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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下来的手指上,沾着一些湿乎乎的东西……

    谁能告诉他,到底谁有罪呢……

    帕特罗侦探的办公室很大,但他喜欢窗子吹进来的那些自然风,所以把东西都搬到那附近了。他的桌子上有堆得乱糟糟的一叠叠文件和材料,差不多都要够到天花板了。桌子后面的空间完全被他肥胖的身躯占满了。

    在他的手边,留着昨晚的口供,还有一份单薄的纸,记载着菲尔太太关于络依丝日记的诉说,“我们也不知道络丽是否有记日记的习惯,她希望有自己的隐私,我们更不愿意干涉。不过,我能肯定,那上面确实是她的字迹……你说什么……啊,当然,她搬到这边来,就把所有的本子都带走了,她总不会把这些关于内心世界的东西留给我们吧……”

    侦探很少吃饭,却越长越胖,对于这个,他自己也说不清。络依丝失踪第九日的中午饭时间,帕特罗继续以雪茄为伴……

    ※※※※※

    午餐后,赛斯和文森特坐在研究室的凳子上,他们都没吃什么。菲尔夫妇依旧好心地守护在简的病床前,为两个人赢来了短暂的休息时间。

    “我想去佛罗里达。”赛斯突然这样说。

    “这和我们正在说的威廉的死有关系吗?你为什么要去那儿?”文森特感到很诧异。

    “你知道发生在1930年的那件事吗?”赛斯问。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呢?”

    “在某位政治家选举的造势活动印刷物的照片底片里,”赛斯继续说,“sex这个字被喷漆印刷在海报的好几个地方。如脸上的皱纹里和衣服的阴影中,尽量使其与皱纹和阴影同化,不至于被人看出来。如果不非常仔细地观察,任何人都不会从中看到这些丑闻性语言。但就是这一张简简单单的选举宣传海报,数十年过去了,众多的人仍对它记忆犹新,比几个小时前直接观察留在脑海里的印象还要强。”

    “你打算说什么?”

    “又如,在1957年上映的影片《野餐》中,反复插入了大量爆米花和清凉饮料的镜头,这些画面以极高的频率穿插在电影胶片中,每幅画片出现的时间不超过1/24秒,短得让人无法察觉到。观众看完之后,直喊口渴,于是,电影院小卖部的爆米花和可乐等饮料的销售额一下上升了58%。这一广告一直持续到被联邦通信委员会查禁为止。文森,你对此有什么看法吗?”

    “这不就是潜意识效果吗?我不知道这和我们要说的有什么关系。”

    “是的,心理学把这个称为潜意识效果,”赛斯点点头,“这些能影响人类心理的事物,与其强制人们目击,倒不如在无意识、无防备的状况下,进入个人的内心世界,更能产生巨大的效果,来支配人们的行动。我发现在视觉以外还存在着这类现象,包括听觉和其他的一些人类感觉。我发现在这个案件中,我们可能被误导了。”

    “所以你要去佛罗里达?”

    “是的,为了找寻事件背后的一些秘密。”

    “那么,”文森特知道如果赛斯不想说,那么他现在就决不会解释,“你什么时候动身?”

    “我也不知道,我想警方一定不希望我这个时候离开,但我必须去。说真的,我真希望,”他转身,用一种文森特看不懂的眼神望了他一样,“不……没什么。”他说完就推开房门。

    “去医院吗?要不要我……”文森特话没说完,电话就响起来了,“啊,是的,我是文森特……噢,帕西,对不起,我……啊,我当然没有忘记你……啊……”

    沃勒看着他不好意思笑的样子,也跟着笑了,“祝你玩儿得愉快,是上次那个有雀斑的女孩儿吧。我一个人能行的。”

    ……

    ※※※※※

    帕特罗很希望能在医院留些人手保护简的安全,至少在他还没有完全排除简不会在遭到袭击之前。但接连发生的两起命案,加上之前尚未解决的,警员人数严重不足,局里甚至不得不从别的地区调用人手。

    简的精神状态很糟糕,她拒绝接受水和食物,从昨天开始到现在滴水未进。她也不愿意打点滴,但医护人员不能叫她这么做,为此,简的手上留下了一个个经过挣扎而呈现青紫色的针孔。

    她还在昏睡,为了不打扰简,菲尔夫妇和赛斯在门口低声交谈。他们只是简单地回顾了一下曾经一起相处的短暂快乐时光,也不过物是人非而已。更多的话题围绕着简的状况展开,这里面临着极难处理的麻烦,没有人知道是不是应该把威廉被害的噩耗告诉简。保密似乎是个万能的办法,像东方的一些国家里,身患绝症的病人家属和医生往往不会把真相告诉当事人。但是,同样的,简不是傻子,毕竟男友至今仍未现身,她也会和大多数罹患绝症的病人一样,对面对的悲惨早就有着清醒的认识。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但三个人还是达成一致,即使简会胡乱猜测(她的猜测并不会真的胡乱),他们也要想办法瞒上一段时间,直到她的精神有所好转。

    第一天的艰巨任务落在了赛斯身上,在菲尔夫妇离开之后,简还在睡觉,赛斯就在一边看护着。包括及时找来医生,为简掖好被角,以及擦去她梦中的泪水。

    晚上八点左右,简醒来,说了一句:“他死了”,就再也没有说过别的话,除了时常重复这一句。

    “别说傻话,”赛斯不厌其烦地一次又一次的傻笑,想一个蹩脚的演员,“他只是现在比较忙……”

    简连一句反驳都没有,她好像对这种毫无意义、空洞的安慰没有反应。这更加令赛斯担心,以她现在的状态,他真怕她会做出什么傻事儿。

    简依然拒绝吃东西,她惨白的嘴唇一道道灰色的伤口裂开了。当医护人员强行为简换吊瓶的时候,赛斯有了一股十分难受的感觉,它从心底涌上来,然后迅速扩散至全身。这个从来没有哭过的男人,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悲伤这种感觉。

    晚上十一点钟前后,赛斯坐在熄了灯的房间里,对着简发亮的眸子,继续说些开导的话。他给她讲自己在中国的趣闻,回忆他们以前一起泡在酒吧的那份快乐,但他也知道,她根本没有听,只是不能把耳朵关掉。

    “我有点儿渴。”简突然说,这让赛斯吃了一惊,他差不多是兴奋地跳了起来,这是她在一整天里第一次说出的无关死亡的话语。

    水壶里晾着的水有些凉了,赛斯想去要些热的回来。但转念一想,又有些担心,她会不会是特意要把他支出去呢?

    他端着盛满凉水的水杯,走到她身边。他用右手揽着她的上背部,使她靠着床背半坐起来,左手递过杯子。他没有注意到,简的右手悄悄伸到了枕头下面。

    “来喝一点儿,”赛斯的话音未落,就感觉眼前寒光一闪,接着窗外依稀的月光,他看到那是一把剪子,它握在简的手里。

    简的眼里有一种怪异的光芒,她的右臂一挥,那剪子便对着赛斯的脸扎了下来……

    第十三章 人间喜剧

    这里的婚礼和葬礼一样,严肃、庄重、圣洁。许多人参加了简和威廉的葬礼,包括赛斯、文森特、阿尔、帕特罗侦探一干人等,其他的全部是死者的亲朋好友,甚至“六指”酒吧的老板也来了。每个人的心情都很沉重,原本应该在几个月以后的婚礼却变成了……他们彼此没有交谈,都不愿意打扰逝去的一对年轻人最后的安宁。

    没有任何证据可以怀疑简。方达并非死于自杀,她用那个原本用来拯救她的生命的点滴吊瓶结束了自己仅仅25年的短暂人生历程,那是在络依丝失踪的第十天上午,也就是她用剪子扎伤赛斯的第二天。

    如果当时赛斯左臂的动作稍稍慢一点儿,那剪子一定会扎进他的左眼,那么,他将比简更早一步离开这个世界。她扎得如此之深,以至于赛斯绷住肌肉时,那锐利的东西就好像牢牢地长在他的身上。

    他用衬衫简单地包扎了伤口,他做这一切十分平静,甚至没有一点点责怪简的意思。而她那时候愣愣地看着他,那眼神仿佛来自远方。简没有再张口说话,他也没有说什么,他用一种异常温柔的眼神注视着,直到她慢慢睡去。

    “你可以给我带一件外衣吗?文森,这里的夜晚很冷。”

    半小时之后,文森特赶到了,他很快注意到赛斯的伤口,尽管灯还是关着的。

    两个人猜想着简反常的原因,他们觉得她可能在怀疑赛斯。他和简还有威廉,最早接触络依丝失踪案,同时也是她身边最亲近的三个人。现在,简自己腿骨骨折住进医院,威廉被杀死了,而赛斯却安然无恙。另一件事情是赛斯后来想起来的,在他们潜入络依丝的公寓的时候,他毫不费力地就找到了哪一扇窗户的背后是他们的目的地,这和他说自己没有来过络依丝的家相矛盾。看来,络依丝也没有把自己刚到美国一起居住的事情告诉简。当然,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简的精神世界无法承受接连压向她的巨大压力,这个外表坚强的女孩儿接近崩溃边缘。

    但是,就在第十日赛斯和文森特两人的看护之下,简最终还是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这是谁都难以预料的。

    那天上午十点,简说她要去洗手间。一个护士陪她去,拎着点滴瓶。众所周知的是,为了避免血液回流到注射瓶里,它必须要搁在高处。那名护士并不知道简的精神状态很不正常,赛斯和文森特决定对昨晚发生的事情保密。她提出帮助简解开衣服,但被对方拒绝了。护士把点滴瓶搁在洗手间隔断的顶部,站在门口等着。清脆的玻璃碎裂声惊动了她,护士赶紧跑回来,洗手间的门已经从内侧锁住了。等她想办法打开门的时候,一切都晚了,一块尖利的随玻璃扎进了简的喉咙,鲜血喷得到处都是……

    简和威廉的葬礼是在第十二日举行的,他们被合葬了。

    通常的状况下,没有几个人会真的用心聆听牧师冗长的哀悼词,但这一次不同,悲伤挂在每个人的脸上,除了帕特罗侦探。他的眼睛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掠过,最后回到了赛斯身上。

    赛斯因为连续几天没有足够的睡眠,眼下出现了深深的黑晕,他正垂手站立,神色黯然。

    “如果……如果络依丝不回来,我就不会举办婚礼。”简的这句话萦绕在他的耳边,一股浓厚的哀伤和无奈笼罩了他。

    但是,此刻,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占据了赛斯头脑最重要的位置,“文森,”他昨天曾这样对他说,“威廉死了……跟着是简……我不知道我的分析是否正确,但我必须到佛罗里达去,在那里可能隐藏着一系列悲剧的答案,我要把杀害他们的凶手揪出来,尽管……啊,我订了明天上午的班机,等葬礼结束后,我立刻赶到机场,差不多正好起飞。但是,警察不会愿意我离开这里的。因此,文森,我需要你的帮助。”

    “你想让我帮你拖住警察,给你足够的时间脱身?”

    “是的,如果可以,不用太长时间。”

    “哦,这很容易,我会给所有的记者朋友打电话,到时候他们会蜂拥而至的,我知道,这也许对死者不敬,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谢谢你,对了,还有,你在那里有黑社会的熟人吗?在我要去的那个城市。”

    “是的,我可以把她的联系方式给你,你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两天吧,最长不过四天。”

    “好的,我会去机场接你的。”

    赛斯下意识地瞥了文森特一眼,他有些担心,但他相信朋友,他会把掩护工作做得很好。

    赛斯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指在发抖,从那个左臂的伤口,莫名的感受正在慢慢扩散,他希望那是疼痛,因为他从来没有这种感觉。

    牧师的哀悼词接近尾声的时候,文森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所有的人都看向这边,他赶紧把它关掉了。半分钟之后,铃声再次响起。文森特只好走到一边,接听电话。

    “怎么了?”他回来的时候,赛斯问。

    “只是一点小事,他们总是喳喳呼呼的。我负责的那组被试出现了一个空号,那家伙用两个假名字骗了试验报酬,但是,却没有填写一张答题纸,在统计的时候,研究员发现了这个问题。”

    赛斯没说话,继续感受着疼痛。几分钟之后,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葬礼结束是十点整,之前在外面围观的那群记者就蜂拥而上,他们的目标是帕特罗侦探和他的助手。

    尽管曾经有和记者合作的经历,但是,帕特罗仍然很讨厌这些无孔不入的煽风点火者。他认为他们就是围着一块臭肉嗡嗡乱飞的苍蝇,他原以为他们是冲着菲尔夫妇来的,但他马上惊讶地发现自己变成了那块肉。

    帕特罗无心和记者们周旋,他一边摆着手避而不谈,一边透过密集的“苍蝇群”观察着,他发现赛斯不见了,而文森特正对着这边笑,他也对文森特回笑。他很快便悉穿了这个小把戏,他们实在没有必要这样做,他的助手昨天晚上就把赛斯预定机票的事情告诉他了。

    “你跟他坐同一班飞机去,”帕特罗这样对助手说,“但是不要离他太近,要注意他调查到了什么。我会搭乘晚一点的班机,到时候再与你汇合。”

    既然……那个赛赛斯?沃勒去那里,那么他一定有与我相似的想法。为什么不让他去调查呢,他可能会获得更有用的线索……

    第十四章 菲玛的天空

    1513年,西班牙人瑞安?彭斯?德?里昂,为了寻找青春泉来到这片未开垦的chu女地,他把它命名为“佛罗里达”,意思是“鲜花盛开的地方”。而今,赛赛斯?沃勒到第二次踏上了这片土地,与几年前住进络依丝家时的那份愉快心情截然相反,现在的他,怀揣着可怕的怀疑,他必须证明它。

    第十二日的下午,赛斯走出卡纳维拉尔的长途车站。尽管天气炎热,来这里的观光客依然数不胜数。他们大多是慕名而来参观卡纳维拉尔角的美国国家航空和航天旅游中心的,不过,赛斯对“太空飞梭”以及琳琅满目、鳞次栉比陈列着长达五千米的太空船模型毫无兴趣。他找了一处中档旅馆住了下来,匆匆地用了饭,已是晚上七点了。

    考虑到这个时候去拜访一名素为谋面的女性是十分不礼貌的举动,赛斯便按耐住心里那份急切。他洗了澡,然后早早地上了床。他在床上静静地保持着一个姿势,却无法入睡,这倒不是因为他在飞机上已经打过盹了。他相当疲倦,体力不支,他的大脑还维持着清晰的思路,没有受到连续发生混乱事件的影响,但他就是睡不着。

    对门的房间已经被人预订了,帕特罗侦探和助手只好找了远一点的房间住下了。

    “他来肯尼迪宇航中心(这个地方的别名)做什么?”

    “不知道,”侦探把香肠撕开,“这里是威廉和阿尔的故乡。”

    接着,帕特罗给当地的同行打了电话,说明自己此行的目的,对方表示可以必要时提供帮助,但侦探对此并不抱有太大希望。他在波士顿的时候,就打了几个电话,却没有任何结果。

    既然赛斯来到这里,他一定不打算通过和我一样的途径获取信息,不管他约见了什么人,都可能对调查行动起到推动作用。帕特罗在心底已经不把赛斯当成凶手了,但真正的凶手的身份还不清楚,他只确定一点,不管那家伙是谁,他都足够狡猾。

    躺到九点,赛斯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拨了一个外线。菲玛的声音听起来上了年纪,赛斯勾勒出了一个年迈女性的形象,她说话带有一股奇怪的口音,他听不出来她的出生地。不知道怎么的,赛斯想到了吉普赛女巫。

    出于谨慎的态度,赛斯没有在电话里吐露他此行的目的,对方的语言更为简练,她说明天上午八点之后的任何时间,她都欢迎他去家里。菲玛没有重复她的地址,赛斯手里拿着文森特写出的详细地址,也就没有多问。这个女人很信任文森特的办事能力,赛斯放下了电话,重新回到床上。

    ※※※※※

    络依丝失踪的第十三日上午八点,赛斯准时敲响了菲玛的房门。

    菊花公寓是一栋红砖灰顶的大楼,外表看上去有些令人沮丧,像是介于医疗机构和老旅馆之间的那种。赛斯沿着红色地毯踏进大门,迎接他的是一些廉价的古董仿制品和几盆缺乏照料的绿色观赏植物。大厅里,在灰色呢毡帽下面瞪着一双空洞眼睛的老者让他明白了这是一座老人公寓。电梯里出来的一位靠着助步器蹒跚行走的老妇人勾起了赛斯的同情心,他问她是否需要帮忙,对方婉言谢绝了。

    整座大楼散发出死气沉沉的气息,包括它好似墓园一般的名字和反映迟缓的电梯,都叫赛斯感到压抑,他又想起了昨天的葬礼。另外,对菲玛太太身份的理解,也有点儿混乱,文森特昨天曾认真地对他说,菲尔是黑社会的联系人。

    菲玛太太的样貌也与想像中有很大不同,她是一位干枯的老太太,稀疏的头发卷成紧密的一个个小卷,肤色仿佛泛黄的陈年羊皮纸。不过与在楼道里看到的脸上扑了一团团胭脂,身着艳花女士衬衫的那些比起来,菲玛太太还是很顺眼的,她穿着一件中式对襟褂子,就像特意为赛斯准备的一样。

    “你一定就是沃尔勒先生吧,”菲玛太太开始展示她独特的发音,“文生跟我提起过你,请进来吧。想喝点儿什么,茶、咖啡、威士忌或是中国的烈酒?我不是个水库,但是都浅尝一点儿。”

    她把赛斯让进客厅,他惊讶地发现屋子里的布置不亚于歌剧《托普斯》的效果,差不多占用了每一寸可用的空间:硬木圆桌、雕花衣柜、沙发、红木椅子、塞得拥挤不堪的书架和摆放着一大堆骨瓷瓶子和酒杯的立柜。赛斯快速环视了抢上挂着的格调灰暗的油画,然后坐在沙发上,要了一杯草药茶。

    “哦,亲爱的年轻人,你的口味够古怪,”菲玛太太笑着端来了自己做的丨乳丨酪饼干,然后给自己倒了杯酒,“如果你还是喜欢素一点的,那么,我给你拿香草饼干。”

    “谢谢你,这个就很好,”赛斯捏起一块饼干,味道不错,“我不知道文森特是否把事情的始末原由告诉您了,您需要我详细说明吗?”

    “不,沃尔勒先生,”她呷了口酒,“那会耽误你的时间,对吗?我看得出来。”

    “你和文生的关系很要好,”在赛斯开口之前,菲玛抢先说到,她眼里有一种古怪的光芒,“他从来没有因为别人的事求助于我,你是第一个。”

    “是的,菲玛太太,尽管我们相处不过一年多的时间。”

    “你是个很有分寸的年轻人,你并没对我和他的特殊关系感到好奇,这不是你这个岁数的人轻易做得到的。好了,孩子,看看我有什么能帮你的。”

    “那么我也就不客气了,”赛斯目不转睛地瞅着她,“文森特说您对这个城市里的黑道中人了如指掌,我想打听几个人的过去。”

    “说吧,孩子,”菲玛又倒了一杯,“我差不多认识这个城市里的每一个小混混,也了解许多鲜为人知的秘密。”

    “是的,那么,您是否听说过阿尔。格兰特这个人?”

    赛斯怀疑阿尔是从他下意识说出自己的故乡开始的。这里是阿尔出生的地方,凑巧的是,被害的威廉也在度过了青春期。再加上失踪的络依丝,与这案件有关的三个人全部居住在这个小城市,就实在不像是个巧合了。如果把简的自杀身亡看成是个意外,那么威廉则不同了,赛斯认为他并不是知道了什么才被杀的,一开始,他就被当作了狙击目标。卡纳维拉尔是个旅游集散地,它的面积也不很大。但是,威廉和阿尔的关系却显得很远,他们分别是作为简的男朋友和大学同学相处的。络依丝也从来没有提起过同乡这一层关系,这是为什么?

    “不,我不认识。他是个小混混吗?还是……”

    “不,”赛斯摇摇头,“我不能确定他的身份。”

    “那么,你就找错人了,当局可能会给你提供更为详尽的资料。”

    那没有用,文森特已经拜托朋友做了和帕特罗侦探相同的调查,但是官方无法提供私人矛盾这一类的问题。不过,一个值得注意的问题是,阿尔和络依丝是高中同学,这一点他们也从未提及。

    “您知道络依丝?菲尔吗?”

    “17……19……”菲玛太太突然念叨起这两个数字,“不,”她坚定地说,“我不认识。”

    “维妮特?丽塔呢?这是我刚才说到的那个女孩儿原来的名字,她在母亲再婚之前一直叫这个。”

    “丽塔……23……29……”她又开始说数字,赛斯大惑不解,“维妮特?丽塔?是的,我知道这个女孩儿,在高中三年级跟随母亲离开了这里,嗯,我想想……31……她的母亲嫁给了新泽西最大的se情影片制片人道格拉斯?菲尔,原来她改了名字。”

    赛斯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老妇人,文森特并没有吹牛,她知道很多东西。

    “您能详细谈谈维妮特吗?”

    “很遗憾,我不能,我所了解的只有这么多,还是因为当年这个离婚案闹得沸沸扬扬。很多人都知道她的母亲有外遇,她的生父也知道。有人传言,镶在道格拉斯?菲尔腿骨里的那颗子弹是他找人干的,不过,八成只是个谣言,那男人是我见过最没用的废物。”

    赛斯沉默了一会儿,“最后一个问题,我的朋友威廉?洛维加被人杀害了,他在这个城市长大,生前是波士顿的汽修工人。”

    “是的,我知道他,他的父亲波斯维尔?洛维加是名医生,胡子总是刮得光光的,头发灰白,满脸威严,举手投足都令人信服。不幸的是,在威廉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波斯维尔就被人谋杀了,这至今是个迷,你该不会是为这事儿来的吧?”

    “不,我只想知道他儿子的过去,您知道威廉,这说明,他混过黑道?”

    “嗯,勉强算是吧,”菲玛太太已经喝下了第三杯,按照常人的说法,就是有些醉意了,她脸上呈现一团朦胧的红雾,“威廉比起他老子就差的太远了。他就是个混小子,在洛维加先生去世后,他就没人管教了。偷窃、打架、吸食违禁药物成了每天必修的功课,没有哪个老师会跟这种孩子认真较劲的。他就愈演愈烈,为此他的母亲伤心欲绝,一年之后就真的一命呜呼了。不过这也没能让他改变,相反的,他变本加厉,把城市里很多无家可归的孩子,包括一些辍学的男孩儿女孩儿组织在一起,成立了小帮派。因为他的拳头比别人都硬,他们也就心服口服了。啊,对了,你刚才说谁来着?”

    “您是说维妮特?丽塔?”

    “嗯,她好像也和他们有来往,不过,我说再之前那个男的。”

    “阿尔?格兰特?”

    “对,好像是这个名字,他好像也在那个小帮派呆过一段时间,不过我不能肯定。”

    他们三个人果然早就认识,像赛斯猜测的那样。

    “这个帮派持续到什么时候?”

    “没记错的话,八年前威廉解散了那个小团伙,也许是内部矛盾。我不大关心孩子们的事情,好像谁也不愿意提起。”

    “您的意思是说,您认识知情人?”

    “是的,有两三个孩子跟我关系不错,不过其中的两个死了。”

    “死在这个城市?”

    “不,他们出去闯荡,就再也没回来,吃这碗饭,危险是不可避免的。”

    “那么剩下的那个人?”赛斯心里燃起了希望。

    “是个名叫克莱尔的女孩儿,27岁,三年前嫁给了本市的一个警察,我可以给你她的电话号码和住址。”

    菲玛太太把详细地址记下来,然后又开始数数字,“47……接着,51……嗯……53……啊,我想起来了。”

    赛斯开始有点儿明白她在干什么了。质数,菲玛每一次都在数质数,接连的数!她用数字的方式记忆,在心里形成编码,或者,她这么做来客观地进行思考。还有一个解释,赛斯想,质数的特性是不能被除了1和它本身的任何数整除,这象征着……

    “质数不会被别的数整除,1不算约数,它没有意义;质数只能被它自己整除,代表着它相信自己的能力,类似一种信仰,我用这种办法来平静自己,不受任何外力影响,”菲玛太太咯咯地笑了起来,“就像你一样,沃勒先生。”

    “是的,菲玛太太,您说得很有道理。”赛斯有些不好意思,他更加感到好奇,她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过有一个突发事件可能对你不利,”菲玛太太突然变得很严肃,“你要找的这个克莱尔,她的警官丈夫一个月之前被汽车撞死了,”她拿起一块饼干,把它扔在地上,“就像这样,他被撞飞了,在警察赶到之前就毙命了。我怀疑有人蓄谋,当然,这不关我的事,我只是怀疑。”

    车祸?又是车祸?赛斯立刻告辞,她倒也不挽留。

    她把他送到门口,“孩子,我刚才说了,你很有分寸。我这个怪老太婆知道很多秘密,但是,总不至于连远在普利茅斯的文生也了解吧。你对我们的关系只语不提,但我打算告诉你,我是他的姨妈。”

    赛斯愣住了。

    “是的,我的双胞胎姐姐生下了文生,不过,那可怜的小家伙并不知道谁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也不知道我的身份,他一生下来就被遗弃了。”

    赛斯很想相信菲玛太太是在酒后胡言乱语了,但是,她有什么理由这么做呢?

    “我和姐姐爱上了在同一个研究所工作的两位心理学家,后来姐姐的未婚夫遇到了麻烦,她就像和他分手了。紧接着,姐姐和我的男朋友结了婚,六个月之后就生下了文生。那时候,她的丈夫被派到外国学术考察,姐姐就这样瞒了过去。她在普利茅斯生下他,像对自己第一个男朋友一样也抛弃了文生。这件事只有我知道,但是,姐姐没有把弃婴的地点告诉我。等我找到他时,他就活像个贫民窟里肮脏的小鬼。”

    “可是,”赛斯不解地问,“您为什么要把这个告诉我?”

    “我就像个吉普赛女巫,”菲玛太太又一次说中了,“我不用水晶球也能预感一下东西。比如你,沃勒先生,你带武器了吗?”

    “嗯,文森特把他的小刀给了我。”

    “我这里收藏了一些手枪,你可以拿走,等假期时叫文生给我带回来就行了。”

    “谢谢您,我想我用不着。”

    “是吗,我继续说好了,比如说你,最近一段时间可能需要武器的保护,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沃勒先生,我不知道确切地会发生什么,但是,你所做的,将会令你陷入两难的境地,就像你的整个儿人生一样,浓浓的哀伤,在蓝色里面添加了一抹淡绿。结果很可怕,可你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你只能继续前进,接受那个可悲的事实。”

    赛斯知道她暗示的是什么,他现在差不多知道整个儿真相了。

    “而文生,将会在几年之后面临生死的考验,这恰恰关系着他的身世。我不知道那时候你会不会在他的身边帮他一把,但我很希望是那样。”

    菲玛太太第一次对赛斯撒了谎,她知道那个时候,他也在经历着悲惨。

    “您希望我把这些话告诉文森特吗?”

    “啊,不……我想还是算了……沃勒先生,您赶紧去吧。”

    “那么,”赛斯诚恳地点头,“我会保守这个秘密的。”

    “等一下,”在赛斯推门出去的时候,她叫住他,“我给克莱尔打个电话,丈夫的死使她受到了惊吓,您这么去,我恐怕她不肯开门。”

    菲玛太太说着便拨打了电话,接通了很久,仍然无人应答……

    第十五章 节外生枝

    帕特罗侦探身上那件便宜的衬衫皱皱巴巴的,他挺着个大肚子,汗流满面。这就是一个有血有肉,货真价实的侦探,外观令人有些失望,但腰间挂着的标志证明了他不容置疑的身份。

    侦探正和助手坐在租来的车子里,那个混蛋经理用并不低廉的价钱和美丽的谎言欺骗了他们,因为这破旧老家伙上面的空调只会吹风而不能制冷。

    助手抱怨了几句,帕特罗则保持着相当的镇静,鹰钩鼻子下面那双褐色的眼睛仿佛可以洞察一切,而且时常闪烁着警惕的光芒。尽管车里呆了两个大男人,空气好像着了火,但侦探没有摇下车窗,他们正在追踪赛斯?沃勒,当然不能轻易暴露自己。他解开了最上面的两颗扣子,领带也被扯松开了,那还是死去的老婆在十年前送给他的,上面有一大堆闪亮的圆圈圈。

    他们已经等了一段时间了,雪茄烟雾把车内弄得灰蒙蒙的。

    又过了几分钟,他们要等的人从公寓里出来了,看起来行色匆忙。帕特罗盯着赛斯过了马路,吩咐助手上楼,自己则继续跟踪赛斯。他对从赛斯拜访的人嘴里撬出有用的信息不抱太大希望,他不能失去赛斯的动向,这得由他亲自来干。助手下了车,走进公寓,之前,他曾经跟随赛斯上了楼,远远地观察着,记下了菲玛太太的房间号码。

    赛斯沿着街道快速地向反方向走着,直到他离开五十码左右,帕特罗才开动车子……

    ※※※※※

    赛斯在长途巴士站等待着,他刚刚掏出克莱尔的地址又看了一遍。菲玛太太告诉他,他要找的人住在200公路外的马蒂科镇,这趟巴士可以把他拉到目的地。

    十五分钟过去了,赛斯的衬衫湿透了,巴士仍然没有出现。他打开一盒冰冻牛奶,惊讶地发现入口的感觉有些温热。

    一辆计程车在他的身边停了下来,“先生,要搭乘吗?”

    赛斯抬头看看膨胀得巨大的烈日,他都快闻到沙滩的味道了。略微的犹豫之后,他决定乘坐计程车。他想起来克莱尔没有接听菲玛太太的电话以及在她脸上流露的不安神色,他得赶时间。

    汽车上了高速路,赛斯赶到眼睛酸痛。他确实需要休息。

    两个半小时的行程沉闷而枯燥,他在车上打着盹。他又一次梦到了络依丝,都是以前那些老场景,被蒙上了一层薄雾,有一种褪了色的模糊感。他也曾中间此次惊醒过来,脖子上的汗水直往下淌。

    抵达目的地的时候,赛斯还在睡着。

    “夥计,呵呵,你可真够疲倦的,我们到了。”

    赛斯付了车费,连同几美元的消费,说了些客气话,然后下了车。

    外面的阳光令他一下子有些不适应,他粗略地辨别方向,而后向着路边的小饭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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