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一年中,也发生了悠悠一辈子都不愿面对的事情,父亲的因公殉职与母亲的自杀,让十一岁的游悠承受了一个孩子无法承受的仇恨与痛苦。也是这一年,悠悠带着妹妹被她所恨的人接走,永远离开了从小居住的大院。
在临走之前,孟言追着接走她们的那辆车跑了数里。直到,游悠在车上的后视镜里发现了奔跑的他。下车时,她对着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的孟言骂道:“你这个笨蛋!”却在瞬间,抱着他湿透的肩膀,大哭了起来。
见着她哭花了一张脆弱的小脸,他终于将脖子上的项链娶了下来,把那略大的戒指递给了她,说:“帮我保管,等我长大了,再还给我。”
悠悠看着阳光下泛着银色光辉的戒指,紧紧握住,她使劲的点头,答应道:“我们拉钩。”
可,命运总是个喜欢折磨人玩意儿。就在他们保持了半年通信之后的三个月里,悠悠再也没接到他的回信。等到的却是一则发生在a市的重大泥石流坍塌事故,看着报纸上贴着的遇害人照片,少年年轻的容颜,被一片灰白覆盖,明明这张相片上他嘴角还带着笑,可再也看不见了。
对于游悠而言,十六年与十五年之间,她几乎处于崩溃边缘。不止休学了两年,无形之中也秃废了所有的年少时光。至那以后,她竟开始学会喝酒抽烟,叛逆的把自己的头发染成五颜六色,打架混日子,度过了麻木而自欺欺人的初中时光。
游悠疾步走出旅馆,外面还刮着狂风聚雨,她并不在乎,刚走出去,全身已是湿透。感受这雨水重重拍打在脸上的那一瞬,游悠似乎感觉不到痛。
还未走出几步,已见着前方急速刹出一辆黑色的保时捷,侧身停在她两步开外,车门被从里面打开,游悠在见着驾驶座上的男子时,眼神一怔。
已是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男子依旧面若清冷,淡淡与她笑道:“我来接妳回家。”
此刻,皇甫言正从里面追出来,见着一辆漆黑的保时捷正从面前开过。而,在看到那副驾驶座上全身湿透的女子时,他一骨节分明的双手已是狠狠地握出了青筋。
☆、
第三十五章
刚入会馆的客房,邢肃正转身关上房门,游悠便突然从身后抱住了他。
邢肃只觉背后被她被她染湿,耳边是落地窗外阵阵的风雨声。渐渐的,她的体温从湿粘的衣襟下传来,湿淋的乌发贴着他后颈,女子嘶哑犹如沉寂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我爱你,我们结婚吧!”
瞬间,邢肃面上微愣,游悠已踮起脚尖,吻住他冷凉的耳垂,道:“邢肃,你爱我吗?”
这句话刚落,乌木门上便传出一声闷响,游悠背脊一阵吃痛时,双唇已被堵住。微张的口中滑过柔软,邢肃精致俊朗的五官近在咫尺。
他抱住她的头,修长的手指揉进她那浓密湿透的发丝中,嘴唇相抵,似乎如那至深的纠缠,几乎让游悠窒息。
这样的深吻像是持续了半个世纪那般久远,就当他松开她嘴唇的那一刻,两人已是浑身炙热。邢肃那原本冷静的黑眸中就透出了疯狂。他一手掀起游悠裙摆,将她的内裤扯下,抬起她白皙的腿,就往里面挺了进去。
游悠霍地睁大双眼,只觉那处涩涩的拉痛。片刻间,眼底像是含了水雾,下唇被咬出了深深的月白印子。
“``````痛。”游悠轻哼出声,邢肃额上已是渗出了细细的薄汗,他在低头吻住她嘴角的那一刻,身下已是缓缓的□。
“这不就是妳想要的吗?”他一路吻到她的锁骨,嘶啦一声,游悠只觉胸前霍然一凉,雪纺连衣裙已垂到腰下。
在他咬上胸口的那一瞬,游悠只觉一阵呼吸困难,抵着冰凉的木门上,四周只余下嘎吱嘎吱的摇晃声,与逐步混沌的愉悦和痛苦。
她双手如同依恋般的环住邢肃的双肩,仰着头,频频喘息着。在感受着他给自己带来的极`乐与折磨中,她却语不成句的说道:“我``````想要属于自己的``````家,你会给我吗?”
只觉身下微顿,邢肃抬头与她对视,一双漆黑的眸子已近深沉,他含住她的下唇,深深吸吮,轻叹着问道:“妳要我怎么给妳?婚姻?孩子?还是幸福?”
一瞬间,她像是看见了十六年前的自己,望着眼前的俊颜,游悠只觉心底一丝丝抽离的痛,眼角已是落下泪水。
双手遽然用力,她侧头便主动吻住了邢肃薄凉的唇,蹂躏着。也是这一霎,邢肃猛烈开始撞击着她,似乎在宣泄着那即将远离自己的情感。
而,这一夜注定了不平静。
***
皇甫言此时,正驾着车子,打了一通电话。
那头刚接通,他已急不可耐的大声喝道:“邢肃现在在哪?”
里面沉默了一瞬后,便传来男子沉稳的声音:“我不知道。”
“你是他哥,你怎么会不知道?就算是这样,你不会派人查吗?”似乎已经忍无再忍,皇甫言眉头紧蹙,竟是不顾这人的身份,呵斥道。
邢磊这时正在餐厅会客,谁知,突然来了这么一通电话。他看了眼眼下那些宾客,不由招呼一声,出了包房,到了走廊。
才与电话里的皇甫言,继续沉静说道:“他怎么你了?”
“邢磊,你别告诉我不知道他来了台北。”
“我知道。”
“``````”
“这是你们之间的私事,不由我管。”
皇甫言咬牙切齿的挂断了电话,虽然他并想动用那帮权力,但一想到游悠离去时那悲伤的神情,他心尖抽痛,便拨通了另一个号码,电话接通后,已是命令道:“你们把台北给我掀了,都要给我找到``````”
而,就在这狂风暴雨交加的同时。台北最出名的八卦周刊接到了个匿名电话,在看见从那电话发来的传真照片后,苦于最近无大明星绯闻可出的主编,当下便兴奋的决定用此消息,作为明日的头版头条。
***俺是阿0***
夜晚,j市市立医院,icu病房内。
白柏峰一梦惊醒,从病床坐起时,看着周围的空旷,突然想起了十几年前那个雨天雷鸣的晚上,他脸色已是灰白,嘴角因着心脏的逐渐衰竭而乌青。
这时,他抬手按下了服务铃。见着管家于安与私家护士进来。白柏峰挥退了护士,私底下与于安说了这些话。
“查到了吗?”
“是,老爷。已经查到十几年前的事情与缅甸那边脱不了干系,这几日听说他们那边也来了人,看来是真的要对付您了。”
“对付我,我都是快死了人了。还有什么还操心的,现在我只是担心小悠那孩子。白家这担子我不能让她一个人担着,得找个人帮她一把。”
“但是,您就这么断定小姐不会因为恨而将白家弃之不顾?”
白柏峰喟叹一声,似有感慨:“小悠心太软,上次的事情已足能证明。如果,她真恨,我想我死后,恨也应该散了。”
于安听着他这话,眼角不由有些涩,却还是忍了下去。
这时,白柏峰继续说道:“梦绕那孩子的事情,你也帮我安排一下她的后路。虽说,她从小惯着性子,但毕竟也是个没心眼的丫头。本想让她找个不错的对象做依靠,似乎,皇甫家的那小子对她没那个意思,昨天还来我这大哭了一场,哎!”
说道这里,白柏峰不由有些喘不过气的咳嗽了几声。于安帮他顺了顺背,到了一杯温水,让他喝了一口。谁知,刚喝进去的水,便又呛了出来,一口血腥瞬间染红氧气罩与胸前衣襟。
于安愣是吓了一跳,正急着出去找医生。白柏峰突然在他身后说道:“把司徒齐域叫来。”
其实,司徒齐域知道自己不该来。但是,他还是来了。竟然,他当初会在手术台上救了白柏峰,便为的是等那五年前的承诺。
“司徒齐域,你还爱小悠吗?”
司徒齐域白衣大褂,看着眼前躺在病床上的垂死老人,他放在口袋里的双手已是紧握。
“爱,一直都爱。”他说得毫不犹豫,又斩钉截铁的重复道。
听着他依旧如出一辙的回复,白柏峰终是苦笑:“五年前虽然我也有错,但你父母也逃脱不了干系。你的前妻是他们给你安排的,他们却还能当着小悠的面伪装得慈善和睦。我实在看不去,便找人在你喝的东西里面下药,成全了你父母的一片‘关心’。却没想到,终是让小悠错过了该得到的幸福。”
白柏峰吃力的呼出一口气,又道:“如果,四年前你结婚的对象是小悠,我想我也能享受一下曾孙福了,可惜啊!你现在和你前妻怎么样?”
“两年前就离了。”司徒齐域没想过他会突然问起自己的婚姻,不由愣了一瞬冷冷回道。
今夜似乎太多的愧疚往事,让白柏峰不断叹气。
“既然分了,有没有想过再婚?”
司徒齐域眼底闪过一丝伤痛,只道:“我现在谁也不想,只为等她。”
白柏峰不免为他的痴情而有些吃惊,却还是摇头,说出:“四年前,你为了顾及你父母与马家双方的声誉,瞒着游悠,让她误以为是你负心背弃。我想不通的是,为何到了如今你怎不向她坦白真相?”
司徒齐域只是淡漠说出:“真相又如何,您认为游悠会认同这个借口吗?这样只会让她更受伤。”
“也是。”游悠的性子白柏峰再了解不过,想必真相自会让她将自己包裹的更紧,那有何苦了。
二人之间沉默了许久,只余下周边脉搏器“滴滴”的响声。直到,司徒齐域以为白柏峰又昏睡时,那霍然苍老的声音已经对他说道。
“既然你还爱她的话,便请你好好照顾她一生。”
☆、
第三十六章
台北不仅小吃有名,室内温泉也是游人皆知的。
其中台北乌来的温泉会馆便是赫赫有名。会馆坐落的在乌来山间,会馆内是名师设计的优雅装潢,辽阔观景对外窗下是圆形的冷热鸳鸯汤池,透过那落地窗式的玻璃,能望见山下流水翡翠,如果天气好的话,打开落地窗,还能听到鸟语歌唱,感受到清新空气的宜人芬芳。
因着今日的台风猛烈,实在不宜开窗赏景。于是,只能在关上窗户,听着树叶被狂风卷起的簌簌声时,望着大雨倾盆将山涧树林洗得亮绿。
看着眼前雾气缭绕窗外雨景,闻着淡淡的硫磺味,感受水里温暖的流淌,游悠只觉舒服得让人昏昏欲睡。
她斜斜的靠在那宽阔结实的怀里,一手握着环在腰间的修长指尖,微眯这一双含着水雾的眉目,如同那舒适的猫儿,赖洋洋的贴着身后的人。
“困了?”邢肃嘴角磨蹭着她柔软微红的耳廓,如同低语喃喃。
她轻“嗯”了声,头倚在他颈间又动了动。
邢肃似乎很喜欢她这样偎在自己怀里,本是搭在池边的手探进水里,攀在她腰上,轻轻揉捏,像是故意挑逗。
游悠本是想睡会儿,毕竟两人已纠缠了半夜,此时连早餐都还未吃,便被他抱到了温泉里泡着,一瞬间全身积累的疲惫也到了舒缓。只是,这厮根本没想要放她一马,一双结着薄茧的手掌此刻正带着情`色的**在她身前游走。
就在那手朝着她下`身探去的一瞬,游悠一手按住他的手背,眯着一双翘目,已是起身回头道:“我不是都说我困了吗?”
“我不困。”说着,他侧头在她唇上落下一吻,深黑的眸子因着水汽而更加盈亮深邃。
游悠怒,她一手掐住邢肃的手,就要起身往外走。谁知,刚要站起来时,邢肃竟一把将她按进了汤泉里,游悠瞬间呛了满口水,她一口气还没缓上来,一双温润的唇已将她的嘴堵住,一串气息从他的舌尖传到她嘴里。
水里,乌发如水藻一般漂浮在两人脸侧,游悠看着眼前模糊的近颜,脑中突然闪过一丝奇怪的念头。要是这一瞬,他们同时溺死,算不算是殉情。
可,这样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当邢肃把她从汤泉里捞出来时,游悠已经反扑将他压在了池边。
她骑在他腰腹上,俯视着双手搭在池边一脸淡笑的男人。曾几何时,他原本清冷的脸上多了这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却是让不可抑制的让她心跳加速。又曾几何时,自己对他的排斥,已经慢慢瓦解,成了索要无度的贪恋。眼前的这个男子,究竟用什么将她迷惑?
在知道皇甫言是孟言的那一刻,游悠只觉得老天给她开了个大玩笑。这不得不让她想起了去世的父亲与母亲。只觉得,一切失去时,才是最恐慌的。当孟言以皇甫言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时,她不是不庆幸,而是觉得老天实在是太残忍。
她想得到的,翩翩失去在那最幸福的时候。她想要一个完整的家,不再孤独,这有什么错了?
望着眼前的男子,现在的他,是自己想要的,在那一瞬她才明白了自己的心。
她头上的湿发带着温热的水滴,斜斜的从两边贴在她丰盈的胸前,她低头靠近,脸颊的水滴从下巴留下,连着水的发梢顺着她的胸口滑落在他的肩头,流落在他胸膛处。
她俯身,已是环住他的颈,垂头吻了下去。
湿柔小巧的舌尖舔过他的唇,探入他口中。不知道从何时起,游悠开始怀疑自己四年前那个晚上的酒醉情迷。或许,从两人相见的那一瞬,她就陷入了情网。
因为台北受台风影响,飞往j市的航班取消了整整两日。这两天邢肃与游悠都是在会馆的床上度过,连吃饭都是如此。
因为游悠的手机和行李还放在北投区的宾馆里,想着明天早上的航班需要证件,游悠便想要过去取。
刚从被子里起身,邢肃突然拉住了她的手,看了眼窗外漆黑,问道:“妳去哪儿?”
游悠本以为他已经睡熟,谁知这么快就醒了。她也看了看窗外已经变小的风雨,回头对他说:“你的车钥匙在哪儿?我去北投把自己的东西取回来。”
“妳是准备就这样穿着我的衣服出去?”邢肃揉着额,瞟了眼游悠套着他的衬衫晃荡着两条修长白腿,一手又将她拉进了怀里。
游悠撞着他肩,一阵吃痛:“你就不能轻点!”听着他刚才那一说,才想起自己的衣服已经遭到此人毒手,丢进了垃圾站销毁。脸上不由一阵燥红,掐着他腰间的肉,就怒道:“还不是你干的好事!”
邢肃似乎未闻,又将她拽进了被子里抱着:“乖,等天亮了,我再陪妳去。”
顿时,游悠只觉自己被他当做了小孩,一口咬住他下巴,瞪了他一眼,才松开道:“邢肃,我已经订了明早的机票。”
“我知道。”邢肃下颚抵着她的发顶,淡淡回道。
看见他一脸清冷的模样,想起自己之前的求婚,他却始终没给任何回复,心里不免有些复杂。可,她并不想厚着脸皮追问。
就在她以为他又睡着的时候,邢肃才缓缓地说了一句:“等回去了,我们就结婚。”
两人与世隔绝的生活截止到次日清晨的敲门声。
当游悠洗完澡穿着邢肃宽大的外套去开门时,急切敲门声,已夹杂着男子的吼声。
“游悠,妳在里面吗?”
游悠听着这声音浑身不免一僵,竟是皇甫言。正想着他怎么会找来时,门已经打开。
在两人对视的一瞬,皇甫言已经上前一步,将她揽入怀中,头埋进她颈窝,声音已近沙哑:“妳是生气了吗?是我不好,一开始就应该给妳说的,对不起。”
感受着他双臂的力道几乎将自己揉碎,游悠只是叹道:“我气已经消了,正准备回宾馆找你。”
“真的?”皇甫言将她拉到眼前,一脸认真的看着她。游悠瞧着他一辆疲惫,点了点头。
她继续说道:“我们准备今天回j市,你要一起吗?”
霍然,皇甫言眼角瞥见游悠身后靠着墙的男子,再瞧着她一身衣服,眼底闪过一抹伤痛,便松开了她,道:“你的东西我已经叫人寄存到桃园机场,之前那个案子还有些细节没谈清楚,我还得处理一段时间,见妳没事,我也放心了。”
说着,他转身就往外面走。游悠在看见他那背影时,竟是心尖一颤,因为这套衣服竟还是上次他们在一起时的那件。在认识皇甫言时,游悠便说他是骚包少爷,极具讲究。只是这一次,她竟是不知他会将自己在乎到如此地步。
她上前一步,想从后面拉住他,却是犹豫。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其实,心里有许多话想问他,然到了这一刻,她想对他说的还是:孟言,欢迎你回来。可,最终她还是没有说出口。
两小时后,邢肃与游悠已经坐上了飞往j市的飞机。游悠低头看了眼自己这身衣服,再望了眼看着报纸的某人,不由嘀咕了声:“变态就是变态,连内衣都给我买了。”
她那小声的嘀咕正好听在邢肃耳中,他翻了一页报纸,也没看她,而是清淡问道:“不合适?”
“就是因为太合适了,你这变态。”游悠嘴角轻勾,挑了挑眉梢。
就当二人回到j市,从飞机场出来时,已经有一帮记者从前面围了过来,将游悠团团堵住,只听一个记者已经问道:“游小姐,你怎么没有与言少一起回来?你们是不是已经在台北订婚了?”
游悠听着她如此一问,脸上一怔。其他的记者已迫不及待的开始追问,也就在同时,机场led新闻显示屏上已报道了一则新闻直播:“今日10点15分,白羽集团现任董事白柏峰在市立医院因心肌衰竭病逝,享年72岁``````”
望着大屏幕里新闻导播旁边贴出的遗照,游悠只觉一瞬间的耳鸣,霍然再听见周围的吵杂声时,一股气窜入胸口憋得生痛。
邢肃回头看向她时,游悠已经挥开了人群向外跑去。
☆、
第三十七章
邢肃追出去时,游悠已经上了一辆出租汽车,往市立医院赶了去。
刚到医院门口,已经见着白家的黑色轿车驶出。游悠坐在车上出神了许久,后来还是出租车司机提醒她,她才从茫然无措中反应过来,然后,她报了一个地址。
游悠有多少年没回过这里了?十年?还是更久?这里依旧是没变,周边的白桦林,三层楼高的欧式别墅,白石墙上铺满了翠绿的爬山虎,整齐而复古。**的大院依旧是用红铜质地的古欧铁门,门上接着绿藤,已经有些斑斑青苔的痕迹。走道是鹅卵石砌成的小道,周围种了满园的茶树。此时,茶树芬芳,红白相间成一片花海。
游悠还知道,在后院里,有仿制的泰式宫廷鱼塘,面积很大,养了许多珍贵的锦鲤。她小时候每年的暑假都会在这里度过,那时因为玩性太大,还闹着要把鱼塘改成游泳池。最后,还是因着爸爸一声“不准胡闹!”她才作罢。但是,她知道,原本爷爷是想把这里做成游泳池的,因为他说过:“只要小悠喜欢,我们就把她改成游泳池。”
依稀记得鱼塘不远处有个木质的狗屋,那里以前养了只名叫宝宝的金毛寻回犬,那是她十二岁生日时,爷爷买给她的。原本,她以为他是想赎罪,后来才知道是心理医生让他这么做的。因为当时她已经换上了严重的抑郁症,两个月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医生说用她平常喜欢的东西来开导她。于是,爷爷就从狗市带回了宝宝,让它成了她那时唯一的玩伴。当宝宝十岁的时候患上了恶性肿瘤死去时,她已经离开了这里五年。
望着这几近沉寂的孤山别墅,记忆就像是一把利剑,刺得她无声的难受。原以为,自己心里只有恨,可当看见那门窗上换上的白色时,她只觉得讽刺得让自己无法接受。
该走的走了,不该去的也去了。对于她来说,生活就像一张大起大落的网,她永远也无法逃出升天。
就在她愣神地望着眼前时,一双修长的手臂从后面将她紧紧环住。
他问:“想进去?”
“不想。”游悠冷冰冰的说道,转身就向往回走。
邢肃却一把拉住的手,淡淡道:“我陪妳进去。”
“我不是说,我不想进去吗?”游悠看着他已是怒吼。邢肃却一手托住她的侧脸,盯着她那双躲闪的黑色眼眸,轻叹:“那妳为什么急着从机场跑来这里?如果只是因为恨,妳的表情为何如此不安?我不信妳连最后一面也会吝啬。”
“邢肃,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你了解我吗?你知道我曾今有多希望他死吗?你根本就不知道,不要总是用你的思维来控制我,你没有资格管我!”
游悠一把将邢肃的手挥开,后退了两步,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在他说这些话后会语无伦次的大吼?此时,在看见邢肃越渐深沉的眸子时,竟已后悔。
邢肃就这样望着她,两人沉默了片刻,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是,游悠知道他生气了。
恍然间,游悠竟想起了之前两人在出租汽车上四年后的那次简短对话。她说,忘了吧。他也是这种表情,现在想起来,他原是已经习惯了用冷淡来表示怒火。
就在这时,一辆私家车从大道上开过来,停在了两人身旁。车窗慢慢下降,游悠本是想与邢肃解释,却见着那车内的人时,惊愕的忘记了言语。
十几年了,原本硬朗的男子,已尽芳华,年月在脸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却依旧威严。孟长河看向车外已经长大成丨人的女子,由略微的吃惊转为长辈谦和的笑容。
“丫头,怎么站在外面?不进去看看妳爷爷?”
看见车里的孟长河,游悠竟是愕然,怎么也未想到会在这里看见父亲以前的长官。
这时,孟长河已经打开车门下来,手里杵着拐棍,向她走来。游悠看了眼他行动不便的腿,眉头紧蹙:“孟爷爷,你``````”
孟长河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眼自己的腿,笑道:“都是陈年往事了。”
他刚说完这话,已转头看向游悠身旁的邢肃,伸手与他招呼道:“邢sir,闻名不如见面,没想到我们会在这种场合下碰面。”
邢肃与他礼貌握手,道:“能被您知道,是我的荣幸。”
此时,游悠站在一旁,霍然看向邢肃,脸色竟是因为诧然而不知所措。孟长河却突然与她说道:“丫头,我是来祭拜妳爷爷的。很多年了,有些事情我也想找个机会给妳说清楚,希望妳能做好心里准备。”
***
白羽集团董事长白柏峰的葬礼办在j市最大的灵堂,宽阔的灵堂里只余下黑白两色。白老先生生前信奉基督,死后,便也是由神父来祷告送终。长长的大堂尽头,一副水晶棺材,摆放在雪白的花团之中,老人穿着他生前最爱的唐装,犹如陷入了一段不再苏醒的沉睡,安静而慈祥。
送行的客人手持着百合花,带着忧伤的哀痛前来悼念。一旁的雪衣女子臂上系着黑带,已是哭肿了双眼,接受着那些祭拜她爷爷的人,给予她无限的同情。
今日的送别会,不仅聚集了j市有头有脸的人物,就连叱咤风云的老首长孟长河也亲自前来,以表悲切。
就在这布满着哀伤气氛的灵堂之外,各地的记者竟将这里堵了个水泄不通。因着前几日白羽集团牵扯毒品案件,与内部继承人的突然出现,引起了各大媒体的高度关注。而就在不久前,被外界猜测的那位继承人,竟与皇甫集团的太子爷皇甫言双双出现在台北的珠宝店中,两人亲密的试着婚戒,并有人拍到他们之后还去了爱情旅馆开房的几组清晰照片。
此时,记者们都翘首以盼,等着游悠与皇甫言的出现。而在这一场突来的绯闻中,新星女星白梦绕显然成了那招人同情的被遗弃者。在大家都在指责游悠作为第三者抢走妹妹男友的可耻行径时,皇甫言已经用行动表示了背叛。
一辆宝蓝色的法拉利从车道缓缓开入灵堂外的停车场,有些资深记者一眼便瞧出了那熟悉的车牌号,蜂拥围堵而上。
数十名保全急忙过去阻挡,好不容易在车旁隔出了一块空地,上扬开启的车门已下来一名身形修长美型的男子,就算他全身漆黑装束,带着黑色礼帽与墨镜,身上的特征与气质,还是让记者认了出来。
“言少,听说您已经与游小姐私定终生了,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
“您为何要抛弃白梦绕?是因为白羽集团已经内定了继承人吗?”
“听说,白羽集团最近与云端广告有利益往来,这是真的吗?”
“``````”
要是以往,皇甫言与某位女明星传绯闻被记者追问,不管内容有多劲爆多荒唐,他都会上前敷衍的笑说几句。毕竟,他在娱乐圈里混迹也有好几年,上位炒作那是家常便饭的把戏。可如今,当他听说白老爷子过逝的消息时,便立马订了游悠下一班的机票,匆匆赶来。就算知道她身边有邢肃,他还是担心她。十五年过去了,在他知道游悠就是白悠悠那一刻起,他就从此认定了在自己心目中,再也没有比她更重要的。
这一刻,他看着那些喋喋不休的媒体,已是毫不避讳的说道:“我对游悠是真心喜欢,也请你们适可为止,这里不是你们肆意娱乐大众的地方。”
谁都没想到平常嬉笑轻浮的言少会说出如此严重的一番话,就在他们愣神之际,皇甫言已经在保全的护送下进了大堂。
然,此刻在所有资深记者都愕然于言少的冷酷时,一名不知哪个报社的跟班小记,忽地呐呐的嘀咕了句:“这算不算是花心大少的真情告白?”
皇甫言刚进去,门口的侍者,已将一只百合递给了他。望着大堂花团之中的水晶棺材,再看向那已哭成泪人的白衣少女。此时,他却想着,她去了哪里?
然而,在他出神的一霎,一人从旁边拍了拍他的肩头,侧头已见着外公一脸的忧心忡忡。
“外公,你不是在a市养身体吗?怎么过来了?”
孟长河叹了口气,瞧了眼大堂上来来回回的祭拜者,与那一直垂着头的少女,喟叹:“你是来送白老爷子最后一程,还是为了小悠而来?”
“``````为了悠悠。”
见他如此回道,孟长河摇了摇头,便撑着拐棍出了灵堂。
皇甫言抿了抿干涩的唇,走过去鞠躬后,将花放在上面。然后,再转头看向那哭泣不已的人儿:“梦绕。”
白梦绕霍地抬头,她不知道皇甫言会来。在看见他的一瞬,心底的悲伤与痛苦像是猛然暴涨,似乎再也不顾,一头扑进了他的怀里,大哭宣泄着失去亲人的彻骨心痛:“言,爷爷就这样走了,我该怎么办啊``````”
他依旧温柔轻抚着她的发丝,可说出来的却是:“梦绕,妳姐姐呢?”
☆、
第三十八章
此时,在j大学外街角的小吃街上,过桥米线店在晚上午夜的十点,客人依旧占满了小店座位。来这里的人通常都是j大学的在校学生与老师。
而,这个时候,也会有些街边的小混混在这儿吃宵夜。独身一人的女子,便很少会挑这个时间来这里一边喝酒一边吃滚烫的砂锅米线。
游悠脱下外套,穿着一件黑色运动背心,随意盘起长发,刚喝了口刺喉咙的二锅头,抬眼便见着三两个吊儿郎当的小流氓,坐在了她桌前。
她像是没看见,呼着热气吃了口烫嘴的米线。就在这时,那带头金发的痞子男,竟一手挑起游悠下巴,对她恶心挑逗道:“美女,喝闷酒都没意思,我们哥几个来陪陪妳。”
游悠一侧头,避开了他那肮脏的手,眯眼瞧着那几个不请自来的混混。左脚踩在椅凳上,已是勾嘴嗤笑道:“你们混哪里的?”
混混们听她这么一问,不由一愣:“哟,大美女也是在这道上混的?”
游悠也懒得和他们啰嗦,灌了口酒,蹙眉道:“你们哪个堂的?”
见她这么说,混混们不免留了一心眼,再仔细看她,竟是觉得有几分眼熟。霍地,旁边那小弟,突然惊诧道:“这不是游大小姐吗?怎么会在这里?!不是``````”他这话还没说完,就被游悠瞥来的冷眼,吓得哑口无言。
那混混头瞬间像是明白了过来,连忙矮了头对她态度一百八十的转变,正想找地方开溜。谁知,游悠继续说道:“哑巴了,老娘问你们话呢!”
他们赶紧回道:“小子们是白虎堂的。”
“哦。”说着,游悠给店老板招呼了一声,要来了十瓶二锅头,对他们道:“既然来了,是爷们都给老娘干了!”
“``````”混混们竟不知道这大小姐竟是如此豪爽之人,毕竟最近才在八卦报刊上看见。此时,混混们不由抹了一把冷汗,也没敢出声,便一个灌一个的喝了。
不到十分钟,游悠一手托着腮,瞧着那三人烂醉的趴在桌子上,眯着一双早已醉意朦胧的眼,冷哼道:“还说陪我嘞,这才几瓶就倒了,真没个屁用!”
这时,店老板见着游悠起身结账,不免担心道:“这大晚上了,要不要给小姐叫辆车子回去?”
游悠嘿嘿笑着,摇了摇头:“不用,现在找我的人多得去了,随便打一个电话就是一辆车。”说完,她一手拿着瓶二锅头,便歪歪斜斜的出去了。
走在偏僻无人的小道上,这里以前是她上大学的地方,望着满天繁星,依旧像是五六年前那样,干干净净,没有一丝尘埃。
只是,她却变了。倒在路边的石阶上,靠着护栏,心里竟是像是没有出口的洞,一块块石头压在里面让她喘不过气。明明醉了,耳边却依旧回荡着孟爷爷之前对她说的那番话。
他说:“小悠,妳错怪妳爷爷了。其实十六年前,你爸爸是故意撞在他枪口上的。”
游悠觉得他的话太荒谬,爸爸怎么可能自寻死路?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