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独对着尉老爷子抱了抱拳,随即出了酒肆,蹬上马车。玲珑埋怨道:“跟一个糟老头有什么好聊的?”辜独笑而不答。
车出靖州城,进入翠幽山,隐约可见山脚下有一处偌大的宅院。
子竹在车外道:“我们应该去问问路,看看这里有没有人知道烟霞洞。”车厢内的辜独道:“朋友?我想你一定知道烟霞洞所在?”子竹心中一凛,急忙回头来看;可他刚刚转过半边脑袋,一柄冰冷的长剑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
只听身后有稚嫩的声音道:“小哥?本少爷劝你们交出铁尺,就此离去,免得丢掉性命!”
马车逐渐放慢行进速度,最终停了下来。车顶的人稚声喊道:“出来吧!”随着喝喊声,山路两侧涌出数十名弓箭手,而子竹脖子上的长剑也随之撤离。
子竹扭头看去,禁不住笑出声来。
车顶上立着一位锦衣少年,大约十四五岁模样,生得细皮嫩肉,唇红齿白,看上去便招人喜爱;只怕再过上三五年,就要出落成风度翩翩的美男子。
美少年见子竹发笑,虎起小脸来,道:“有什么好笑的?再笑小爷就让他们放箭,把你射成筛子!”抬起脚,用力跺了跺厢顶,嚷嚷道:“快把铁尺丢出来,不然小爷就让他们放箭了。”
“喂?”子竹唤了一声,指了指他的头顶。美少年咧开嘴笑了起来,道:“你是说我身后有人吧?算了吧!这一招小爷已经用过很多次了,你想趁小爷转身的时候跳上来偷袭我?没门!”他正因为识破子竹的j计而洋洋得意,不想却有人用手指敲了敲他的脑袋。
美少年的笑脸瞬时被吓得惨白。
马车前的弓箭手们纷纷将弓箭对准车顶。
蹿上车顶的不是别人,正是辜独,他张开手指,抓着美少年的脑瓜将他扭转过来,阴着脸抬起手掌,吓唬道:“信不信我一掌便能拍碎你的脑袋?”美少年乖乖站立,动也不敢动一下。辜独提高声调:“信不信?”美少年连忙点头,泪水也立时涌现,在眼眶里打着转,几乎便要滴落。
有弓手令同伴放下弓箭,迈步行出,道:“这位少侠,请您抬抬手,放过我们的少主人吧?”辜独严声道:“回去转诉你们的主子,晚年得子本是件喜事,但孩子溺爱不得,还要用心教导才是!否则真到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那一天,怕是他栾大庄主后悔也来不及了!”
美少年与众弓手见辜独提及栾大庄主,皆是一怔。
子竹眼睛一亮,赞道:“怪不得小小年纪便有这等身手,原来他是‘神箭山庄’的少主人!”辜独不以为然的道:“不过是一群猎户,学得几式射术便自称什么神箭!”对美少年抬了抬下巴,“下去吧?”
美少年一记鸽子翻身跃下马车,钻在众射手身后,指着辜独叫道:“放箭!射死他们!”众弓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无一人敢向辜独搭弓放箭。
辜独由鼻孔哼了一声,冷冷的道:“若不看你是个孩子,就凭你这般秉性,辜某必将取你性命!”美少年又是蹦又是跳,叫嚷道:“你们都听见了吧?他要杀我!他要杀我!快放箭射死他!射死他!”辜独动了怒气,竟然探手取出他的铁棍,恶声吼道:“找死!”。
子竹急忙压下他的棍子,劝道:“算了!一个孩子,别跟他计较!”转身重驾马车,对挡在车前的众弓手道:“还不让开?”众弓手急忙闪在路旁。辜独坐在车顶,瞪圆眼睛死盯着美少年,直至马车渐行渐远,不见美少年的踪影。
马车行过山脚,刚刚来到大宅院前,宅院的大门随即开启,由内钻出一位年过半百的老者。未等子竹开口询问,老者已经抢先开口,“谁是孙郎?三柄铁尺呢?拿来?”
子竹的目光立时变得警惕,手臂微动,一柄飞刀在袖筒之内滑落手心。老者看也未曾看他一眼,却冷声道:“收起你的暗器,你不是老夫的对手。”
辜独直接跳到老者面前,彼此相距不足一尺。老者撇着嘴笑了笑,道:“你们是护送孙郎的保镖吧?孙郎呢?”辜独转回头,唤了一声:“孙郎?”
剑九霄、玲珑与孙郎先后钻出车厢,站在大宅院的门前。老者将目光停留在孙郎身上,道:“你是孙郎?”孙郎看了看辜独,又四下看了看,这才谨慎的点了点头。
老者伸出手,道:“把铁尺交给我。”孙郎连退两步,双手情不自禁的捂在了胸口处。这显然暴露了铁尺所在。老者上前一步,单手成爪,一把抓在孙郎的胸口,“嗤……”的一声,衣衫碎裂,隐藏的三柄铁尺一起落入老者手中。
铁尺被夺,孙郎立时涨红了眼睛,发疯般大吼一声,拼尽全身劲力,迎面击去一拳。
老者正垂头观察铁尺,完全没有在意孙郎的拳头。待拳头已经冲在额前,他抬起左臂,随意一挥,手背正接触到孙郎的拳锋,孙郎惨叫一声,整个人斜飞出去,“扑通……”一声,摔落在地。
辜独只是在一旁凝视观望,似乎并未有出手的打算。子竹却暗扣飞刀蠢蠢欲动,但玲珑与剑九霄均以眼色制止了他。
孙郎挣扎着爬起身,痛苦的嚎叫道:“把铁尺还给我!还给我!”老者浑然不理,待一一观察过三柄铁尺,道:“不错!是这三把尺!”对孙郎招招手,淡淡的道:“跟我来!”领路进入院门。
辜独自信的道:“走吧!我想这里就是烟霞洞了!”一听“烟霞洞”,孙郎的精神为之一振,踉跄着奔进大门。玲珑满脸疑惑,问道:“怎么没见到这里有洞啊?明明是一处宅院嘛!”辜独笑道:“到底是不是烟霞洞不能在这里乱猜,要进去证明。”
玲珑道:“说不定里面早早设好了一个大陷阱,就等着我们往里跳呢!”子竹道:“照你这么说,孙郎已经死在里面了?”剑九霄道:“胡说!就算是条狗临死也要叫上一声,何况是个大活人?”三人一人一句,依次进入院门。
辜独没有进门,而是于三人之前翻墙跳入。
偌大的宅院没有一间房屋,百丈之外便是山壁,山壁光滑如镜,上面开有两处洞岤,洞口上端各刻有一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分别是“烟”与“霞”。辜独恍然大悟。
适才迎接马车的老者背着手拦下辜独,冷声道:“孙郎已经进入烟霞洞,你们可以回去了。”玲珑三人刚刚进入,老者却已经下达逐客令。
玲珑不悦,凑在辜独身边诉苦,“他们懂不懂待客之道?起码也得沏上几盏清茶……”剑九霄接道:“端上一盘青菜。”子竹接道:“烧上一只又肥又大的老母鸡。”三人齐道:“这才像话!”
老者的眼角接连跳了数下,手指院门,厉声道:“滚出去!”辜独不气反笑,道:“老先生,别听他们胡说,晚辈替他们向您赔罪了!但我们今日既然来到了烟霞洞,不管这么说也要见见主人吧?还请您引见引见?”老者昂起头,傲声道:“就凭你们几个后辈,还想见我家主人?请吧!不送!”
玲珑撅起嘴,道:“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啊?不见就不见!”拉住辜独的胳膊,“我们走!”辜独未动,对老者道:“请先生转告司马前辈,晚辈辜独,久仰司马前辈大名,特来拜见!”玲珑问:“哪位司马前辈?”
辜独道:“司马泪痕!”玲珑立时张大了嘴,半晌也没能闭合。子竹与剑九霄暗道:“怪不得人家如此无礼辜独也不动怒,原来这里竟是司马大侠的府邸!”
司马泪痕十四岁便仗剑闯江湖,不断寻找一流剑客比试剑法,二十余年竟不曾落败过一次。那是一个属于司马泪痕的时代,只要是武林中人,莫不以领教他的剑法为荣。败在他的剑下不是耻辱,而他不肯相较才是终身憾事。
江湖传言,少林剑术第一僧达摩堂空无大师曾以达摩剑与之相较;武当掌门亦以八卦剑向他挑战,两战均是斗足百招后便行收手,双方握手言和。除此以外,再没有一位剑客可以在司马泪痕剑下走足二十个回合。
司马泪痕年至不惑便归隐山林,号称“绝剑客”,意为江湖之中再无剑术高手。时至今日,司马泪痕已经归隐近三十年,年纪已近古稀。
玲珑、剑九霄、子竹得知堂堂“绝剑客”竟隐身在此,不禁激动不已,颇有跃跃欲试之态。
老者见辜独提及司马泪痕,脸色也随之放缓,道:“老奴适才多有失礼,还请少侠见谅!”辜独连忙抱拳,道:“不敢!还请前辈引见。”老者嘿嘿一笑,道:“引见可以,但少侠得先过老奴这一关!”
辜独疑问:“难道先要击败前辈才能得见司马前辈不成?”老者再又嘿嘿发笑,道:“不必!少侠只要能与老奴对过二十个回合,老奴便会带少侠去见我家主人。”辜独看看玲珑三人,问老者:“他们是不是也要经过同样的考验?”老者点头,“那是自然!”
“让我先来!”玲珑兴奋的抽出袖剑。辜独横起手臂,将她拦在身后,继续对老者道:“晚辈剑术低微,还是晚辈先来应试吧!”老者挑着嘴角问:“他们的剑术都比你高?”辜独道:“那是自然!”摊开双手,“您看,他们总还有柄剑吧?晚辈连柄剑都没有!”
老者板起了脸,教训道:“胡说!依老夫看,他们三个加在一起也不是你的对手。”恍然一笑,“噢!你小子是想带着他们蒙混过关啊?休想!每个人都要接下老夫二十招才能通过。”
辜独在院门外已经见识过老者的身手,知道玲珑三人无论如何也通不过考验,再道:“晚辈把他们那六十招都担下,一人接前辈八十招如何?如果晚辈接下,您让他们同晚辈一起进去,好不好?”
老者摇了摇头,道:“主人定下的规矩,老奴不敢违背,但你可以杀了老奴,自己带领他们去见我家主人。”
话已如此,辜独再也无计可施,叹道:“好吧!晚辈先来领教前辈高招,他们能不能通过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老者冷“哼”了一声,道:“你以为你一定能接下老奴二十招?”左手背在身后,右臂下摆,道:“请!”
辜独退后数步,双手成爪,一前一后护在身前。玲珑瞪大了眼睛,道:“你这是什么招数?”辜独道:“鹰爪!”随即摇摇头,手臂回缩,手指并拢,拇指握于掌心,口中“嘶嘶”有声。玲珑又道:“这又是什么鬼东西?”辜独道:“蛇拳!”
玲珑这才明白他是在戏耍老者,忍俊不禁,捂着嘴大笑。老者神情凝重,手掌在腹间一拍,“唰”的一声,抽出柄软剑来,道:“少侠小心!”手腕轻抖,攻杀上来。
辜独还在卖弄,左脚离地,双臂旁起,“鹤……”老者却不管他是鹤是虎,手下使一招“灵蛇出洞”,软件直奔辜独的双目点来。辜独不躲不避,向上伸了伸脖子,竟然迎着来剑张开大嘴,向剑尖咬去。
老者收剑在手,怒喝:“臭小子?你这是什么招法?”辜独对他呲牙一笑,磕了磕牙齿,道:“咬剑式!”老者气道:“胡说!天底下哪有什么咬剑式?”
辜独笑道:“这您别管!”竖起食指,“一招了!”老者道了声:“好!”脚下斜跨而上,“唰……唰……唰……”攻来三剑,辜独还是不躲不避,依旧呲着牙去咬他的剑尖。玲珑在一旁煽风点火,“四招了……七招了……十一招了……”
“胡说!”老者怒叫一声,蹦去了旁里,“这是第十招!”辜独大叫一声:“暗器来了!”一点黑影奔着老者的额头射去。老者一惊,侧身拨剑,将暗器击落。定睛一看,哪里是什么暗器,不过是一粒石子罢了。玲珑拍着手跳了起来,“这下该是第十一招了!”
老者理了理呼吸,再次屏气凝神,道:“少侠小心!”软剑急转,泼出一片剑影。玲珑看在眼中,不由一声轻“咦”,疑声道:“这……这不是楚浩劫的劈神斩鬼刀法吗?怎么被他偷学过来,还用在了软剑上?”
辜独不再用嘴去咬剑,而是并起两指,东夹一下,西夹一下,去夹老者的剑身。老者再次退身收剑,先是吹胡子,瞪眼睛,而后气道:“好了!少侠已经通过了!”
玲珑嚷了起来,“不对!你们只过了十六招,还差四招呢!”老者凭空舞去四剑,“唰……唰……唰……唰……”道:“这下够数了吧?”玲珑跳了出来,兴奋的摇晃着手中的袖剑,嚷嚷道:“这回轮到我了?”
老者冷声道:“老夫一肚子火正无处可发,你来的正好!”软剑放平,向着玲珑当头拍下。
玲珑举剑欲架,却听辜独道了声“退!”心下立时醒悟,随即后撤半步,横向拨开软剑。
老者使得乃是软剑,尚若玲珑适才举剑去架,软剑自然顺势下弯,剑尖定要点中她的后脑,那她在一招之间已然落败。
老者“哼”了一声,再又摆剑攻来。辜独在一旁指点,“刺你左臂……点你小腿……割你的喉咙……”
有了辜独的指点,玲珑应对自如,转眼之间,她已经挨过老者二十招软剑,兴奋的跳了起来,欢叫道:“我过关了!”
老者将软剑摔落在地,大步奔到辜独身前,气呼呼的道:“谁准许你在一旁提醒她的?这个不算数,再来!”辜独笑道:“前辈?您没不准晚辈说话吧?司马前辈也没定下这个规矩吧?”老者一时语塞,气冲冲奔回,拾起软剑,指向剑九霄、子竹二人,问:“你们谁来?”
有辜独在一旁指点,剑九霄与子竹皆有自信,依次与老者对剑。辜独还是我行我素,早早便将老者的破绽嚷嚷出口,害得老者接连变招。与其说剑九霄与子竹闯关,不如说辜独在与老者论剑。
而子竹根本没能与老者交手,老者自己出招变招已足二十之数。待辜独收声,老者仗剑攻去,玲珑猛的跳到场中,叫嚷道:“已经二十招了!你这么还出招?”
老者脸色苍白,将软剑缓缓归于腰间,无奈的叹道:“四位请!老奴带你们去见我家主人!”
“烟”字洞外,老者停下脚步,低声询问:“主人?”洞内传来斥责声:“这么搞的?清早刚刚放进三个来,现在又来了四个!你的关是这么把的?”老者面带委屈,却又不敢解释,喃喃道:“是老奴职责有失,还请主人惩处!”洞内人声又起:“等我见过他们再说吧!要是些泛泛之辈,你自然免不了受罚!”老者诺诺点头,躬下身,探出手臂,将辜独四人请入洞中。
蜿蜒前行十数丈,一个巨大的洞岤出现在众人眼前。洞岤大约有百丈方圆,分布有十二个巨大的火盆,熊熊烈火将整个洞岤照得通亮。洞岤正中有一处方形石台,石台正中端坐着一位白衣人。白衣人背对洞口,辜独等人无法得见他的容貌。但仅凭猜想,此人也定是司马泪痕无疑。
刚刚进入洞岤,洞口左侧的石壁前又见三位白衣人,他们面壁而立,正在端详着什么东西。等四人适应洞内光亮,这才发现洞壁上密密麻麻的刻满了图画和文字,而那三位面壁站立的白衣人似乎正对着身前的文字、图画冥思苦想。
“天下剑法都在石壁上!三个时辰,随便你们学习哪一种剑法;时间一到,老夫会亲自与你们比剑;若能接下老夫三剑,你们还会有三个时辰。”
石台上摆着几个沙漏,其中一个正在流动,显然是在为先入洞的三位白衣人计时。而此时白衣人又将一个沙漏倒置在石板上,道:“现在计时!”
辜独扭转头来,不禁一愣,玲珑、剑九霄、子竹早已经跑去石壁处,似洞口左侧三位白衣人一般,对着石壁上的文字、图画冥思苦想起来。辜独走近石壁,首先有四个大字映入眼帘——“太极剑法”,他的心中不禁一惊。
由左向右转去,依次可见“峨眉剑法”、“华山剑法”、“青城剑法”、“点苍剑法”等名门秘籍,再便是“莫家”、“钟离”、“南宫”、“三湘”等武林世家的剑法秘籍,还有各路剑客、邪门歪道、杀手、官差等等……就连辜家与叶家的剑法也在其中,还都附有图解,详细解析破解之法。
石台上的白衣人原本沉浸在一本古书之中,可此时却抬起头,向辜独看来。其他人都在静静的研习各种剑法,可辜独却是走马观花,不断踱动着脚步,而他的脚步声显然已打断了白衣人的书兴。
片刻间,辜独已经围着石壁转过一圈,信步蹬上石台,与白衣人对面坐下,细细看了他好一阵,疑问道:“您是司马泪痕?”白衣人点了点自己的右颊,上面有一道疤痕由眼底直至嘴角,看上去确似一道泪污。
除了这条疤痕,白衣人完全不似辜独想象中的司马泪痕。司马泪痕已近古稀,按常理本该是白发苍苍,满脸褶皱,可眼前这位白衣人脸上不见一丝皱纹,乌黑的头发也披散在双肩,看起来不过三四十岁模样。
白衣人似乎看透了辜独的心事,笑道:“老夫的容貌未老,可心已经老了!”辜独指了指白衣人脸上泪污似的疤痕,道:“家师曾经提及过,脸上有这样一道疤痕的人,一定是司马前辈。”司马泪痕道:“令师是?”
“昆仑山,无上真君。”
“噢!他的武功不错,可惜剑术平平!”司马泪痕淡淡的评论着这位神话般的人物。
辜独微微一笑,指了指身前的沙漏。沙漏里播沙壶内的沙子已经流尽,受沙壶内的沙子正好淹没第三个刻度。司马泪痕轻轻点头,站起身,尖声高啸……
听闻尖啸,沉迷于石壁的三位白衣人以及玲珑、剑九霄、子竹均是一颤,转身看来。
司马泪痕指向三位白衣人,道:“你们的时辰到了,上台来吧!”又对玲珑三人道:“你们可以继续。”玲珑三人立即转身。
辜独无可奈何的耸了耸肩,苦笑着感叹道:“都是武痴!”司马泪痕再看辜独,道:“你为什么不去学剑?”辜独道:“剑太多,我拿不动!”
司马泪痕道:“随便挑一把也好!”辜独道:“随便挑不如不挑!”司马泪痕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道:“也好!”转身迎向攀上石台的三位白衣人,不再理会辜独。
三位白衣人并排站在石台一端,齐道:“请司马前辈赐教!”辜独看去,但见三人不仅衣着配饰相同,便连高矮胖瘦,音容相貌也一般无二,原来竟是孪生的三胞兄弟。
司马泪痕对三人赞同的点了点头,道:“三湘子?你们挑的是‘玄天剑法’吧?不错!不错!‘玄天剑法’确实有独到之处,其中又隐含相克相生之理。”
原来这三位白衣人乃是近些日子红极一时是少年侠客,他们各自以三湘命名,分别为漓湘、蒸湘、潇湘,江湖人称“三湘子”。
三人生得一般模样,究竟谁是漓湘,谁是蒸湘,谁是潇湘?怕是没有几人能够分得清楚。辜独定睛细看,这才恍然,原来三湘子左胸的白衣上各以金线绣有一个纤细的小字,分别是“漓、蒸、潇”,似乎是为了方便司马泪痕区分而做。
又听司马泪痕道:“当年杨远兴杨大侠创下此剑,成为一代剑侠;而后又与夫人双剑合并,更是大显神威,所向披靡!你们三人乃是同生兄弟,心意自然相通,研习此剑更能收事半功倍之效!”他仰起头,爽声长笑,再道:“想当年杨远兴夫妇双剑合并已是所向披靡,日后你们兄弟若修成此剑,三剑合并,定可天下无敌!”
三湘子齐道:“晚辈等不求天下无敌,但求能惩j除恶,仗义江湖!”司马泪痕再又大笑,赞道:“好!仗义江湖,快意恩仇!”赞赏之余,不觉意气风发,似乎多年不见的壮志豪情复又归还。
辜独目不转睛的盯着司马泪痕,慢慢的,他发现司马泪痕的身体正悄悄的发生着变化。三湘子还未察觉,犹自沉浸在司马泪痕的夸赞中。
没有人能说得清司马泪痕的身体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但辜独清楚的看到,司马泪痕的白衣正微微鼓起,像是体内突然窜出什么东西,鼓胀着他的衣衫。
辜独的瞳孔骤然放大,因为他已经感觉到司马泪痕身体里窜出来的东西。
剑气!
三湘子脸上那些沾沾自喜的欢笑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坚强、刚毅与决断,三柄利剑缓缓拉出。辜独暗暗点头,只在转眼间,他们也察觉出司马泪痕的变化,并且做好了决战的准备。
司马泪痕道:“准备好了?动手!”他的声音冰冷,让人可以从他的声音中感觉到彻骨之寒。
三湘子并没有在意他冰冷的声音,而是盯着他的眼睛。司马泪痕的眼睛清澈而又明亮,依旧还保持称赞三湘子时的柔情。
辜独深信,一个人的眼睛绝对不会撒谎,司马泪痕也是一样,他的柔情与赞誉随即便要消失不见。
果然,司马泪痕的目光逐渐转为冷峻,再由冷峻转为冷酷。而他的目光变得冷酷骇人的时候,也正是他出手的时候。
眨眼之间,司马泪痕已经飘到三湘子身前,将手中的古书当作利刃,挥臂扫出。当中漓湘子立即单膝跪地,平剑竖起,左手按在剑身,向前平推。蒸、潇二湘转去漓湘身后,双剑上挑。
此景若被玲珑看在眼中,定会觉得莫名其妙,他们不抢身上前迎敌,平白无故跑去自家兄弟背后胡挑乱刺,这算什么?
辜独却心生钦佩,因为司马泪痕先前一击不过是虚招,真正的实招正是蒸、潇二湘双剑挑刺之地。果然,司马泪痕一闪不见,再又出现在漓湘子身后。蒸湘、潇湘二剑所指正是司马泪痕的咽喉与小腹。
司马泪痕手腕轻晃,蒸湘、潇湘二剑随即被他化解。但有了这瞬息时机,漓湘子已经后仰身躯,双手握剑,向他的下阴撩来。他猛的拔身跃起,再调身扑下。三湘子三剑互架,撑在头顶,将他阻隔在利剑之外。
但听“哗啦啦”一阵声响,司马泪痕已经冲破三湘子架在头顶的剑阵,对着三人各自攻去一“剑”。三湘子翻身退跃,各自落身在一丈开外,成三角形将司马泪痕围在其中。
司马泪痕不再出手,只是静静的看着对面的漓湘子。足足过了一刻钟,漓湘子五指微张,利剑“仓啷”一声坠落石台。紧接着,蒸湘、潇湘依次松手,长剑坠落。
三湘子齐声道:“多谢司马前辈手下留情,我们败了!”辜独看得清楚,司马泪痕冲破剑阵之时,手中的古书已经在三湘子的手腕上一一掠过,只是他手法巧妙,三湘子虽略有感觉但一时之间还未敢肯定。等到他不再出手,三湘子细细回忆此中经过,这才承认落败。
司马泪痕眼中冷酷的的目光逐渐消散,慢慢恢复柔情。他一边向沙漏处踱回,一边道:“三十年了,进入此洞的年轻人没有一千也够八百,但在老夫看来,也只有你们三人资质尚佳!”他坐回到沙漏旁,翻动古书继续观看,又道:“你们也算难得的少年英才,老夫破回例,准许你们多留三个时辰。”
二、烟霞、残泪(5)
漓湘摇了摇头,道:“仅是这一套‘玄天剑法’已经足够晚辈三人受用一生,若再贪图其它,怕要分心旁顾,有弊无利!”司马泪痕放下古书,笑道:“不错,难得你们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悟性!”轻轻摆了摆手,“你们可以去了!”
三湘子各自拾起佩剑,回归鞘中,并排来到司马泪痕身前,屈膝跪拜,“三湘子拜谢前辈授艺大恩!”司马泪痕用心看书,头也未抬,只是略抬右手,拨了拨手指。
辜独端坐在司马泪痕对面,三湘子拜谢司马泪痕,连同他一起也捎带了进来。
行完跪拜之礼,三湘子的目光与辜独碰在一处,辜独想要避开已然不及,可三湘子并未在意,均是会意一笑,相继起身,退行出洞。
山湘子出洞而去,山洞内立时沉寂下来,辜独亦再无话语。过了大半个时辰,司马泪痕挑起眼皮看来,但见辜独似老僧入定,闭目端坐,像是陷入了沉思。
沙漏无声的流淌着,时间飞逝。
玲珑、剑九霄、子竹将身心完全沉浸在石壁上精湛绝伦的剑法之中。
当司马泪痕的尖声长啸再次响起,他们还以为刚刚度过片刻时光。所以玲珑瞪着眼睛跑上石台,瞪着眼睛问道:“你不是说三个时辰吗,这才过了几刻钟啊?”突然,她的眼睛瞪得更大,惊叫道:“你不是他!你……你不可能是他!”
辜独睁开眼睛,笑着站起身,他知道玲珑为什么会如此惊讶。
因为司马泪痕的相貌与他的年龄极不相符!
剑九霄与子竹同样惊讶,但他们没有惊叫,而是偷偷指了指司马泪痕,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向辜独。辜独解释道:“珑儿,这位的确是司马前辈。”
玲珑还是将信将疑,盯着司马泪痕的眼睛眨也不眨。剑九霄与子竹急忙上前施礼,齐道:“见过司马前辈!”司马泪痕卷起古书,握在手中,指向剑九霄,道:“出剑吧!”
剑九霄苦笑着回道:“九霄自知剑法低微,不敢与前辈交手!”司马泪痕也不强求,轻轻拨手,道:“你可以离开了!”见师兄尚且不敢出剑,子竹更不敢轻狂,垂头退去数步。司马泪痕再次拨动手背,道:“你也可以走了!”剑九霄与子竹行过拜谢之礼,恋恋不舍的离开了洞岤。
玲珑亮出袖剑,筋着鼻子走上,道:“亮剑吧?”司马泪痕一愣。辜独忍俊不禁,“噗……”的笑出声来。玲珑气道:“有什么好笑的?比剑嘛?他不拿剑我怎么出手?”
司马泪痕皱着眉头道:“出去!”玲珑嚷嚷道:“剑还没比呢,凭什么赶我出去?”“放肆!”司马泪痕的目光变得冷酷,身上散发出阵阵杀气。
玲珑可以感觉到司马泪痕身上的杀气,但她并不惧怕,袖剑前指,将“流云剑法”最犀利的一记杀招“云起风动”施展开来,短短的袖剑一剑幻七影,已经将司马泪痕的周身罩在其下。
司马泪痕面带冷笑,动也不动,但旁里却窜出一人,拦在二人中间,以双指夹住了玲珑的剑尖。
来人正是辜独,他深知司马泪痕的武功深不可测,生怕玲珑的冒失将他激怒,所以先行出手,将玲珑拦阻下来。玲珑见来人乃是辜独,嚷道:“放手!”发力抽剑,可接连拉扯数下,袖剑却似镶入辜独的指中,不动分毫。
司马泪痕道:“其实你不必如此,老夫不会出手伤她!”辜独这才松开手指,可玲珑还在发力,以至“噔……噔……噔……”退去三大步,一屁股摔坐在石台上。
辜独劝道:“不得对司马前辈无礼,快出去!”玲珑撑着石台站起身,撒娇道:“再让我呆一会儿,我正在看‘流云剑法’的图解,我要看看他们如何破解我们叶家的‘流云剑’。”辜独摇了摇头,道:“你在洞里呆足了三个时辰,这已经是你莫大的造化,不可再强求其它!”
玲珑撅着嘴走上,对司马泪痕随意拱了拱手,道:“谢过司马前辈!”闷闷不乐的出了洞去。
辜独呢?
辜独自然还在洞中。
司马泪痕自然要与他比剑。
但足足过去一个时辰,辜独才由洞内行出。
众人惊奇。
因为司马泪痕竟然陪伴着辜独一行同出洞来。
偌大的空院中央摆放起一张石桌。
看门的老奴早已准备好酒菜。
十只石凳。
辜独四人,三湘子与司马泪痕相继落座。
却还余两只空凳。
时值初冬,桌上的菜肴迅速降温、凝结,烫好的烧酒也变得冰凉。
司马泪痕没有动筷,也没有斟酒,只是以双手支撑着桌沿,静静的坐在那里。
他在等人。
等待原本应该坐在石凳上的另外两个人。
辜独猜测着其中之一。
难道是孙郎?
天色渐暗,逐渐又变得漆黑。
看门的老奴已热过三遍菜,温过三回酒。
有瑟瑟的脚步声自黑暗中走来。
司马泪痕轻唤一声:“掌灯!”
有几位黑衣人翻出。
四根海碗粗的旗杆高高撑起,每根旗杆上挂起九顶斗大的红灯笼。
冰冷的黑夜,红红的灯火恰可给人以温暖的感觉。
孙郎由黑暗中走来,走入温暖的灯火之中,坐在一张空凳上。
他已经不再是先前的孙郎,因为在他身上已经没有了惶恐、不安与无措。
他的眸子放射出冷酷的目光,同司马泪痕与人比剑时的目光一般无二。
他的脸冷峻与刚毅,但在火红的灯光下却显现出幽蓝色,令人感觉异常诡异,阴森恐惧。
司马泪痕捏起酒壶,亲自为孤独与孙郎斟满酒杯。
孤独斜眼望向唯一的空凳,暗道:“最后的客人还没有来到,酒宴却已经开始,难道司马泪痕已经没有了耐性,不再继续等待?”
孙郎低下头,看向自己面前逐渐斟满的酒杯,再用疑惑的目光看向孤独,看向他的酒杯。
孤独没有注意到孙郎的举动,因为司马泪痕的怪异行为吸引了他的目光。
司马泪痕为空凳前的酒杯与自己的空杯一同斟满酒,而后左右手各端起一只酒杯,轻轻磕碰,道了声:“请!”右手高抬,将杯中之酒饮下,再将左手的酒杯轻轻放落,道:“随意便好!”握起身前的玉筷,夹了片藕,放于空登前的空碟中,再道:“吃菜!”
孙郎没有理会司马泪痕,他的举动更加怪异。
他取了一张银票,拍在孤独面前,道:“这是白银一万两,你们可以带着它离开了!”
孤独看向剑九霄,因为他才是镖局的总镖头。
剑九霄推辞道:“这银子不是我们该得的,请孙公子收回!”
孙郎冷冷的道:“本公子曾经许诺过,只要安全到达烟霞洞,这一万两银子就是你们的。”站起身,用指尖点住银票,由石桌上缓缓推动,直到剑九霄眼前。再道:“本公子说出的话不会收回,这张银票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面对威胁、强迫,剑九霄从来没有屈服过。
即便现在强迫剑九霄的不是刀剑,而是一万两银子,他还是不肯改变自己的原则。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则,而今孙郎的原则与剑九霄的原则发生了冲突。
好在子竹的原则性并不强,笑呵呵的道:“既然盛情难却,我们便收下!”伸手取过银票,再道:“谢过孙公子!”
孙郎面露不屑,挑着嘴角笑了笑,歪着头,驱赶道:“你们可以离开了!”
司马泪痕设宴款待众人,行得乃是待客之礼。孙郎自己亦身为客人,可他竟敢压主驱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