭山庄”的少庄主栾序。
另外二人是孙洛父子。
孙洛没有死!
孤独并不感到意外,江湖中所谓的“死人”常常会莫名其妙的活过来。
令孤独意外的是孙洛的另一个身份——梵净山五鬼,龙春秋。
难怪聂轩阜要拦阻“玄魔球”费老爷子与孤独上山驱鬼,定是他已经知道了孙洛的秘密。
也难怪孙郎在“安远镖局”不过杀死了几只鸡,并未杀人,或许在他心底对“安远镖局”还有一丝感激之情。
栾少翁的儿子栾序本身便是黑衣杀手的首脑之一,“神箭山庄”自然要撤除警报。
箭矢如雨!
蜂蝎箭!
万金来将拐杖舞得密不透风,孤独、剑九霄与玲珑各自以兵器拨挡。子竹以暗器应对,却是大吃苦头,手臂与大腿分中一箭,蜂蝎箭透骨而出。铁杵怪叫一声,双手抱头,背转身,撅着屁股蜷在地上。“噗……噗……”两声,左右屁股各中一箭。但他有金钟罩在身,即使屁股中箭也不过是肉疼罢了。
传送消息的丐帮弟子武功平平,立时身中数箭,惨叫倒地。
林间雪地内跳出一个身着白衫,手持宝剑的俊美少年,嬉笑着提醒道:“蜂蝎箭锋利无比,诸位可要多加小心呦!”
栾序!
“神箭山庄”的少庄主!
“呜……”不知由何处射出一支大箭,足有酒杯粗细,七尺余长,若不见箭羽,定要被别人误以为是一柄长枪。
“长枪”携带着阵阵呜嚎声,直奔栾序的胸口射去。
栾序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惊叫道:“爹?”
白须及胸的栾少翁,身着一套淡黄铯长袍,手持一张手臂粗,八尺长短的巨弓出现在一棵松树的枝头。
“长枪”已近栾序胸前,但见他双掌下压,拍在巴掌大小的箭头上,劈胯跳起,“嗖……”的一声,“长枪”由其胯下射过,正中身后大树。
巨箭余劲未消,尤自在大树上“嗡”声颤抖着。栾序飘落,站立在巨大的箭身上,随着它的颤抖起落,口中道:“栾大庄主,我可是你的亲生儿子,你不是真的要杀我吧?”
栾少翁一手持弓,一手高举,而后挥下,大喝一声:“杀!”树下立时现身众多弓箭手,向着栾序身后的树林拉动强弓,放射箭矢。
孤独看向栾序身后的树林,但见箭矢过后,一个红色的斑点出现在雪地中,紧接着,众多斑点相继出现。
每一个斑点便是栾序手下的一名弓手,虽然相距百步之外,栾少翁的弓手竟能发现他们所在,并逐一加以射杀,孤独对他们的射术大有改观,深感钦佩。
栾少翁再又拉开巨弓,向着栾序又射去一箭。栾序缩着身子跳下“长枪”,闪去树后,猖狂逃窜。栾少翁苍声道:“孤少侠,那些恶贼已经被‘神箭山庄’弟子射杀殆尽,此时不去,还待何时?”
孤独脚下连动,似离弦之箭,射入林中。
百步外的雪地中站起七八位弓手,见孤独冲来,丢弃手中弓箭,落荒而逃。一蓬羽箭带着呼啸声由孤独头上掠过,那七八位弓手相继中箭,扑倒在地,雪中见血。
玲珑跑去为子竹取箭疗伤,铁杵也撅着屁股爬来,屁股上的两支“蜂蝎箭”一颤一颤,每颤一下,他的大嘴便向旁里咧开。
孤独林间雪地上追出百丈,栾序的身影一现而没,消失不见。
“神箭山庄”弟子由树冠之上纷纷跳落,亦有人赶去为铁杵取箭疗伤。
孤独在雪地中缓缓移步,警惕的目光逐渐撒向远方。就在此时,他脚前的雪地突然爆射出三点青光,“嘭……”的一声,再又跃出一人,对着他的心口一剑刺下。
猛然现身的杀手,突来的一剑,任谁都难以提防。
孤独的确没有防备,但却从容避去来剑,顺手将铁棍插入杀手的胸膛。
杀手倒下,脸上却带着诡异的笑。
孤独终于明白诡笑的缘由。
杀手身后竟然还有一人。
当挡在身前的杀手倒下的时候,身后杀手的利剑却已经插入孤独的心口。
又见寒光暴现,一柄锋利的青锋剑横里截来,“咔……”的一声,竟将刺入孤独身体的利剑斩断。
孤独看向来人,微微一笑,轰然倒下。
来人乃是青城山全真道龙门派的掌门人陈清远。
有陈清远在,孤独可以放心将性命交给他来掌控。
三招之后,陈清远的青锋剑下溅射出一蓬污血,杀手毙命。
孤独的剑伤不过深入心口寸许,并不致命,致命的是暗器。
早再两名杀手行刺之前,他们的暗器已经射入孤独的体内。
栾少翁用磁石在孤独的手臂上接连吸出三根细如牛毛的小针,凑在鼻前轻嗅,脸上顿时变色,惊道:“夺命飞芒!”手指急点,封闭了孤独的血脉。
飞虹不与双霞剑,玉手青芒上九天!
“上九天”不是得道成仙,而是魂飞命毙。
“夺命飞芒”乃是“九天玄女”沈诗霞的独门暗器,中者立死,绝无可救。
三丈之内,天下只有一人可以避开“夺命飞芒”,那便是“九天玄女”自身。
如今,“九天玄女”业已身亡三十余年,但她的独门暗器竟然再现江湖!
玲珑将孤独抱在怀中,手举冰蟾,看向栾大庄主。
栾少翁的眼睛先是一亮,而后逐渐暗淡,轻轻的摇头叹息。
玲珑的泪水“噗嗤……噗嗤……”滴落,握有冰蟾的手禁不住颤抖起来。
栾少翁自手心内捏起一根细如牛毛的青色芒针,叹道:“此暗器细如牛毛,且含剧毒,专走人的血脉,片刻间便可毒血攻心,夺人性命!”
铁杵不顾屁股上插着的两支“蜂蝎箭”,推开“神箭山庄”弟子,大步赶来,一把夺去玲珑手中的冰蟾,双掌合并,“啪……”,将冰蟾拍得粉碎,再凑到孤独嘴边,撬开牙关,微斜手掌,将冰蟾的碎屑倒入他的口内。
玲珑急忙取酒,贴着孤独的嘴唇倒入。
栾少翁面露喜色,点了点头,又神情忧虑,摇了摇头,道:“老夫此时便要拍开孤少侠被封的血脉,血脉一通,毒血便要攻入他的心室!究竟能不能救下他的性命,只看冰蟾的神效了!”
玲珑的眼泪似断了线般涌落,将孤独死死搂在怀中,不肯松手。
铁杵瞪红了眼睛,回手拽出插在屁股上的两支“蜂蝎箭”,怒道:“什么狗屁‘九天玄女’,不是说她已经死了吗?不是说只有她自己才能发射独门的‘夺命飞芒’吗?”脚下连动,将地上的两具尸体踢飞出一丈多远,再道:“这两个小子总不会是‘九天玄女’转世吧?为什么他们也可以发射‘夺命飞芒’?”
陈清远沉声道:“‘夺命飞芒’细如牛毛,即便‘九天玄女’也要依靠绝世的阴柔内功才可以将其激射而出!”他一边说着,一边用脚掌拨弄着雪地。
突然,一具手掌大小的黑色铁匣自积雪之中被他的脚掌拨弄而出。
铁杵飞速冲上,将铁匣抄在手中。只见铁匣上有一粒突起的推钮,推动之下,其内“喀喀”有声,似是括机发动,但却不见再有暗器射出。
一声警告:“敌人竟有如此犀利的暗器,大家千万要留神提防!”扬声之人竟然是杨正清,带领着三湘子以及众门客沿路赶来。
孤独突然醒来,“嗖……”的由玲珑怀中跃出,落身于两名杀手的尸体旁,凝神查看。玲珑欢叫一声,放足奔去,从身后紧紧搂住他的腰,将头靠在他的背脊上,两行热泪再又涌落。
陈清远与栾少翁一同行来,道:“孤少侠大难不死,实乃万幸!”
万金来也赶到孤独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点了点头,再看向地上的尸体,又连连摇头。陈清远问:“万老帮主,有什么不妥吗?”万金来道:“这二人能在转瞬间将孤少侠伤于剑下,武功自然不俗,可怪便怪在老叫花子竟然不认得他们,而且看不出他们的出身来路!”
江湖上如有风吹草动,最先得到消息的总是丐帮。
既然连万老帮主都不知道这两位杀手的出身来路,那二人便没有在江湖中出现过。
知彼知彼百战不殆!
对敌人了解的越少,事情会变得愈加可怕。
子竹所中的两支“蜂蝎箭”伤到了筋骨,调养百日方可复原。孤独不愿他涉险,他亦不愿拖累众人。孤独便将他暂寄在靖州城“铁指神算”尉老爷子的酒肆内。
自酒肆中行出,万老帮主疑问道:“店里的掌柜莫不是‘铁指神算’尉陀吧?”孤独偷笑,道:“万老帮主好眼力!”万金来的脸上立时泛起诧异之色。
杨正清的脸上也泛起诧异之色,但他却不是因为得知“铁指神算”尉陀藏身于靖州城,而是看到立于官道上的两位剑客。
一黑一白两位剑客,脸上均蒙有面巾,分列在官道左右。
他们可以遮住自己的脸孔,却掩饰不了自己的武功。
杨正清之所以诧异,是因为他已经看出二人所使用的剑法。
“玄天剑法”!
“玄天剑法”乃杨正清之父杨远兴所创,他自认为自己乃是“玄天剑法”的唯一传人,世间再无其他,可不想此时“玄天剑法”却被人堂而皇之使出,如何能不心生诧异。
孤独见到他的表情已知其心,暗道:“你还以为这是你家的私藏秘珍,岂不知早已经被司马泪痕刻在自家的洞岤内,任由他人习练观摩!即便为你助拳的三湘子,现今修练的也是这套剑法!”
杨正清目不转睛的盯着黑、白两位蒙面人相斗,脸上的诧异之情逐渐消退,赞赏之色渐起。
孤独暗暗钦佩,若是换做他人,得见有人使出自家的独门剑法,定要惊声询问,弄个明白;多半还会立时冲上前去,将此二人斩杀于剑下,以免独门剑法流入江湖。可杨正清不过诧异片刻,转眼间又心生赞许,自是已消除门户之见,一心评判起两人的剑术来。
三湘子均在偷偷注视杨正清,见他气定神闲,对使用自家剑法之人竟有些许赞赏之情,紧张的面容顿时为之一缓。又见杨正清突然紧锁双眉,连连摇头,三人急忙向蒙面二人看去。
蒙面二人依然在以“玄天剑法”相搏,只是身形与剑招配合有失,渐渐显露多处破绽。
孤独亦是连连摇头,虽然他在“烟”字洞中仅仅粗略扫过杨远兴的“天玄剑法”,并未深研,可连他也看出蒙面二人剑法有失,大有偏离正途,渐入魔道之势。
龙门派的陈清远道法最深,眼见二人心魔突起,急忙扬声提醒,“你二人已入魔境,不可再战,速速止剑!”
两位蒙面人各自一震,但却并未止剑,而是变换剑招,再又战在一处。
陈清远轻“咦”一声,定睛看去。
两位蒙面人变换剑招,竟然使出青城山全真道龙门派的“金壁天仓剑法”。
看过数招,陈清远“呵呵”一笑,道:“敝派的‘金壁天仓剑法’,经由二位使来真是贻笑大方!”拇指轻弹,“青锋剑”微鸣出鞘,抄剑在手,当即演示起“金壁天仓剑法”来。
两下相较,蒙面二人与陈清远的剑法似乎一般无二,但细观之下便可看出,蒙面二人的剑法虽然犀利,但却有形无实,进退间亦见牵强;而陈清远的剑法形如流水,进退有序,隐隐有一股磅礴之气冉冉而升,自不可同日而语。
“当……”的一声,蒙面二人双剑相交,各自左手成爪,向着对方的面巾抓去。
追魂爪!
闻名天下的“玄天剑法”与“金壁天仓剑法”未能使蒙面二人分出胜负,孙家的“追魂爪”却令他们被对方抓去了面巾。
孤独、玲珑、剑九霄均是一怔。
陈清远、杨正清、栾少翁等惊呼出口。
万金来却只是“嘿嘿”发笑。
白衣人乃是孙郎,此时正手捏黑巾轻轻颤抖。
孤独看过孙郎与万金来的表情,心中已有答案。
黑衣人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