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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后生可畏。”

    一早,利律船行的一艘中型货船,缓缓离开了码头,直放南昌。船上载满了贷物,不稳地进入航道。货船不载客,但船伙计为了赚些外快,附载了二十名男女客人。

    客人都安置在货舱内。三个货舱中,后舱是三个有大来头南昌铁柱宫老道,和一名铁柱宫的女施主。中能有五名客人,其中有昨晚食摊定计的二哥,和二哥的共谋新田老八,那是—个獐颈鼠目的中年人。艾文慈也是五客人之一,他在角落上占了一席地,睡在铺得尚算平整的货物包上。前舱则有四个人。都是小本生意单帮客。

    三座舱皆封闭了舱门,只留侧舱门通行,往来须走舷板,因此三个货舱的人彼此无法见面。

    赣江自赣州到吉安一段,十八险滩不良于航,但水流清澈,山青水秀风景绚丽雄奇,颇富诗意,吉安以下,江流渐缓,江面也逐渐开扩,江水困容纳各地支流,也因而有些浑浊。但秋末冬初,江流水枯,江水仍然清澈。水浅处依然清可见底。

    顺水放舟,浆篙并用,近午时分,船已过了吉水,向临江府境驶去。

    当天夜泊奇头村,次日傍晚在峡江巡检司泊舟,离开吉安已有两百里。江西匪乱。水陆两途皆盗贼如毛,水路不敢在航,陆路必须结伴,以免发生意外。峡江那时并未设县设巡捡司,属新遥县,距县城八十里,预计明晚可抵县城,以北一段水程尚称于净,水贼敛迹,可以夜航,次日便可抵达樟树镇。

    夜航,并不需要多少水夫,四个桨手,一名舵工,便可导引船只顺水漂流,其他的水夫便可歇息,并不辛苦。

    货舱中不许燃灯,夜航期间,舱内黑沉沉,单调的桨声徐徐起落,船平稳地下放,乘客早已沉沉入梦。

    三更无,艾文慈刚好行功毕,略为伸展手脚,便听到二哥向新田老八附耳叫:“可以动手了,把那玩意点起来。”

    火折子的火光一闪。艾文慈心中冷笑道:“好小子,鸡鸣五鼓返魂香,难怪敢在船上下手。”

    不久,新田老人将喷管从缝孔中拔出,接着是二哥轻轻卸下隔舱板的声音。两人往后舱一钻,黑暗中突然“啪”一声暴响,接着是“哎”一声狂叫,新田老八重重地跌回舱中。

    狂叫声惊动了船夫和客人,有人喝问:“里面干什么?出了什么乱子?”

    一名老道拉开了侧舱门,向外叫:“掌灯来,舱里面有贼行风。船家,你们如果怕事,将灯送来后回避,贫道不愿惊动官府,因此自行处理。”

    船夫知道南昌铁住宫的老道惹不得,乖乖送上了一盏灯笼,惶然退走。

    新田老八被打倒在舱内,二哥则被一名老道掀倒。一脚踏住小腹,二哥欲牙咧嘴狂叫饶命。

    一名老道进入舱内,抓小鸡似的将新田老八提起,开始搜身。

    一名老道叉腰而立,虎视眈眈监视着艾文慈与另两名客人。

    内舱角,一名年轻美妇茫然盘膝而坐,似被声音所惊醒,却无惊恐的神情流露,呆呆地注视着插在舱壁上的灯笼。

    艾文慈脸上的惊惶神态装得十分逗真,瑟缩在一角发抖。当他看清了年轻美妇的脸容,不由一惊,暗叫道:“是牵月仙姑,她出了纰漏。”老道搜出鸡鸣五鼓返魂香的盛器小仙鸭,冷笑道:“原来是下五门小贼,贫道估高了你们啦!施主,你们一共有几个人,使用返魂香暗算贫道有何用意?从实招来,贫道好慈悲你。”

    新田老八浑身发软,满头大汗地招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错将道长看成财神,两个人跟下来,想动财并将那位小娘子带至临江府贩卖,小的该死,尚请道长高抬贵手,饶命!”

    ‘哼!凭你两个人就敢向贫道下手?鬼才相信。”

    “小的所招决无半字虚言,若不诚实天打雷劈。”

    ‘那三个人不是你们接应的党羽?”老道指着舱中的三个人厉声问。

    “小的不敢诬陷好人,道长明鉴。”

    “啪啪!”老道给了老八两耳光,把老八打得杀猪般狂叫饶命。

    “你招不招?”老道厉声问。

    “只……只有小的两……两个人。”老八含糊地叫。

    老道向内舱的同伴冷冷地说:“师弟,把他们的手砍断,丢下江去喂王八,以为敢在太岁头上动上者戒,我先搜那三个小贼,看他们是不是同党。”

    说完,首先向艾文慈走去。艾文慈瑟缩在一旁,身旁搁着包裹。

    该死的老道存心不良,想乘机诈财,手一拉便提过艾文慈的包裹。

    包裹里面有三百两银子,财怎能露白?文文慈看出牵月仙姑的身份,早就打定主意救人。再一听新田老八还有骨气,不能见死不救。老道刚解开包裹的第一个结,他便站起说:“道爷,我来解开。”

    “滚开!”老道怒叱。

    他一声长笑,一把夺过包裹,右手疾扬,“啪”一声给了老道一耳光,把老道打得跃出丈外,“砰”一声碰在舱壁上立即昏厥。

    两老道大惊失色,看守牵月的老道在枕畔拔出一把长剑,口中念念有词,正待作法兴妖,艾文慈已经闪电似的抢到,手中的一只货包像泰山般将老道压倒在舱角下。

    制住二哥的老道鬼精灵,看到师兄被艾文慈以奇怪的手法一拳击昏,便知遇上了可怕的扎手人物,大事不妙,三十六着走为上着,奋身向侧舱门狂扑,“砰”一声撞开了舱门,滚越舷板,“噗通通”水声震耳,跳水逃命溜之大吉。

    艾文慈向二哥与新田老八冷冷一笑,冷冷地说:“你两个小毛贼既然敢到水上偷吃,水性想必不差。你两人并未受伤,乖乖给我往水里跳,免得在下多费手脚。出去跳!”

    两个小贼能保住老命,已经感到心满意足谢天谢他谢菩萨保佑,怎敢不道?乖乖地连滚带爬出破舱门,硬着头皮往水里跳。

    艾文想拖过两名昏迷不醒的老道,叫在外偷窥的船夫入舱说:“在下出门人不愿惹是招非,但却不能被人欺负,今晚请诸位作证,在下要问问这两个杂毛老道,凭什么敢在船上行凶,他们带的这位妇女的来历,在下也要查。”

    一名船夫叫苦道:“客宫,你今晚乱子闹大了,这三位道长是南昌铁柱宫的法师,是宁王府李天师的门徒。船一到南昌,我们就没有命了、”他冷哼一声,不悦地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铁柱宫的老道难道便可不守王法为非作歹,无法无天了么?你们怕事,都给我走开。好汉作事好汉当,船到南昌,在下把这两个杂毛带到铁柱宫,与你们无关。走。”

    他把水夫们赶走,中船的另两名客人也被赶至前舱安顿,没有人在旁,他反而方便问口供。

    弄醒了两名老道,卸了他们的双肩关节,坐在一旁解开两老道的包裹,将所有的物品在身旁摊开。

    两老道倏然惊醒,一个满嘴流血,一个脑袋被货包砸破头皮,双手皆失去活动能力,吃力地挺身坐起,脸无人色地注视着艾文慈打冷战。

    艾文慈指点着摊开在旁的物品,阴侧测地说:“两锭五十两的元宝,六锭十两的官银,卅余两碎银和六千八百文制钱,你们这些银子来历有问题,两袋三棱缥,三具喷雾管,是备用品。你们身上可能有些凶器,等会儿我都给你们搜出来。八瓶丸散中,只有一瓶是金创药,其余六瓶,好道爷,你给我从实招来,不然我把七瓶丸散,全往你们肚子里灌,看看那瓶坠胎丸对你们两个男人有何作用?好吧,道爷,招给在下听听。”

    〃你……”被一耳光击昏的师兄惊恐地说,语不成声。

    “首先你得明白,在下是郎中,药物大行家,只要你们说错一样,在下便要你们吞下那一样丹丸药散。”他狞笑着说,举起一只药瓶问:“这是什么?说!〃师兄打一冷战,恐惧地说:“是……是春……着药。”

    他冷哼一声,脸色一沉,切齿道:“铁棱宫的修真法师,大概只会用这些下五门滛药来修仙济世,呸!你们用的迷魂散,大概相当高明,不必留置在发髻中,便可令人就范。解药大概在你们身上,放在何处?”

    ‘在……在我怀中的小革囊内。”

    他将老道师兄拖倒,搜出解药道:“用法。”

    老道倒也识相,乖乖招供:“一粒捏碎塞鼻,一粒以冷水冲服。”

    他再问:“多久可醒?〃老道答:“片刻即醒。”

    他依言将药丸取出两粒,将瓶塞入怀中笑道:“谢谢。”

    他依方替牵日服下解药,重新坐回原处笑道:“如果不灵,在下要割掉你的舌头,你好好等着。你的舌头是否有救,片刻全告分晓。”

    “贫道不敢不招,请问施主贵姓?”老道不曾心地问。

    “你可以自去打听。”

    “施主……”

    ‘在下并不问你们的道号来历,你也最好少费神。”

    “施主是那条线上的?”

    “长线上的。在下有一件事情请教。”

    “这……”

    “上两个月,宇内双仙杀了贵宫几位门人,你们难道就此罢了不成?〃“家师叔已查出他的下落了。”

    “真的?你们同是玄门修真之士,却同门相残,妙哉!他两人现在何处?〃老道不知他套话,以为他信口问问而已,也就信口答道:“十天前,家师叔在新淦县盯上了他们,发觉他们要到小庐山元君庙找黑财神卞威算帐,却又怕黑财神地头熟脱逃容易,因此游说新淦祥府规的玄鹤丹士前往探道。家师叔立即飞柬召集友好,前往小庐山搏杀他们两人。”

    “哼!你们根本就不是宇内双仙的敌手。”

    “这次家师叔请来了玉荀山万寿承天宫的真阳仙帅;临江府紫霞宫的紫霞真人,吉水崇道观的至刚羽士,庐陵紫霄观的灵飞散人。江有八仙有四位光临,宇内双仙将死无葬身之地。贫道师兄弟三人,便是奉命至紫霄观传信的信使。”

    “但你们并未在新淦下船。”

    “贫道已命船夫将信送出,返回南昌待命,小庐山围掳双仙,贫道艺业平常,派不上用场,师叔不许贫道前往。”

    “哦!原来如此。你们顺手牵羊,骗了不少金银,拐带妇女,不是东西。”

    牵月突然神智清醒,哼了一言挺身而起。

    “那位姑娘过来,诱拐你的老道在此,你来问问。”艾文慈招手叫。

    牵月换了俗装,灯光幽暗,艾文慈易了容,她一时未能认出,但一听口音厮熟,吃了一惊,急步走近问:“咦!你……你是……”

    “在下是船上的客人,打抱不平无意中救了你,你所中的迷魂药已解,人交给你处治。”

    牵月终于看清了他,大喜过望。知道他有所顾忌,不愿表明身份,吁出一口长气,苦笑道:“贱妾在吉安府投亲,在北街尾僻静处,经过三个贼老道身旁,此后便一无所知了,幸获恩公相救,此恩此德没齿不忘,请受妾一拜……”

    他伸手相阻。说:“先打发老道,再言其他。”

    “丢他们下江,岂不甚好?”

    “爷台饶命,请爷台言而有信高抬贵手。”老道声泪俱下地叫。

    他搓着手,为难地说:“姑娘,在下已答应将他们送至铁住宫问罪,丢他们下水……”

    “一切由恩公作主。”牵月装腔作势地说。

    “姑娘不是在吉安投亲么?”

    “是的。”

    这样好了,在下并不急于上路,且先送姑娘返吉安,捆起老道交给船家带至南昌报官。船家!”他向舱外叫。

    门口伸入一名船夫的脑袋,战怵着问:“访问客官有何吩咐?““前面有何镇店?”

    “前面是密口村。”

    “在密口村靠岸,在下要另行觅船,送这位姑娘返回吉安。把两个碱老道捆到南昌报官。”

    “李爷……”船夫心胆惧寒地叫。

    他改名李四,所以船家称他为李爷。老道见船夫不敢应允,反而心中大急,叫道:“船家,快找绳索未,何时报官,贫道不怨你,官司贫道打定了。”

    船泊密口村码头,已经是四更尽五更初了。艾文慈与牵月带走了老道的金银法宝杂物,大摇大摆下船,扬长而去。

    密口村位于官道旁,两人走上了官道,牵月忍不住说:“恩公定是艾施主了,你……你在峨岭为何……”

    他在路旁的石上坐下,笑道:“在下与杨大侠后面的两个老家伙有过节,所以溜之大吉。”接着,他神色一惨,凄然道:“我正要找你,令师的死你知道么?〃“我早知道……”牵月咽哽着说。

    “令师的死,在下负疚于心,我不知该怎么说才好。我已举剑发誓,要替令师报仇,但不知凶手是谁,你知道么?”

    牵月一怔,讶然问:“你……你不知道凶手是谁?”

    “在香城山我已问了不少人,茫无头绪,本来想至贵下院找劫后余生的人询问,却因百步神拳一举偷袭,身受重伤未能如愿。是谁?告诉我。”

    “是贵友葛廷芳!大风山庄主玉面神魔郭兰芳。”

    他大吃一惊,倏然站起屏息着问:“什么?你……你说什么?”

    牵月掩面而泣,哀声说:“我师徒七人,皆是令友的玩物,却又毫无伶香惜玉之情。上次在吉、赣道中,树林内我与师姐出面现身相战,你大仁大义将我姐妹纵走,却不知令友在你后面跟踪,拦住我姐妹,认为我姐妹心怀异念,一脚将出云姐踢死,要我返报家师不许再生异心。令友在天下各地,金屋藏娇美女数百,家师早就有意摆脱他另谋出路。合该有事,那天遇上你,家师不该对你动情,打算次日与你潜逃,却不料你乘夜一走了之。家师不死心,连夜带了五门徒向南追,天将破晓,却被令友突然偕五爪牙现身。家师还以为令友不知内情,低声下气解释,声称意欲助你脱险,却不料令友突然下手,不费吹灰之力将我师徒六人擒住,带往山林中处死。途中遇上崔姑娘的兄长崔瑜,击毙一名爪牙,将我悄然救走,几乎也送掉他宝贵的生命。之后……”

    她将随崔瑜隐身西龙山,等候中原一剑设计擒魔,峨岭恶斗,姹女浮香先行布阵,崔瑜诱魔入伏,夺魂剑伤魔的事,—一说了。

    艾文慈只感到心中发呕,痛苦得浑身发抖,手抓住石角,下意识地加劲,直至石角碎裂如粉方倏然一震,仰天狂叫道:“我错了,我……我该死,我……我竟放……放走了他,天哪!”

    “你……你放走了他?”牵月惊问。

    他捶胸痛苦地叫:“我不知道是他造的孽,我……我该死……”他将义纵玉面神魔的经过说了,又愤愤地说:“杨大侠早知内情,两位姑,娘也参与其事,他们为何不告诉我?为何不告诉我呢?”

    “恩公,你不能怪他们,这是他们的厚道处,根本不希望你在场看到他们除魔,以免伤你的心。杨大侠一再告诫玉龙,即使碰上了,只要有你在场,即不许揭露令友的身份,须先行设法将你引走,方可搏杀此魔,用心良苦,你得原谅他们。”

    “我……我错了,我要找到那恶贼,非找到他不可。”。

    “恩公,你确是错了。还有,你所说的那两位老前辈,天都老人对你赞誉有加,潜山山樵是逸绿姑娘的爷爷,他们都希望帮助你。令尊是玉龙的救命恩人,他一家子奔走江湖,目的是找令尊的后人报恩。两位姑娘爱你甚深,你一走了之,他们快急疯了。恩公,去找她们吧!老前辈们对你寄望殷切,希望你不要遗弃他们。你这人侠胆慈心,面冷心慈,亡命天涯,不信任任何人。恩公,你需要真正爱护你的朋友,你需要挚爱你的伴侣,我这苦命人久沦风月,想爱一个人也求之不得呢。去找他们吧……〃“我不能……”

    “你能的,你不是个量小的人。天都老人的孙女儿以前得罪了你。

    飞霜姑娘从山东返回黄山将你的事禀明乃祖,一家子皆敬重你的为人。

    他门都希望替你尽力。潜山山樵与玉龙,早已希望你是他们的孙女女婿。恐怕你还有麻烦……”

    “我有麻烦?”

    “还有一位凝雪姑娘,冷魔的孙女儿,她也爱你甚深,曾经托逸绿寻你。她与乃祖也到了江西,监视着宁王的几个爪牙,潜伏年余,寄望你万一投入宁王府,也好出面相助。多一个女孩子麻烦大了。”

    “你的话讲早了,我根本就没打算成家。”他无动于衷地说。

    “恩公,话不是这般说,人生一世,如驹过隙,辛劳一生,所为何来?

    有一个爱侣替你分担痛苦,共享你的快乐,与你携手并肩迎接苦难,互相慰藉,互相关怀,这日子方过得有意义……”

    “别说了!”他烦躁地说。

    “好吧,我不能勉强你,一个风尘女人,也不配劝解你……”

    “求求你别挖苦人好不好?”

    “你心里很乱,不说也罢。目前,他们已准备到达九江,然后向天下武林公布一件有关你的大事……”

    “什么事?”他惊问。

    “玉龙老前辈不曾说出,说你事关武林机密,牵涉甚广,时机末至不宜泄漏。我只知他已派人赴京师,以侠义柬邀请金翅大鹏到庐山解决。

    侠义柬的具名人,以玉龙为首,限期前来应约,不然即传柬天下武林高手名宿,齐至庐山宣布该项秘密,金翅大鹏恐怕将身败名裂。”

    “具有这回事?”

    “千真万确,确有其事。你……”

    “也许我该去找他们。”

    “他们日下仍在赣州善后,即将北来,去找他们吧!中原一剑已动身返回山西,他请众人寄语给你,希望你勤练内功与剑术,持之有恒无懈无怠,成就将石破天惊。要不要我陪你回去找他们?崔公子与逸绿,已先启程赴九江,你可以赶上他们……”

    “不!我要到小庐山找人。”

    “新淦东北四县接界的小庐山?”

    “是的,我丢了一把小剑,要去找回来。”

    “哦!我希望能替你……”

    他按住她的肩膀,笑道:“谢谢你,我这人就喜欢独来独往。”

    牵月长吁一口气,幽幽地说:“独来独往,那是你居心仁慈,不忍心拖别人下水,这是大丈夫本色。那么,找该走了,与君一别,但愿相见有期。”

    “你我还年青,会相见的,他日有缘,愿再相见,请珍重。”

    牵月深深万福,笑道:“只要两位夫人不吃醋,牵月愿与君结君子交。再见。”

    他将老道的包裹挂上牵月的肩,笑骂道:“你贫嘴,拜托五皇大帝替你找个哑女婿。”

    牵月的口才确是高明,他未免有点惺惺相借,凭空生出知己之感,因此脱略形赅,一笑而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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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一章 怀璧其罪

    小庐山,位于新淦东北八十余里,峦峰叠蟑,周广百里,南接乐安,北抵丰城,东届抚州府的崇仁县。上有石池,皎然如镜。又有一座石泉,分出飞瀑四道,汇聚山麓成为附近数千亩肥田的灌溉水源。

    元君庙在山北的一座奇峰下,距山北麓属车城管辖的秀山寨约有二十余里,西南距白羊寨,也有五十里左右。白羊寨与宝历寨(又称金城)相去不远,是小庐山最近的大镇市,接近山区一带只有小村落而无大镇市了。附近一带的大镇市以寨为名的为数不少,可知这一带的治安历来都相当差。元君庙位于深山,香火早断,目前成为小庐山绿林巨寇黑财神卞威的秘巢。黑财神原是闽赣交接处山区的山大王;在摇岭隘建了山寨,后来被官兵攻破,从此四出流窜,不再建寨,将党羽分散各地,他自己只带了十余名心腹,往来各地悠哉游哉,像是无家可归的浪人。而一年中,他在年杪岁尾,必定到小庐山元君庙召集各地重要头目聚会,他自己也在此地过冬。

    关于他为何与宇内双仙结怨,当事的双方皆不愿提,因此外界知青不多,两年前双方曾经在彭泽附近交手,黑财神与四名拜弟将双仙诱至江畔,迫得双仙跳水逃命,却是尽人皆知的事。艾文慈无意中得到双仙的消息,大喜过望,一早便赶到新淦,至祥符观打听双仙的下落。他晚了一天,昨天午后,双仙终于说服了玄鹤丹士,相偕赶赴小庐山,至于是否同至元君庙,则无法追查了。他立即启程,扑奔小庐山。

    沿途打听的结果,令他不敢耽搁,原来在双仙动身之前,已有不少神秘人物与玄门弟子先两日赶向小庐山,有人认识其中大名鼎鼎的玉苟山承天宫的真阳仙师。玉苟山是本县的名胜,名列天下名山江西三山之一,旧称群玉峰,号称天下绝境,玄门修真之士,列为第三十七洞天”共有卅二座蜂头。万寿承天宫建自唐代,有两百余名道侣在内修真,钟鸣鼎食,人才济济,其中不乏有道全真,但大多数却是俗不可耐的势力老道。在江西,玄门教友主宰了全局,共有三大香火道场:龙虎山、麻姑山、玉苟山,因此江西境内老道密布。神棍横行,不信鬼神的人,少之又少,江西除了龙虎山的张真人之外,还有八个颇有声望的老道,号称江右八仙,巧的是与传说中的八仙一样,八仙中也有一个女的。真阳仙师是承天宫的主持,在江西可说声誉甚隆,妇孺皆知。道术通玄,善能驱神投鬼,作怪兴妖。

    元君庙背倚奇峰,前临山坳,小溪盘绕庙左,两侧的山谷古木蔽天,前面的山峰山岭四布,奇崖怪石错综复杂。后面的峰崖壁立,嶙峋参差,地势幽僻,只有一条小径在山林中转折盘旋,身入其中宛如处身绝境,只见禽兽不见人迹。山里有强盗,香火渐绝,小径逐渐被杂草荆棘所淹没,陌生人恐怕会迷失在内喂了兽吻,当地的猛虎与巨大的山猪,远近驰名。艾文慈问清去向,入暮时分,便攀上了庙后的奇峰,花了一个时辰,利用黄昏的落日余晖,实地摸清了附近的形势。

    他感到奇怪,四周死寂,不像有人先到呢。

    如果双仙怕黑财神逃走,那么,决不会在晚间动手,他得利用晚间的机会,作一次彻底周详的侦查。四更天,他到了入山小径的路口,如果有人入山。必须经过他的藏身所在,他必须在此地等到双仙,提出元君庙有埋伏的警告,也希望先取回日精剑,免得落在别人手中,

    可是,一等再等,不见半个人影,他只好先睡上片刻。

    五更天醒来,他按时练先天真气,然后又是一个时辰的早觉,醒来已日上三竿,接着是漫长的等待。

    同一期间,宇内双仙已在祥符观的玄鹤丹士引领下,翻越了数座峰头,累了个筋疲力尽,接近了庙东的山谷。天刚亮,在参大古林中,视界依然不良,三人摸索而行,分藤拨草埋头急走。

    玄鹤丹士穿了一袭黑道袍,年约花甲,生了一双木无表情的山羊眼,相貌清瘦,大有仙风道骨的气慨。

    宇内双仙的身材相貌,与在浙江龙泉时并无不同,不同的是气色上似乎要好得多.多了三分傲气,也多了三分自信_老大无情剑至清的腰带前,多了一把以锦囊盛着的小剑日精,又小又薄长仅尺二,要不是剑把外露,很难令人相信那是一把无坚不摧的小宝剑。

    同一期间,庙后的奇峰左麓,两个娇小的身影焦急地乱闯,似已迷失路途。两人身后不远处也有三个人影循踪急跟,似乎并不急于赶上。

    玄鹤丹士到了谷口,用手向西一指,说:“穿过前面的山脚,樟林前缘是元君庙。两位道兄可绕至西面掩近,便可发现庙前的警哨了。贫道负责在此拦截,这条山谷是唯一的出路,如果贼人们逃走,必定走这一条路。两位道兄是否在此分手?”

    无情剑傲然一笑,说:“十余名悍贼,算不了什么,不会有人逃出,道兄可以放心在此睡上一觉。贫道先走,听招呼在庙中会合。”

    “为防万一,贫道必须在此拦截。小心了,但愿在元君庙见。”玄鹤笑答。

    双仙一走,右方的矮林中突然出现一个穿青道袍,背系长剑的老道,年约半百,身材魁梧,留了三绺长髯,道貌岸然,确像有道全真。

    玄鹤举手相招,双方接近。

    “灵飞道友,不在此地动手,实为不智。万一他俩不敌而逃走,很难擒住他了,山高林密,藏匿甚易,贫道认为你们错过机会了。”玄鹤用惋惜的口吻说。

    灵飞散人得意地一笑,阴恻恻地说:“道友们请放心,他逃不掉的。真哗道友认为,反正李天师自己不来,他便可以做主,用一石二鸟之计,乘机一网打尽黑财神这群无法无天的强盗。等他们先拼个两败俱伤,咱们便可不费吹灰之力捡现成。真阳道友定下的妙计,确是妙极。”

    “真阳道友他们呢?”

    “呵呵呵!各就各位,人都到了。”

    “后到的几位道友,可知贫道所提的条件么?”

    “呵呵!道友但请放心,真阳道友已对他们说了,宝剑归你,以酬谢相助之情。”

    “那就好,但愿咱们皆能如愿以偿。为了那把宝剑,贫道不惜牺牲与双仙的交情,一再敷衍他们,直拖至最远的至刚道友行将到达,方肯带双仙入山,咱们的交情,总算够深厚了,剑如果不给我,未免说不过去哪!”

    灵飞又是呵呵怪笑,说:“这把剑,本来李天师坚持留为已用,但在真阳道友的反对下,李天师终于同意割爱。”一面说,一面伸手亲热地拍玄鹤的肩膀又道:“放心啦!剑是你的,但你必须留得命在……”

    最后一句话说得含糊,玄鹤无法听清,话未完,灵飞散人搭在玄鹤肩上的手,突然五指疾收扣住了玄鹤的肩井一扳,有骨折声传出,玄鹤的有锁骨断了。

    快,快得令玄鹤连转念的机会都没有。灵飞的右掌已闪电似的到了脸门,“噗”一声拍中玄鹤的印堂,手一松冷笑道:“道友,别怪我,你贪心要剑,我岂不两头落空?李天师要我杀你,你不必怨我。你为了剑可以出卖朋友,我为了立功,为何不能出卖你?”

    玄鹤头颅已被击碎。一声未出便呜呼哀哉去了。

    双仙从庙西接近至十丈外,蛇行鹭伏逐步接近,果然发觉庙前的石阶上,站着一名警哨,佩了单刀四下张望。

    两人伏在树下,无情剑附耳低声道:“敌众我寡,必须秘密接近,杀一个算一个,今天咱们大开杀戒。警哨我负责,师弟可从庙角接近。”三绝剑点头同意,说:“为防警哨发声,等我接近庙角,师兄方可袭击。”说完,向侧方伏地爬行。

    无情剑也从警哨的侧方接近至四丈左右,警哨依然未发现身后有警。

    三绝剑已接近庙角,无情剑立即向前一窜,低叫声:“有人来了……”

    警哨闻声转身,刚看到一道晶虹,晶虹便已贯透咽喉,仰面便倒。

    无情剑一跃而上,脚踏住奋力挣扎的警哨,伸手抓住贼的喉颈。日精剑把一带,贼人喉开胸裂,鲜血狂涌。

    “这剑真妙,任何人也挡不住。”老道跳开得意洋洋地说,似乎刚才他并不是杀人,而是杀了一只鸡,刺喉兼开膛,干净俐落不动丝毫感情。

    老道左手暗藏日精剑,右手拔长剑跃身一跳,上了七级石阶,抢入了庙门。

    三绝剑也疾赶院墙下,腾身飞越。院子很宽阔,长了不少草木,破败的大殿可聊蔽风雨,从没有大门的殿门向里瞧。可看到用茅草堰制的床,床上有人高卧。这群懒贼,天亮了还不想起床。

    三绝剑从门左接近,举手一挥。无情剑在院门侧方藏身枯草中,立即向前飞跃,闪电似的抢人殿门。真巧,后殿恰好出来了两个人,双仙想偷袭逐个宰杀的计划落空。

    “什么人?”一名悍贼大吼,闪入后殿藏身。

    “宇内双仙。”无情剑大喝,顺手一剑将一名睡在草堆尚未睡醒的贼人刺死,急追而入。

    大殿只睡四个人,无情剑一走,三绝剑则负责善后,连砍两贼,最后一名贼人方跃抓兵刃,已来不及了,剑光似匹练,疾射而来。

    后殿立即传出叱喝声,八名衣衫不整的焊贼,恶狠狠地围住了无情剑,展开了空前猛烈的恶斗。

    三绝剑闯入,偏殿门火喇喇地冲出一个浑身黑衣,黑脸庞,黑虬须,黑凛凛的雄壮中年人,手握浑铁竹节鞭,一声虎吼,猛扑三绝剑,一鞭兜头便砸。

    三绝剑不敢用剑架,闪身避招剑攻侧胁,大喝道:“黑财神,今天了结恩怨。”

    黑财神一鞭斜崩,冲上欺进沉身下扫,冷叱道:“杂毛你不配。”

    两人接上手,各展所学,从后殿门至大殿,黑财神鞭沉力猛,锐不可挡,占得了上风,而且身法迅疾,三绝剑近不了身,只能保全实力争取空隙,短期间很难分出胜负,双方皆未能取得绝对优势。

    八名贼人围攻无情到,每一个人皆艺业高明,一比一,任何一人皆可与无情剑缠斗百十招,二比一,无情剑绝对占不了丝毫便宜。这些人都是黑财神派在各处的盗魁,每个人皆可独当一面,事先已知老道大闹南昌,身怀宝剑,因此不敢冒险迫近,八人联手互相呼应,你退我进配合得十分紧密,专攻老道的侧背。因此老道尚能支持。但日精剑没有使用机会,发挥不了近迫进击的威力,也不敢贸然飞剑进袭,当飞剑使用,在八人围攻下,只有使用一次的机会,发出便不可能收回了。

    一名悍贼在同伴的策应掩护下,始终紧吸住老道的右胁背方向。一面出招,一面向同伴招呼:“咱们小心缠住他,把他累个半死再生擒活捉。”

    “咱们何必干耗,用暗器毙了他算了。”另一名悍贼叫。

    “用暗器毙了他。”有人附和。

    “好,用暗器。”为首的人只好同意。

    无情剑心中暗叫不妙,立即抓住对方说话分神的机会,冒险进击,先向左挥出一剑,蓦地旋身一声怒啸,身剑合一猛扑右后方为首的悍贼。

    左面一贼一声低叱,剑出“寒梅吐蕊”从旁截击,攻其所必救,发挥牵制的威力。右面一贼也来一记“伏地追风”,同时进袭。

    为首的悍贼挥剑接招,剑振出争取空门。

    好老道。左手吐出日精剑,迅捷地轻拨“寒梅吐蕊”。双腿上收,躲过了“伏地追风”。“铮”一声暴震,接住了前面为首悍贼振来的一剑。

    说快真快,生死须翌,快得令人目不暇给,老道胜了第一回合。

    日精剑一拨一振,招出寒梅吐蕊截击的贼人,被震断了近尺剑身。

    同一瞬间。晶虹划出一道奇快绝伦的光孤,挥向为首的悍贼。

    为首的捍贼刚想收招变招,光弧已从剑侧切人,一闪之下,未曾收回的长剑突然折断,光弧再吐,一挥之下,为首的捍贼来不及闪避,右臂齐肘而断。

    也在同一瞬间,一名悍贼射出的暗器赶上了老道,可破内家气功的透风锥,贯入了老道的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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