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自从姬玉人再嫁到墨云谷后的第二年,就已在水某心中存疑。”
扁和放下瓷碗,道:
“且说出来听听如何?”
墨云谷主水行云缓缓自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只见这小小瓷瓶十分精巧,上面还烙着蓝色细花纹,两寸高一寸宽,瓶口尚有个金色盖子。
水行云望着细瓷瓶,缓缓道:
“我在回墨云谷的那晚,亲耳听了姬玉人同关浩二人在这大厅上对话,一时间气得难以控制,换在年轻时候,我会不顾一切的取他二人性命。”他一顿又道:“那晚他二人负伤遁去后,我仔细在想,那姬玉人当年嫁我之时一副可人样子,处处为我的身子着想,她曾一再的对我说及,她年轻,而我已年过五十,因而为我调制一种补药,叫我每日睡前服用,如今想来,她给我的药,必有问题。”
扁和道:
“可是这瓷瓶中的药?”
点点头,水行云道:
“正是。”边把瓷瓶递向扁和手中。
扁和接过瓷瓶,旋开瓶盖,先用鼻子闻了一阵,然后再以手沾了些药末在掌中细看一阵,随之蘸了些放在口中细嚼,边点头,道:
“丝瓜粉、茄子末、蟾蜍皮、老蟒涎,加上薄荷叶,尚有几味就不知是什么了。”
水行云眼神有些失望,但他未开口呢,扁和双目已注视着水行云,道:
“只这几种药料,已足以令人惧怕房事,水谷主,请恕我扁某冒问一句,你可是早已倒阳了吧!”
水行云一把抓住扁和,全身哆嗦的道:
“不错,我已数年不举了!”
扁和笑笑,道:
“到此我已完全明白,原来你上了姬玉人的当了。”
他一阵摇头,又道:
“单就我已认出的几味药,就是掩闭人身上会明、曲骨、中极、关元几处大岤之药,长久服用,你岂有不失去伟丈夫的雄姿?这女人才叫毒呢!”
水行云刹时一脸杀机,他咬牙怒道:
“既是以怨报德,又是恩将仇报,我水行云今日明镜心头,一天的云雾尽散,余下的是找这贱人索命去。”
扁和道:
“你这种隐疾,最忌动怒,更不可动武,那会令你血气上冲,难以自制的病情加重。”
水行云一惊,他这才知道自己每次运功的时候,为什么会一脸通红,原来如此。
一顿之间,他问道:
“听先生口气,我的这种隐疾还有一线希望了?”
扁和点头道:
“扁某有七成把握医你的故疾。”
水行云一听,大喜过望,忙起身施礼,道:
“扁先生再造之恩,水某这时先谢了。”
扁和哈哈一笑,道:
“举手之劳,何需水谷主言谢,过山岭村已经受过你的好处,如今回报也是应该的了。”
就在这时,金小山已同钱凤回到大厅上。
水行云自怀中取出两封信,对金小山道:
“洛阳城你走一趟,先将那贪官司徒壮收的‘金菩萨’索回来,因为每年过年时间,我总是要向这尊菩萨上香,今年自然不能例外。”
金小山点头接过信,笑道:
“这信不正是关金那老儿写给司徒壮的吗?”
水行云点头道:
“不错,有了这两封信,你应该很容易的取回金菩萨,早去早回。”
这等于是交待任务,至于如何达成这项任务,那光景就看金小山的了,因为在水行云的眼光中,如今的金小山应该可以独当一面了。
金小山说走就走,他对刚回来不久的林总管吩咐备马,自己却向钱凤打声招呼,立刻回房去收拾一番。
这时有一对不畏寒的喜鹊在庭院中的树头上“喳喳”叫,金小山边把信往怀里塞,见水大叔拄杖走来,爷儿俩又在廊前低声说了一阵,水行云只是点着头道:
“墨云谷的东西岂容那贪藏枉法之徒据为已有的,记住,老金矿村你所发现之事暂不能提及,免得那老贪官有备,就难办了。”
金小山点着头道:
“小子记住大叔交待,司徒壮如果拒绝,看我折腾他吧!”
水行云冷笑道:
“贪官怕死,我料他必会交出金菩萨的。”
◎ ◎ ◎
一路上金小山心情愉快的纵马疾驰,从墨云谷到洛阳,那是山路一半,另一半顺着官道直往东,直到三日后的过午时份,金小山终于又进了洛阳城。
又见那条巡抚衙门大街,金小山一马到了司徒壮的大宅外面,抬头只见八个血红宫灯还挂在那儿,光景是司徒老太爷的八十大寿的喜气味道还在呢。
只三两步,金小山就登到台阶上,门房的人见他来得快又疾,忙迎着站出两个汉子来,伸手一拦,道:
“喂,你找谁?”
金小山面无表情的道:
“我找司徒壮。”
二人对望一眼,一人戟指金小山道:
“小子呀,老太爷的名讳也是你随便道出口的。”
另一人也道:
“这小子准是疯子,要不准是马尿喝多了。”
金小山怒道:
“啃你六舅的,你们看我像个疯子,老子话中可曾有酒味的?”
边伸手一分,两个汉子各自横倒向门框上,而金小山已走入大门内了。
二人晃肩站起来衔尾追去,边口中骂道:
“哪里来的青皮赖汉,竟敢不长眼睛的直闯司徒府,前面不远可是巡抚大衙门,光天化日下,难不成想他娘的要造反呀!”
金小山根本不理会,一径冲到前院大厅上,可真巧,正遇上那个会敲竹杠的柴管事。
柴管事见来的是金小山,忙笑脸相迎的道:
“哈,小伙子又来了,这次是同哪家保的镖呀?”
金小山手指身后追来的两个门房,道:
“这两个家伙真聒噪,我十分不喜欢。”
柴管事立刻对走来的两个门房道:
“回去吧,这里没有你们的事了。”
两个门房互看一眼,只得退出去。
柴管事这才招呼金小山在大厅上坐下来,道:
“赶着替谁送镖,要见我们哪位爷?”
金小山嘴角一撩,道:
“老太爷。”
柴管事摇摇头,道:
“老太爷吃过午饭必得午睡一阵子,要见他老人家,那得两个时辰后了。”
金小山冷冷道:
“他老吃撑了去睡,小子却饿着肚皮等他,这未免说不过去吧,我的柴大管事。”
柴管事摇头又道:
“没法子的事。”
不料金小山唬的一声站起来,道:
“我自己去!”
柴管事一拦未拉住,跟在身后直叫嚷——
“喂!喂!”
金小山哪管他三七二十一的直往里面闯。
二道院的正厅上,司徒杰正在逗弄笼鸟呢,见金小山大步冲来,早起身迎住,道:
“你怎么又来了,什么事?”
金小山道:
“什么事得见到你爹才能说。”
司徒杰大怒,道:
“什么东西,充其量不过是一个保镖的,说起话来没规没矩的像声屁——”
不料金小山反手一巴掌,打得司徒杰红了半边脸。
一旁的柴管事忙叱道:
“好小子你竟敢打起我家大爷来了。”
反腿一脚,直把个柴管事踢了个就地滚,金小山边喝道:
“滚一边去!”
司徒杰暴喝道:
“来人呀,把这个小王八蛋捆起来,先着实的打,再送他巡抚衙门去。”
大厅外早有人狂叫着奔来——
金小山一把揪住司徒杰,“阎王梭”托在右掌上旋动,低着眼皮直眨动,司徒杰道:“都城之内,你还想杀人呀!”
金小山冷冷道:
“你以为我不敢?”
司徒杰已觉出“阎王梭”那尖冷的梭头在喉头上磨蹭,不由得急摇手道:
“你们都站出去。”
七八个刚进入大厅的人,急忙又退到大厅外。
司徒杰这才问道:
“你究竟什么事?”
金小山道:
“把你老子唤出来!”
正说着呢,早见司徒壮拄着手杖走出来,道:
“外面什么鸡猫叫的,要不要我睡呀!”
金小山这才松了司徒杰,哈哈笑着对司徒壮道:
“老爷子可还记得在下?”
司徒壮隔着老花镜瞧,边呵呵笑道:
“不就是送我金菩萨的小伙子吗,这次来可是又要送什么呀?”
金小山伸手入怀,取出两封信来交在司徒壮手上。
司徒杰忙帮着把信拆开来。
先一封,那是关金写的,司徒壮一看,笑道:
“东西我已收了,这信看不看已没关系了。”
但当他接过第二封信才看了一半,面色都吓白了!
“这……这是……关金真不是东西,他竟盗取别人的宝物送我老人家,这要是刑部衙门告我一状,不但收藏的官司我要吃,连他姓关的当年那件案子也要翻了。”
边回头对儿子司徒杰道:
“老夫已八十整岁,不着兴再去吃官司,快去取那金菩萨出来交这小伙子再带回去。”
不旋踵间,司徒杰已把金菩萨又提出来放在桌上,道:
“小子,你看清楚了,完了你带着这玩意儿快滚。”
金小山掀开一看,随即又合起来,拉过椅子反倒坐下来,光景是同司徒壮老爷子泡上了。
顿着手杖,司徒壮道:
“东西已还,你怎的不走了?”
金小山轻松的道:
“老爷子,我是干什么吃的?”
他一顿又道:
“我是押镖的呀,上回送这金菩萨来给你老爷子拜八十大寿,押镖的银子是一万两,这回又要押回去,物主说的可清楚,只收个一千两就算了,老爷子你怎么说?”
司徒壮老脸一横,怒道:
“敢情是要敲竹杠呀,我不给!”
金小山一笑,疾快的又把两封信抢在手中,背起金菩萨就走,边自语道:
“小子我这就上北京,刑部衙门里自然有人同你打官司,到时候老金矿村死的那些淘金客也报得沉冤了。”
金小山一脚尚未跨出门坎,司徒壮大叫一声,道:
“你回来!”
金小山回头道:
“想通了?”
司徒壮怒道:
“给他一千两银子,气死我了,老夫绝不与关金善罢干休!气死我了,唉!”
他儿子司徒杰忙着上前扶着他后面走去。
收了一千两银票,金小山大摇大摆的走出司徒壮家那间仍然充满喜气的大厅,厅门口,他对柴管事笑道:
“大管事,这一回你要不要见一面分一半呀?”
柴管事一哆嗦,忙伸手一让,道:
“小祖宗,你厉害,我惹不起你,你大驾请回吧!”
“哈……”
金小山笑得双肩也在抖动不已……
◎ ◎ ◎
金小山离开洛阳城往西奔驰,他是人有精神马又欢,疾驰中那马蹄扬起一地雪泥飞扬,但他心中却在想,水大叔如今该是心情畅快了吧,姬玉人那个女人看起来是个贵妇人似的,但若从她做的事来看,实令人齿冷,现在水大叔的心中隐患已除,这个年墨云谷有得热闹了。
大山中,金小山眼看着距离墨云谷尚有一天马程了,这日他人才刚刚绕过一个大山弯路,远处一阵马蹄声,宛如天空滚雷,不由得心中一惊:
“这不只是一匹马,少说也有个五七匹吧。”
心念间,一拨马斜刺里闪入山道旁的一丛荒林中。
金小山也才刚刚隐住身子,已见六匹快马疾驰而来,马上的人可真是形形色色,光景是男女老少全有了。
只见当先一骑可不正是那晚遁去的‘人面狼’关浩,第二骑马上的是那刚到过墨云谷的姬长泰老头儿,如今看他骑在马上,挺胸爷面,白髯飘飘,已不见他那副老态龙钟样,精神可大着呢。
第三匹马上还真令金小山一惊,姬玉人那晚伤在膝头上,如今她还能骑马,倒是令他大为惊讶!
第四个却是个老太婆,她白发稀疏的头上斜着包了个大花巾,四方面孔错综复杂的尽是深沟皱纹,有一只龙头拐杖挂在马鞍上,双目炯炯而嘴巴闭得紧。
第五第六匹马上却是两个少年男女,二人背上全背着剑,英气栗然,精神焕发,光景犹似武林青年才俊呢。
六匹快马看看快要全走过去了,但金小山的坐骑是惹祸精,突然一声长嘶,声音不大,但山道上六人全听得清楚,当先的关浩一伸手,立刻六骑全停下来。
金小山一见,一抖缰绳,缓缓的自荒林中驰出来,边哈哈一笑,道:
“我操,光景是山不转路转,路不转又见面了,哈……”
关浩那晚上受了肩伤,如今才算没事,但他却把金小山认的切,也恨入骨,如今仇人见面,何止是分外眼红,刹时间他已双肩耸动,牙齿咬得格格声,一副欲扑上去痛噬人的样子,沉声道:
“不错,是山不转路转,转来转去把你这狗东西给转上了阴阳界,小子啊,你准备保命吧!”
突听第四匹马上的老太婆伸手一拦,道:
“等等。”
只见姬玉人回头道:
“师娘,打伤我的就是这小东西,行云他已把师父教他的本事,全都传授外人,不信那‘阎王梭’就在这小子身上,你老只管问他。”
缓缓的驰马到金小山面前,老太婆眯着一双老花眼,瘪着一张没牙的嘴,问道: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呀?”
金小山听姬玉人叫这看来足有八十岁以上的老太太叫师娘,立刻想及这老太婆必然也是水大叔的师娘,自已这是碰上了老祖奶奶了。
心念间,金小山抱拳施礼道:
“老太太,你问我叫什么?我姓金,叫小山。”
下嘴唇几乎碰上鼻子头,老太太哈哈笑道:
“金子像小山一样,嗯,好名字,你应该是做买卖的,怎么跟行云学起武了呢,行云他人呢?”
金小山马上打个十,笑道:
“我也不知道啊!”
金小山这么说,是因为姬玉人与关浩那天晚上并未看到水大叔,甚至姬玉人狂叫,大叔也不与相见,所以他也推说不知道。
不料六人中尚有个姬长泰,闻言早笑指金小山道:
“好小子,你在说谎呀,水行云明明是在墨云谷,而且我老人家还在墨云谷住了几日呢!”
金小山一听,也想起姬长泰是在墨云谷住过,但他一转念间,不由笑道:
“老爷子,你知道我这是往哪儿走?”
姬长泰道:
“你上哪儿呀?”
金小山道:
“我这是回墨云谷,这位老太太问我水大叔,眼下我当然是不知道,得到了墨云谷一问才知道呀!”
老太太突然嘿嘿一笑,道:
“小伙子,你的机警性颇高,不过不知你在‘阎王梭’上的造诣又是如何?”
金小山打个哈哈,道:
“三脚猫爪,难登大雅之堂,老太太,你老不问也罢,这一问呀,我还真的面上火辣辣的呢!”
别看老太太是老花眼,但老花眼看远处可是清楚得很,只见她双腿一抬,人已落在马下,挂在马鞍上的龙头拐杖已握在手中。
这时关浩几人正欲下马,老太太伸手一止,道:
“用不到你们插手,‘阎王梭’的绝技真被这小伙子学去,你们谁是他的对手?”
关浩道:
“有老太太在,我们正好围而杀之,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
老太太摇头,道:
“十几二十招也许我能挡得了,但却难以有致胜把握,再说这‘阎王梭’专攻人多,所以你们还是守在一旁的最好,多了反给他可乘之机。”
金小山摇手道:
“老太太,你老要同在下动手?”
老太太招手道:
“下马吧,让我老婆子试试你在‘阎王梭’上的功力究竟有几成火候了。”
金小山并未下马,仍直摇手道:
“老太太,你这么大年纪,我怎好同你动手过招,这万万使不得呀!”
老太太拐杖一顿,道:
“五十年前这‘阎王梭’是我丈夫之物,传到水行云手上三十年,如今又落到你的手中,今日既然被我老婆子碰上,总得要试一试的,下来吧,年轻人。”
金小山一声苦笑,道:
“照你老太太这般说法,我金小山就算借来个老虎胆子也不敢向你老动手过招,别的不提,单只要我水大叔知道了,就难免一顿臭骂。”
老太太一顿拐杖,疾言厉色的道:
“也别罗嗦了,难道要我老婆子拉你下来?”
金小山忙摇手道:
“好,好,小子恭敬不如从命,老太太,你可得手下留情,要知道我还身负重‘金’呢!”
金小山所说的重金,大概只有他心中清楚,因为那尊“金菩萨”还背在他背上呢。
老太太双目一瞪,道: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金小山一副无可奈何的道:
“老太太,你可得多体谅小子我呀,你不看金面也得看佛面,就算你连佛面也不屑一顾,可是小子如今这背的……”
他反手指着背上,又道:
“小子我背上可是背的一尊如假包换的‘金菩萨’呀!”
他此言一出,老太太并未太吃惊,倒是一旁严阵以待的关浩与姬玉人二人,俱都面色一粟,关浩高声吼道:
“好小子,你从哪儿弄来的这尊‘金菩萨’,快说!”
金小山冷然一笑,道:
“洛阳城有个司徒壮,他老小子是个老贪官,收了老金矿村北山凹一个叫关金的这尊‘金菩萨’,偏就被我水大叔遇上,认出这是墨云谷的东西,八成被那个叫关金的狗东西盗去送人,所以命我把东西再收回来,我这就是回墨云谷交差的,怎么的,你二位认不认识那个叫关金的人?”
关浩一听,心中琢磨,今日实实非要收拾这小子不可,绝不能放他走。
心念陡生,遂对老太太道:
“千万别听这小子胡说八道,天快降雪,老奶奶,我们合力做了这小子吧!”
姬玉人也在马上道:
“师娘,你老就别听他罗嗦了,快动手吧!”
老太婆一顿拐杖,冷喝道:
“我不管什么‘金菩萨’,先试试你小子的能耐再说。”
她双手把个拐杖竖在身前,缓步向金小山逼去。
金小山一跃落马,狮目一瞪,“阎王梭”已托在右掌上旋动不已……
那银如极光的冷芒,闪耀的不是“阎王梭”本身的锐利,而是代表着太多的无奈与人间沧桑。
老太太突然全身一震,双目已见泪光的道:
“老身似乎又见到当年我丈夫的模样,不错,他就是你这般模样,那姿势,衣着,与气质,无一不像,行云还真的在塑造你呢,诚意的造就你了。”
金小山道:
“老太太,你要是就此罢手,我十分诚心的趴在地上向你老叩三个响头。”
不料老太婆一声沉吟,道:
“且过几招吧!”
她的话声仍在空中飘荡,人已幽灵一现的到了金小山面前,只见她拐杖纵横敲打中,身法疾旋如飞地陀螺,金小山并未打出“阎王梭”,他拧身踩步,“阎王梭”拨挡在重逾千钧的拐杖下,一连躲过六杖,突然一个跟斗前翻,半空中大喝一声:
“野龙爪!”
只见老太婆突然竖起拐杖在身前,身子一偏,而金小山的“阎王梭”未碰上拐杖又疾收回。
老太婆见“阎王梭”只差半寸指就打中拐杖,却突然中途收回,已知金小山心存仁厚,不欲冒犯长者,心中暗暗称许不已!
金小山双脚落地又起,“阎王梭”二次出手,且又厉声喝叫道:
“天外星!”
这是“阎王梭”第二杀招,喝声中,只见老太婆一个旋身游动中,手中拐杖横举身前。
只是她刚横之间,“阎王梭”已被金小山又收在掌中。
紧接着,一个跟斗,金小山极为潇洒的落在马背上。
老太婆收起拐杖,呆立在地上,道:
“你跟水行云学艺几年?”
金小山道:
“四年冒头了吧。”
轻摇着头,老太婆道:
“看不出你还是个天才小子,因为你真的已得到‘阎王梭’的精髓,怪不得十分笃定。”
一旁的关浩早吼叫道:
“老奶奶,我们六人联手,必能收拾这小子。”
姬玉人也道:
“师娘,师父过世早,你老可得替玉人做主呀!”
金小山冷冷长笑一声,道:
“老太太年纪大了,可千万别受人愚弄迷惑,这姓关的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就是老金矿村上山凹的关金兄弟,而且他也有个山庄,叫五月花庄,但不知在哪处深山里,不一定家中已有几个老婆了呢,老太太,你可知这关浩的外号?”
老太婆一怔,回头望向关浩。
金小山早又道:
“他就是江湖上人称‘人面狼’的家伙呀!”
关浩大怒骂道:
“小子,你胡说八道!”
金小山道:
“谁要是胡说八道,谁就是金沙河里爬出水面的乌龟大王八,我问你,有个叫关宏色的你可知道?”
关浩一愣,回头望望姬玉人,厉声道:
“关宏色是老夫唯一的儿子,怎么样?”
金小山哈哈一笑,道:
“他在山里可是有间玩弄女人的小别墅吧!”
关浩怒道:
“简直在放屁!”
金小山一笑,道:
“所不幸的是……”
关浩吃惊的道:
“怎么了?”
金小山双肩一耸,道:
“你回去五月花庄自然就明白了。”
一句话听得关浩一愣!
柳残阳 》》 《阎王梭》
二十八、夙世冤家党同代异
姬玉人暗中对关浩使眼色,边对老太婆道:
“师母,无论如何今日非得先收拾这小子不可。”
半天不说话的姬长泰,露出一副干瘪枯瘦的样子,道:
“大妹子呀,这小子我也觉得有问题,何如不杀他,但先把他捆上带走,你看如何?”
老太婆似是有些无所适从的犹豫呢,突听金小山哈哈一阵笑,道:
“我说二舅老爷呀,墨云谷待你不薄,我水大叔又待之如长辈的,怎么这才没几天你老就全忘了,今日捆住我金小山,就不管我水大叔伤心了?”
姬长泰瘦脸一寒,道:
“你小子才到墨云谷几天,就挺身而出的管起墨云谷的家务事来了,我老人家以为,八成水行云豢养了你这么个愣小子替他打头阵,所以先拿下你,水行云就自然而然的乖了。”
金小山心中暗骂,老东西原来同姓关的搞在一起整我水大叔呀,这么说他才会不敢常住在墨云谷而连夜开溜。
心中一紧,金小山狮目一眯,嘴角一撩,道:
“二舅老爷呀,你可知道如今小子我身负重‘金’,只怕也难如你愿的让你老拿下,因为我的作风是吃软不吃硬哟!”
姬长泰大怒,道:
“好小子,你竟目无尊上,敢于顶撞,看我老头子如何收拾你吧!”
一旁的关浩翻身纵落马下,缓缓向金小山逼近,边道:
“二太爷,你我联手如何?”
姬长泰沉声道:
“退一旁去!”
关浩已拔剑在手,左手上又见那支金丝手套。
老太婆—声冷哼,道:
“小伙子,你自信是否能脱困而出?”
金小山淡然一笑,道:
“为了墨云谷,为了水大叔,更为了‘阎王梭’的威名,小子我必戮力施为。”
老太婆轻点着头,道:
“忠肝义胆,‘阎王梭’未在你手中失颜色,如今我老婆子暂退一旁,且看你的修为如何。”
说罢拧身而起,落在自己的马背上,光景似是坐山观虎斗了。
也就在双方弓上弦的时候,远处突然又是一阵蹄声雷动,听起来何止三五匹。
于是两下里全吃一惊的望向山道远方 而双方均猜不透这批马上汉子又会是谁呢?
终于怒马奔腾而至,当先一人红胡满面,银铃眼,大嘴巴,宛如火星真君模样。
是的,这人就是郎老大,而在他的后面,一个不缺的正有七个形状各异的汉子。
原来郎老大与石北斗、王壮、万里风、葛正八几人当天就遇上了秦通、包文中与张侠。
八个墨云谷武士一路来的快,刹时间已冲到了现场。
而现场上的人全都一震。
金小山哈哈一声冷笑,道:
“敢情好,你们又添生力军了。”
姬玉人十分机伶的听了金小山的话,立刻明白他尚未认识面前的八个人,但她却十分清楚郎老大八人。
只见她冷声对郎老大吩咐道:
“郎老大,你们可是来的十分凑巧,那就先把对面这小子收拾了吧。”
金小山一头露水,难以理解姬玉人的话。
就在这时候,石北斗沉声对郎老大道:
“郎老大,可是林童老小子赚咱们来的?”
郎老大细看对面的金小山一眼,不由得精神一振,笑道:
“好家伙,你姓金是吧?”
金小山一愣,道:
“你认识我?”
郎老大雷一般的一声笑,道:
“我不认识你,但你手中的那玩竟儿,我可认识。”
金小山右手高托“阎王梭’急速的在手中旋动,笑道:
“可是这‘阎王梭’吧?”
突然间,八个大汉一阵大笑起来……
金小山傻哈哈的也跟着笑……
姬玉人戟指金小山对郎老大道:
“听见没有,我要你们联手收拾这小子。”
笑容变成怒容,郎老大吼道:
“你别再唬人了吧,我可憎的二夫人,我们八人虽未在墨云谷中,但墨云谷发生的事全由林童告诉我们了,如今我们是奉谷主召唤,重回墨云谷来效命的。”边又指着对面的金小山又道:
“他姓金,是谷主的得意门生吧?”
金小山忙笑道:
“好嘛,原来你们就是墨云谷十大武士中的八人呀,那宫太乙和张彪二人正等着你等入谷呢,你们快走吧!”
郎老大红毛脸一甩,金刚怒目的道:
“如今敌我分明,连姓关的也在,何如先在此地收拾了他们再一同回墨云谷如何?”
金小山原本是孤单的,如今突然形势大好,他应该及时把握住这种机会才是,但他心中却电念转动,面前对方之人六个,该杀的只有两人,但两人全都应该死在大叔面前,另两人是大叔长辈,更应该由大叔决定。
稍做犹豫,金小山摇头,道:
“这个仗暂还杀不得。”
边回身向马上的老太婆一抱拳,笑道:
‘老太太,如果你愿意,且同小子回墨云谷一趟如何?去了你就会明白。”
老太太望望所有的人,尚未开口呢,早听得姬长泰道:
“大妹子呀,早晚总是要碰上面的,我们且跟着关浩走,然后约个日子,大家来他个快刀斩乱麻的把一切彼此之间的轮转一笔了,你看如何?”
老太太点点头,道:
“这样也好。”挂上拐杖,又对金小山道:
“回去告诉你大叔,过几天我会去墨云谷找他的,如果他还认我老婆子是他师娘,就叫他别躲着我老婆子。”
金小山忙笑道:
“老太太,你这是说的见外话了,只怕我大叔听说你老的莲驾到了墨云谷附近,小子我竟未把你老请入墨云谷中,不一定又是一顿骂呢!”
就在这开杀的边缘,因为金小山的形势好转而化干戈暂为玉帛。
老太婆不等金小山把话说完,当先拨马而去,姬玉人等也只得跟着而去……
这时郎老大八人忙下得马来,一下子把金小山围在中央,郎老大拍着金小山肩头,笑呵呵的道:
“金兄弟,可真有你的,单就一个姬老头,我知道就很难应付,你却是不惊不惧的一副‘泰山石敢当’模样。”
石北斗也道:
“难得遇上那婆娘,她还想唬人呢,哈……”
万里风遥指关浩六人去的方向,道:
“他们这是往什么地方去的?”
金小山看了一眼,笑道:
“桃花坳的五月花庄,那才是姓关的老窝,只可惜大山里我不熟悉,要不然早找去了。”
郎老大低头沉思有顷,边扯着嘴上红胡子,道:
“桃花坳,五月花庄,这会是什么地方,怎的就没听人说过呢?”
葛正八咧嘴一笑,道:
“管他娘的什么桃花坳、五月花庄也罢,且赶回墨云谷再计较吧!”
金小山道:
“对,我大叔自会有安排,他好像已派人四处查访去了吧,这时候赶回去,或许能知道。”
就在金小山的话声中,九人立刻又纷纷上路,扬鞭疾驰向墨云谷中而去。
◎ ◎ ◎
真的就快过年了。
年带给人们的是希望,因为新的一年即将开始,谁不是以最欢欣鼓舞的心情来迎接这佳节的到来?
墨云谷中可真够瞧的,总管林童忙进忙出,他领着人,从墨竹林一直延伸到墨云谷的后山崖,甚至那个久已不加整饰的八角亭子,也派人重新加以粉刷。
当然,这一切全是在墨云谷主水行云的吩咐下做的,无他,为的是未来重振墨云谷的声誉而讨个吉利。
金小山九人纵马驰进墨云谷的时候,八角亭内正有人在工作呢,九人只一看,就知道墨云谷真的又要恢复往昔的声威,无不是哈哈大笑。
在金小山的引领下,九人直到大厅前的场子上下马,早见林童哈哈笑道迎出来:
“郎老大,你们比我想像的要快上两天呢。”
金小山问道:
“我水大叔还在大厅上吧?”
林总管手指内厅,道:
“在后厅同扁大夫谈话呢,上午的时候钱姑娘还在念叨你,过午你就回来了,快去吧!”
金小山回头大手一挥,道:
“咱们后厅去。”
九匹马早有人拉上槽喂料去了。
林总管陪着九人走向后厅,金小山似是一怔,道:
“总管,这院子中间不是个水池吗,怎的变成一座假山来了,还真的像座小山呢。”
总管林童回头笑道:
“金小爷,过去这里原本就是个假山,自从姓关的霸占墨云谷以后,没多久他就要人把假山移走了,如今谷主又回来了,墨云谷自是应恢复旧观了。”
一群人到了后厅廊下,水行云已闻声到了大厅门口,郎老大八人见水行云变得全走了样的枯瘦如柴,不由得心中发酸。
郎老大等忙上前抱拳施礼,高声道:
“属下郎老大等参见谷主。”
水行云点点头,但双目已见泪光的道:
“回来就好,过去你们也跟着我受尽委屈,是我的不是,也连累了你等。”
金小山忙笑道:
“我在半道上遇到他们的,也遇上了姓关的……”
水行云一惊,立刻对林童道:
“他们的住处全安排好了吧?”
林童道:
“早几天就叨抬好了。”
水行云点点头,道:
“那就好,你们先歇着吧,一路也够累的了。”
于是,林童领着郎老大八人离开这后厅往前走去。
水行云这才叫金小山走入后厅内,这时扁和与钱凤未在大厅内,只是金小山并未问,忙着解下背在背上的“金菩萨”放在桌面上。
水行云抚摸着“金菩萨”,边问:
“洛阳这一趟还顺利吧,姓司徒的也没对你留难吧?”
金小山一笑,道:
“我照大叔的话,一字不漏的说,说得那个老贼官心惊肉跳的,乖乖取出这尊‘金菩萨’,那还敢留难我。”
水行云冷笑一声,道:
“由他们的这种情形看来,姓关的确实同这司徒壮勾结坑人了。”
金小山道:
“老金矿村那边死了许多淘金客,如果不是有个像司徒壮这种大人物在姓关的后面撑腰,关家兄弟又怎能这般的一手遮天。”
就在这时候,扁和同钱凤二人也走来,那钱凤更是欢喜的拉着金小山道:
“你从洛阳回来了,我听人家说,洛阳是大地方,那地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