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的主人正是惹得他大半日心神飘忽的华羽衡,他很快掀了帘子,却发现那人比他更快一步地扶住了他的手:“下午有好些吗?”
容温云飞快地点头,生怕她再问出什么话来,任由她牵着手回了房里。这半日里虽然没有十分难受,却也时常有刺痛的感觉。他也知道身下定是需要清理一下的。
然而这一次华羽衡的动作却比他快,一回到房中就唤人抬进来一个木桶:“我下午配了些药,你下去泡泡会舒服些的。”
说着竟自动地帮他解了衣物,等到容温云回神,周身上下竟只剩了一件单衣,连亵裤都褪了一半。
“我……不用,我自己……”
“自己什么自己,不许逞强。”向来温柔的人此时却分外强势,竟然蹲下身将褪到一半的亵裤褪了下来,抬手解开单衣,就要动手解他缠绕在下身的布料。
容温云低头见那布料上果然染了星星点点的血迹,连忙伸手挡开,他坐在床上,只半搭着一件单衣,让华羽衡不由心神一荡,咬了牙才克制住,望向他的眼中却多了一丝暧昧的味道。
被紧紧盯着的人却没有发觉,只是全力抗拒着,甚至缩起了腿:“别、别碰,脏……”
即使是在男女平等的世界里,女子的经血仍是被视为不洁的,华羽衡也知道他的顾忌,却一点不肯放松,但语气已然柔了下来:“乖,进去泡一会儿,对身子有好处的。”
见蜷着的人仍是坚持不动,华羽衡终于妥协:“那我出去,你自己进去泡,好了再叫我,好么?”
容温云这才肯抬头看她,点了头看着她带上门出去。将自己打理好后埋进了热气腾腾的水里。
“温云,好了么?”华羽衡一直在门外站着,算着时间应该到了便出声唤他:“水该凉了,药效也散了,出来吧。”
房里传来轻轻的一声回应,不多时候便见容温云着装整齐地拉开门来,见她站在门外便有些着急:“外面冷,你,你一直在这里?”
华羽衡不在意地笑笑,吩咐了人将木桶搬出去,又添了暖炉进来,才拥着他坐回床上,半是调侃地抱怨:“泡过了就该好好睡一觉,你把衣服穿这么齐整做什么?”
容温云绯红了脸,见她说话间就要解他的衣服,两手胡乱地拦住:“不要,我睡到客房去。”
“怎么?怕为妻我做出什么兽行来?”
她原本淡薄的性子,此刻却开起了这样的玩笑,容温云呆了呆才想起要否认:“不是,我……你知道……”
华羽衡原本只是一句玩笑,如今倒真是不解了,但被容温云绯红的脸色弄得有些好笑,便接着调侃:“夫君对为妻的要求太高啦,这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本事,为妻的还没有学会啊……这可如何是好?”
“我……我是说我那个,所以不能……不能睡在一起……”说话间竟然已经推开了门:“我、我去客房……”
“谁许你走的……”华羽衡手臂一捞,便将人禁锢在怀里:“这么冷的天睡什么客房,跟我讲究那些做什么?”
“可是……”
“没有可是,”华羽衡带着人坐到桌边,将碗筷塞到他手上:“还嫌不累啊,快吃了饭睡觉……”
“羽衡……”
容温云欲言又止的样子让忙着布菜的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眼认真地看他:“怎么了?饱了?”
被注视的人放下筷子,克制着情绪又唤了一声,却始终没有继续说话。华羽衡轻轻地拥着他,把泛着凉意的手脚都塞进了被子里,自己也跟着在他身边躺下。
微凉的身子一触及温暖的体温便想要避开,却被她紧紧按住了手臂:“身子凉成这样,就该乖乖的……”
怀里的身子还继续着向后缩的劲儿,容温云努力让自己与她隔开一臂的距离:“羽衡……不要……这样不好……”
……
还是……继续话唠地流水……
嗯啊……下一章至少也要写到他们进宫了……握拳。远目……
ps……刚刚把封面放上来了……自己p的……抓头……丑不丑什么的……咱就先不管了……
童鞋们……能不能看到图啊??该不会是红叉叉吧??
第 19 章 值得
第十九章 值得
他虽然没有爹亲教导,也知道每个男子在这几天都不能过分接近妻主,女儿家是该忌讳这些秽物的。
华羽衡在婚前被教引宫人荼毒了三个晚上,自然知道他抗拒的原因,看他努力强迫自己的样子,也着实心疼,迟疑着是否要遂了他的心意。
然而摸到他凉凉的肌肤,还是硬下了心。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如果每个月都要这样瞧着他难受,容温云自己能忍心,她却是不忍心的。
“温云……你知道我不顾忌这些……”华羽衡手上用力,将他环进怀里,一手在他背上轻揉:“我不喜欢你一个人睡冷冰冰的客房……”
“没关系的……”容温云还是推她,有她如此相待,他早就满足了。即使每个月都有几天不能在留在她身边,又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我偏偏见不得你受苦……”轻轻的吻落在容温云额上,华羽衡却不肯放手,收紧了怀抱:“留在这里,嗯?”
话虽是询问,手臂却丝毫没有松开,反而收得紧了些,容温云贴着她的身体,只觉得暖意一阵阵涌进体内,连四肢百骸都淡淡泛着暖,心里更是涨涨的酸楚。
她是京中多少男子渴慕的妻主,却把所有的好都给了他这样一个男子,明媒正娶,百般呵护。不肯让他有一点委屈。
“羽衡……不要这样对我……我、我不值得……”
华羽衡的手掌在他背上轻抚,轻轻吻上他湿润的眼,扫过轻颤的眼睫:“傻子,你当然值得……”
她要怎么心疼他才好……这个男人,从来不会把任何宠爱视为理所当然,一分一毫的好他都会收在心底。
灵活的舌抵进微启的唇,一点点吮去苦涩和寒意,交换了彼此的气息:“乖乖的……闭上眼睛……”
温柔的声音带着蛊惑的力量,容温云呢喃着“嗯”了一声,便真的闭上了眼,身体虽然还是紧绷,却终于不再反对。
欣慰地将人搂到怀里,华羽衡把他的手握在掌心,来回地摩挲着:“冷吗?”
容温云轻轻摇头,依旧闭着眼,嘴角却勾出了明显的笑意:“不冷,也不疼了……”
再多的辛苦和委屈,如果是为了此时此刻的温暖,那真是太值得了,含笑的男人眨了眨眼,将蒸腾的雾气逼回去。
从懂事至今,已经近二十个年头,他苦苦挣扎着支撑,终于觉得庆幸,终于可以感激上苍,让他撑了下来,遇到此生的最大的幸运。
从第二日起,华羽衡的汤药就成了每日饭后的必用品,华羽衡许诺他不出半年就能让他不再受这般苦楚,他也并未放在心上,这点痛并不妨碍什么,只是因为华羽衡坚持,他也就听任她安排,每日乖乖地喝药。
“温云,温云——”
“啊?”容温云从沉思里回神,还未来得及与三步并作两步跨进门来的妻主招呼一声,便被圈住了腰。
“我有好消息告诉你,”女子年轻清雅的面上笑意满满,欢喜的神色表露无疑:“温云猜猜看……”
容温云凝神想了片刻,还是没有头绪,反而看到了随后进门的华雅贤,不由手忙脚乱地挣开妻主环在腰间的手:“见过王爷……”
华雅贤似乎也十分轻松,随意地点了点头,转头看着难得喜形于色的女儿:“衡儿,你带他下去准备一下吧,待会儿不可失了礼节。”
“是,娘。”华羽衡伸手要去牵他,才发现他手中还拿着一只模子,疑道:“在做什么?”
“哦,父君说想动手做糕点,让我搭把手。”
华雅贤和善地笑了笑:“不用了,一会儿就要进宫,快去准备吧。”
“哎,被娘先一步说出来了,”华羽衡带他回到两人起居的院落,便将他按到梳妆台前,俯身抱了抱他:“皇姨终于肯松口了,要我们进宫听封。”
她的语调很急,容温云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她的欢喜,成婚这么多天以来,除了新婚夜,华羽衡就再不曾提起过这件事,他原本以为她是不在意的,而今日看来,却全然不是他想的那样。
“对不起,是我让你和王爷为难了,”容温云握住她的一只手,转过头来看他温柔喜悦的妻主。
“胡说,”华羽衡解开他简单束着的发,伸手拿了梳子梳顺:“一家人之间,哪里有那么多对错。”
两人的目光都投向镜中,华羽衡从袖中取了乌金骨簪,没几下就将他散着的发挽好,满意地轻笑:“好看么?为妻眼光不错吧?”
除了骨簪外,再没有多余的饰品,乌金的细簪与墨黑的长发交缠着,随着他的动作而流溢出光泽,浑然一体的雅致。
容温云痴痴地看着镜中颇有得色的女子,抬手碰了碰发上束着的骨簪,很快又下意识地缩回手来,仿佛担心碰坏了一般。他知道自己本就不是娇柔的男子,更是早已过了可以悉心打扮的年华。华羽衡选的这支簪,却是恰到好处的清雅别致,想必费了许多心思。
华羽衡将他的反应收在眼底,疼惜地俯身环抱着他:“喜欢吗?”
“嗯,”男人仰头对她浅笑,身子微微后仰,贴近了她:“谢谢你。”
满足而欢喜的笑意,他难得一见的孩子气让华羽衡不由也笑了起来。动作迅速地陪他整理好,来到前厅拜见母亲。
“好了,既是召你们进宫,想必皇姐是应了你们了,”慕容耀对女儿点了点头,看向微微落在她身后的男子,温言安抚道:“言行合乎礼法就好,其他的你都不必担心。”
华羽衡对他点头,自携了他上车,弃了马陪他坐进车里,在下车踏入宫门的片刻时间里,还是察觉到身边的男人紧紧绷着身体,指尖都泛着凉意。不由反手在他手背上轻拍:“别怕,我们先去皇姐那里……”
她在得知女皇宣召二人的消息后便做了打算,现下便径直领着容温云拐进太女的“朝阳殿”。
“衣衣——”
奶声奶气的声音抖抖地撞到跟前,华羽衡弯了眉眼笑着,伸手将跌跌撞撞跑过来的小女娃抱进怀里:“哎呀,小跳跳,你娘娘呢?”
怀里的女孩不过三四岁的模样,粉雕玉琢一般的可爱,原本被她抱到手上很是开心,眨着眼睛瞧她身边的男子,闻言却又嘟起嘴来:“不是跳跳,凉凉说是跳跳,不是跳跳……”
容温云尚是一头雾水,华羽衡却朗声笑了起来,宠溺地把孩子举起来逗着,任由女孩懊恼地咬住唇。
“小笨蛋,又被别人欺负了吧,”正殿中出来的女子正是华宇斐,容温云知道她的身份,正要俯身行礼却被她止住了:“在我这里不用多礼,时辰也不早了,这就走吧。”
“烦劳姐夫了,”华羽衡对她一笑,把孩子交到她身后跟着的男人手里,牵过容温云的手对他介绍:“这是皇姐的正君,你也跟着喊一声齐姐夫便是。”
……
抹一把汗……终于写到进宫了……算是按照计划完成……
o(n_n)o……
第 20 章 面圣
第二十章 面圣
华宇斐对他们点了点头,回身在女儿微微嘟着的嘴上点了一下:“你这个小笨蛋,叫姨父。”
“衣布……”
“天啊,”华宇斐作势哀叹了一声:“老太太怎么就喜欢你这么个小笨蛋的?”
“衣布——”
容温云看着咧着嘴对他甜笑的孩子,心里不禁软成一团,心道这么玉雪粉团的孩子,当然是招人喜爱的。
“她在叫你呢,”华羽衡轻轻推了他一下,温言笑着:“这个口齿不清的小家伙,从来就没有喊对过。”
“去,打你姨姨去……她今天可不敢欺负你。”被谈论的主角似乎毫无所觉,依旧在父亲手里动来动去,华宇斐一边接过来一边逗她:“她还要求你去老太太面前耍宝呢……”
容温云微一愣,便明白过来她的意思,转眼看向身边的妻主,不自觉地便带了一丝甜蜜的意味,先来太女殿,带着小皇孙去面圣,这样不着痕迹的照顾,无非是想要让他所受的压力减少一些罢了。
事实也正如华羽衡所预测的那样,女皇一见宝贝的孙女来了,自然是笑容满面,慈爱万分,连让他们平身在一旁坐下的语气都是带着一点笑意的。
华羽衡伸手扶了身边的男人,宽大的袖子下,手臂一触即离,两人分别在左侧下手的位置坐了下来。
“母皇,今天怎么如此热闹?”华宇斐往堂下瞧了一眼,对华羽衡安抚地笑了笑:“给这么多人瞧着受封,孤的表妹夫说不得要不好意思了。”
花团锦簇的宫殿里完全没有初春的寒意,各色的花草融出一派暖暖的春意,以帝王和凤君为首位,下面已经围坐了一些有地位的贵君和几位皇女的正君。右边的首位却是礼部尚书和一个年轻男子。
华羽衡回了她一个感激的笑容,她就知道,皇帝这一关绝对没有母亲所想的那样好过。而方才华宇斐的一句话,至少已经说明了她作为太女已经承认了容温云的身份。
“朕听说周卿的独子九岁成诗,十二为文,年方十七已经是京里数得出的才子。”
凤华王朝的主人朝下看了一眼,目光似乎并没有特别停留在哪个人身上,容温云的身子却是不自觉地僵直了。
华羽衡歉意地握紧了他的手,却知道没有什么法子能够挡下女皇的这些话。更何况,即使她千方百计挡了这一次,以后也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出身、才学、容貌、年龄、清誉,这些事情都是他的过往,是她没有办法为他改变的东西。
但是她希望他知道,她对他的情意,并不会因为这些东西而改变。
“母皇,父后……”
坐在女皇左侧的男子一身正红锦袍,宽大的襟袖上用银线绣就了象征至尊凤后地位的图案,视线只朝底下转了一眼,便对着心爱的孩子安抚地一笑:“陛下说的是,都说幺子类母,周大人本就是我朝不多得的才女,否则陛下也不会委以礼部的重任了。”
到底是执掌凤印多年的男子,一出口便把女皇方才的夸奖略过,话头转到了礼部尚书身上。半是玩笑地道:“礼部拟定的封诰事宜,连本宫这么个爱挑剔的性子,都挑不出一点错处来呢。”
女皇似乎对这个结发多年的夫郎也有着格外好的性子,对他略带了撒娇的口吻也很是受用,只带了点深意地朝华羽衡看了看,便挥手道:“周尚书,宣旨。”
“沁郡王华羽衡协华容氏接旨——”
华羽衡迅速地扶了一把身边的人,用力地握了握他的手,两人一同跪在阶下:“臣、草民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容氏温云,柔惠贤德,册为沁郡王正君,载入玉牒,钦此。”
华羽衡低着头,垂在身侧的左手紧紧攥住,这大概是有史以来最简短的一道封诰旨意了吧。以往听着那些之乎者也的东西,固然是十分的不耐烦,然而今日当真听到了这没有虚浮夸赞,没有训导期望的,足够简短的旨意,却也叫她心下一痛。不为自己,而是为身边面容平静到苍白的男人。
然而不管怎么样,他们还是要千恩万谢地领了旨意,两人才刚坐下,华宇斐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今日虽不是你们的大喜之日,总也算是个正式的日子,你们妻夫二人当浮一大白。”
宫里设宴用的自然不会是烈酒,华羽衡举杯轻嗅,放心了一些,携着容温云起身谢道:“微臣妻夫二人,谢陛下、凤后和诸位贵君、殿下厚爱,满饮此杯。”
凤华王朝一向重文,无论身居高位还是平民百姓,都有一分自诩的风流。饮了酒,自然就离不开诗词和酒令。
“外头似乎是下雪了,诸位就以落雪为题如何?”
外头虽然是初春,但北方的冬天本来就长,院子里还是积雪未融的状态,天上却又隐隐飘起了细雪。
“这倒是个好主意,”华宇斐余光看向微微垂着头的周雪飞……知道自己的母亲不会把表妹的“先斩后奏”就这样轻轻放过,必然是要为难容温云的,说不准到了散宴时,一个正君就要变成两个正君。只好有些头大地赞了一句,抢先站了起来:“女儿这里有一首,权当抛砖引玉了。”
她说着,便举杯吟了两句,都是文辞极简单的。华羽衡一边听着,已经明白了她的用心,有了太女这个不成器的“珠玉”在此,旁人就算当真有车载斗量的才华,自然也不好超出太女太多,以免扫了她的面子。
接下来的情况果然如此,所作的大多是应景唱和,没有什么出色的,有几位位次不高的贵君则干脆辞谢了。
只有周尚书碍着“才女”的名头,不敢太过敷衍,端端正正吟了一首工整华采的七绝,博了一阵喝彩。
“好诗,”凤后夸赞了一句,看着一旁妻君的脸色已经稍微沉了下来,知道她定是不悦于华宇斐屡次打乱自己的意思,便温声道:“雪飞可有什么好句子?”
周雪飞微微一笑,并不扭捏作态,起身行礼道:“凤君垂询,草民敢不从命。”
华宇斐瞧了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的表妹一眼,心里也有些遗憾,她在齐乐和闺中好友的几次聚会里见过周雪飞,也聊过几句,据齐乐说,这个周雪飞当真是一个不错的男子,文采过人,温柔美丽,虽然出身世家,却难得有一副好性子。只是不知道她这个表妹怎么就有这样倔的性子,愣是要把这活色生香的大美人推拒门外。
他容貌秀雅,柔婉中却也带了一点爽朗,起身只是略一沉吟,便低声咏了出来:“新年都未有芳华,二月初惊见草芽。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韩愈的韩愈的,因为很切合,所以借来用下,跟剧情和其他无关呀~周dd可不是穿越的……orz……)
这一首诗,文辞自然没有他母亲的那首华丽,然而却正切了此时的光景,春日将到未到,姗姗来迟的景象和此刻飘飞的雪花相映,雅致精巧而不失端庄大气。连华羽衡都不由得抬头看过去。
……
嘛……
温云啊,这个~表急啊~只是看一眼罢了……
容(低头):嗯,我、我知道……
华(气急):该死的,你停在这里做什么!!温云,你不要误会,这素某人在挑拨!!!
第 21 章 梅雪
第二十一章 梅雪
她虽然来自白话文盛行的时代,却也在这个世界待了十多年,对诗词是有所涉猎的,更何况前世读的诗也不在少数,自然品得出好坏。
周雪飞见她看过来,也并没有显露得色,只是微微一笑。他不是什么无知的孩童,自是明白母亲和女皇的意思的,平日里对这个沁郡王的事情也有所耳闻,虽然不会仗恃才学自傲自得,此刻见到华羽衡面露欣赏之色,却是忍不住一阵心喜。
他也不必开口,身旁自然会有懂得瞧女皇眼色的人代他询问:“郡王以为如何?”
“自然是好诗”华羽衡不吝称赞,举杯道:“小王实在佩服。”她举杯遥敬,周雪飞当然要给她这个面子,掩袖将杯中物一饮而尽:“多谢郡王。”
“雪飞之才果然似这空中飞雪,高华清贵。不如羽衡也赋诗一首应和?”华宇斐瞧出华羽衡眼里的赞赏,知道她并不是排斥周雪飞本人,也稍微放下心来,她其实对容温云说不上有多少好感,只是因为华羽衡坚持,才会几次出手相助,若是华羽衡自己改了意思,她自然不会为难周雪飞。
“皇姐这却是为难我了,还是让我做个看戏的合适些。”华羽衡虽然对古诗词稍有涉猎,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上精通的,要她赋诗恐怕也就只好盗用几首当年喜欢到能成诵的来应付了。
窗外的雪已经渐渐变大,纷纷扬扬地模糊了视线,屋内暖炉生得极旺,然而掌心蜷着的手指却不复方才的温暖,华羽衡知道容温云即使强迫自己做出不在乎的样子,却也是很难完全抛开那些心结,不由疼惜地轻抚他的手指,慢慢地张开手与他十指交握,掌心相贴。
修长的手指上骨节分明,紧紧地握住了,便生生地硌着发疼,容温云抬起头来,不知有没有懂得她的意思,只是深深地看她:“羽衡……你不玩么?”
“有什么好玩的,不过是把一些字词堆砌在一起罢了。”华羽衡又看了几首新挂上的诗词:“看似华美,却不一定有什么意义。可取的没有几句。”
容温云稍显疑惑,却认真地听着她用正常甚至略显粗陋的话将几首诗一一解说,终于忍俊不住,低头轻咳了一声。
他们二人坐在下首第二张桌子,声音也压得很低,众人只能看到他二人不时低语,却不知两人话中内容。不一会儿便听齐乐笑道:“郡王,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会儿可是有了好句子啊?”
见众人的目光都投过来,容温云忙低下头,暗暗推了她一下,却听得她朗声笑道:“回王君的话,好诗是没有,不过看到外边雪映寒梅,偶有所思罢了。”
“哦?愿闻其详……”
“姐夫,”华羽衡一改方才端正的口气,笑得有些撒赖:“我难得得了一句,可是想要留着送给佳人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看向身边的人,示意她所谓的“佳人”正是坐在身边的夫郎。君前说出这样带了调侃嬉闹的话虽然有些不够恭谨,现时这样类似“家宴”的气氛上,却也算不上“失礼”。
华宇斐与她从小一起念书长大,女皇对她也是有些纵容的,虽然不满她前些日子的“先斩后奏”,到底还是笑道:“好句赠佳人虽是理所当然,不过朕和在座诸位沾个光听听也是可以的吧?”
华羽衡起身行礼,视线转到容温云身上,微微停留了一会儿,轻不可闻地叹息,柔声念到:“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皇姨恕罪,臣实在是只得了两句,比不得周公子出口成章……”
容温云轻声跟着念了一遍,只觉得最后的音节还在舌尖打转,心里已经融融地让他手足发暖。
她的句子没有晦涩的词句,因此她也没有动手写下来,在座的乍一听就明白是哪些词句,然而反应过来后,却都忍不住在心里重复了一遍。再思及其中深意看向周家母子时,周雪飞已经用低头的动作掩去了发红的眼眶。
华羽衡眼中闪过一点歉意,却在女皇挥手示意后毫不迟疑地回到了自己座上,袖下的手按住了容温云轻颤的手背。
容温云让她抓住了手暖在掌心,眼里层层叠叠的笑意,几乎泛出水光,轻轻咬了咬下唇,对她灿灿一笑。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她是要告诉他,即使他没有过人的才华,比不得寻常男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她心里,却也是不可取代的。是这样吗?
“郡王高才,仅此两句,已经得尽风流,雪飞实在远不能及……”周雪飞抬头冲她笑了笑,已经恢复了温柔雅致的模样。是的,梅与雪,各有千秋,又何必一定要比出一个高低?不妨各自精彩。
她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不是贬低他,也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护短。然而,她想要的,并不是洋洋洒洒玉洁冰清的飘雪,而是那一缕,纵使生在墙角缝隙里、砖瓦泥石间,也会沁人心脾的梅香。
宴到此节已是无需多言,既然封诰已毕,不可明说的意思又被坦坦荡荡地点出,自然是“宾主两欢”地散了。华羽衡携着容温云拜过长辈,又与华宇斐道了别,才上了等候在宫门口的马车。
“羽衡……”
车辘缓缓停下的声音里,低柔的嗓音在身边轻唤,华羽衡贴近了一些,伸手圈住他的腰跳下车:“到了,累了吗?”
“谢谢你……”
“呀,是因为那两句诗么?”华羽衡眨了眨眼,一边带着他进屋,对他狡黠地笑:“你把这个喝了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如何?”
容温云被她逗得轻笑,低头接过了屋中温好的药,小口地喝完。华羽衡搂着他,凑到他耳边笑:“这两句诗呢,是从别人那里偷来的……”
近在耳边的轻笑声勾起一阵热气,容温云要躲,却被她抱得更紧:“不过你喜欢就好了,你喜欢吗?”
低了头的男子点点头,将微红的脸贴在她肩上。双手却不知该怎么摆才好,一时尴尬地手足无措起来。
华羽衡捉住他的两只手臂绕在自己颈后,伸手扶住他,俯身吻过去,勾得他与自己交换了呼吸,单薄的身子在软在她怀里,胸口也急促地起伏起来。
“嗯……嗯……”
微弱的声音闷进柔软的被褥间,淡青的纱帐在橘色的烛火下显出暧昧不明的味道,华羽衡细心地照顾着他的身体,并不急于要他。
“舒服……吗?”
被刻意拖长的音调让面上含羞的男人更快地别开了头,好一会儿不见她有动作,反而听到了一声轻叹,终于又忍不住把视线掉转回来,自然,是被狠狠地吻住了。
“唔、你……”
华羽衡也渐渐觉得难以压抑,对这个男子的渴求已经让她快要撑不下去,却还是不肯放弃,埋下头轻咬他胸前红玉般的两点:“你的感受,告诉我,说给我听……好不好?”
“啊、啊啊……我……唔……”
“舒服吗……喜欢吗?”
“嗯……喜、呜喜欢……”容温云侧开了脸,却被她渐渐激烈起来的动作弄得低声哽塞:“羽、衡……”
华羽衡抱紧了他俯下身去,在男人的粗喘和低吟里亲他,带了一点鼓励:“乖……就是这样……”
第 22 章 归宁
第二十二章 归宁
看着倦极睡去的男人,华羽衡眼底蒙上了清浅的笑意。指尖轻轻滑过他眼角,卷走一点晶莹的湿润,仿佛是想起了这个寡言少语的男人方才被逗弄地眼眶泛红的样子,不由微微弯了嘴角,怜惜地呢喃:“你呀……”
只有在意识迷糊的时候才肯放任自己,不保留地说出喜怒哀怨,不掩藏想要接近和依靠的心情。
声音很轻,然而却带着温热的气息,拂过男人微凉的颈部,叫他不自觉地动了动,舒展开了微蜷的姿势。始终垂眸看着他的人终是忍不住扣住他的腰贴近了身体。
“温云……温云?”
慢慢睁开的眼眸里满是迷茫,在看清眼前的人后才稍微清醒了些,疑惑地“嗯”了一声,支起手臂试图起身。
华羽衡扶了他一把,干脆端了碗凑近他嘴巴,温声哄着:“来,把药喝了再睡。”
半是惺忪的男人点点头,隔了片刻,又摇摇头:“喝过了……方才……”
他疑惑而略带着抗拒的动作让华羽衡心里一软,几乎就要放弃,然而转眼却正对上他潮红的面色,只好一横心扶着他坐直了身体:“你发烧了,喝了药发发汗才能快些好……”
“嗯?”
虽然依旧是一脸弄不清状况的神情,半阖着眼的人还是很顺从地喝了药,只是眉宇之间厌恶抗拒的表情替代了清醒时的温温笑意。
华羽衡在他唇边亲了亲,残留的药汁沾上唇,苦涩而浓重的药味在口中蔓延开来,引得她也不由苦笑,若非无奈,她何尝愿意让这个从不会叫苦的男人日日对着这些汤药。只是他的身体看起来虽然不弱,内里却早已叫这些年的操劳损得不轻,若不加意调养,恐怕是很难长寿康健。
大约是因为半夜那碗药的作用,容温云醒来时已经退了烧,只是实在疲累地过了,对睡到一半被强行喂了药的事只有点模糊的印象,也不知是梦是醒,有心问华羽衡,却见她在纱帐外频频吩咐听风听雨什么事,更是不知该怎么张口。
“温云……哎,醒了?”
华羽衡凑上来用手背试了试他额上的温度,放心地松了口气:“幸好没事了,今天正好是一个月,我陪你回去……”
她说完了容温云才想起从新婚到今日竟然正好是一个月了,新夫出嫁,回门的时间虽然可以是三、六、七、九日,最迟也应该在新婚满月之时。看来女皇选在昨日宣召他进宫受封,也算是格外开恩了。
“外面都准备下了吗?”
华羽衡一边示意站在身边的听雨伺候他洗漱,一边扬声问着,华风应声进来,束手站在帘外应是。
“王爷,礼物也都分好了,已经分别贴上了名签,”听风挑帘进来,福身回禀:“等王爷看过之后就可以装车……”
北方的早春到底还是冷,华羽衡见他脸上冻得通红,也不愿再折腾,只点头道:“你向来是细致的,我也放心得下,直接装吧。”
听风应了一声要出去,却又被她喊住,华羽衡在帮容温云梳里头发的间隙里抬头吩咐:“叫华清去装,你和听雨下去吧。”
她说话间已经结束了手上的动作,对束手立在一旁的两个小侍从温和地笑了笑:“忙了一早上,去歇一会吧。”
两张相似的面庞上都露出笑来,对他们行了礼便离开了。容温云见他们离去也起身到桌前,动手将送来的早点摆开。
“我来伺候王君用膳,”华羽衡圈住他的腰,半强迫地让他坐了下来,当真盛了稀饭给他:“你怎么分得出他们俩的?我瞧着都是一样啊。”
“听风稍微高一些,而且他比听雨大一点,”容温云一五一十地说明着,见她还是不解,便笑了笑:“你吩咐他们俩的若是一些重活,听风肯定是挑着重的一边担了去的。”
华羽衡这才恍然,说起来她只有一兄一弟和一个素未谋面的姐姐,哥哥早已出嫁,弟弟又尚自年幼,何况外头有母亲出面,家中也有慕容耀一手打理,倒是没有要为弟妹扛起什么的意识。听风和听雨却是相依为命,自然是对弟弟诸多照顾。
而容温云能发现这些,除了多年来掌着店铺的那份眼力外,也是因为他自己本身便是如此。想到方才正是这个男人,在她耳侧低声要求让他们下去休息,便只觉得心疼这个人。在他一个人苦苦支撑容家的时候,可曾有人对他心生不舍呢。
“羽衡?”容温云见她只是看着自己出神,面前的东西却一点没动,疑道:“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你呀,既是想护着他们,做什么不自己说呢,下回我可不帮你……”
对着妻主略带了薄责的口吻,容温云不禁有些脸红,嗫嚅道:“他们……我、我不想他们不习惯。”
华羽衡轻叹了一声,陪他慢慢用了膳,便按住他在椅中坐着,自己起身收拾了桌上的东西,才牵着他往外去,听风听雨既是他的贴身小厮,用过饭后自然也已经在车上等着。
虽然已是二月,街上却还是堆着雪的,只有供马车行驶的道中有专人打理,因此到了容府门口,先跳下车的听风便大意地踩了一脚泥泞,容温云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身旁的人,华羽衡对他无奈地一笑,还是张口吩咐:“华风,去给他找双鞋换吧。”
慕容耀一早便派人知会了容府,因而此时容府也已是中门敞开,一家人都躬身立在了门口。华风上前说明了情况,自有人带着他们到后面换了鞋袜。
“草民拜见沁郡王,王君殿下。”
“诸位都免礼,”华羽衡抬了抬手,径自牵了容温云的手,礼节地拱手回应:“是媳妇该给各位见礼。”
按照礼节,她的话自然是没有错的,然而容家已无主母,容砚扬虽是女子,年纪却比容温云小,怎么论都不可能让她以晚辈的礼仪相拜,何况身份的悬殊明明白白地摆在中间。容砚扬自然客气地请他们坐了上座,连声吩咐开席。
容家的景况比年前好了一些,容兰坊还维持着生意,容砚扬虽然自己不愿打理,却也没有将店面盘出去,而是请了一个掌柜顾着。再加上贤王府大量的聘礼和当时她给的那张银票,足以让他们雇上几个家仆。
华羽衡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番,不由在心里摇头,见身边的容温云也是勉强笑着,便知他到底放不下容家的事。
“容小姐,本王先前应的事自会兑现,每月初一华清会将银票送到府上,”她话里并没有委婉修饰,想了想,却还是握住了容温云放在膝上的手:“内子体弱,小姐若是有困难之处,烦请直接来寻本王,莫要惊扰他。”
就算是她这个完全来自另一个时空的孤魂,十年相处,对家人也自有一分放不开的在意,何况生在容家,长在容家的他。
那时当着众人的面说出类似一刀两断的话,多少也是在气头上,她知道容温云放不下,若当真是出了什么事,他定是不能放任不管,以他的性子,知道她不愿,恐怕还会瞒着她,自己费尽心力。
……
嗯……回门……也称归宁……貌似……是这样滴吧……
第 23 章 回忆
第二十三章 回忆
得到她变相的承诺,容家众人自然是满心欢喜,容温云虽然迟疑地看了她一眼,眼底的安心却是藏不住的。
华羽衡给他布着菜,并不在意边上容砚扬时不时提及春闱科考的暗示,一心照料着身边动作拘束的男人。
“羽衡……”男人似乎迟疑了片刻,还是不顾礼仪地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侧过头来。华羽衡一手圈住他的腰,作势靠过去,便听到面上飞红的男人压低了的声音断断续续:“你不用为我……扬妹的话……”
圈在他腰间的掌心安抚性地轻拍了一下,华羽衡对他笑了笑,起身道:“内子有些不适,恕本王先行回房,不能多陪了。”
容砚扬虽然急着攀上她这门关系,却也不是不懂得看人脸色的人,一迭声地吩咐下人带他们回客房休息。
所谓的客房其实就是容温云先前住的院子,只是此时很是打理了一番,添置了许多日常用具,不比那时的冷清。
华羽衡和他一起进门,都不由有些感慨,轻轻在他唇上亲了一下:“今天要住下吗?”
按照规矩,新房在一月内不可空置,因此在一月之内回门,是不住在夫家的。但今日距离他们新婚已经满了一月,若是要住下,也是可以的。因为是在夫家,他们两人便要分房而睡。说实话,她已经习惯了夜里醒来,伸手就能触到身边的这个人,可不乐意和他分开。
容温云对她笑了笑,和她一起在床边坐下,要蹲下身来帮她脱靴:“你决定就好.”
华羽衡没有阻止他的动作,只等他弄好了便拉着他在身边躺下来:“那你现在睡一下,下午去见见你表弟他们,晚上我们还是回府去,可好?”
“好。”
华羽衡知道他与高临宜的关系最是无间,只躺了一会儿就听到他放轻了动作悉索起身的动静,也没有起身,只在他离开后吩咐了华风远远地守着。
因此见华风匆匆回来,不免心头一跳,连自己都没注意到变了语气:“怎么了?”
“王君和高公子去了后院外的竹林。”
“那你怎么不跟着?”
见她脸色沉下来,华风连忙解释:“听风和听雨都在王君那边伺候,属下怕主子担心,先回来禀报。”
竹林,后院外面……
华羽衡略一思索,微微变了脸色,将长发随意束起,便挥手吩咐华风:“我过去看看,你不用跟了。”
院中并没有遇到容家?br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