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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王城北的太庙里告祖。

    这日天气有些发阴,深秋季节本身雨水不多,但是近日连连大雨,咸阳的百姓都觉得不是个好兆头,但是时间不等人,如果认祖归宗的事情再拖下去,又怕误了遴选。

    王后赵姬命人过来农舍,让嬴政去太庙之前,过去她那里一趟,说是王后许久未见嬴政,想念的厉害。

    认祖归宗的事情,赵姬出了不少力气,况且赵姬是嬴政的亲生母亲,只不过嬴政心里头,却对这个母亲生不出太多的亲情来。

    说到底赵姬只不过是个女人罢了,但是她错就错在,不明白自己的身份。

    嬴政觉得,就算自己的心胸再大,也不可能当做抹掉那段记忆。

    嬴政眯了一下眼睛,目光不禁放在刘彻身上,心想着一切都要重来一次,嫪毐还能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做些什么不成?

    若不是现在需要他守着农舍,早就解决了这个人,嬴政筹划着,等自己一登上王位,第一个做掉的,必然就是嫪毐无疑了。

    刘彻无端端的觉得后脖颈子一阵发凉,似乎有冷气飕飕的窜过去,让他后脊梁都一阵发麻,回头去看的时候,嬴政已经收回了目光,刘彻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小童想要和嬴政一起去王城,只不过有侍者驱车来接,也用不着小童伺候着,嬴政就没让小童跟着,让小童留下来和李斯留在农舍,自己带着刘彻往王城去了。

    下过了大雨,农舍外面的地不是官道,没有人来出钱修理,泥土和了雨水,已经变得泥泞一片,嬴政坐在车上,骑奴驾车的技术虽然很好,但是也免不得左摇右晃。

    嬴政微微闭着目,呼吸着略带泥土气息的空气,他的心有些猛跳,进了咸阳以来,为了打消成蛟的疑念,他选择不进王城,住在农舍,对外就说不适应王城,要在农舍修身养性。

    这是他变回自己,头一次准备踏入王城。

    只要一想到这里,嬴政的心脏就会猛跳,那是一种掺杂在血液骨子里的兴奋。

    刘彻骑在马上,跟随在旁边,看到嬴政闭着眼睛,微微蹙眉,轻轻抿着嘴,他不知嬴政正在克制自己的兴奋,还以为是马车摇晃的太厉害,让嬴政不舒服了,当即道:“公子……扶着伞柱。”

    嬴政听到刘彻的话,稍微睁开了一下眼睛,瞥了刘彻一眼,也没说话,也不知是什么意思,就又闭上了眼睛。

    刘彻对他这种态度也不甚明白,按理说,虽然他这个皮囊可谓是势利小人,但是也是往后才遗臭万年的,眼下还什么都没有发生,所以刘彻不怎么明白为何嬴政对自己总是这种态度。

    刘彻心里一闪,登时睁大了眼睛,想着难道是嬴政和自己一样,也是有记忆的,如果是这样,那么知道嫪毐的事情就理所应当,那么对自己的态度也有依据了。

    刘彻这么想着,不可抑制的连连往嬴政身上看去,但是这也只是自己的猜测而已,没有真凭实据。

    眼下刘彻的身份地位卑微,在这个战乱纷飞的年代,食客数不胜数,说好听了别人把食客当做智囊,说不好听了,他们就如同蝼蚁一般渺小,缺谁都可以。

    如履薄冰的现状让刘彻并不敢轻举妄动,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刘彻也不会有什么举动,最多是想想办法,试探试探嬴政。

    两个人各有所思,等进了咸阳城,道路就好走多了。

    马车进了王城,在王后的宫外停下来。

    嬴政刚要下车,刘彻已经一蹬,利索的翻身下马,伸手去要去扶他,但是对方似乎不怎么领情,并没有把手搭在自己手上,而是自己跳下了马车。

    还是少年的嬴政,身量虽然不甚高,但是动作利落,刘彻有些失望,收回手来,准备跟着嬴政往里走。

    嬴政大步往前走,准备进殿去,但是走到门口,突然顿住了步子。

    嬴政回过头去,睥睨了刘彻一眼,脸上有些冰凉,声音也干巴巴的,道:“你在外面等我。”

    刘彻愣了一下,就看着嬴政大步进去,很快就看不到了。

    嬴政自然不会让嫪毐和自己的母亲见面,这一回连让他们见面的机会都不会给。

    嬴政走进去,侍女通报了一声,赵姬此时正拥着一件雪白的貂裘,斜斜的窝在榻上。

    赵姬的头发微微散乱,一副慵懒模样,略着粉带的容颜被雪白的貂裘毛衬托着,更显得风韵无限。

    嬴政过去给赵姬问安,赵姬懒洋洋的睁开眼睛,在屋子里扫了一眼,似乎是在找人,立马又有些失落,似乎没有找到自己想找的人一样。

    嬴政当即脸色有些不好看,赵姬要找什么人,嬴政第一个想到的非嫪毐莫属了,他不知道赵姬什么时候已经和嫪毐见过面,以至于赵姬对嫪毐念念不忘,或许说什么母亲想念儿子,根本就是个幌子,赵姬想让嬴政先进王城来的目的,其实就是想看看跟在嬴政身边的那个嫪毐。

    嬴政克制住自己的不快,收敛了散发出来的寒意,又问了一遍好,赵姬这才摆了摆手,道:“起来罢,你去那边儿坐下,我有话要说。”

    嬴政顺着赵姬的指示,坐下来,就听赵姬清了清嗓子,看似不着痕迹的道:“我儿今日进王城……是一个人?”

    嬴政鼻子里差点冷哼出声,心想着果然赵姬是在旁敲侧击的询问嫪毐的事情,口头上却恭敬的道:“回母亲,还有一个侍卫。”

    赵姬脸上登时露出了跃跃欲试的喜色,不过立马又咳嗽一声,态度立时好了许多,带了不少笑意,道:“我儿回来这么久,也不进王城来看看母亲,母亲想煞你了。”

    嬴政搪塞道:“是孩儿疏忽了。”

    赵姬摆手道:“今日太庙告祖,你父王身体不适,你要事事顺着他,遴选马上就要到了,不要让成蛟钻了空子,知道么?凡事多去请教丞相,他能帮你,知道么?”

    嬴政应了一声,道:“儿子记下了。”

    赵姬本来心思就不在嬴政身上,当即道:“我儿穿着太过于寒酸,今日是太庙高祖的大典,需要隆重些。”

    她说着,轻轻一招手,有侍女过来跪下,赵姬道:“带王子去换一身衣裳。”

    “诺。”

    侍女柔柔的应了一声,领着嬴政就去了偏殿。

    嬴政刚一踏出屋门,赵姬立时撑起身子来,又招手让旁边侍奉的侍女过来,道:“你去,叫王子的侍卫进来,就说……就说王子唤他。”

    侍女应声出去,赵姬连忙又斜卧下来,扶了扶自己的鬓发,又理了理自己的衣裳,手一顿觉得衣裳太整齐了也不好,又拨了拨自己的领口,听见外面有跫音由远及近,咳嗽了一声,装作小睡之中。

    刘彻进来,目光在屋子里扫了一圈,不见嬴政的身影,却见软榻之上,连帷帐都没有放下来,王后赵姬领口散乱,面色殷红,呼吸有些急促的斜躺在上面。

    若论姿色,赵姬没有倾国之色又怎么能赢得秦王的喜爱,赵姬的姿色是绝对没得挑的,越是上了年纪,反而越是风韵妩媚起来。

    刘彻心中当即一跳,似乎明白了什么,毕竟他也知道嫪毐的事情和下场,立时就垂下头来,装作恭恭敬敬的样子,眼睛安分的哪也不看,给赵姬问好行礼。

    赵姬听见刘彻的声音,那微微低沉,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就像一把羽扇,挠的赵姬心里面直发痒,当即呼吸更是快了,装作刚刚睡醒,不点自红的樱桃口微张,“嘤咛”了一声,慢慢睁开了眼睛。

    赵姬风情万种的瞥了刘彻一眼,秦王病危,近些年身子骨一直不好,连秦王自己都觉得对赵姬是有心无力,赵姬看着他挺拔的身姿,登时身上一阵燥热难耐,慵懒的笑道:“你是王子政的侍卫?叫什么名字?”

    刘彻都不抬头去看她,只顾低着头,道:“回王后,小人是王子的侍卫。”

    刘彻虽然回答了赵姬的第一个问话,却绝口不提自己的名字。

    赵姬也没有恼怒,她没注意刘彻的态度,听着刘彻的嗓音,直觉耳朵都发烫了,整个人飘飘然的,裘皮衣裳或许太厚了,蒸的她整个身子都开始发烫。

    赵姬慢慢的坐起来,把雪白的裘皮衣裳解下来,玉臂一伸就扔在一旁,白色的衣裳顺着软榻滑了下去。

    这种暧昧的动作,任是谁看到都会心跳加速,奈何刘彻一来没抬头去看,二来他的心思全都扑在嬴政身上,满眼都是嬴政,赵姬又是嬴政的生母,刘彻哪来的闲心雅兴去关注赵姬呢。

    赵姬见刘彻不为所动,当即轻轻“呀”了一声,道:“我的衣裳掉了,你来帮我捡起来。”

    刘彻迟疑了一下,但是怕赵姬找麻烦,当即低着头,非常本分的上前捡起白裘衣裳来,放在软榻边上。

    赵姬却在这个时候,忽然伸出手去,按住了刘彻要收回去的手。

    赵姬咯咯一笑,有些赧然,柔声道:“你……你不抬头来看看我?我生的有这般怕人么?还是说……”

    赵姬一面说,一面欠身子往前,吐气如兰的挨近刘彻,将气息呵进刘彻的耳朵里。

    刘彻闻见浓重的脂粉气息,有别于嬴政身上淡淡的兰草香气,顿时下意识的屏住呼吸,有些厌恶的蹙了蹙眉。

    赵姬笑着继续道:“还是说……你不敢抬头看我,害怕什么呢?”

    刘彻语气平平的,道:“小人惶恐,不敢直视王后。”

    赵姬又是咯咯一笑,道:“你胡说!”她说着,手指在刘彻的手背上暧昧的磨蹭着,道:“我都听丞相说了,你……你使女人欢心的法子多着呢,怎么,不叫我见识见识?”

    刘彻登时心一沉,原来这个皮囊的名头从这么早就已经臭了,当即心中更是厌恶,刚想要甩开赵姬的手直起身来。

    就听外面有些响动,嬴政从门口走进来,正好看见刘彻和赵姬暧昧的样子,嬴政这个角度看来,刘彻和赵姬好似就是在亲吻一样,再加上赵姬的衣裳散乱,面色通红,那就更加没干好事儿。

    嬴政脸色立时就沉了下来,刘彻心中登时一陷,似乎有大石头砸了下来,一直往下沉去,自己和赵姬挨得那么近,在谁眼里,也不可能没什么。

    嬴政换了一件黑色金滚边儿的衣裳,雍容大气不在话下,虽然年纪尚轻,但是嬴政的骨子里透露出来的气势就在那里,黑色的衣裳极为的衬他,出落的身形挺拔,腰身劲瘦。

    嬴政只是冷笑了一声,拱手道:“儿子要去太庙,这就先退下去了。”

    赵姬有些慌神,立即松开了刘彻的手,往后错了错,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干笑道:“我儿去罢,记得为娘叮嘱的话。”

    嬴政点了一下头,袖袍微甩,转头大步走出去。

    刘彻连忙跟上,连向赵姬行礼都没有,也出了大殿去。

    嬴政下了台阶,上了车,回头看了一眼紧跟在后面的刘彻。

    刘彻总觉得这一眼,似乎像锋利的冰刀子一样,又寒冷又渗人,几乎要把自己开膛破肚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口怜的刘小猪︿( ̄︶ ̄)︿ 为刘小猪默哀~

    各位英雄国庆快乐( ̄︶ ̄)y

    80第五章 骨肉相残

    嬴政的缁车从内苑往北,径直往王城北面的太庙而去。

    太庙令已经等在那里,见到嬴政的车驾,上前行礼道:“恭请王子下车。”

    嬴政从车上下来,众臣已经列班的站在太庙之前,见到嬴政这一身贵气不可言的打扮,都纷纷的交头接耳起来。

    但从面相上来看,王子政虽然不如王子成蛟高大健壮,不过那种与生俱来的气魄是不可磨灭的,众人都没有想到,王子政小小年纪竟然有这样得天独厚的气势。

    嬴政步上台阶,刘彻虽然自从嬴政进咸阳就一直跟着他,不过他的地位不够,还不能进入太庙,就跟着缁车站在原地没动。

    刘彻看着嬴政一袭黑色长袍的背影,雍容、大气,一步步走上台阶,就算是简简单单的走路,也透露出贵不可言的尊贵来,他忽然明白那些大臣们为何如此震惊。

    刘彻的眼神似乎就黏在了嬴政身上,久久不能挪开,他和嬴政相处了这么些年,讲和了这么些年,眼看着儿子刘据都一天天长大,只不过嬴政身上,自始至终缺了一些什么,刘彻现下明白了,缺少的是君王的头衔……

    这个人,生来该当做君王。

    嬴政步上台阶,似乎像是感觉到身后灼热的视线一般,突然微微回了一下头,总觉得是一股熟悉的感觉,只是当他回头去找的时候,只看到众臣、卫兵,还有缁车。

    嬴政当下默默摇了摇头,让自己情绪稳定下来,太庙告祖是大事,或许因为这是大事,所以自己的情绪才不稳定。

    嬴政深吸了一口气,这当口就听见缁车的辚辚之声,一架不甚奢华的缁车从远处而来,到了跟前立刻止住,从车上跳下一个少年人来。

    那人虽然面上有些稚嫩,但是身量已经很高,几乎比嬴政高出半个头去,他肩上披着一袭黑色斗篷,随着翻身下车的动作,斗篷被风抖起来哗哗作响,显得十分潇洒。

    少年人瞧起来与嬴政的年纪相当,他下了车,手放在腰间的配饰短剑上,大步流星的步上了台阶。

    太庙令见到少年,躬身行礼道:“恭请王子。”

    少年人露齿一笑,道:“太庙令有礼了。”

    说罢了,两三步跨上台阶,站到了嬴政面前。

    虽然这个时候少年还很年轻,但是嬴政记得他,正如太庙令说的,这个人就是成蛟了。

    成蛟从下车开始,就一副开朗随性的样子,只不过他是一个王子,养在王城之内的王子,就算咸阳百姓都传闻公子成蛟随和慷慨,但是他仍旧是一个王子,一切的随和和慷慨只不过是掩藏心机的面具罢了。

    嬴政自然清楚这一点,刘彻也同样清楚,那日他随吕不韦进王城见秦王,纲成君和上将军也在场,当时上将军口中夸赞公子成蛟,刘彻就已经注意到了,原来成蛟并不是人们笑谈的如何善良。

    成蛟见到嬴政,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弟弟见过兄长。”

    嬴政面上不动声色,也打量了一番成蛟,时过境迁之后,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嬴政心里冷笑了一声,这次不会给成蛟造反的机会,应当早早的送他先行才是。

    成蛟只觉嬴政的笑意有些渗人,不过并没有表露出来,仍旧装作一副随和没有心机的模样。

    说话间秦王的车驾就到了,众人见到秦王的车驾,都齐刷刷的跪下来迎接,嬴政和成蛟也跟着跪下来。

    吕不韦的车驾跟在秦王后面,也随着而来,吕不韦先下了车,走过去恭请秦王下车。

    秦王穿着象征王位的雍容礼袍,深秋的天气下过了雨之后,虽然凉了,但是还没到刺骨的地步,但是秦王的衣袍非常厚实,领口密不透风,紧紧包裹着,饶是这样,秦王还有些簌簌发抖。

    秦王的脸色有些灰白,嘴唇是没有生气的淡紫色,干瘪的,缺乏血色。

    秦王慢悠悠的从车上站起来,太庙令上前要扶他,被秦王给拨开了手,就听秦王颤巍巍的声音道:“寡人……自己能行。”

    他说着,踩着铺了毡垫的脚踏子,一步、一步的走下来,那种苍老的,摇摇欲坠的样子,给庄严的太庙,平添了一份凄楚和沧桑。

    嬴政看在眼里,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天家从来没有父子亲情,只有当老子的死了,当儿子的才能开开心心的即位,当年父王秦异人即位不也是这样,买通了华阳夫人,吹足了耳旁风,熬到了先王去世,登上了期盼已久的宝座。

    在一个智者的心里,不该为这些所谓的亲情锁羁绊,王城如此之大,或许王子见到秦王的机会,还没有王后侍妾见到秦王的机会多,又哪里来的亲情可言。

    只不过,或许是经历的多了,嬴政心中总有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沧桑。

    秦王下了车,继续颤巍巍的往台阶上面走,太庙令不敢去扶,吕不韦也没有去扶,而是恭恭敬敬的跟在后面。

    秦王的脸色有些蜡黄,因为上台阶的缘故,有些倒不过气来,呼哧带喘的,出了一身的虚汗,这个时候吕不韦才上前半步,伸手扶住秦王。

    秦王虽然想甩开他的手,在众臣面前,他好歹是个秦王,不想失了王者的尊严,只不过他没那个力气了。

    秦王幽幽的叹口气,苦笑道:“老喽。”

    秦王一到,正是告祖就开始了,禀明王子政的生辰年月日,对着祖宗焚香而拜,庄严郑重的仪式之后,嬴政正式认祖归宗。

    等仪式完成,秦王被侍者左右夹着,费了半天的力气才搀扶起来。

    只不过刚刚起身,就听有人惊叫了一声,秦王已经晕了过去,若不是有侍者扶着,就已经瘫软在地上了。

    众人都是大惊,还是吕不韦见识多,当即镇定自若的道:“不要慌,快把王上扶上车,叫御医去寝殿。”

    一场认祖归宗的大礼,就在众人的嘘唏声中结束了,侍者和护卫们七手八脚的将秦王台上车驾,车马粼粼而去,消失在浓浓的湿雾之中。

    秦王的车驾刚刚走远,突然一记响雷劈下来,大雨立时倾盆而下,将来不及躲避的众人浇了一个透心凉。

    众人连忙避雨,望着顿时阴沉下来的天色,乌云密布成厚厚的一团,遮住了整片天空,漆黑的不成样子,犹如黑夜一般,虽然下着大雨,但是丝毫没有爽快的气息,浓重的湿气让人憋着喘不过来气。

    大家望着磅礴的大雨,都不由的想到,这种天气,秦王又这幅摸样,断然不是什么祥瑞的征兆,虽然嬴政已经认祖归宗,但是并不是个好兆头。

    成蛟仰起脸,雨水砸在脸上,他却连眼睛也不眨一下,嘴角有些淡淡的笑意,这是连老天爷都在帮自己。

    成蛟笑罢了,也不避雨,大步流星的步下台阶,骑奴见了赶忙把车架驶过去,成蛟跳上车去,扶住伞柱,道:“回去了。”

    他说罢,骑奴应了一声,立时抖开鞭子,驾着车马,轱辘上带着粼粼的雨水,往湿雾里一头扎了进去。

    嬴政眯着眼看着成蛟远去的背影,他记不清当年认祖归宗的时候,是不是下了大雨,但是眼下的情势都对自己不利,成蛟那种稳胜的态度也让嬴政十分不满意。

    雨水溅进他的眼睛里,嬴政不自主眯起眼睛,眼睫上沾满了雨滴子,让他的视线都模糊了,再加上湿雾灰突突的,视线就更是朦胧。

    嬴政兀立在雨中一会儿,似乎是在思忖心事,砸在自己脸上头上的雨滴忽然没了,嬴政这才收回心神来。

    就见一个穿着侍卫戎装的男子站在自己跟前,将自己的披风接下来挡在他的头上,给他遮去了大半的雨,不是刘彻还能是谁。

    刘彻满脸都是雨水,俊朗潇洒的一张脸此时已经没了平日的勾人,反而有些狼狈,刘彻腾出手来快速的抹了一把被雨水浇透了的脸,随即又举着披风给嬴政遮住,一张嘴雨水就灌进嘴里。

    刘彻啐了两口,也不管雨水往嘴里灌了,道:“公子快上车,要淋病了。”

    说着也不管嬴政怎么想,一手举着披风给嬴政遮雨,一手抓住嬴政的肩头,少年人的肩头浑圆却单薄,被雨水大湿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刘彻的手心有些冷,刺激的嬴政一个激灵,不由自主的被刘彻带着往车上去。

    车驾上有大伞,虽然雨下的很急,被风吹的斜着刮,但是有伞总比没有的强,刘彻把他推上车去,自己翻身上马,让骑奴驾车,一行人急匆匆的往咸阳宫里而去。

    雨太大出不了宫,到了正殿附近,车驾就被侍者拦下来了,侍者说丞相特意吩咐了,请王子留在王城住一晚,等雨停了,明日再走。

    嬴政看了一眼黑压压的天色,又看了看被雨水淋得狼狈不堪的刘彻,道:“那就住下罢。”

    侍者引着马车到了殿前面,请嬴政下车进去,刘彻率先翻身下马,过去给嬴政遮住,众人这才趋步小跑着,三两步上了台阶,进了大殿里面。

    虽然是临时住一晚,但是给王子住的地方必定不能寒酸了去。

    嬴政刚一进殿,就有侍女跪下来,捧着干净的衣服,请嬴政换下湿衣裳。

    嬴政当下甩下湿衣服来,让侍女给他换上新的,刘彻还站在一旁,看见嬴政脱掉衣服,登时一口气没接上来,差点被呛着。

    少年人精瘦的身材,纤细流畅的腰线,隐约着力度和柔韧的美感,看起来细腻光滑。

    刘彻当下下腹一烧,赶紧干咳一声,隐藏起自己的不自然。

    嬴政听见咳嗽的声音,这才注意到嫪毐,瞥了他一眼,心里回想着方才那人为自己挡雨的模样,不禁冷笑了一声,若不是因为嫪毐以后会让自己蒙羞,如今求贤若渴的时候,或许会重用他也说不定,只不过一切的结局都是早就定下的。

    而且嫪毐是个势利小人,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表露忠心,好让自己感动的。

    嬴政没再看他,道:“你退下罢。”

    刘彻身上湿的也很难受,退下去正好换衣服,可他现在目光一刻也不想离开嬴政,不过嬴政已经开口了,眼下刘彻只是个小小的门客,也只好退下去。

    刘彻出了大殿,有侍女领着他去房间换衣服,刘彻还以为地方不远,只不过那侍女领着他往回廊里一直扎,让刘彻有些暗暗蹙眉,感觉情形不对。

    刘彻顿住了步子,那侍女见他不走了,道:“跟上了。”

    刘彻面上不动声色,笑道:“这王城够大的,只是换个衣裳,也要走这么远?”

    侍女听出他的意思了,咯咯一笑,道:“有人要见你。”

    “敢问要见小人的是谁?”

    侍女道:“去了就知道,是你三生修来的福气。”

    刘彻心里隐约有了个答案,挑嘴笑道:“只怕这福气,一般人受用不起。”

    他说着,当即转身要往回去。

    侍女着急了,跺脚道:“别走别走,我告诉你,是王后请你过去一趟。”

    刘彻露出一个果然的眼神,道:“天色不早了,小人身份低微,不方便去见王后。”

    侍女一笑,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王后请你,你就过去,又吃不的亏,王后还能把你吃了不成?”

    刘彻可不想和赵姬扯上关系,之所以嫪毐会遗臭万年,就是因为和赵姬的关系不干不净的,要想自保,必须要远离赵姬。

    刘彻铁了心不去,大步往回走,侍女身量没他高,腿也没他长,根本跟不上他的步子,在后面叫了好一阵,刘彻却不理,直接回了嬴政住的大殿。

    嬴政让他下去之后,心里一想,万一就这一晚上的功夫,嫪毐和赵姬勾搭上了怎么办?当即又让人把嫪毐叫回来。

    只不过回来的侍者回话说,人已经被王后的侍女叫走了。

    嬴政当即脸色就沉了下来,难看的不得了,他在屋子里踱了两步,耳边是哗哗的雨声,心里烦躁的厉害,心下一横,准备出门去。

    嬴政刚走到门边上,一个人影突然闪进来,那人身上湿漉漉的,嬴政一个没收住,一下子撞到了对方怀里,那人胸膛甚为硬实,直磕的他鼻子发酸。

    嬴政退开一步,抬头一眼,正是刘彻无疑了。

    刘彻也连忙后退了一步,话音卡在喉头里,搓了半天词,才道:“公子没事罢?”

    嬴政的脸色十分不好,道:“你方才去了哪里?”

    刘彻心里一跳,想起在王后殿里的时候,自己就被对方误会了,当即也不敢隐瞒,怕越描越黑,道:“王后让小人过去说话,小人见天色已晚,就斗胆婉谢了。”

    嬴政面色有些质疑,道:“没去?”

    刘彻道:“没去。”

    嬴政听罢了,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刘彻还是如同刚才一般狼狈,连湿掉的衣裳都没换下来。他脸色这才好了一点儿,道:“去换衣服,今天晚上你来上夜。”

    刘彻应了一声,侍女引着他,这回没有出了殿,而是往里面的偏屋,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

    刘彻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刚巧有人进了大殿,正是之前在太庙见过的王子成蛟。

    成蛟进了殿,后面跟着捧着食盒的使者,成蛟走过去,见到嬴政拱手行礼,笑道:“成蛟听说兄长今日住在宫中,兄长一直在赵国居住,咱们兄弟许多年都不曾见面,正好趁这个机会,聚一聚才是呢。”

    他说罢了,招手让使者把带来的食盒放在木案之上。

    嬴政没说一句话,那成蛟看起来似乎自来熟儿,也不嫌场面尴尬,坐下来,抬头看见一旁的刘彻,又对刘彻笑道:“这位就是嫪毐大哥?我曾听丞相说过,嫪毐大哥文成武就无一不通,今日一见,文武还在其次,光着一张面向,就羡煞了所有人啊。”

    刘彻没成想成蛟和自己搭话,嬴政听了笑了一声,道:“二弟身边不是也有不少能人?”

    “一百个人,怎比得了一个嫪毐大哥?不满兄长说,先前成蛟腆着脸管丞相讨过人,丞相说了,旁人都可以让我一句话讨去,唯独嫪毐不可,往后留之大用,原来是要放在兄长身旁,实在让弟弟羡慕。”

    嬴政听着那句“留之大用”,在成蛟心里或许在想,吕不韦原来留着嫪毐来辅佐嬴政,只不过在嬴政心里,禁不住冷笑了一声,这个大用,怕是去祸乱宫闱的罢!

    刘彻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都拿自己说事儿,当即有点后背发凉,成蛟这明摆着是挑拨自己和嬴政之间的关系,眼下嬴政本身就不怎么待见自己,总是无端端的眼神渗人,若是成蛟再挑拨起来,刘彻觉得自己真是路漫漫,修远兮……

    成蛟一边说着话,侍者已经摆好了酒菜,虽然这个年代制盐技术还不够发达,但是王城里的酒菜,肯定要比小童赵高做得好。

    成蛟欲要劝酒,嬴政道:“父王病重,此间不宜饮酒。”

    成蛟听了一愣,随即悻悻笑道:“还是兄长思虑周到,弟弟一时大意,那只吃饭吃肉。”说罢了又开始劝饭。

    成蛟虽然自觉心机高明,就连上将军蒙骜也被他糊弄了,但是说到底他只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半大少年,稍微深谙纵横之道的人,都能看得穿他,纲成君蔡泽就是。

    所以在嬴政眼里,成蛟还太嫩了点儿,和自己耍心眼儿,想要试探自己的底儿,必定是要无功而返的。

    成蛟极为健谈,看起来十分爽朗,嘴皮子也利索,从黄昏就开始用饭,一边吃一边说,直说到了天色黑透,其间叫侍者又端上来一大陶盆的酱肉来。

    成蛟面上开怀,只不过心里有些冒汗,这个嬴政,并不像自己想象的一样,他表面上似乎与世无争,在咸阳城郊的农舍住着,但是现在一见,或许又那么点不是这么回事了。

    虽然天象都对成蛟有利,但是还欠缺了人和,没有真才实学,也过不了纲成君和上将军的文武考核。

    成蛟见嬴政形态自若,对答如流,心里琢磨着对方必不是善类,看身量或许上将军的武考自己能胜出,但是纲成君的文试就危险了。

    成蛟眼珠子微微一动,瞥见站在旁边的刘彻,若是嬴政在考试当天不到场的话,或许这是自己胜出的最好办法,而且无惊无险。

    办法虽好,却需要有人帮忙,而这个人自然就是刘彻无疑了。

    刘彻跟随在嬴政身边,最好下手。

    嬴政瞧见成蛟不着痕迹的眼神,似乎是在暼刘彻,心里不屑的一笑,心想着还都把嫪毐当成什么宝贝疙瘩了,不过是个势利小人罢了,就算他再有才识有胆识,就凭他的品行,也绝对不能留在身边重用。

    成蛟心中打定主意要拉拢刘彻,当即看了看外面,笑道:“天色不早了,弟弟该回去了,就不打扰兄长休息了。”

    他说着,欲要站起身来,一个侍者从外面匆匆的过来,道:“二位王子,王上请二位王子过去。”

    成蛟睁大了眼睛,道:“王上醒了?”

    侍者答道:“回王子,王上醒了,急着找二位王子和丞相过去。”

    成蛟就没再说话,留了个心眼儿,请嬴政走在前面,刘彻也跟在后面,嬴政和成蛟蹬了车,车驾就往内苑而去。

    到了内苑,侍者引着嬴政和成蛟往里去,大殿里有些沉静,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草药味儿,甚至是刺鼻的草药味儿。

    刘彻身份不够,就驻足在殿外,没再跟上去。

    嬴政和成蛟走进殿的内室,迎面扑过来一阵热腾腾的气息,内室挂着厚厚的帘子,遮蔽了光线,也把外面的凉气给遮挡住,草药的味道更加的浓重了。

    秦异人仰躺在床榻上,也不知是梦是醒,盖着厚厚的被子,间歇式的打着颤。

    秦王的一只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吕不韦就一手扶着榻沿跪在榻边,另一只手被秦异人攥着,秦异人的手指有些发青,但是指尖却发白,可见攥的有多紧。

    秦异人的手也在微微打颤,哆嗦的嘴唇一张一合的,声音极为的轻微,道:“寡人……寡人活不多久了,丞相……”

    吕不韦听见了,连忙欠身,道:“我王不要多虑,安心将养才是最重要的。”

    秦异人连连摇头,一口气似乎没提上来,猴头里呼噜呼噜两声,道:“寡……寡人……”

    他的话还没说出口,登时一口气不顺,就晕了过去,旁边的侍者和太医一见,立时扑上去,太医将秦异人的头垫起来一些,侍者手忙脚乱的端上药来。

    秦异人握着吕不韦的手一下就松了,吕不韦立时睁大了眼睛,全身打颤,忙道:“怎么样!王上!王上他……”

    太医赶紧道:“丞相不必担心,王上只是被痰邪堵住晕过去了。”

    吕不韦当下松了一口气,不过立时又神情紧张,拉过太医,瞥了眼进来的嬴政和成蛟,压低了声音,极轻的道:“王上……还能坚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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