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他的公司打过电话了吗?”
“是的,但那里的人说他在七点一刻就离开了。我给他家里也打了电话,没有人接。”
“好吧,你在这里看着,我出去找找。”
“你一个人行吗?”文森特很不放心,“我跟你一起去。”
僵持不下的时候,菲尔夫妇出现在医院里,他们找到了研究所,他们说在这里开始找到赛斯。
三个人顾不上说些什么,赛斯和文森特就开着车子走了,留下这对夫妇照看简。
“上帝,那个混蛋一定在暗处看着我们偷笑!”文森特捶了一下车门。
“你知道人为什么会笑吗?”赛斯突然这样说,“笑的产生机制是人们对自己以及其他人身上发生的幸运和不幸产生反映。遗憾的是,因为他人的幸福真正发笑的人并不多……”
车子一声尖叫驶出停车场,这个时候,雨还在下……
第十一章 绝/回旋
第八日夜晚的这一场大雨,延续了白天的势头,现在的强度似乎还在增加。大颗的雨点砸在屋顶和车身上砰砰作响。“欧宝”车钱明亮的前灯在黑暗中滑出优美的弧线,只是,没能在人们的眼里停留太长时间。毫无疑问,在这样的雨夜里,车子的速度太快了。
沃勒和文森特的第一目的地是威廉工作的汽车修理厂。沃勒一个人下了车,文森特留在里面。
因为这些天着急上火,文森特的下牙床起了一个口疮。他按照沃勒说的方法,把一片维生素c塞在窗口上,一股难以想象的酸痛顺着神经传进大脑。难以想象?是的,文森特有一种感觉,等待着他们的将会是无与伦比的恐惧。他努力要把这种可怕的念头驱散,点上一只“骆驼”。
文森特不时地看着表,差不多一刻钟之后,他隐约地看着一个身影在停车场里来回跑动。他看不清那人是谁,这让他很紧张,他的手摸到了腰间。那个人在这边停一下,而后又马上跑到那边。文森特试着叫了一声“赛斯?”,但对方没有应答,他已经把那玩意儿拔出来了。
等那个人离车子更近的时候,文森特终于看清楚那就是赛斯,他把刀子放回去,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赛斯拉开车门,借着车里的灯光,文森特看到他全身被雨淋透了。赛斯顾不上擦干湿漉漉的头发,再次发动了车子,他的头发全部紧贴在脑袋上。
“到处都没有威廉的汽车,公司的值班经理说他不到七点半就离开公司了。他不是盯着他开车走的,但他在八点左右送一位客户出来时候,威廉的汽车已经不在停车场了。”沃勒说话非常快,以至于中间没有喘上一口气。
文森特递给他一只烟,“你有多长时间没抽烟了?”
“差不多24小时吧,”赛斯把点烟器插回去,“还有一件事,那个经理说,威廉走之前接过一个电话。”
“他怎么知道?”
“那是他办公室里的电话,他还说在那之前,差不多七点整,同样的电话打到办公室,不过等他把威廉找来的时候,对方就挂断了电话。我把那个号码记下来了,不过,一点儿用也没有。”
“又和上次打给柯露娜的一样?”
“是的,公用电话!威廉按照号码给第一个电话回拨了,但是没有人接。”
“两次都是相同的号码吗?”
“是的,经理不知道他们具体谈话内容,但是,他坐在一旁,听到威廉骂骂咧咧的。”
“他没有说出那是谁的电话吗?”
“没有,至少经理是那么跟我说的,他用了恼怒这个词来形容威廉当时的反应。然后他什么话也没说就下班了,鉴于他平时的优良表现,经理也没说什么。”
“但是,他却出事儿了。”
“是啊……”赛斯没有把话说完,一辆相向驶来的大货车闪着耀眼的灯光,它们离得相当近了。赛斯急忙把方向盘向右面掰去,货车呼啸着擦着他们的车身驶过,“欧宝”旋转了半个圈儿,|奇-_-书^_^网|刹车发挥了作用,他们在路边停住了。
“我知道跟你一起会有刺激,但这一次有点儿玩儿过了,”文森特擦了擦汗,“你多久没合眼了。”
“从昨天早上到现在。”
“那么,”文森特推开右侧车门,转到了前面,“我来驾驶。”
车子重又回到正确的方向,赛斯在一旁指路。
二十分钟后,车子开进了简的公寓所在的街区。这里,以及威廉的公司和中央医院形成了一个等边三角形。
赛斯和文森特下了车,他们没有可以遮雨的工具,只能暴露在倾盆大雨里寻找威廉的车子。
在停车场的最里面,他们找到了它。文森特隔着没有贴防暴膜的车窗向里望去,没什么异常。
两个人再度回到公寓楼的正面,一辆黑色轿车刚刚开进来。他们没有理会,继续向楼里走去。“等等我,”一个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是阿尔。格兰特。
“你怎么来了?”赛斯问。
阿尔只在雨里跑了几步,身上同样不满雨点砸下的湿痕,“我给医院打了电话,但是你们都不在,我很担心,医院留守的菲尔夫妇告诉我,威廉失踪了,我想可能会在这里遇到你们。”
“你为什么不打我们的手机?”文森特狐疑地问。
“我给赛斯打过,但他的手机没有开,而且我也不知道你的号码。”
三个人来到屋檐下,赛斯掏出了手机,发现它已经因为没电而自动关机了,这几天他也一直没想起更换电池。
“那么,是什么使你想起还有责任为朋友的妻子尽些义务呢?”文森特不喜欢这个红色卷发的阿尔,他同样因为这家伙逃避昨天的值班安排而不满,“你不是没有空闲时间的吗?”
阿尔倒似乎不在乎他种挑衅的语气,“是我的编辑,我今天给他讲述了这个事件,当然,没有指名点姓,也没有说出准确时间。他和我共进晚餐,提到事情后来发生的怎么样了。这提醒了我,也叫我感到不安。”
文森特很想说一句“你只是想把它写成一个新的故事,用来赚钱吧”,赛斯那时候已经走进了楼道,他也就把这话咽了回去。
虽然这里和络依丝的公寓挨得很近,但他们采取了完全不同的管理方式。在这里居住的人仅只需要一张最起码的身份证明,也不必担心在任何时间里把那些不合时宜的人带回家可能面临的尴尬。尽管是这个拥有世界最一流大学的城市,贫民和小混混仍然充斥着这里。一些还没有沦落到流离失所地步的人通常选择在这里拥有一个小小的避难所,另外,住进这种公寓所花费的很少的几个钱也使它成为穷人们的首选。简跟威廉为此争吵过,简需要一个体面的住所,当然,随着婚期的接近,以及这一对新人为未来生活挑选好的住所面前,这种索然无味的争吵终止了。为了那个舒适的家和一个像样的结婚钻戒,威廉花光了他从15岁开始攒下的每一分钱,当然,贷款是必不可少的。赛斯知道,对此,威廉从未有过抱怨,他爱简胜过一切,只是这一次,简住进医院,婚期被无限推迟,而新郎又不知生死。一种悲哀向赛斯袭来。
他们沿着破损不堪的楼梯,在昏暗的令人不快的灯光映射下,三个人向上爬去。
阿尔还在喋喋不休,“……我跟我的女朋友聊了半小时,然后编辑就来了……”
文森特没有心思理会这个碍眼的混蛋,他看着楼道里随处可见的涂鸦和肮脏、粗俗的下流话,一块块脱落的灰色墙皮和外面越来越小的雨声都令他感到不舒服。
走在最后面的文森特向后面看了一眼,那就好像怀疑身后会不会有人跟随一样,他只看见屋檐下面形成密不透风的雨帘子。担心似乎是多余的,但又不能完全把它打消。只是这样一个小小的转身动作,脚下的台阶上,一块不大的土块却掉了下来,一路滚到楼底。中间的阿尔也被这动静吓了一跳,闭上了嘴。赛斯则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他第一个来到简的房门前。他本以为也会看见一个巴拿马剑蛛的画像,或者是其他的什么蜘蛛,但是,他的感觉错了,门上什么也没有,房门紧紧的闭着。
该怎么办?赛斯想,威廉的车子停在楼下,表示他可能确实回了家,他应该先敲敲门,如果没有人应答怎么办?这一次反正不能撬锁了。
文森特和阿尔站在他的身后,赛斯敲着房门。时间这时候过得很慢,他们都希望威廉能打开门,笑呵呵带着不好意思地解释自己忘记了去医院探望。一分钟过去了,屋里没有任何反应,威廉没有站出来证明自己安然无恙。
文森特的手机落在医院了,赛斯结果阿尔的。他是否该拨打电话通知警方呢?他们发现什么了?不,这里什么也没有,只有怀疑。赛斯打开手机的翻盖,看着它,他的伙伴也没有给他什么提示,三个人在房门前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阿尔的手机是满格电,赛斯愣了一下。
赛斯按出了帕特罗侦探的办公室电话,在拨叫之前,他蹲了下来,想听听房间里的动静。
赛斯蹲了下来,他的右耳靠近了房门。
也许是蹲得过于猛了,他的右脚有点儿使不上力,重心没能及时地转移到左脚上,赛斯向右倒去。如果不是文森特拽了一把,他一定会摔倒在地了。赛斯因为他人格的缺失,从来感到不会疲倦,但是作为一个人,他同样需要休息。
在场的三个人全部惊呆了,因为,在赛斯地一靠之下,那原本紧闭着的房门“吱呀”一声转开了。那扇门停在了四十五度的位置上……
※※※※※
帕特罗侦探同样感觉到震惊,在他听到威廉消失的消息以后。
半小时之前,他查出了菲尔夫妇所在饭店房间的电话,想问几个上午遗漏的问题:诸如络依丝是否有记日记的习惯,这本日记本是否确属络依丝本人所有,这一类的问题。但是房间里没有人接电话。侦探感到很意外,道格拉斯。菲尔先生为声名所累,这一次来到波士顿,媒体尚不知情,他们夫妇二人为什么又要在雨夜外出呢?帕特罗能想到的只有沃勒,他也给他打了电话,但是对方手机关机。
帕特罗预感可能又出了什么事儿,他马上赶到了中央医院,带着湿透的衣角,拖着沉重而快速的步伐。菲尔夫妇果然在那里,但是沃勒和文森特外出寻找威廉了……
※※※※※
络依丝站在赛斯的面前,举起那件新买的衣服,在他的身上比划着。
赛斯在笑,有些像是敷衍,“怎么样?你觉得这会合适吗?”
“应该会合适,他和你的身材差不多,”络依丝拧开赛斯的上衣扣,这个动作有点儿……“来,你穿上看看。”
赛斯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就走进了试衣间……
“如果……能亲手吃到你做的中国菜就好了!”络依丝拿着餐叉在眼前晃动着,让赛斯想到了馋嘴的天使。
“你不是吃过了吗?”
“只有那么两次啊,我喜欢啊,我希望能天天吃到你做的!”……
“那双鞋,是你买的吗?”
“是啊,你老是穿皮鞋,那样子看起来多老啊。”
“可我不习惯……”
“不会啊,你穿了就会觉得很舒服的……”
赛斯掐了掐自己的太阳丨穴,这些过去的一幕幕,不分时间不按顺序地涌进脑海。它们那么像真实的存在,鲜明而活跃,有那么一小段时间,赛斯认为络依丝就在自己的眼前。
现实却远远没有那么美好,三个男人站在房间窄小的门廊里,赛斯继续掐着自己的太阳丨穴。文森特把第二片维生素c放进嘴里,用疼痛的刺激来分担心里的恐惧,阿尔则使劲攥着自己的手机,直到那冷冷的外壳变热了,直到那上面挂了汗珠。
简的住所并不大,只有两个小小的卧室和中间不大的起居室兼餐厅。赛斯把事先准备好的手套戴好(最近几天,他总是把它揣进口袋),文森特抽出腰间那把形态古怪的匕首(那个时候,他还没有“斯比特”)。阿尔留在走廊,监视着外面的动静。
搏斗的准备是必要的,因为两个卧室的门都是紧闭的,大扇毛玻璃不能透出里面的任何影响。
透过微关着的窗子传进来的下雨声显得那么遥远和微弱,文森特想起以前一起的混混在临死是喉咙发出的咕哝声。他的手背贴在右面卧室的门上,然后猛地把它推开。他的手微微一颤抖,屋里没有开灯,他看不太清楚。墙壁上的等被赛斯按亮了,里面没有人,简和威廉的那张大床紧贴着墙壁。
文森特很高兴大床上没有异常的突起,门边是一组大柜,和床形成一个间隔。他一眼看不到那里面。
文森特把左手拿着的刀背在身后,迈步进去了。他现在可以看全那个大柜和床之间大约一米宽四米长的空间了,在那里面,接近阳台的位置,有一大片血迹。
文森特又往前走了一点儿,发现床单的下摆也沾有血迹。赛斯这个时候也看见了,他走进去,蹲在地上看了一会儿。
“怎么样?”文森特听得出自己的声音和平时不一样。
“可能是被钝器击打,这里的痕迹看上去好像是,”赛斯似乎仍然保持着冷静,他继而蹲下来看看床底下,“什么也没有。我不知道这是否就是威廉的血,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有人用钝器打击了某个人的后脑。”
赛斯站起来向外走,还有另一个房间没有检查。
“可是,他的车还停在楼下啊。”文森特说,他的目光停留在那个大柜上,朱红的柜门上没有血迹,把手上也没有。
赛斯推开对面卧室的门,还没来得及打开灯,身后就出现了文森特的惨叫声。
赛斯和阿尔赶紧跑过去,眼前的一幕把两个人都惊呆了。
大柜的一侧门向外开着,文森特正在把什么东西使劲地往里面推着,但他的双臂却在颤抖。血,大量的血,正顺着他的胳膊往下流,还有他的刀子,那上面也沾了血,有几滴滴在了地毯上。
“妈的,这家伙在看我,威廉……威廉在看我,”文森特断断续续地说,“我打开这个,他就倒了下来……这……这里面全是血,他的半张脸对着我,他在看我,他死了……威廉死了!”
赛斯一大步跨了进去,半看着的柜门里,是威廉站立的尸体。他浑浊的双眼,呆呆的向着前方。在威廉的喉咙上,一个巨大的开口仿佛他的第二张嘴洞开着,鲜血还从这里“汩汩”地流出来,他的咽软骨也断开了,从皮肤下面伸出来,就像这个开口的两个支撑点。
赛斯迅速往柜子下面扫了一样,发现一些红色的长长的粘稠物滚落出来。是这个,凶手用这个塞住了柜子下面的缝隙,也正是这个使得血液没能溢出来。所以刚才赛斯判断这里面不会藏有尸体……
文森特终于支持不住了,威廉倒了下来,露出了他脑后,混有血液和部分脑浆以及破碎头皮的部分,那里已经被砸得凹陷下去了。
赛斯的视线忽然远离了威廉的尸体,他看着文森特沾满血液的双手。不知为什么,他立刻想到了在络依丝房间里发现的染血手套。他竟然有那么一种想法,那上面本来也该附着威廉的血液,尽管谁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第十二章 警棍/潜意识/剪刀
昨天晚上,当帕特罗侦探赶到凶案现场的时候,他就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甚至,他和赛斯想到了同一件事,即那个房门上也贴了一张毛茸茸的图画。
帕特罗接到电话的心情很糟糕,他没想到接手这个案子之后,不但没有任何进展,情况反而朝着更加恶化的方向发展了。他盯着公寓外面的一棵棵黑松,觉得那就像一片片愤怒的乌鸦羽毛面对着昏暗的天空。是的,愤怒,他有这样的感觉。
坐在办公室里,侦探不去看桌上摆着的那些照片,他仅凭头脑,也可以再现昨天晚上恐怖的犯罪现场。威廉附卧在那里,露出后脑上一个惨淡的破洞,在那个狭小的细长空间里……文森特那个时候已经恢复了平静,尽管一双手上全是血,还时不时地向下低落。
帕特罗右手写写画画,只好用左手敲打着自己。他试图整理出所有的可能性,但他现在显然陷入了一种困境,按照军事指挥官的话来说,不但是在整个战略,还是细化到某一个小战场的局部战术,他都一筹莫展。
从大的方面来说,凶手是谁,他当然不得而知;他为什么会这样做,以及后来产生的实际利益甚至心理满足,他都还不甚了了。最根本的是,凶手的目标到底是络依丝还是简或者威廉,他都看不清楚。帕特罗习惯的做法是,怀疑一切,然后逐个排除。他在纸上写下所有的可能,包括一些简单的图画,“视觉派”,这是局长对他的评价。
具体到昨晚发生的谋杀,帕特罗有一些纳闷。从威廉回到家这个事实来看(他的体内没有发现麻醉剂),他没有直接赶往医院必然有自己的理由,不过,这个理由会是什么呢?他知道些什么还是注意到了以前没有关注的东西,所以才必须回家查看吗,还是……一种可能在侦探的脑子里占了上风,这可以和简被汽车撞的时间联系在一起。他们两人可能对络依丝失踪的原因乃至凶手本人的情况有线索,但是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个线索的重要性。也就是说,凶手担心他们可能揭出他的底牌而袭击他们,但在那个时候,他们两个人还都不知道自己握有对凶手不利的证据。这个理念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和文森特一直呆在一起的赛斯为什么没有遭受袭击,当然,现在还不能排除他本人就是凶手的可能性。与此同时,文森特也在跟赛斯讨论这一推理,赛斯没有任何评价。
不管威廉回家找什么,警方现在都无法找到那个东西了。威廉死在了大柜的旁边,那里面原来肯定放有两个人的衣物,但它们都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文森特发现的那具尸体。它们被凶手带走了,但是,衣物能证明什么呢?帕特罗一下子联系不到什么,就开始思索另一件事。威廉是在自己家里被人杀死的。从对现场的观察得到这一结论:威廉被人从后面击中后脑的时候,他正面对拉着窗帘的窗户。那一下一定打的很重,他晃了两下就倒下了,因此在床单的下部染上了血迹。威廉可能马上失去了知觉,也可能没有,总之,凶手没有给他喘息和反抗的机会,他用一把锋利的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然后划开了他的喉咙。但是,在那个夹缝里并没有留下大量的血迹。凶手用什么东西套住了威廉的伤口,阻止了血液的进一步溢出。在尸体脖颈下放发现的勒痕支持了这个假设,这也不难,用一条绳索和一个大塑料袋就可以完成。凶手拖着被害人的尸体,把它弄进大柜。使用事先准备好的塑料泡沫塞住大柜下面的缝隙,组织血流,这应该是在割断绳索,取走塑料袋之后。但是,凶手的这一做法无异于画蛇添足,他想干什么呢?这给人感觉凶手是一个考虑得过于详细而缺乏实际经验的新手。在那些双手沾满血腥的惯犯看来,任何一个不必要的小动作都可能为自己增加被抓获的危险。不过,杀死威廉的凶手也可能有在炫耀的心理。因为警察无法通过那些用来善后的绳索、塑料袋(它们还被带走了)以及遗留在现场粘粘糊糊的堵塞物追查凶手,他们面对的只是尸体颈部那一道紫黑色的勒痕……
至于凶手是如何潜入,并在威廉脑后给了致命的那一下子,现在成为了帕特罗思考的重点。那个人是谁?他不太可能是个外人,尽管威廉那个时候可能正在全神贯注地观察他要找的那件证据,但也不应该对一个潜入的人没有丝毫察觉。而且,从他的站位考虑,他侧对大柜,正面是床头柜。那上面放着电话,还有一个小笔架。他在那下面的抽屉里翻着什么?帕特罗想到了日记本,但对此不能肯定。
如果说真的是熟人,那么看起来也不会是赛斯、文森特和阿尔,三个人全部有着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威廉离开公司是七点一刻,他的尸体被发现是在十点左右。负责尸体检验的法医鉴定死者是在七点四十至八点二十分之间被杀的。那个时候,赛斯还留在大学的研究室,直到晚上九点,他才接到文森特的电话并开车赶往医院;阿尔的证据更为充足,七点半的时候,他的女朋友给他的家里打了电话,差不多聊了半个小时,他的编辑就来取稿子了,然后两个人一起共进晚餐,他的女朋友和编辑都确定那段时间他不可能外出,即使把车子开到最快,他也不可能在杀死威廉之后赶回家,更何况那会引起警察的注意;相比之下,文森特似乎缺少证人,因为他在房间呆着的时候,简正在睡觉。不过,后来一位护士小姐替他解了围,她保证在这段时间里文森特除了去洗手间根本不可能驱车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杀人,因为她总会偷偷地观察他。对于她这么做的原因,那名护士毫不介意地表示,他是个漂亮有为的金发小伙儿,对自己有着非凡的吸引力。
帕特罗返回到潜入者的身份问题上,不管他是谁,他都很有可能是威廉熟识的人,是的他对自己不设防。但是,到底……
在十年前,也许更长时间,帕特罗总是对记忆显得漫不经心。那时候,他经历了一个离奇的案件,匪夷所思的真相能被揭开,完全依赖他对所有可能的分析。
帕特罗差不多三十岁的时候才结婚,他的妻子有着同样的嗜好————,这最终要了她的命,那时候他们才一起走过十年。他因此迎来了一个长假,他把它称为“第二次蜜月”,只有他一个人孤单的蜜月旅行。
他到了东海岸的另一座城市,造访一位警官朋友,他那时候好不容易才忘记了悲伤。故地重游的好心情很快被打碎了,他意外得到了好友被枪杀的噩耗。当他感到警局的时候,他们正在为他举办英雄的葬礼。他不禁再次感叹人类声明的脆弱。
“我们的朋友,”警长这样对帕特罗说,他比上一次见到是老了不少,失去战友的打击很显然压得他直不起腰,“有人闯入了他的住宅,他的妻子被从睡梦中惊醒,与劫匪搏斗,但最终……”警长有些哽咽,“纳潘买东西回来……他被那畜生打倒了,挨了三枪……”
帕特罗坚持要为自己的朋友做些什么,警长同意他翻看那些照片和资料。两个小时后,帕特罗进入了纳潘警官的卧室,这里维持着现场的原貌,也就是一天前劫匪闯入后的样子。
一个有经验的歹徒,帕特罗这样想着,屋里的一切乱糟糟,抽屉全部敞开,水壶被摔在了地上,壶盖滚进了柜子下面。他在起居室和卧室呆了一会儿,尝试分析当时的景象,然后走近了厨房,纳潘就是在这里被打死的。
帕特罗感到很惊讶,因为厨房并不像他想像中的那么大。纳潘昨天就倒在现在画着白圈的这个地方,他记得他的样子,比自己瘦不了太多。
昨天的……纳潘回到家看到自己的妻子倒在血泊里,那时候,劫匪在哪儿?他可能躲在什么地方,等待拔出枪的警官慢慢地向里面移动,是的……他从侧面打中了他,是头部吗?然后,他抓住了他,两个人殊死搏斗,他们一直扭打到了厨房,他把他放倒了……可是,为什么他会背对着门倒下?如果他向厨房的里侧倒下,那么,一切又要重新考虑。那个家伙躲在厨房里吗?真的会有人这么做吗,在一个如此狭窄的空间,甚至不够他转身逃跑足够大的窗户,而且这可是四楼啊。噢,他有可能一拳把纳潘打倒在地,他的手枪脱手了。他扑倒在他身上,压着他,伸手去捡那把枪。是的,他够着了它,他还趴在警官的身上,因为这里的空间太小了。纳潘在下面挣扎,于是他击中了他,第一枪打开后背部,第二枪在左背上,第三枪……不对劲!绝对不对劲!那个时候,他不是还压在他的身上吗?在这样的殊死较量中,他可以从容地站起来而后不慌不忙地开枪吗?一个经验丰富的歹徒是不会这么做的,任何一个贸然的举动都会给对方提供反扑的机会,何况纳潘是个训练有素的优秀警官!
一个滚到厨房里侧墙根的辈子吸引了侦探的注意,他拎着杯脚站起来,看见上面有一个清晰的指纹。他想了一下便知道那是好友的指纹。他一定出了很多汗,以至于上面的指纹那么清晰。侦探把它揣在怀里。
接下来,帕特罗走访了几家邻居,他们都没有听见屋里的枪声,但警方的调查表明,他确实是在这个房间遇害的。枪被加上了消音器吗?这彻底激发了帕特罗的疑心。后来的调查更加难以理解,纳潘的妻子是被棍状物打到了脑袋而死,但纳潘的身上却没有发现任何打击的痕迹;纳潘的指甲里没有嵌入凶手的皮肤碎屑,但他们进行了直接肉搏;纳潘……
一个古怪的,不能对任何人说的念头跳进了帕特罗的思维,难道是……
他拜托了一个警局里最亲密的朋友,也是最刚正不阿的一位警官,取得了在纳潘被害的那天上午所有外出警员的名单。“将所有在中午之后反应不当的人名给我,对,我要所有的,哪怕有一点点不对劲都要,他可能变得比平时不爱说话,或是显得紧张,是的,我需要!”帕特罗的口气接近命令,但掩饰不住声音里的颤抖,他相当的气愤。他急切地要把凶手绳之以法,而那样,才会使他多少平静一些。
帕特罗把这两分名单进行了重叠,他发现了四个可疑的人,但是,他拿不准到底会是哪一个,他选中27岁的克里斯普作为第一个审讯的对象。说审讯也许不恰当,对一个优秀的侦探而言,他所采取的方法显然是违规的,这里面包含恐吓和武力。克里斯普没有承认什么,但侦探从他的眼里读出了恐惧。他一瞬间明白了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这小伙子确实参与了谋害他的朋友,但是,背后还隐藏着更大的黑手。
继而,帕特罗采取了更加不合法的手段,这得靠着他一位在报社当总编的老伙计。他听到了他的说法,感到不可思议,但还是同意试一试。当天下午,在全城最知名的报纸上,登出了前一天纳潘警官被杀的内幕。那上面说,据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警官写信吐露说,是警局自己人杀死了纳潘而不是什么所谓的劫匪。
帕特罗在等待着,他坚信这一做法会奏效,他也知道在报纸上发表的一切都是实情。上层黑手会怀疑克里斯普的,因为他的年轻和不喑世事,既然他在我的面前会表现出恐惧,那么,他昨天在他们的面前也该会有犹豫……
报社随之接到了来自警方的巨大压力,他们要把造谣者抓起来。但是帕特罗和他的主编朋友以及三四个干练的记者却不在报社。
第二天,当克里斯普即将被自己的同事暗杀时,这一群人神气地从天而降,他们的摄像机里拍下了那些于警察十分不利的场面,一部分已经被送到电视台公放了。行凶的警察被风纪监察科的人带走了,之后不久齐拉姆警长也被逮捕了。
“我就知道会是你,”帕特罗厌恶地盯着警长,“从我发现纳潘不是被劫匪杀害的那时候,我就想到了你。这不是一个考虑周到的阴谋,不然就不会发生在家里。是纳潘自己把你们召唤到家里来的,为了解决那个麻烦。这段时期,报纸和风纪监察科正在找你们的麻烦,他们甚至打算投诉警察在调查期间滥用暴力。如果纳潘的所作所为被曝光,那么你的位子也就岌岌可危了,因为正是他自己使用警棍打死了他的老婆!我得承认,你们是侦察和反侦察的一把好手,但你们也会紧张,或许因为时间太短,你们来不及处理得那么好。为了保住你的位置,你选择了放弃纳潘。你并没有带他去中央调查处自首,你拿起他的手枪,利用他对你的信任,从背后把他打死了。当然,克里斯普也在场,还有一个,是加菲吧,他们是最先赶到自首的纳潘家的警察。他们目睹了一切,但是不得不和你一起守住这个秘密。伪造了入室抢劫兼凶杀的场面,你不但成功地避免了媒体的刁难和风纪检查处的怀疑,而且反而在媒体上进一步露脸,宣扬纳潘这个因为争吵失手杀死自己老婆的前优秀警官!我想了这个法子对付你,我知道你会怀疑克里斯普,这个尚还年轻,还有一些良知的人,为了再次保住你的位置,你一定会除掉他的。”
齐拉姆在两名押送人员的控制下,还在不断挣扎,“混蛋!你这个警局的败类!”他大喊着。
“不错,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确实是警界的败类,可你,是人类的败类。”帕特罗点了一支雪茄,然后转身,迈着大步离开了。
他想到了那些奖章和嘉奖令,那些东西挂在纳潘的墙上,那儿有五个嘉奖令,其中的两个甚至是州长亲手颁发的。他曾经是个多么优秀的警官啊,帕特罗这样想着。
他甚至差不多猜出了纳潘与妻子争吵的原因。
“你这混蛋,饭桶,”她冲他喊道,“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叫你离开警局,你就是不听,奖章又不能当饭吃。我的兄弟很欣赏你,这你知道的,他在做房地产买卖,看看人家一周能挣出多少钱,喂,我在……”
“够了,”他也怒吼,“你他妈的一早上起来发什么疯,我在休息!”
“是啊,休息!一年里有几个这样的休息日!我连孩子都不敢要,你这个懦夫,你有本事干我,就不能生孩子?看看这个家,有多破破烂烂,而你,一会儿又要被叫走了,肯定是这样的,你这个懦夫,你只会为你的名字给人家白使唤一辈子!”
“你他妈的给我住嘴!”他坐了起来。
“你能把我怎么样?你抓的那些犯人都比你有本事!”
纳潘怒不可遏,他抡起了警棍。
……
“全能的基督啊,如果你能注视你眼皮底下发生的事……”帕特罗被烟呛到了,他揉了揉眼睛,“纳潘因为坚持这个行业而……他和他的老婆,如果你真的愿意俯身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