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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休想活着离开蓬莱居。”

    徐不凡脸一沉,道:

    “我也告诉你,在我没有弄清楚你们的身份前,就别想知道一个字。”

    双方各持己见,互不相让,场面火爆,恶战一触即发。银衣使者倏的扫出一剑,从三人头顶掠过,接着再添一掌,徐不凡发掌相迎,巨震声中,桌面已碎,双双向后一仰,银衣使者功力深厚,看来还真不是个等闲人物。

    高天木怒火中烧,起身说道:

    “请主人允许奴才出手,干掉这个不长眼的狂徒。”

    徐不凡示意不可鲁莽,银衣使者不知深浅,继续喝问:

    “说,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往哪里去?”

    钟玉郎忽然从楼上一跃而下,朗声说道:

    “不必问了,我替你们介绍一下,他是徐不凡,徐全寿的儿子,血轿的主人,杀褚鹏飞、于坚的凶手。”

    银衣使者等人一见钟玉郎,齐皆恭身而立,叫了一声:

    “公子!”

    钟玉郎道:

    “你们是什么时候到大同的?”

    银衣使者答道:

    “刚到。”

    “有急事?”

    银衣使者上前附耳,说了几句悄悄话,钟玉郎脸色一变再变,道:

    “找到没有?”

    “还没有。”

    “那就快到别家去,何必跟徐不凡穷泡。”

    银衣使者等人似是确有急事,对钟玉郎又极尊敬,闻言齐声应诺,立即结伴离去,眼看一场无可避免的群斗,就这样烟消云散。

    徐不凡的心里边却疑云满腹,银衣使者称钟玉郎为公子,早先在哈尔纳拉家,他们的同路人亦曾称钟雪娥为公主,二人又都姓钟,难不成他们是兄妹?

    他们的父母是谁?

    为何钟玉郎处处与自己为敌?

    钟雪娥恰恰相反,偏要帮胁自己?

    银衣使者来此的目的何在?

    是为了追杀余浩然?还是……

    剪不断,理还乱,方自心乱如麻间,钟玉郎也不声不响的走了,越发显得银衣使者等人的出现非比寻常,很可能有什么事情正在进行着。

    上官巧云看在眼中,却别有所感,嘟呶着嘴,道:

    “徐哥哥,你在发什么呆?是不是生我的气了?人、家来这么久了,一句话也不说。”

    徐不凡这才从沉思中醒来,漫应道:

    “啊,没有,我是在想,你怎么会和钟玉郎搅在一起?”

    “徐哥哥,你可千万不要乱猜,为了等你,我住在蓬莱居好几天了,吃饭的肘候,是钟玉郎主动的找我搭讪,坐在我对面赖着不走。”

    含情脉脉的望着他,语气更加温柔:

    “怎么?你吃醋了?听人家说,没有爱就不会吃醋,是吗?”

    上官巧云一厢情愿,自言自语,徐不凡啼笑皆非,但又不便使人太难堪,只好顺着话题说道:

    “巧云,姓钟的跟你说了些什么?”

    “好多好多,都是你从来不肯说的甜言蜜语。”

    “甜言蜜语往往是最不可靠的。你要当心。”

    “我知道,所以他叫我去,我没有理他,甘愿留下来陪你。”

    饭庄里的食客多已散去,为了找寻余浩然,徐不凡主仆也订了三间上房,暂时住下来。

    趁着夜黑人静,他在客栈外散了一阵步,回房后见高天木、王石娘仍在候着,见面后问道:

    “主人,找到余御史没有?”

    徐不凡道:

    “可以说已经找到了。”

    王石娘道:

    “是走方郎中?还是铁口相士?”

    “都不是,是那个货郎。”

    “是货郎?主人是怎么猜出来的?”

    “不是猜,是算的。”

    “怎么算?”

    “你们注意到没有,那货郎的化装术虽然不错,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破绽,但他吃的东西却都是很讲究的珍稀佳肴,那不是一个货郎能够负担得起的。不像那走方郎中,一盘牛肉两个馒头就解决了。”

    高天木点头说道:

    “嗯,有道理,有道理,主人心细如丝,奴才就没有注意到这些小事情。”

    “其次,他在收拾东西的时候,花粉,针线胭脂,乱塞乱放,毫无章法,那像是一个摇蹦蹦鼓的货郎。”

    “主人,还有呢?”

    “最重要的一点,他住的房间,是蓬莱居最大的一间,也是先父当年常住的那一间,郎中、相士住的地方合起来还没有他的一半大。”

    王石娘道:

    “现在真相已明,主人是否打算去会会这位御史太人?”

    徐不凡点头称是,言罢推门而出,此刻夜色已深。四处寂然,多数客房的灯已熄灭。徐不凡主仆贴壁而行,潜入左后进的一个小跨院。

    跨院内共有三间宽敞的上房,一明两暗,中间的一间还透着微弱的灯光。徐不凡交待二人一前一后,在外小心把守,不论何人,一概不准闯入,如有那胆大之人企图硬闯,杀无赦!

    ‘笃!笃!笃!’

    石娘娘、高天木觅好位置后,徐不凡方始轻轻的叩门三响。

    先咳嗽一声,老金直着喉咙问:

    “是谁呀?”

    “是我,徐不凡!”

    房门打开了,徐不凡跨步而入,发现老金正在修理货挑子。

    单刀直入的道:

    “老先生,你是否余御史”

    老金的神色变得很紧张,但很快就恢复正常,先将房门掩好,直瞪瞪的望着他,不答反问道:

    “你真的叫徐不凡?是归化总兵徐全寿的公子?”

    徐不凡一本正经的道:

    “晚生正是徐不凡,中山王是先曾祖。”接着,尽其所知,将家里的事又说了一大堆,以资征信。

    老金依旧不动声色,道:

    “你可知尊大人的出身?”

    “宣德武状元。”

    “同年的文状元又是何人?”

    “常恒甫!”

    至此,老金才完全相信,紧握住徐不凡的手,惊喜不迭酌道:

    “苍天有眼,不绝忠良后嗣,找终于找到了徐家的根,老臣正是余浩然,此来就是为了调查徐将军含冤遇害的案子。”

    “老大人,晚生想知道,六年前尤猛将军送往京城的贡品,到底是真是假?”

    “的确是假的!”

    “尤猛将军如何辩解?”

    “没有辩解就死了。”

    “如何死的?”

    “有人说是畏罪自杀,有人说是被人暗杀。”

    “据娩生了解,圣旨共有两道,一道是真的,召先父回京受审;另一道是假的,就地赐死,但不知这假圣旨是如何到达大同府的?”

    “根据老夫多年调查所得,是由两名叫吕忠、侯方的人送到的。”

    “知道是谁就好办,只要抓到吕忠、侯方,就不难查出他们幕后的主使人。”

    余浩然沉重的叹了口气,道:

    “话是不错,做起来却困难重重,按惯例,圣旨多由太监传送,可是,查遍了所有太监的名册,却没有吕忠、侯方这两个人。”

    “老大人是否怀疑另有一个秘密组织?”

    “不仅如此,这个组织的首脑,还一定是一个大有来历的人,否则不可能知悉令尊的行止,也无法做出足以乱真的假诏。”

    “能够找到那一份假诏书就好了。”

    “就是为了那一份假诏书,老夫这已经是第六次来大同了。”

    徐不凡神情一紧,道:

    “可有眉目?”

    余浩然环顾全室一周,振振有词的道:

    “孩子,你大概早已知道,这里就是你父接旨遇害的所在,当老夫第一次来调查的时候,就发现那份假圣旨在混战中失落了。”

    虽已事过境迁,但一想起父母双亡的往事,仍不免悲从中来,为之泪眼迷蒙,仿佛看到亡父前门拒敌,二老八骏后门逃走的惨状。徐不凡抹了一把泪,含悲说道:

    “有一件事,不凡至今不解,先父身为总兵,位高权大,虽被解职,于理还是应该住在驿馆里,为何住进蓬莱居?”

    余浩然道:

    “这事老夫也查过,是为了方便行事,由褚鹏飞一手安排的,据闻此贼已除,可谓大快人心。”

    徐不凡道:

    “毫无疑问,褚鹏飞、于坚是这个秘密组合的一份子,银衣使者、钢衣使者也是。”

    “错不了,这群狗腿子盯我的梢已经不止一次,所幸老夫早已成竹在胸,每次均能逃过他们的耳目。”

    徐不凡接着先前的话题道:

    “老大人可知假诏失落何处?”

    “流落在民间。”

    “糟!百姓众多,地区辽阔,在民间就不好找了。”

    “是不好找,一则百姓视圣旨为宝贝,得到的人必然密而不宣;二则一旦知悉为假旨后,更伯招事惹祸,越发不敢张扬。这就是老夫为什么会连来大同府六次,而又乔装成货郎的主要原因。因为货郎可以深入民间,便利多多,查访起来可将阻力减至最少。”

    “老大人,结果找到没有!”

    “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在今天找到了。”

    “在哪儿?”

    “在……”

    徐浩然仅仅说了一个在字,霍然‘哎唷’一声,仰面栽倒,心口上插着一支匕首,深达五寸,血如泉涌,早已魂归西天。

    因有王石娘、高天木守在外面,徐不凡未存戒心,故而有此一失,当他弄明白匕首是来自屋梁上,也就是说屋梁上早就藏有人,抬头看时,来人已化作一缕轻烟,破窗而出。

    徐不凡拔足追出,已无半点影踪,急问道:

    “石娘,看见什么没有?”

    王石娘一直留意外面的动静,没有注意屋内;道:

    “好像有夜鸟破空的声音,回头看已飞走了。”

    高天木已闻讯赶到:

    “主人可是要追那暗袭的凶手?”

    “先追余御史要紧,有极重要的事还没有问清楚。”

    “那必须先回到血轿才安全。”

    “是要先回血轿去,快!”

    躲在跨院外面的上官巧云,简直丈二金刚——摸不着脑门子,他实在无法理解,如何去追赶一个已经死去的人。眼见徐不凡主仆三人一闪而逝,口中喊道:

    “徐哥哥,等等我,等等我!”朝着同一方向,越墙而过追下去。

    血剑屠龙

    第 五 章  血书、血剑被盗

    血剑屠龙

    第 五 章  血书、血剑被盗

    徐不凡又变成一个无色无形,无声无息的幽灵,王石娘、高天木修道有成,他们的元神(灵魂)也紧跟主人的左右,向西疾飞。

    一到达阴阳界,马上就登上奈何轿,一头闯进了鬼门关,三人的原形随即显露出来。

    牛头马面见三人不守秩序,大声喊打,一名阴官上前厉色叱道:

    “大胆幽魂,竟敢不依序排队,大闹幽冥?”

    徐不凡取出阎王令,道:

    “抱歉,本使因有急事待查,唐突之处尚祈海涵。”

    一见阎王令,阴官态度大变,忙不迭的恭身为礼道:

    “不知是特使驾临,有失远迎,请恕冒渎之罪。”

    徐不凡淡淡一笑置之,道:

    “算了,小事一件,本使不会计较这些,我来是想查问一件事。”

    阴官道:

    “请特使示下。”

    徐不凡道:

    “我想知道,当前御史余浩然的灵魂是否已到冥府?”

    “余御史尚有三年阳寿,必须先来此报到。”

    “阳寿未终?这是不是表示可以还阳?”

    “不行,生死簿上已列上他的名字。”

    “既未寿终,为何会上了生死簿,这算什么?”

    “这算是枉死,乃前生注定。”

    “枉死者如何处理?”

    “入居停门,进枉死城,待将阳寿补足后,再论功过,另行发落,至于为仙为人为鬼,那就要看他前生的功德如何了。”

    “如此,本使就在这里等着好了。”

    “阳路万里,余御史又年老体衰,短时间之内可能到不了,请暂入冥城,向枉死城主打个招呼,余浩然一到,自会有人报告特使。”

    徐不凡抱拳深施一礼,道:

    “好吧,承教之处,就此谢过,老大人到后,务请直送枉死城,万勿移往他处才好。”

    当即迈开大步,踏进居停门。

    王石娘;高天木却被阴官挡驾了。在孽境台上,显出一座石头娘娘庙来,宏伟壮丽,气派非凡厂庙门口有一棵千年古柏,上面挂满了‘有求必应、‘万求万应’的匾额;红布,庙内香烟飘渺,香客甚多,好一剧热闹景象。

    阴官指着石娘娘道:

    “你是石头的化身?”

    王石娘据实答道:

    “是的,小女子系由石头修炼而成。”

    阴官再望望高天木,道:

    “毫无疑伺,你就是那株神木了?”

    高天木颔首称是,阴官继续说道:

    “两位不在凡间修道,来冥府何事?”

    徐不凡回头说道:

    “抱歉,徐某刚才忘记交代了,他们两位是随本使来办事的。”

    经徐不凡这么一说,阴官才将王石娘、高天木放行,踏入冥界。

    冥界一如阳世,山川壮丽,马壮羊肥,男耕女织,或工或商,有城镇乡村,也有旅店饭庄,只是具体而微,不若阳世繁华罢了。

    徐不凡顺利的找到枉死城,找到城主,表明身份、来意,然后恳切的说道:

    “麻烦城主,如果余御史来到贵城请转告余大人,说我在找他。”

    枉死城主正容说道:

    “特使请勿客气,余浩然一到,我会立刻通知他的。”

    “城主,我想请教,黄明德、黄宏德,还有黄绵绵,听说也到了阴曹地府,不知是否在枉死城内。”

    枉死城主清查一下名册,道:

    “这三个确实曾在枉死城住过,不过早在六年前就离开了。”

    “到哪里去了?”

    “到乡下种田去了。”

    “能不能找到?”

    “可以找,但要一段时间,有结果时再行禀告特使。”

    “另外,前归化城第二副总兵尤猛将军可在枉死城?”

    “有,尤将军早死十年,正在本城补阳寿。”

    “可否请出来一见?”

    枉死城主马主满口答应下来,立命一位阴差将尤猛请出来。

    在尤猛印象中的徐不凡,原本是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此刻高大强壮,英俊挺拔,自然认他不出。尤其阴阳两隔,人鬼不同,费了不少口舌,才将事情说清楚。

    尤猛自是欣喜万分,连做梦也想不到会有人鬼相逢的一天,紧握住徐不凡的手,久久不放。

    徐不凡道:

    “尤叔叔,侄儿急于知道,那贡品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是假的!”

    “你是说,巴尔勒法王送至归化城的东西,压根就是膺品”

    “不错,巴尔勒一送到归化城,总兵大人就派我率领一队精兵,护送进京。”

    “途中,可不可能被人掉包?”

    “与愚叔同行的,都是我和总兵的亲信,绝无可能。”

    “尤叔是在什么时间才知道是假的?”

    “大内御书房内,面呈皇上,打开来一看,才晓得是一块普通的玉佩。”

    “当时皇上怎么处置?”

    “命锦衣卫将我等拿下,听候审理。”

    “后来怎么会死了呢?是否自杀?”

    回想起往事,尤猛余愤犹存,咬牙切齿的道:

    “我再糊涂也不会,自杀,自杀就等于座实了总兵大人私吞贡品的罪,我们是被人暗杀的。”

    “凶手是谁?”

    “不知道,我们是在押往刑部的途中,遭人暗算,来人身手太快,又是出其不意,一照面就遭了毒手,连锦衣卫也无—幸免。”

    “难道连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有?”

    “有,凶手衣着鲜明,有金、银、铜三种不同的颜色。”

    “可曾听到他们彼此呼叫名字?”

    “好像听到有人叫吕忠、侯方这两个名字!”

    “哦!又是这两个家伙。”

    尤猛愕然一惊,道:

    “贤侄认识他们?”

    徐不凡道:

    “虽然不认识他们,但我知道送假圣旨,害我全家的就是吕忠、侯方。另外,尤叔可知还有些什么人牵涉在这个案子里?”

    “固阳县令哈尔纳拉、归化第十副总兵褚鹏正、还有巴尔勒法王等,都脱不了干系。”

    “哈尔纳拉已死,褚鹏正现已调任太原总兵,迟早会要他的命,现在的难题是抓不住巴尔勒的罪证,也找不到跟他勾结的叛贼是谁,我很怀疑,金衣、银衣、铜衣使者的幕后主使人,很可能就是与巴尔勒暗中勾搭的叛徒。”

    叔侄久别重逢,有太多的话要说,向枉死城主告了个假,走出枉死城,来到大街上。

    踏着碎石子路,一直前行,王石娘突然发现,在身后不远处紧跟着一只灰色的狼,给高天木丢个眼色,正准备去抓,那灰狼却化作一缕青烟,一闪而没。

    高天木一愣,道:

    “会是它?”

    石娘娘道:

    “有可能,师父当年那一掌,只把它打下云头,不见得会要了它的命。”

    徐不凡回头说道: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高天木道:

    “没有,我们在谈一件往事,也许是看走了眼。”

    街上行人不多,各行各业的生意亦颇萧条,四个人走着走着,信步走进一家小馆子。

    馆子规模不大,却整理得一尘不染,蒸煮炒炸,酒菜饭食,应有尽有,与阳世并无二致,所不同的是,中间只有两副座头,余皆面对墙壁,不足四成的客人,全部面壁而食,彼此不苟言笑,根本听不到猜拳行令之声。

    倒是墙角上有一群人,正在呼卢喝雉,蹲在地上聚赌,给一家馆子增添了几许生气。

    四人刚在中间的座头坐下,立有一名跑堂的过来说道:

    “喂,你们大概是初来的吧,这中间的位置只有阴官阴差可以坐,一般鬼魂必须面壁而坐。”

    徐不凡亮出阎王令,跑堂的吓出一身冷汗,扑通!一声跪下去,哀哀上告: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请大人饶命。”

    王石娘冷哼一声道:

    “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们家主人不会放在心上的,有什么好吃的,尽管端上来就是。”

    跑堂的连声应声,夹着尾巴就走,不一时便端整好一桌丰盛的酒菜。

    徐不凡与尤猛对面而坐,王石娘、高天木两侧相陪,酒足饭饱之后,徐不凡摸摸口袋,说道:

    “这下可要闹笑话了,一时情急疏忽,忘记带冥币来。”

    尤猛抢着要付钱,王石娘起身说道:

    “请主人放心,奴才准备有足够用的冥币。”立即抢先去会帐付钱。

    这时,门外走进一位少女来,手中提着一包东西,面容憔悴,神色凄楚,行至柜台前,正与掌柜的交谈。

    看容貌,观身段,徐不凡似曾相识,一时之间却怎么也想不起曾在那里见过。

    徐不凡正想上前问个明白,猛可间,那一群赌鬼大吼大叫,一齐起哄,差点没把屋顶掀起来。

    “你诈赌!你诈赌!”

    “你骗人!你骗人!”

    “还我钱来!还我钱来!”

    大家十目所视,十手所指的目标,赫然竟是人间活佛,天上圣僧,一向游戏阴阳两界的济颠和尚。

    所有的赌资、赌具,全被济颠用僧袍兜住,皱皱鼻子,挤挤眼,裂嘴大笑道:

    “这是什么话,下注赌钱,各凭机运,我老人家什么时候使过诈,有本事咱们再来赌十天十夜,从老衲我的手中赢回去。”

    有一个老赌鬼恶狠狠的道:

    “我们的钱都被你骗光了,还赌个鬼。”

    济颠怪模怪样地道:

    “没有钱最好,免得再手痒作怪,愈陷愈深,乖乖的回去勤耕尔田,勤作尔事,别再拿血汗钱来孝敬他人,我老人家懒得和穷鬼磨蹭,要找冤大头喝我的老酒去了。”

    冲着徐不凡挤挤眼,兜住僧袍就往外去。

    众赌鬼怎肯就此善罢甘休,七腿八脚,一窝蜂似的追出去。就在这个混乱的当口,那少女也夹在人群中不见了。

    徐不凡急忙冲至柜台前,道:

    “掌柜的,刚才那位姑娘来干什么?”

    掌柜的道:

    “她来换面。”

    “换面?换什么面?”

    “白面换高粱面。”

    “为何要拿白面换高粱面?”

    “因为家贫,吃不起白面。”

    “吃不起卖掉就算了,何必要换?”

    “家里没有多余的粮,必须以高梁面充饥,剩下来的钱据说还要抓药呢。”

    “家里有病人?”

    “嗯,有两个。”

    “可知这位姑娘的姓名?”

    “好像是姓黄,叫……叫绵绵,是个孝顺的孩子。”

    黄绵绵三字,如五雷击顶,徐不凡猛觉心头一震,刚才所以一眼未能认出来,主要是事隔六年,师妹已由黄毛丫头变成青春玉女,故而虽觉似曾相识,却想不起来是谁,经掌柜的这么一说,这才悄然大悟,道:

    “掌柜的,这位黄姑娘平常都到哪一家去抓药?”

    掌柜的朝门外一指,道:

    “就是斜对街那一家‘培元堂’药铺。”

    徐不凡道了一声谢,向尤猛等人招招手,急匆匆的越过马路,来到培元堂时,根本没见到半个抓药的,忙向老郎中查问道:

    “老先生,刚才可有一位姓黄的姑娘来抓药?”

    老郎中扶正眼镜,道:

    “来过,已经走了。”

    “她抓什么药?”

    “都是腹痛的药?”

    “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腹痛腹胀,已缠绵六年之久。”

    “这么长的时间,莫非一点进展都没有?”

    “面诊十次,服药无数,快把绵绵这孩子累死了,却药石罔效,毫无起色。”

    “知道绵绵的住处吗?”

    “在乡下。”

    “我是说详细地址。”

    “听说是在‘望乡山’那边,老汉我没去过,详细的地址我也不清楚。”

    “老先生,谢谢,再见。”

    步出培元堂,方待直扑望乡山,恰巧与十殿的黑衣捕快、红衣捕头不期而遇,老友重逢,俱觉无比雀跃,徐不凡见他们还带着一大群牛头、马面,携练带叉的,知事非等闲,说道:

    “怎么?冥府里是否发生了什么事故?”

    红衣捕头道:

    “其实也没有什么重大事故,只是例行巡逻,希望能将千百年来的通缉要犯逮捕归案,免得天庭一再责难。另外,有一只狼非法偷渡入境,追赶至此时突然失去了踪影。”

    徐不凡道:

    “一只狼有这么严重?居然惊动十殿的大捕头?”

    红衣捕头道:

    “千万别小瞧这一头狼,据十殿消息显示,此狼道行不浅,已修炼成妖,可以托化人身,不知四位可曾见到一只灰色的狼?”

    王石娘抢先说道:

    “我们离开枉死城后,它一直鬼鬼祟祟的跟在后头,我与天木兄本想要捉它,被它抢先一步溜走了,如果我的判断不错,这一头灰色的狼,很可能大有来头,来冥府更非偶然。”

    徐不凡道:

    “一只野狼会有什么来头?”

    高天木道:

    “不久前,就在石头娘娘庙的附近,有一个金家庄,金员外父子本来是乐善好施的大好人,却突然变得贪财好色,无恶不作,不知道糟踏了多少良家妇女,后来还是奴才与石娘出面,才查明真相,原来是有四只妖狼的元神,托化在金员外父子主仆的体内。”’

    “结果怎样?”

    “结果有两只狼被我们打死,另两只却逃往玄武观,拜张半仙为师,因而将张半仙的师父火眼真人也引了出来。火眼老道最是爱护羽毛,为人邪门歪道,与师父无根禅师又积怨甚深,一口气将石娘和我追杀至昆仑天柱峰,最后还是师父他老,人家出面,布下玄冰大法,火眼真人师徒才知难而退,在漫长的九十九次僧道斗法中,师父赢五十次,败四十九次,最后一次的胜局就是因狼而起。”

    红衣捕头道:

    “无根、火眼,都有八百年以上的修行,亦人亦仙,上至天庭下九幽,均可来去自如,是出了名的一对活冤家死对头。

    且说那两只狼没有死在无根掌下?”

    王石娘道:

    “当时被老禅师一掌劈下云头,坠落天柱峰,大难不死的可能性当然存在。”

    徐不凡道:

    “假如这一头灰狼,真是火眼真人的徒孙,又系有所为而来,只怕又会引起一场惊天动地的是非。”

    他最关心的莫过于师妹的下落,当下脸色——整,便将话题岔开,对红衣捕头道:

    “敝师叔黄明德、黄宏德的住处,捕头是否知晓?”

    红衣捕头道:

    “此地属枉死城主管辖,我不清楚。”

    “那么,可有‘狼牙棒’苗通及‘流星锤’勾一峰的消息?”

    “没有,这两个恶棍头顶生疮,脚底流脓,坏透了,在一殿秦广王驾前,至少有人击鼓鸣冤,告了他们三、四次,却始终传不到被告,特使问这两个家伙做什么?”

    “就是因为传他们不到,所以鬼朋友们才托小弟代为查访。

    好了,不耽误诸位的宝贵时间,我们也急于要到望乡山那边去跑一趟。”

    辞别捕头捕快,放步疾行。不久便到了望乡山。

    望乡山上有一个“望乡台”,台高数十丈,高耸入云,台上台下,鬼潮汹涌,有如过江之鲫,所幸梯分两道,一上一下,又有阴差把守,秩序尚称井然。

    徐不凡道:

    “尤叔,这望乡台是什么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多鬼?”

    尤猛将军道:

    “望乡台是专门供孤魂野鬼眺望故乡用的,十殿冥王念阴府寂寞,大家皆心系生前亲人,因此筑了这一座望乡台,以慰群鬼思亲之苦。”

    “登上望乡台,就可以看到想要看的人?”

    “一点不假,想看什么,就可以看到什么。”

    “尤叔可曾上去过?”

    “昨天才来过,家人凄儿都还好。”

    由于枉死城关门的时辰几到,话完之后,尤猛便告辞而去。

    王石娘说道:

    “主人,我们上去看看吧?”

    徐不凡失声一笑,道:

    “咱们又没有死,看什么?”

    “奴才以为,黄姑娘很可能会到这儿来,其次,也应该看看主人的躯体,万一原体出了差错,主人就无法还阳了。”

    听王石娘言之有理,徐不凡马上表示同意,主仆三人随即登上台阶。

    经过一阵漫长的等待、攀登,好不容易才上了望乡台。

    望乡台上鬼头钻动,男女老幼都有,有的涕泪交流,哭得死去活来,有的眉开眼笑,高兴得手舞足蹈,亲人的祸福悲欢,主宰了他们的喜怒哀乐。

    极目望去,徐不凡主仆却自见到无尽虚无,什么也看不见。望乡台上,也没看到黄绵绵。

    忽有一阵浓浓的酒气,还夹杂着狗肉香,济颠和尚从下面冒上来,摇摇晃晃的往大家面前一站,疯言疯语的道:

    “生生死死,死死生生,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人生本如戏,鬼生更似迷,喜者勿喜,悲者勿悲,此乃六道轮回,因果报应,一切皆前定,半点不由人,去去去!儿孙自有儿孙福,儿孙自有儿孙祸,用不到你们瞎操心,省点力气,去修你们自己的下一世吧!”

    袍袖一拂,众鬼便跌跌撞撞的下了望乡台。

    徐不凡上前深施一礼,道:

    “老禅师别来无恙,每见仙翁度化人于嬉笑怒骂之中,实在令人捧腹,亦复心服。”

    济颠眼一瞪,道:

    “小子,别给老衲戴高帽子,刚来冥府,便登上望乡台,怎么?又想念红尘了?”

    徐不凡笑道:

    “晚生是想看一看,我那一具臭皮囊,有没有被狗吃掉,可是,这望乡台欺生,什么也不见。”

    济颠道:

    “傻小子,这望乡台是专门给鬼看的,你是凡眼、俗眼、人眼,当然看不见。来,让我老人家给你洗一洗。”

    灌了一口酒,猛地全部喷了出来,直入徐不凡双目之内,揉揉眼睛,怪事陡生,眼前现出一道山崖,崖下有一个山洞,血轿就放在洞内,自己的臭皮囊正甜睡如死。

    二老与四骏,皆守在血轿附近,另四骏则在百丈之内放口肖。

    上官巧云也来了,还带着两个丫头,正在指挥他们埋锅造饭。

    十里外,一个银衣使者、两个铜衣使者,正带领着一大群人放马狂驰,似在追赶什么。

    王石娘看在眼中,心头不由大为紧张起来,道:

    “老神仙,我家主人有无危险?”

    济颠耸耸肩,干咳两声,阴阳怪气的道:

    “此乃天机,说不得,说不得。”哈哈大笑声中,僧袍一抖,跳下了望乡台。

    望乡台下,道济疯疯颠颠的唱出了一首歌谣。

    世人傻,世人呆,为了三餐忙不休!

    世人傻,世人呆,为了名利把命拼!

    世人傻,世人呆,为情为爱身消瘦!

    世人傻,世人呆,为妻为妄昏了头!

    世人傻,世人呆,万丈高楼住不久!

    世人傻,世人呆,金银财宝带不走!

    世人傻,世人呆,将相自古不自在!

    世人傻,世人呆,皇帝老子最忧愁!

    世人傻,世人呆,回头是岸向道修!

    世人傻,世人呆,同登慈航乐悠悠!

    声如天籁,群山回鸣,余音缭绕,久久不辍。

    xxx

    望乡山下,平坦肥沃,展目望去,全系密植的矮树林,从半山鸟瞰,陇陌分明,犹如阳世州县,有一女孩正在一株树前徘徊不去。

    高天木眼尖,指着那女孩说:

    “主人,你看那位姑娘像不像黄绵绵?”

    徐不凡也看到了,道:

    “很像,很像,咱们快下去。”

    拔足狂奔,轻功仙法一齐来,何消眨眼工夫便来到山下,定目处,果然正是师妹黄绵绵。

    ‘绵绵,绵绵!’

    ‘绵绵,绵绵!’

    一边喊,一边跑,话喊完了,人也到了。

    黄绵绵一见是徐不凡,马上扑倒在他的怀中,泪下如雨。

    徐不凡忙抬起她瘦削的脸蛋来,道:

    “绵绵,我们能在此重逢,应该高兴才对,干嘛要哭?”

    黄绵绵反而哭得更伤心,呜呜咽咽的道:

    “哥哥,我们五柳庄的人全死光了,所有的血海深仇,完全指望你一个人去报,现在你也死了,再也无人讨债索仇,我怎么能不哭?”

    徐不凡有点听不懂她的话,道:

    “绵绵,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你怎么会认为我已经死了呢?”

    黄绵绵有板有眼的道:

    “望乡山上有一个望乡台,打从我来到阴曹起,差不多三天两头就要去一趟望乡台,我知道徐哥哥昏死两年后又复活了,知道你曾学艺昆仑山,甚至曾亲眼见你杀死马镇远。这也就是我为什么能一眼就认出你来的原因。可是,刚才我又登上望乡台,见你再度昏死,现在鬼魂也到了,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只是有一点,令人想不通。”

    “什么事想不通?”

    “哥,你知道这些矮树是什么吗?”

    “是什么?”

    “原形树。”

    “什么叫原形树?”

    “此乃冥府一大功德,阳世生一人,阴间便长一树,阳世人的生死荣枯,全部照实投映于阴间的原形树上,百试百验,从无错失,与望乡台相互辉映,以慰九泉幽魂思乡之苦。想不到今天却出漏子了,你已经死了,这一棵树依旧壮硕繁盛,我当然想不通。”

    徐不凡哧的一笑,将前前后后的经过告诉她,道:

    “绵绵,我没有死;原形树也没有失灵,我是为追赶余御史才来到阴司的。”

    黄绵绵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看了徐不凡一遍,破涕为笑的道:

    “不凡哥,从小你就最疼我,从来没有骗过我,我相信你的话。苍天有眼,我们黄家的血债血仇总算还有一人来讨。”

    徐不凡望着她消瘦的脸蛋,道:

    “绵绵,师父他老人家已转世轮回,姑且不谈,快说两位师叔情形怎样?”

    一提起叔父来,黄绵绵忍不住又是满眶热泪,道:

    “很糟,缠绵病榻,度日如年,家里早已罗掘一空,往后的日子真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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