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有我的证据。”卢岩道:“仙棺中的人确是王家人不假,而在这大殿中,王家的人更多!”
“你怎么知道?”我想起底下那些非人的尸骨,心中涌出一种极度荒谬的感觉。王大可可是个特别正常的人类姑娘,卢岩这说法也太耸人听闻了!
“我知道你不相信。”卢岩道:“若你想印证的话,可以去看看他们的颈骨,头下第二节的颈骨骨锥特别尖,刺出皮肤二分如角!”
听他这么一说,我却不由得相信了起来,当下顺着石洞就摸了下去。那具干尸盘坐在地,全身的皮肤已经变成了黑色,紧紧地贴着骨骼。在他的颈后,果然有个突起,伸手摸摸于颈骨相连,上面有明显的磨损痕迹,一看就是常年暴露在外面的结果。
我一下子就想起了王大可常年系在颈间的小方巾,原本以为这是年轻女孩子装扮上的个性,现在看来难道是为了掩饰这个家族特征?
第三十一章 化身千万
我又去了旁边的几个洞岤,里面的人在后颈上都有这么一个凸起的骨刺,龙一样。
但是这并不能证明卢岩所说的永生不死之人就在王家,甚至连这些人是王家人都不可以证明。或许这一切只是偶然,他们都是从远古幸存下来的某个人种,就像卢岩和他们都断了左臂一样。
每个人的手上都拿着古怪的法器,有些是已经被摩挲得光滑无比的原矿念珠,有些则是些金属质地的器物,我甚至看到一个枯木般的手中抓着一个饭勺样的东西。
卢岩很严肃地看着我进进出出,眼中有一丝忧虑,这种忧虑和以往的不同,似乎多了不少别的成分。
刘东西他们也发现了洞中的尸体,出乎我的意料,他并没有拿那串价值非同小可的多宝念珠,似乎是对眼前的这些也心怀敬畏。
从这里再向上还有十多米的距离,这一段更加艰难,向中间合拢的穹顶非常难以攀爬,是那种专业攀岩比赛中最后的那种难度。
之前看到如同绳索般垂下来的东西只是些枯萎的爬藤,一触既溃,我看着如同隔世般的穹顶裂缝,心中无比怀念车上那一扎扎结实的登山绳。
就在这时,下面突然弥漫上来一股焦糊味道。我站在平台边上向下看,却看到大殿中间的那个池子已经开了锅,大量的水雾弥散到空中,那具尸体在沸腾的池水中浮浮沉沉。
看来一切和我们推测的差不多,在熔岩的作用下,水最终会被蒸发干净。但我们却不可能通过这池子底下再回去,且不说池底炙热的岩石,单看着池水沸腾的程度,我就知道岩浆肯定已经侵入了池底,我们来时的路已经被完全封死了。
虽然外面有大量的人面蜥蜴威胁,但我还真没大当回事。毕竟此处极热极冷的环境很快就会发生变化,那些蜥蜴已经从人脑中钻出,根本无法适应这种温度的急剧改变,想来很快就会失去活力。而我们就可以从原路返回,顶多就是多等一段时间而已。
但是现在熔岩已经封死了我们的路,除了头顶的空隙,我们再没有别的选择。
其实刘东西和卢岩选的这条路非常完美,落脚点构成了一条完整的通路,那个穹顶也是因为距离变近而感受到更强的压迫感才会觉得不可攀登。
虽然我感到此处的秘密还在吸引着我,但是却不想再逗留下去。我们进入山洞之后这么久到现在已经是饥渴难忍,再不回到车上去的话,很快就可能出现因为疲惫和饥渴引起的判断失误,这对我们来说将是致命的。
朝天的缝隙就像是一个飞去来器一样拐了个弯,而此处正在那个拐弯的地方,是穹顶上到缝隙距离最短的地方。就算是这样,也需要我们的后背垂直向下爬行上三四米的距离。
“小荏?你出去应该没有问题吧?”我问道。
荏点了点头。
“去车那边,找到绳子拖我们上去!”我简单说道。
荏没有说话,纵身一跃便像壁虎一般游了上去,身体紧贴着洞顶,银色的长发扭动几下之后,从缝隙中翻了出去。
我看着她消失的影子,心中算是松了口气,我感觉这里离我们的车并不远,没有意外的话,两个小时的时间足够来回。荏的脚程应该更快一些,我们只需要耐心等待即可。
刘东西抬着头看着,突然道:“我也去!”
“你去干嘛?你爬的上去?”我问了一句,突然反应过来刘东西的确爬得上去。
“我不放心,得去看看!”刘东西嘟囔了一句,也不再说别的,径自扳住块石头爬了上去。
我看着他快速上升的影子,也没有再喊他,反正也不会出什么事情,外面的世界远远要比里面安全的多。
看着刘东西也爬了出去,我开始继续查看剩下洞中的情况。其余的地方也是大同小异,一样的骨刺,一样的没有左臂。
王大可和卢岩都变得有些不对,像是已经发现了什么。我知道王大可应该是发现了自己和他们共同的特征,唯独不知道卢岩是怎么回事。
“卢岩,永生中究竟有什么问题?”我走到卢岩旁边。
卢岩没有看我,盯着对面平台上的洞口。
“你肯定知道金缕玉衣。”
我点了点头,那玩意我的确是知道,所有的永生传说中,金缕玉衣算是最物化的一个。但终究也只是一堆石头片子而已,没有丝毫用处。
卢岩依然没有看我,而是讲起了他年轻时的一段往事。
那时的卢岩还叫刘燃卿,在一座西周墓中发现了一个裹着金缕玉衣的尸体。
也许是地气改变的原因,那时候的盗墓贼还需要经常面对各种古怪的墓中怪物,甚至由墓主人亲自变身的各种僵尸。但是现在却再也见不到那些东西,能够看到的往往是棺材中或者墓室里倚墙而立面目扭曲的长毛尸体。久而久之,现在的盗墓贼比如刘东西就已经不再相信组背上流传下来的各种传说,相关的机能也慢慢失传。
卢岩看那是尸体还有微微起伏,以为又遇到了活尸,刚要用传统办法对付时却又感到有些不对。
其实不管按照什么理论来解释,活尸或者僵尸都不是一个有生命的个体,那么喘气这种事就应该与它无关,这具尸体很可能就是真正地活着的。
我一下子回想起卢岩打开树棺时的景象,那棺中的人,分明也还活着,难道都是一样东西?
但我不想打断卢岩的讲述,所以决定等会再问他。
卢岩他们把尸体抬出棺材外面,伸手却解开金缕玉衣上的卡扣。面对里面的东西,所有的人都面无人色。
那金缕玉衣中盛满了厚厚的皮屑,里面的人早就变成了一堆皮肤骨肉的混合物,若不是有金缕玉衣兜着,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形状。
金缕玉衣一打开就已经失去了效力,那人或者说的是那堆肉也很快失去了活力在地上死成一滩。
众人皆扼腕叹息,唯有卢岩在那一滩软肉上的五官中看出了欣慰和感激之色。从这件事,卢岩明白了两件事情,一是人体必然不是可以永远存在的东西,就像是老人的骨节会变大,短骨会变长,软骨会变成硬骨一样。人体生长到最后肯定会失控,变成自己都不认识的怪物。二是永生绝对不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情,不管是困于金玉囚笼之中还是生活在天地之间,所有的生之乐趣最终都会变成无趣的等待。
我不清楚到底西周的时候有没有金缕玉衣,一般听说的好像都是汉朝,但是卢岩所说的经历还是让我非常感兴趣,特别的对于人体永生的悖论,我从未想到过。
“你刚才说你知道的就是这个?那为什么还说有人可以永生?”我问道。
“我不知道……”卢岩像是在犹豫要不要告诉我,“这种永生的方式可能不在乎身体的变化……”
我没听明白卢岩这种表达方式,安静的等待他接着说。
“四安,你知道转世灵童吗?”卢岩突然问我。
“转世灵童,你是说这样就是永生?”我有点不明白,“且不说是不是真的有转世灵童,单单说按照转世理论,所有的人不都可以算是永生不死了?”
“那不一样,转世灵童还带着前世的知识和记忆,普通人是洗白了放过来的。”王大可也不再愣神,竟然凑过来我没发觉,突然开口,吓了我一跳。
听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转世的魂魄的确都是经过孟婆格式化的,似乎真的有所分别。
卢岩看了看王大可,竟然毫不顾忌地继续说道:“这里的这种永生,好像是比转世灵童更加极端一些,不光要灵魂的传续,甚至身体也不能变化!”
我也看了眼王大可,心思却完全在她脖子上,很想知道那骨刺活着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至于卢岩说的却没有多在意。
王大可却有些心慌,有些颤抖地问道:“卢岩,你是什么意思?”
卢岩的脸色也很不好。“我的意思是说,这里所有的遗壳,其实都是一个人!”
我早就猜到了他会这么说,并没有感到多么惊讶。但是王大可早就知道了这里的人都和她家有关,明显吃了一惊。
若救度一切众生离于苦海,故得千万亿化身之果。
这是佛经里面的话,意思是若能许下将一切众生脱于苦海的宏愿,就能得到千万亿化身之果。究竟是什么人许下了何等宏愿,才能获得化身千万之果?
我不禁想到,当时藏传佛教在此取代了苯教,种种迹象都能看出,王家似乎就是苯教的人,是不是哪位化身千万的佛主将战败的王家人纳为了自己的化身?
可是这全都没有左臂是怎么回事,我印象里却没有一个独臂的佛陀。
“有!”卢岩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二祖慧可,立雪断臂求法才得了达摩的衣钵。”
“慧可?”我觉得卢岩有点糊涂了,“慧可年岁有点近吧?”
“谁说慧可就是本身了?”卢岩反问一句。
第三十二章 独留南北
“慧可都不是本尊?”我真觉得有些惊奇了。
“慧可也只是皮囊。”卢岩道,“我不相信会有生而知之之人,他表现的太过了!”
听卢岩像谈论一个朋友一般谈论这位历史上大大有名的高僧,我有些不习惯。再说了,刚才我问的是有哪位独臂的佛主,他却把慧可摆了出来,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我觉得卢岩在故意搞乱我的思路,却又想不出他这么做的理由,只好抬头盯着头顶的空隙,准本从头把这事捋一捋。
就在这时,头顶空隙中突然垂下来一根绳子,紧接着荏从上面露出头来。
我冲她摆了摆手,她却没有理我,一手拽着绳子顺着洞壁又爬了下来。
把绳子固定在平台边缘,我问荏,“刘东西呢?”
荏茫然地看我一眼,紧接着扭头去后面找,一边嘴里回答道:“我没见过他。”
“没见过?”我反问了一句,心中有些奇怪,小荏走后刘东西就跟出去了,两人相距顶多有十分钟的样子,怎么可能没见到?难道是走岔了路?
“外面是什么地方?”我问道。
“不知道,有很多建筑。”小荏说不上来,简单说了一句。
建筑?我怕心里犯嘀咕,这一路走来就没有见过很多建筑的时候。不过既然荏找到了我们的车,那就不会有问题。应该是这片建筑在山后面,我们没看到而已。
荏拿来的是我加工过的攀爬绳,上面每隔半米就有一个结,方便攀爬。
爬的过程没有什么好描述的,反正爬倾斜的绳子比垂直的绳索难度要大得多,等到终于爬到顶的时候,我的手套已经磨的滚烫。
外面是一条沟,旁边一个小山坡非常巧妙的将这条裂缝隐藏在底下,不注意根本就看不出来。我钻出沟来,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离沟不远的地方是一个通体雪白的佛塔,孤零零立在崖头,而和它几乎面对面的半山腰处,却是一座规模很大的藏式寺庙,其中有富丽堂皇,又有破败不堪,极为和谐地融在一起。
虽然看起来离得很近,似乎触手可及,但是却分别在两座山上,想要过去,少不了得一天的脚程。
面对眼前难得一见的景象,所有的人都有些隐隐约约的兴奋。但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却摆在了我们面前,刘东西去哪了?
荏只是表示她并不知情,从出洞到上车拿了绳子回来都没有见到刘东西的影子。
我觉得她说的应该是实情,从这里到车那边非常难走,从望远镜里看走完这一路至少得将近一个小时。而荏一个来回用了也就一个小时的时间,必定走的不慢,这么说来,刘东西和荏差的那十分钟的时间也不算短,荏没有见到他也说得过去。
但这个说的过去得建立在刘东西和她走的不是一条路的基础上,否则荏没有见到他就是一句谎言。这个位置很巧,不用借助任何工具就能看到我们的车,所以刘东西绝对不可能搞错方向王大可和小阚就是这么想的,但我却不认为荏会说谎,她在这方面比个孩子还不如,这样的谎话她说不了这么自然。
我决定还是先回到车上去,所有的人都需要马上补给,而且还有很多重要的装备还在车上。
这里的路一看就非常古老,只能勉强分辨出大体的形状,不知道有多久没有人走过了。像这种古道,在一些山中有很多,只是走的人多了压实了泥土形成的,却并不是很容易消失在历史中。
就像我们脚下的这条,在山坡上模糊的几乎已经无法分辨,但谁能想象不知多少年前却又那么多半人半兽的怪物从这上面走过?
我们一边走一边仔细寻找刘东西的痕迹,但却一无所获,这个家伙从爬出裂缝之后就像失踪了一样,前所未有的干净。
走了也就有几十米的样子,小路贴着崖壁急转直下,一条山体裂缝将其切断。
这应该就是日记中提到的那条裂缝,我朝里看了一眼,遍地都是被冻的奄奄一息的人面蜥蜴。
“要不要进去看看?”王大可问我。
“挺危险的,算了吧!”我说。
“我觉得刘东西可能会进去。”王大可道,“这个人不靠谱,说去拿绳子,很可能看这里好奇就进去了!”
她对刘东西行为的分析简直是入骨三分,刚才我还在想王家那俩房子到底是干什么用的,怎么到这里却看不见。王大可一问就以为她也好奇想进去看看,却没有想找刘东西这茬。
别的不说,刘东西心中肯定有这疑问,而且这人的好奇心比我们都要强,说他半道拐进去看热闹,简直就是一定的。
“行,去看看!”我看了看大家脚上坚硬的高帮登山靴道,一边没忘了提示系好鞋带。
人面蜥蜴都已经被低温搞得奄奄一息,只有当脚踩到它们面前的时候才会懒懒地咬上一口,但嘴上也使不上力气,根本无法咬穿我们的鞋子。
洞中的冰川肯定已经被熔岩蒸发殆尽,这些人面蜥蜴也是在这场冰与火的战斗中幸存下来的,但是却注定要死在冰冷的寒风中。
拐过一个弯,我看到了日记中描述的路,但是这里和日记中描述的已经远远不同,我们也没有看到另外两间房子,因为那个洞口处弥漫着浓浓的水雾,遮挡住了前面所有的东西。
这条路上的人面蜥蜴则明显要活跃很多,密密麻麻爬了满路,不时还有几只被挤落山崖,掉到滚烫的岩浆里去。
看到我们突然从拐角处出现,人面蜥蜴纷纷回过头,一双双莫名怨毒的眼睛向我们看来,仿佛还带着它们所寄生的人的灵魂。
我们不假思索,转头就走。这种情况下,刘东西能跑到那边去简直就是奇迹,虽然我并不否认奇迹会发生,但是刘东西不是白痴,这种事他不会干。
迅速跑出了裂缝,回头几枪打退了几只爬出来追的家伙,我们又回到那条小路上。
继续向下走就会到达谷底,沿着谷底走上不到十里路就是我们停车的地方。
“四安,你说他会跑到哪里去?”王大可问我。
我心里有点乱,应付道:“不知道,我觉得他也不是乱跑的人!”
“我有个想法……”王大可的声音有些小。
我一看她一边说话一边看荏,心中知道她的怀疑,不禁有些生气道:“你不用怀疑别人,我给她担保!”
王大可没想到我会这么激动,像是吓了一跳,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到车上,看看情况再说。”我也觉得自己反应有些过,赶紧补了一句。
走这一趟,到车上就算是个终点,不管是什么,怎么回事都要有个交代了。
谷底有冰雪水融化形成的河,从整块岩石冲刷出来的河床来看,最近几次的地质变动都没有影响到这里,刀削斧凿般的河床中,水清得发蓝。
两边的山却和中原地区并没有太大区别,虽说海拔高但是此处的气候却和亚热带气候极为接近,山中植被也是针叶和阔叶混生林,令我看起来分外亲切。
峡谷并没有分叉,沿着河就能走到我们停车的地方。只要不是特别喜欢上山的人,应该都不会在这里迷路。
“听说这条河有数十丈那么深,虽然没有龙,但是却又十米长的大鱼,人力伏在河岸的水下石壁上,只要有人露头就会被吃掉!”王大可走在我旁边,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来这么一段。
她说的这事仔细想想挺惊悚,这么大的鱼长在这种又深又狭的河流中,用人立的姿势静待猎物!但是她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你放心吧!那家伙不大会游泳,还在水里被鱼咬过,绝对不敢接近水!”我勉强笑着给王大可解释。
王大可笑了笑,没说话。我感到好像所有的人都在怀疑小荏,只是出于对我的尊重,所以才没有明确的提出来。但是我却不能就这么沉默,如果走到最后还是没有刘东西的线索,我就必须得有个决断。
一路上我都在注意寻找刘东西留下的痕迹,却一直没有发现。下到谷底之后就全是石头地面,很难留下什么痕迹。走了快一半了,还是一无所获。
就在这时,王大可突然在前面喊了一声,我赶紧跑过去,却看到她正站在一块大石前面,而在那大石之上,端端正正两道刀痕,一端指南一端向北,看样子正是刘东西管用的手法!
我脑袋接着就懵了一下子,这里一看就是人迹罕至的地方,平时也许还有朝拜的信徒会路过,但是现在这世道,估计已经很久没有人走过这里。看那刀痕的高度,刘东西定然是在此与人争斗,但是这里的情况明摆着,除了荏,哪里还会有人?
王大可眼中含泪,摸了摸石头上的刀痕转身冲我。
“四安,你觉得会是怎么回事?”
她这话说的非常巧妙,甚至说是在众人面前给了我面子,我看着她,还有不知何时站到她旁边劝慰的小阚,心乱如麻说不出话来。
第三十二章 格珈寺
说实在的我也拿不准在刘东西失踪这件事中荏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从一开始的时候刘东西就对荏表现出了强烈的敌意,离开我们,这两个人会不会发生什么冲突,很难说。
正因为如此,面对王大可的问题,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让荏自己解释。
“小荏,之前你看到这里的痕迹了吗?”
“没注意!”荏显然知道大家都在怀疑她,回答中带着情绪。
“你仔细想想,去的时候肯定没有,回来的时候呢?”
“没有!”荏一下子爆发了,“我一心想着你们都被困在那里,哪还有心思东张西望?我知道你们怀疑我,可是你们也不想想,刘东西算是个什么东西?我至于杀了他?”
荏这话说得极为无礼,连我都忍不住大皱眉头,王大可更不用说,也不说话,上前一步就要动手。
我心中一惊,王大可和荏比起来可就太不是个了,真要打起来肯定吃亏,赶紧出言制止,但王大可一摆胯,鞭腿已经抽了上去。
荏冷笑一声,一抖手臂,就要上前,我看见她的指甲闪过一丝锐光,惊呼一声,“小荏住手!”
听我这一喊,荏下意识地停止了动作。王大可却不受干扰,一记鞭腿狠狠抽到了荏的脸上。
估计她自己也没想到这一腿会中,落下腿来似乎也惊呆了。
荏缓缓回过头来,白皙的脸上一个半圆弧的伤口,在银白色的发丝中惊心动魄。
王大可绝对是下了狠手,这一下子一看就是靴子跟磕出来的。
我刚要说些什么,荏突然冲我笑了一下,猛地一下子拔起六七米高,在山壁上蹬了两下,几个纵跃翻上山顶,不见了!
看着山顶,我知道,这回恐怕很难再把她找回来了。
卢岩在我耳边轻叹一声,“随她去吧!”
我没有说话,想去找她是绝对不可能的,这样的山,等我们爬上去的时候,她说不定已经跑出几十里地了。
王大可还在发呆,看到我在看她,呐呐说了声对不起。
我也叹了口气,劝慰道:“别想太多,刘东西吉人天相,不会有事。”
她看我不提荏的事,只好答应了一声。
“走吧!”我对大家说,“等会她想通了,自然会回来的。”
话虽这么说,我心里却一点底也没有,荏走之前脸上的表情很奇怪,这次和上一次绝对不同。
仔细记下了这里的位置,我们继续上路,剩下的路程中没有发现任何线索,一直到我们车旁边。
荏仍然没有学会使用钥匙,车后面半开着扔在那里,锁已经断了。
我看着断掉的车门锁,想起第一次见荏的时候,那时的她就像是个小兽,现在却几乎懂得了所有人类的情绪。
车里的东西还在,附近有很多青蜂的尸体,估计是都被冻死了。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曾有人来到的痕迹,只有车门旁滚落的一枚玉佩,经王大可辨认是幺叔的遗物,可能是不小心遗落到这里的。
刘东西没有来过这里。
这个玉佩个头不小,几乎有我大半个巴掌那么大,刘东西一双贼眼,这么大个的玉佩掉在地上他不可能看不见,而看到了就更不可能不被他揣进腰包。
他没有来过这里,那就只能朝回找。
之前发现的那两条刀痕,虽然看上去是刘东西惯用的手法,但是根本就无法确定。甚至那两道痕迹是不是刀痕都说不清楚,我不把它当做什么证据。
当我看到那座半山腰上的寺庙时,我心里就有种想法,也许刘东西出来之后并没有按照我们想象的那样去车里拿绳索,他更有可能是直接抄近路去了那个寺庙。至于为什么没有回来,这就不是我能够推测出来的了。
我心绪不宁地吃着能量棒,小阚坐在我旁边,看了我一会突然道:“其实荏离开我们不光是因为赌气,她恐怕也是不想你为难。”
其实我并不是多担心她,凭她的本事在任何地方也不至于遇到多少危险。而刘东西则不同,虽然吹的自己天下无双,但我知道他的本事连他吹的三分都说不上,此刻他的处境,还不知道是怎样。
小阚已经隐隐约约和荏对立起来了,为何此时这样说话,恐怕还是怕我伤心。
我拍了拍她的手,把最后一点能量棒填到嘴里站起身来,“上车,出发!”
我给他们讲了我的推测,所有人都觉得我说的有道理,特别是就刘东西的心性来说,想在这方面快荏一步,的确是他的行事风格。
我们刚才走过的,是然察大峡谷的一个分支,想要开车到那座山上必须在谷底绕行,刘东西不在了,自然是我开车,王大可则站在车座上,拿着望远镜四处查看。
没有人认为刘东西会出现在峡谷中,也没有人会出言相劝,王大可的坚持让我们都有些感动,这种情绪是我们这些做朋友的很难理解的。
路很难走,我尽量压着石头,远离河边,并不是害怕河里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的巨鱼,而是担心车的重心如此摇摆不定,我们会翻到河里去。
车走了一半的时候,后面的王大可突然惊呼起来,“对面山上有人!”
我让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踩了脚刹车,车子在石头上晃了一下,差点翻过去。
“什么人?”我来不及计较这个,抓过望远镜冲着王大可指的方向看过去。
倍数逐渐调大,锁定到王大可指出的参照物上。那边是一片看不清楚的废墟,遍地都是乱石和土坯,根本就没有一点活物的痕迹。
“哪有人?”我问了一句。
“有人跑到那个柱子后面去了!”
视野中的确是有个柱子,应该是石头垒成的,距离太远看不出粗细,大体估摸一下,藏个人应该不成问题。
我又等了一下,没见那边有什么变化,便扔下望远镜道:“你继续观察,咱们马上过去!”
车子继续发动,我却无法专心,那个人不管存不存在,我都觉得应该不是刘东西。原因很简单,如果是刘东西的话这时要么被困住无法出来,要么就是朝这边来寻找我们。听王大可的说法,那人根本没有受制的迹象,更没有朝外走甚至还害怕我们似的把自己藏起来。当然,这个人也有很大的可能和刘东西有关系,以他的本事,能困住他的定非死物。
那片废墟的前面就是之前我们看到的寺庙,远远看去带着一种异域风格的庄严肃穆。一般来说,一栋房子离很远就能看出有没有人,具体的感觉很难描述,只能说是住人的房子有种生气。但是庙宇却不同,它本来就是供奉神灵的场所,就像眼前这座,虽然没有香烟,但我真的无法确定里面到底有没有人。
剩下的路程我们足足走了三个钟头,王大可再没有别的发现。等到车到了山脚下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马上上山还是等天亮?”我问了一句。
没有回答,王大可已经跳下车去,小阚也开了车门。
“走吧,等不了。”卢岩说了一句。
我笑了笑,开门下车。
山上有路,还能看出来近期修缮的痕迹,我们沿路上山,感觉还算轻松。
沿途甚至还有牌子指示,让我大为惊奇,没想到在这深山中的寺庙还会有这种东西,看来旅游业的确是无孔不入,若是大灾变再晚来几年,恐怕那几个地狱都将变成旅游项目。
经过几个转折,一个大牌子出现在我的面前,上面是刀削斧凿般的**文字,我一个也不认识,下面的汉字却让我大吃一惊!
“格珈寺”三个反光漆描出来的汉字在手电筒下格外耀眼。
我看着这三个字,感到或许世间真的有天意存在,我们在一番误打误撞之后,可能真的站在了整个事件的尽头。
这个牌子竖在山路的拐角,转过去就是格珈寺的山门。离近了看这座山门并不是很壮观,几乎就是七八十年代中小城市国营商场门脸的样子,白不呲咧的墙衬得门洞格外黑。
我拿手电筒照了照,没看见有门,抬腿便向那边走去。
小阚跟在我身后,有些迟疑地问我,“要不要脱鞋?”
“什么时候了还这么多讲究?”我反问道。
卢岩却把自己的鞋脱了下来,提在手里。
“好吧,脱吧!”我蹲下身子解开鞋带。
在我的想法里这时候脱鞋非常不智,这庙里面说不定会有什么东西,到时候遇到危险,可不会有人等着你先穿好鞋子。
但是卢岩这样做了,必定有他的道理,再说之前遇到的哪些神神叨叨的事情让我对于历史传说的真实性有了更深的理解,穿着鞋子进去若真的是触怒了什么东西,也不是好事。
脚下的地面非常滋润也不是多凉,黑乎乎的非常平整。这是藏区特有的一种夯土工艺,名字叫做打阿嘎。详细来说似乎是将一种叫做阿嘎土的泥土反复捶打,再加上些石土再打,如是再三,完了之后还要用卵石抛光,榆树汁擦洗,最后还要上次清油。完成之后坚硬防滑又防水,还特别亲和人体,比现在的建筑材料强得多。
墙壁上是白色黑色和红色的图案,形状非常规正,完全轴对称,在夜色中竟然像是在流动一般,看久了甚至有种要陷进去的感觉。
“别看!”卢岩在后面拍了我一把,手上提着的坚硬的登山靴磕了我头一下。
第三十三章 偷窥罗汉
曾经有个朋友给我说过,藏区的一切都是有生命的,是神圣的,很多东西都不能直视,不然会惹怒它们的灵魂,给自己带来祸患。
我的视线飞速转着,不敢在任何东西上停留。
这座庙从外面看规模不小,其实在白楼后面就没大有多少建筑了,这也是藏式房屋的特点,像现代的楼房一样,一座建筑包含了所有的功能。
整座楼都没有灯,我们从显得狭小的大门进入,里面处处珠光宝气,各种玛瑙翡翠黄金堆砌出来的装饰琳琅满目,艳丽的色彩在黑暗中仍然浓艳欲滴。
看来不大的一座楼竟然有六七十个房间,我们搜寻到半夜,没有见到一个活人,只有姿态奇异的各种佛像,停留在黑暗之中。
我们在应该是喇嘛居室的一个房间停下来,坐在柔软厚实的羊毛地毯上休息。
“这地方我们不熟悉,先休息一下,等天亮了再行动。”我用剑戳着地板说,“我先值个班,你们都抓紧时间睡一下,我看这个地方不寻常,说不定等不到天亮就得有事。”
卢岩点了点头肯定了我的说法,大家谁也没有反对,各自靠着墙睡去了。卢岩临睡前冲我笑了笑,低声说:“寺里没问题,看好门就行。”
我点了点头,坐到门的正对面,整个房间里都是酥油灯的味道,让我鼻子有些不舒服,黑暗中注视着我的佛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