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文慈徐徐移动,长剑已换交右手,信手挥剑,见招对招间或回敬一两剑,脚下如行云流水,挥刻间从容不迫,将对方狂风暴雨似的首轮狂攻—一阻遏。经过武林金鼎得主的指导,果然不同凡响,手眼心法多皆赫然有一代名家的气概。
紫霞真人狂攻五十剑,而艾文慈只在两丈方圆内从容接招,攻势一盛二哀三竭,老道便成了强弩之末。
蓦地,艾文慈剑势一变,人剑一合,“铮”一声暴响,双剑相接,接着.剑虹连闪,“啪”一声轻响,人影乍分。
紫霞真人右手上臂被剑拍中,臂骨已断。长剑飘坠,人向左侧方飞撞丈余,浑身像水浸一般被汗所湿透,脸色泛灰,几乎跌倒。
“换一个来。”艾文慈神定气闲地叫。
崇道观至刚羽士一声低叱,奋勇挺剑冲出。
这次艾文慈不再取守势,一声长笑,剑化长虹迎向至刚射出。
至刚只感到彻骨奇寒的剑气象浪潮般涌到,剑虹接二连三射向胸腔要害,快得令人目眩,不知到底有多少支剑绵绵不绝地攻来,封不住架不着,除了一退再迟躲避再躲避之外,毫无办法阻止对方无孔不人凶猛绝伦的剑虹猛攻。
第一轮攻势停止,至刚退了整整五丈,惊得呼吸似已停住了;大汗如雨,脸色像死人般苍白,眼神疲备。
艾文慈冷笑一声。说:“老道,这才叫剑术。有敌无我,锐不可当,气吞河岳,急似惊雷。冲刺,再冲刺,不用任何花招,闪避时把握几微,冲刺时如奔雷掣电。你准备了,这一次我要洞穿你的心坎要害。”
至刚羽土突然丢下剑,长叹一声,流下苦涩的老泪,颤声说:“贫道认栽,你足以纵横天下。”
“山东响马横扫五省,势如雷霆,但旋即败没,风消云散。在下空有一身武艺,仍难回天。千军万马冲杀之下,人终有力竭之时,武艺高强又有何用?武艺高也不能收买民心士气,目下不是造反之时,前车可鉴,徒令生民涂炭而已。道长,悬崖勒马,及早回头,追随宁王造反,你仍然成不了仙,何苦?”文文慈正色道。
“你……”
“你们可以走了,后会有期。”
“贫道深感盛情。”至刚稽首,说罢扭头便走。
“劳驾,将你们的同伴带走,真阳老道最可恶,在下卸他的双手,他这一辈子再也休想作恶了。”
至刚与灵飞扶了两个受伤的同伴,凄凄惨渗地走了。
艾文慈扶起无情剑,说:“剑是在下的家传至宝,在下不客气,收回了。”
无情剑浑身惊软了,哭丧着脸将获剑的经过说了,最后说:“目下神剑秦泰在九江,要不信你可去问他。物归原主。贫道不再妄想,也许反而可以保全性命。敝师弟已落在他们手中,可否请施主加以援手?”
“在下义不容辞。”
“他们在……”
“他们的聚会处,在下知道。再见,后会有期。”
辞别了无情剑,他奔向四仙的聚会处,来得正是时候,只有两名老道把守吊着的三绝剑,那还不简单?”
他救下了三绝剑,将救走无情剑的事说了。无情剑也将刚才发生的事—一说出,他心中一怔,怎么凝雪居然替他前来冒险讨剑?救两位姑娘的人又是谁?
他刚想离开,远处已出现逃回的人影。他将三绝剑推至树后,说:“等会儿在下赶他们走,免得他们死缠不休。”
三绝剑恨死了这些人,所以现身相迎。
艾文慈却不希望大开杀戒,立即现身高叫道:“勾魂白无常淮安艾火慈火候多时,谁不要命尽管上。”
到得最快的是百灵老道.骇然止步.接着看清对方是一个年轻人,胆气一壮。拔剑疾冲而上。
接近至三丈左右,艾文慈一声长笑说:“老道,小心脑袋。”
老道疾冲而至.以锐不可当的辛辣手法一封急刺。
艾文慈左手的日精剑轻轻一拨拨偏刺来的剑尖,进步抢入,“噗”一声就是一掌,拍在百灵老道天灵盖上,五指一收叱道:“跪下!”
江。
救起凝雪与银凤的人,赫然是崔瑜和双双、逸绿两位姑娘。他们奉命先赴九江部署,半途听说冷魔东方超偕孙女儿已分途追踪宇内双仙,要替艾文慈追回行医用的小剑,心中一动,便追下来了,果然发现了凝雪与银凤,以为两名姑娘很可能先通知了艾文慈前来索剑,因此不急于出面。等到两个姑娘遇险被擒,三人对妖法心怀恐惧,不敢逞强出头援手,在附近跟踪伺机救人。直待两位姑娘行将受辱,三人方不顾一切动手救人,救了便溜之大吉,深怕被妖道们赶上同归于尽划不来,逸绿与双双阻敌,并诱敌追问歧途。崔瑜不认识凝雪和银凤,救到偏僻处即替两人解开被制的气门,首先便自报名号说明与偕同两位小妹前来声援的经过,并问两人是否知道艾文慈的下落。两位姑娘怎知艾文慈的消息?双方都感到失望。他们会合了双双和逸绿,重新折回之向双仙讨剑,可是,再也找不到任何人了。
十月初,九江。
九江府,吴楚之咽喉,江右之重要,自古以来,此地皆为重镇,紧扼鄱阳之口,掌握大江中游,背枕三天子都,面对滚滚江流,城内外人烟辐辏,江畔桅槁如林。这是一座商业鼎盛的大都会,市况比江西政治中心南昌要繁荣得多。
惟有水陆交通中心的大都会,方是逃犯隐身的好地方。在小城小村,来一个陌生人一问便知,地方的保甲查得明证,无法容身。大都会却不同,客商往来频繁,川流不息,人口流动性甚大,从各地前来谋生的人也多,易于隐瞒身份。而且大都会中,龙蛇混集,作j犯科的人为数甚伙,只要找对门路,朝廷钦犯江洋大盗,同样可以找到敢于包庇他们的人。
城西大西门外,有一座浔阳驿,那时尚末建至城东北江滨,是一座水驿。驿旁是码头,客店和存货的场房,直延伸至城根。不远处,是户部分司所设的九江税课司,俗称九江钞关,可知这一带是九江的繁荣地带之一。也就是问题最多的地方。从湖广来的船,一律限令在此停泊纳税,靠码头吃饭的龙蛇,多至上百上千。
江西几乎全境闹匪,庐山也盘踞了一群强盗。三年前按察司副使周宪父子曾率兵人山剿贼,擒斩上千,余贼四散。久而久之,贼去而夏来,但声势已弱,不足为害。可是,这些贼与城内外的地痞流氓恶棍么结狼狈为j,经常闹事出血案,知府大人李从正,被这些贼匪氓棍搞得焦头烂额,呈文至市政司衙门请兵进剿,却被宁王饬令布政使断然拒绝。因此,九江的治安坏得简直不堪收拾。后来宁王造反,接任的知府大人江颖与兵备副使曹雷,不但勒不了兵,也管不了民,只好弃城逃走溜之大吉。
这里正是亡命者的逃捕薮安乐窝,冒险家的乐园。
浔阳驿左首第八家店面,是老字号陶家老店的九江茶庄。这家老店茶叶品质好,信誉保证,零售批发价钱公道,运销南京湖广颇负盛名.店主人姓陶,据说是太平府陶家的族人,在地方上颇有地位。
一早,寒气袭人,江风劲烈,店门刚开,街东大摇大摆来了一个脸色不太开朗的青年人,穿一袭青夹袍,大袖飘飘,梳髻不戴帽,阴沉沉地踏入了店门。
虽说店门刚开,但附近的早市已是熙熙攘攘,船夫旅客匆匆忙碌,街上的人摩肩接踵,附近的几家食店食摊人声嘈杂。茶叶店不开早市的。
生意人和气生财,店伙计接到第一位客人,含笑上前招呼道:“客官早,请坐暖暖手,小的听候吩咐。”
青年人淡淡一笑,说:“请给我来一包云雾茶。伙计,掌柜先生起来了没有?”
伙计一面取货,一面笑答:“还早呢,掌柜的要吃了早点方可出来。
客官没事么?云雾茶包价银两吊钱。”
青年人将两吊钱交柜,若无其事地问:“伙计贵姓,在店里多久了?”
“敝姓陶,行四,在本店久喽,快四年啦!”
“哦!四哥,咱们少见!”
“咦!客官你是……”
“呵呵!在下两年前在太平府陶家作客,所以少见哪!”
“客官是…”
“在下姓李,名玉。”
陶四吃了一惊,惶然向店外注视。青年人心中有数,低声问:“陶深兄一家子怎样了?”
“小……小的不……不认识什么逃……逃生。”
两年前他贩布正来龙江……”
“小……小的不……不知道。”
青年人俯身伸手,一把抓住陶四的衣领往前拖,沉声问:“你说不说?谁出卖了他?”
“他……“伯四脸色泛灰语不成声。
“说!你们是谁出卖了他的?”
“是……是掌柜的内弟冯……冯七。”
“他人呢?”’“得了赏银,逃……逃掉了,不……不知去向。”
“陶深一家子怎么一个也不见了?全……全被捕了?”他再迫上一句。
“不,只被捕去三个人,他,一子,一女。”陶四只好吐实。
“其他的人呢?”
“安顿在西大街藏身。”
“被捕的人有消息么?”
“五天前起解,乘船走的。乘的不是客船,是京湖行的大客船。”
“哦!大客船沿途停泊,目前该在池洲附近了。谢谢,切记不可透露口风。”青年人说完,急急走了。
进来了两个青衣人,将一锭碎银丢在柜上,向店伙冷冷一笑道:“你回答得很好,做店伙,陶老板大材小用,委屈你啦!”
两个青衣人一走,陶四急急入内不敢再出来招呼生意了。
青年人到码头找船,花十两银子雇了一艘快舟,目的地是太平府,期限是四天,如果能提前一天,赏银十两。
钱可通神,可以使得鬼推磨。他回客栈取行囊,船主立即找来了四名健壮的水夫,加上了两根桨,不用帆,六枝长桨由十二名水夫轮番操作。船行似奔马。顺水顺风直放下游。
青年人鬼灵精,船经过湖口,越城五里左右,吩咐船家靠岸。船主一怔,但不敢不听,一面吩咐船夫靠岸,一面提出抗议:“客官,咱们说好了的……”
“靠一靠。十两银子,你少噜嗦。”他不耐地说。
有银子好说话,船靠上一处芦苇苍苍的江湾,四下无人。
青年人脸色一沉,先将二十两银子往岸上一丢,向船主说:“船老大,除你以外,叫所有的人上岸。”
“客官……”。
“快!上岸。”
一名船夫大怒,迫近伸手叫:“你这厮……”
青年人猛地接住船夫的手一扭一扳,左手一送,喝声“滚”!船夫凌空而起,手脚乱舞,“砰”一声大震,泥浆四溅,跌在岸际的烂泥中,鬼叫连天。
青年人冷哼一声,向船主说:“贵船的四位新伙计,都是官府的鹰犬,你以为在下是省事的人么?二十两银子给你的船夫做路费,他们四个人不会回九江,叫他们光着身子滚蛋。快!恼得在下火起,全把你们被翻丢下江去喂王八。”
所有的人皆狼狈地登岸,船立即下航,由青年人控舵,船主控前桨。
到了江心,青年人唱声“升帜”!船主放下桨,乖乖升起了风篷,船凌波直驶,破浪而去。
船抵小孤山下,径在小姑庙下石矾旁系缆。
青年人制住船主一跃登岸,直奔小姑庙,拾级而上,直抵庙前。庙不大,庙额不称小姑庙,而称圣母庙。青年人笑笑,自语道:“小姑而称圣母,简直不伦不类。”
庙前坐着两名上了年纪的香火婆,披着棉袄晒太阳,用无神的老眼,木然地注视这位不速之客。
青年人上前抱拳行礼,含笑道:“两位婆婆万安。小可淮安艾文慈,有急事特来请见彭郎。”
“彭郎在对面彭郎矾,客官过江去找好了。”一名老婆婆不死不活地说。
“呵呵!彭郎为小姑婿,听说是招赘的,不至小姑不遇彭郎。”
“你是……”
“小可请彭郎带信,请见混江龙欧阳大侠。”
“你凭什么?”
艾文慈递过一个约两寸长一寸宽,到了一只飞燕的玉牌。说:“婆婆认识这块玉牌么?”
老婆婆接过一看,惊问道:“这……这是凌云燕凌大侠的信物,你是凌大侠的信差?”
他心中一震,凌云燕,是武林中以轻功享誉江湖的名宿哩!难道那魏三是凌云燕不成?他有点醒悟,不好多说,答道:“小可是凌大侠的朋友。多蒙错爱,赐赠信物,嘱小可急难时投奔欧阳大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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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阴错阳差
两位老太婆接到凌云燕的信物玉牌,立即由一名老太婆至江畔打发船只离开。不久,召来了一艘小快艇,载了艾文慈下航,驶至下游五六里一座偏僻的江湾,舍舟登陆,疾趋一座茂林修竹围绕的小村。一进村,他便看出这是一座有组织有力量的村落。
他会见了大名鼎鼎的水上白道英雄混江龙欧阳长明,一个早年侠名四播的侠义名宿,过了气但潜势力仍在的江湖豪杰。
混江龙年约花甲,不像是武林人物。身材修长并不魁梧,脸如满月常带笑容,三绍短髯略现斑白,穿一袭青夹饱,戴四平巾,满脸和气,笑吟吟地肃客人厅。
落座毕,仆人奉上香茗,混江龙将玉牌纳入袖中,不住向艾文慈打量。笑道:“早些天老朽听说老弟台大闹赣南,人心大快,传闻上说老弟是个身高丈外的怪物,没想到却是年轻英俊,宛若芝兰玉树的佳公子。
今日幸会,足慰乎生。”
艾文慈椅上欠身。微笑道:“小可来的鲁莽,恕罪恕罪。来的仓猝。
承蒙老前辈慨予接见,小可幸甚。”
“老弟台必有十万火急的事,需老朽效劳,只要老朽力所能达,愿尽绵力。”
“小可确是烦劳老前辈招手……”他将前年在太平府助沈仲贤的前因后果一一说了,最后说:“俗语说,救人须救彻,小可不管岳家兄弟是否冲小可而来,以沈仲贤这位可敬的逃官来说吧,小可也不能袖手。沈仲贤只是个小小的县丞,根本就不配劳驾当朝天子派钦差来捉地,岳家兄弟的阴谋,显而易见。”
“哦!原来如此。”
“金翅大鹏乃是北地白道之雄,朋友满天下,与老前辈可能有交情。”
“不错,彼此虽是神交,但……”
“小可知道老前辈为难,因此不敢请老前辈出面。”
“那你……”
“小可请老前辈供给消息,救人的事,小可自行负责,不得老前辈派人协助。”
混江龙呵呵笑,说:“老弟台,你认为老朽可是招待不起的人么?”
“老前辈请勿误会,小可行事,不愿……”
“这件事既然有凌老弟的信物作证,老朽岂能不出面?你放心好了。老弟先至客舍歇息,老朽即派人……”
“老前辈,教人如救火,小可不能耽搁,可否派给小可一艘快艇往下赶?”艾文慈急急地说了。
混江龙淡淡一笑,说:“老弟,放心啦!你恐怕用不着船了。”
“用不着船?”他讶然问。
“六天前,京湖行的大客船停泊湖口,一群解差押了三名男女犯人,在湖口下船进城投县衙落脚,次日午后方启程离开,但不乘船而起早。
解差中赫然有金翅大鹏的次子云骑尉岳琳在内。
当时老朽并未在意,经你这么一说,老朽明白大概啦!犯人有女流。舍舟起旱,一天能走多远?既然在九江发现有公人跟踪,而且毫不费事地便将沈仲贤的下落查明,显然岳家兄弟其志在你,你不到,他们是不肯将人犯解至南京的。我马上派人飞舟下航查一查,水旱两途,老朽的朋友一天可将消息远传五六百里,比宁王派在各府洲、县、镇的急报站并不逊色多少。”
“那么,一切有劳老前辈照应了。”他只好应允,定下心等待。
一个时辰之后,马当镇传来消息说:“人犯三天前已牌左右,经过镇中北行。女犯乘坐山轿,男犯背幼于赶路。据说,保护人犯的公人并不多,但来历不明的人物却不少。公人每到一地时,毫不隐瞒犯人的身份。
午后不久,第二次重要的消息传到。两天前有人发现公人在东流县南八九里,与一群来历不明的江湖人冲突,但并未交手。之后,公人押着人犯开始急急赶路,不再沿途延宕。
混江龙不再坐等,立即带了八名朋友偕同艾文慈上道,循官道急赶。
昼夜兼程,午夜时分,他们到了东流县,赶了百余里。据此地的朋友说,一个时辰前,池州方面传来消息,押解人犯的公人。并未进入池州城,不曾发现岳家兄弟经过。而城府西南六十里贵池河旁的大镇段家汇传来的消息,确是有人在前天午间,发现岳家兄弟押解人犯通过镇中,而且曾在镇中的食店打尖,略行歇脚即扬长出镇奔向府城。
东流至府城全程一百八十里,至段家汇镇是一百二十里。众人不再歇脚,星夜全力向府城赶去。
辰牌正,他们到了殷家汇镇,所得的消息委实令他们泄气。
府城的几位朋友早已前来殷家汇迎接,众口一词,坚决地表示不曾见过岳家兄弟,更不曾见过有人犯押解入城,府城以北的水陆朋友,一口咬定在最近的十天中,绝对没有什么可疑的公人解差人犯经过,更不曾发现可疑的江湖朋友。
那么,这件事岂不邪门?岳家兄弟沿途张扬,公开透露人犯沈仲贤的消息,行程缓慢,引诱艾文慈跟来劫犯的意图极为明显,为何却在这六十里路程中平白失了踪?用意何在?将人犯押到何处去了?
老江湖混江龙猜想其中必定有四种平白失踪的可能原因。人前天失踪,而混江龙昨天午间方发出请各地朋友协助钉梢的请求,沿途用下放飞艇传讯,消息必须在今晨方可抵达池州。这是说各地朋友在接到信息之前,谁也没注意岳家兄弟与人犯的动向,岳家兄弟与人犯失踪,不可能牵连到盯梢的举措,他们决不可能知道艾文慈已经迟来了。即使知道,正中下怀更不需事先躲藏。那么,第一个原因,可能与东流县南与人冲突的事有关。其二,是他们过了殷家汇镇,改明为暗乘小船走了。其三,是在这段路上出了意外。最后是岳家兄弟在这一带有朋友,带着人犯找朋友聚首叙旧去了。
混江龙立即在镇上坐镇,飞柬召集朋友助拳,建立搜索小组与通信网,水陆两途来一次卷毡式的彻底搜寻。
艾文慈等得心焦,可是不能不等。
一搜三天,宛如石沉大海,音讯全无。
第四天,他开始对混江龙失望了,向自己说:“我得亲自出动搜寻,不能再寄望他们了。”
从京师来的专使办案,人犯必定直接解往京师,不会留交南京判处徒刑。因此,他打算先追到南京,再在北上的大道等候解差。
且回头表表岳珩兄弟。
江西匪乱不已,老谋深算的神剑秦泰,猜想艾文慈必定至江西藏身,甚至可能投匪作东山再起的打算。因此在龙泉失去了艾文慈的踪迹后,众人分手打听消息,决定彻查艾文慈的底细,追根索源,从艾文慈的朋友身上打卑鄙的主意。
可是,他们失望了,无处追根,也无处索源。神剑不但无从着手,也查不出龙泉劫剑的人。岳家兄弟到了南京,龙凤盟的人表面上敷衍,事实无意相助,毫无结果。其实,龙凤盟的人,确也不认识艾文慈,想协助也无从着手。加以龙凤盟前江南暗桩总领柴疯子,上次在太平府受到岳琳的折辱,怎肯甘休?早已将受辱的事向盟主禀明经过,激怒了不少盟友。岳琳再向龙凤盟求助的话,其结果不问可知,龙凤盟不向他兴师问罪,已经是万千之幸了。
岳琳在失望之下,突然想起了上次在平府的事;心中一动,忆起沈仲贤一家老小,把心一横,立即催请神剑至安庆府会合,并派人星夜北上,请乃父火速派人前来相助,不顾一切作孤注一掷的打算。
兄弟两到了安庆府,突然接到宁王禁止入境的令旨,兄弟俩不敢冒险。只好逼着府大人行文江西,带去江彬的手令,责成江西布政使传谕各府州,严拿响马贼艾文慈。
不久,他们终于得到艾文慈在赣南的确实消息。
接着,艾文慈大闹吉安。扬威香城山的事也陆续传到。
神剑秦泰知道赣南群盗不成气候,力主依前议进行,冒险化装易容潜抵九江,利用朋友掩护,带走了沈仲贤、沈姑娘、沈剑虹离开九江之后,方派人知会九江的知府大人,并派人把守在茶庄附近,放出沈仲贤被捕的消息,以便引艾文慈赶来送死。
他们乘坐京湖客船离境,在湖口舍舟就陆,用意是引艾父慈从陆上追.陆上擒人设伏万无一失。
八名高手任解差,一乘山轿抬了沈姑娘,九岁的沈剑虹则责成沈仲贤背着走。岳家兄弟一在前一在后,大摇大摆沿官道慢慢赶。前五里后五里,共有六拨从京师与及来自各地的助拳高手,化装易容扮成商贩,注意动静并随时准备擒人,实力极为雄厚,志在必得。
金翅大鹏本人不曾前来、以玉龙为首发出的请柬,尚未到达京师。
这天午间,到达东流县县南八九里的二郎浦。这是一座小村,只有二十余户人家,官道经过村东,有一座建在路旁的小小茶亭,亭左右是百十株苍松,江风劲烈,掠过松林,松涛声宛如万马奔腾。
茶事后,是四五户面向宫道农舍,与屋齐高的稻草堆,可以说明这些农舍的收成状况。三五头水牛,在草地上悠闲地吃草。一些村童在草地上打滚叫啸,显得这座小村和平安谧,与世无争。
亭右的松林中,有五个青衣壮年人依树假寐。不时向官道南端眺望。其中一人,赫然是四海狂生。
押解人犯的行列,逐步接近了小茶事。官道平坦笔直,相距一两里便可一览无遗。
行列前面半里地,两名村姑挠提篮,风尘仆仆,直趋茶亭。两村姑脸色带褐,一看便知是操劳于烈日下的村妇,只是五官均称,大眼睛明亮清澈。但他们低着头走路,包头的花帕包得低。如不留意,很难看清她们的五官脸目。
到了茶亭,一名村姑抬头扫了柱旁的木牌一眼,木牌上写了三个字:二郎浦。看地名,便知村后不远,定是滚滚江流。
两村姑不久亭喝茶,瞥了右面松林的五大汉一眼,在亭后的石阶下料身坐下歇脚,相互会意地打眼色。
“是四海狂生,可能也是个不怀好意的人。”稍年长的村姑向同伴低声说。
“小姐,我们必须离开,以免启人窦疑。”另一名村姑低声答。
“不,必须确实弄清他们到底有多少人。”
“小姐不是已看了后面的人么?”
“前面可能有一批人先走……”
“那……我们只须赶上去看看就是了。”
“且稍候,或许可以探出四海狂生是不是他们的爪牙。”
“百步神拳不是陪伴着岳琳在人犯前面走吗?四海狂生显然也是他们一伙的了。”
“不一定是,且留下看个究竟。”
“小姐,是不是有点冒险?”
“冒什么险?我们又不下手劫人,阳关大道,走路歇脚难道犯法不成?”
路北面,施施然来了两个鹑衣百结的花甲老人,风尘满脸,各背了一个聚宝背囊,手掂打狗棍。一个是虬须,一个留了八字鼠须,脸色黧黑,而且有点驼背,一步一颠地进入茶亭。
接着,五名行商打扮的中年人,大踏步经过亭前,冷冷地扫了两花子一眼并冲四海狂生五个人冷冷一笑,径自走了。
两个老花子眼中涌起了疑云,虬须花子一面喝茶,一面向同伴问:“贤弟,你说他们是什么意思?”
留八字鼠须贤弟撇撇嘴,怪腔怪调地笑道:“世间笑贫不笑娼;有道是只重衣冠不重人。保定府五霸干的是包赌包娼的勾当,平时只认得有钱有势的大爷公子,狗眼睛那瞧得起咱们讨饭的两个怪乞儿?当然是笑咱们兄弟苦哈哈没出息罗,哈哈哈哈!”
语声字字清晰,狂笑声震耳,五位商人打扮的人,岂有听不见之理?
“贤弟,你知道么?他们南来鬼混,可能是找到一些江南佳丽作摇钱树子,或许找到些七十乌活王八抽风,金很满袋,怎把咱们两个穷花子放在眼下?哈哈哈哈!”虬须花子也放下茶杯怪叫。
五个行商打扮的人是保定五霸,愈听愈不是味,互相一打眼色,五个人不约而同转身向茶亭走;一个个都成了怒目金刚,来势汹汹。
留八字鼠须的贤弟呵呵笑,向同伴怪笑道:“大哥,俗语说,祸从口出;不得了,人家兴师问罪来啦!咱们是咎由自取,说不定惹下了杀身大祸,你看怎办?”
“怎办?咱们没偷没抢,一不犯法,二不违禁,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在阳关大道上难道有人敢砍下咱们脑袋不成?”虬须花子翻着怪眼说,盯着气势汹汹走近事前的保定五霸。
“来了,来了,快躲。”鼠须花子怪叫,躲在亭角打哆嗦。
为首的大汉在事前丢下手中的包裹,怒目圆睁地问:“阁下,咱们少见。杨某兄弟很久没到过江南,自问并未开罪江南道的朋友,彼此井水不犯河水,但不知两位出言讽刺挖苦,所为何来?尊驾的名号,可否见告?”
虬须花子抖抖破襟,咧嘴一笑道:“杨大爷,你看了我老花子这身破衲衣活招牌,便该知道我是讨饭的。大爷,你听说过有通名讨饭的乞丐么?”
“阁下你既然知杨某兄弟名号,自非无名小辈,敢口出大言挑衅,自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名宿。好吧,你既然不想通名号,在下也不勉强,只和阁下讨取公道便了。”杨大爷强压着怒火说。
“讨什么公道?”虬须花子故作不解地问。
“咱们素昧平生,阁下为何出言不逊损人?”
“你们是…”
“保定五霸。”
“你们是不是包赌庇娼?”
“呸!老猪狗你……”
“且慢发脾气,咱们活必须讲清楚说明白。我问你,你们是不是包赌庇娼?如果实有其事,阁下就没有兴师问罪的理由,如果并无其事,只要你阁下指天发誓加以否认,老花子自然没话可说。大丈夫敢作敢当,老花子等你一句话。”虬须花子怪眼圆睁地说,虬须猬立无风自摇。
另一名大汉怒火上冲,怒叫道:“大哥,不必和这两个老狗斗目,咱们且教训他,先敲掉他满口狗牙。”
“笨鸟儿先飞,我先上。”一名大汉放下包裹愤怒地叫,大踏步向亭里抢。
老花子仰天狂笑,笑完说:“这就是白道名武师的嘴脸……”
大汉一声怒啸,疾冲入亭。
四海狂生站在一株巨松下,大叫道:“不可鲁莽,杨老四。”
大汉急忙止步,扭头沉声问:“阁下有何指教?”
“在乾坤二丐面前,诸位怎可无礼?”四海狂生朗声说。
〖qi〗保定五霸大吃一惊,杨老大脸色大变,骇然问:“他们是江左穷神的门人乾坤二丐?兄台的话果真?”
〖shu〗“如不是乾坤二丐,谁敢招惹贤昆仲自讨没趣?”
〖wǎng〗已经抢入亭的杨老四打一冷战,畏缩地往外退。
杨老大见风转舵,招手召回杨老四,吁出一口怨气说:“咱们认栽。
哼!以老欺小。算不了什么英雄,乾坤二丐,浪得虚名而已。”
虬须花子哧哧笑,说:“老花子一生中,最讨厌那些欺世盗名的人。
你们,名义上是保定的名武师,设武馆授徒,自命是白道英雄,却是挂羊头卖狗肉的贪鄙痞棍,怂恿一群徒子徒孙包赌庇娼,恐吓敲诈,勒索抽税,无所不为,你算什么白道人物?呸!你们可把白道人物的脸丢光了。老花子两次经过保定,找不到藉口来惩戒你们,今天可碰上了,骂我老花子老猪狗,你们得付出代价。”
说完含笑往亭外走。
保定五霸急向路中退,火速列阵。
杨老大先前吓得心中发冷,这时反而神色恢复正常:大叫道:“岳兄弟,快来,乾坤二丐行凶。”
不远处,云骑尉岳琳正偕同百步神拳,与及三名大汉,大踏步赶来,闻声一怔,脚下立即一紧。
两老丐一怔,虬须老花子注视着来人说:“咦!是百步神拳花梦扬,难怪四海狂生敢在此地大呼大叫。”
百步神拳奔近,脱口道:“咦!两位兄台一向可好?”
虬须花子啼啼笑,说:“托福托福。梦扬兄,保定五霸几个小辈,是你的人么?”
“是在下的伴当。大概他们得罪了两位,务请冲兄弟薄面,免予追究。”
“呵呵!好说好说,既然是梦扬兄的人,咱们两个要饭的只好吃点亏算一了。听说梦扬兄受金翅大鹏之托,奔走江湖协助擒捉大盗艾文慈,然后又答应四海狂生的敦请,捉拿艾文慈领赏,结果如何,有所获么?”
“咦!别提了,本来上个月在吉安眼看到手,平空杀出一个艺臻化境的年轻人,救了那恶贼,栽到了家。”
“梦扬兄目下……”
“姓艾的小辈不易缉捕,目下擒了他的朋友解往京师法办。”
“哈哈!梦场兄几时做了官家的忠实差役的?可喜可贺,真是前途无量,日后做了大官,荣华富贵鸡犬升天,千万别忘了咱们老朋友,务请带携些地,哈哈!”
百步神拳有点不快,但不好翻脸,冷冷地说:“倒叫两位见笑了。这件事,兄弟完全为朋友两肋插刀,与官府无关,兄弟并未得到任何好处,更不是官府的差役。”
“哈哈!俗语说,皇帝不差饿兵,咱们彼此心照不宣。再见。”
百步神拳脸色很难看,却不好发作,讪讪地说:“再见。两位兄台如到了江西,尚请劳驾转告艾小贼的朋友,不要妄想抢救他的朋友沈仲贤,早些死心早些平安。”
两个老花子一面大刺刺地上路,一面笑道:“你花大侠要咱们做义务信差,咱们岂敢推辞?哈哈哈哈……”
在怪笑声中,两老丐扬长而去。
百步神拳被乾坤二丐挖苦了几句,心中感到不是滋味,脸色一沉,向在松树下袖手旁观的四海狂生悻悻地叫:“张贤侄,你也跟来了?这里没有你的事,你就不要管好了。”
四海狂生欠身拱手,笑道:“小侄并非跟踪而来,而是要到南京走走。”
“要走你就早些走,岳贤侄引诱艾小狗送死的事,你最好别过问。”
“这……”
“别忘了,老夫已经警告过你了。”百步神拳冷冷地说,举手一挥,示意保定五霸赶快登程了。
谁也没有留意藏在事后歇脚的两个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