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由灰色的大石头堆砌而成,顶上高出了我一个头左右,如果换了是陶青或者朱雀的话,大概还需猫着腰才能顺利进入。
我借着火光边走边打量,这时脚下发出“咣当”一声,似乎踢到了什么。低下头一看,发现竟然是一尺来长的铁器,顶端尖尖的,但不锋利,另外一端嵌在木头柄当中,我拿在手中端详了一阵,估摸着大概是锥子之类的工具。锥身上面有些黑褐色的痕迹,不像是生锈,倒像是什么液体干涸后的印迹。
当时也没多想,将锥子拎在手中继续往里面走,走了一段之后再回转头往外看,已经看不到外面,只觉得自己被一团黑色给包围着,孤单单的只有一盏松油灯陪着我,心里瑟缩了一下,莫名地觉得有些害怕起来。
我硬着头皮又朝里走了一段之后,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空阔起来,俨然似进入了另一处的房子。
从狭小的空间出来,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原本心中压抑无助的感觉,此时竟也消失了不少。
借着微弱昏黄的火光,我发现这间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是墙角摆放了几口大箱子。我原本想着这密道里面肯定会有吴刚堆放的金银财宝,一见到此情景,心里难免有些失望。
难道吴刚的宝物都放在这几口箱子里了不成?
箱子很大,是木质的,接缝处都包了一圈铁皮,最让我郁闷的是,这些箱子都用铜锁给锁了起来。
我蹲在几口箱子的旁边,摸着下巴,正在盘算着用什么方法才能打开这些箱子。耳边突地听到一些响动,我吓得手猛地颤了一下,差点将松油灯打翻在地。
不知道什么时候密室里多了一个人,虽然隔得太远,我看不清楚他的样貌,但可以断定这人不是朱雀也不是陶青。
他有影子,有脚,所以应该不是鬼……可有时候,人比鬼更加可怕。
“你是谁?”我壮着胆子问了他一声。
他阴阴地哼了一声,“这话难道不是应该由我来问你么?”他朝我走近了一些,我这才看清来人是个中年男人,个子不高,穿着一身深色锦缎长袍,五官虽然长得并不突出,但脸上自然而然呈现出来的那股狠劲却让人过目难忘。
此时,他那双闪着寒光的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看,仿佛一匹饿狼,随时都有可能扑上来咬断我的颈子。
我这样想着,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
心里暗想,这下可惨了,竟连个逃跑的地方都没有。而且身处密室当中,即使大声叫喊,陶青他们估计也听不到。
“是吴公子带我进来的。”我决定装上一装,说不定还能让我侥幸逃过一回,即使不成也要想方设法拖延时间等小青他们来救我。
“,这么说来,你是他的朋友?”
“对啊对啊,是吴公子的朋友,我叫静儿,哈哈……哈哈,我当这里挺好玩呢,原来什么都没有,我现在就出去啦。”
我假笑着,想饶过他去洞口。
刚走了几步,那人突然身形一动挡在了我的前面。
阴侧侧地笑道:“好,好的很,我儿的朋友真是越来越特别,竟然还用m药将他迷倒了。”
我一听他称呼吴放为“我儿”知道他原来就是吴刚,再听他说我用m药的事情,心里咯噔一声,知道事情已经败露。
刚想着怎么同他周旋,突然觉得脖子一紧,吴刚的手已经掐了上来,他使劲地推着我往后,一直把我按在墙壁上。
我感觉到加在脖子上的力量越来越大,胸口憋地疼痛,松油灯掉在了地上,火光猛地闪了一闪,灭了。
密室一下子便陷入了黑暗当中。
慌乱之下,我突然想起自己手中还捏了一把锥子,当时什么都没想,只是本能地握着锥子往他身上使劲一捅。
我听见吴刚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叫,紧接着掐住我脖子的手倏然松开。我听见有人倒地的声音,并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
天呐,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我什么也看不见,只凭着双手在墙上乱摸,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被我摸到了进密室的通道,我跌跌撞撞地朝洞外跑了出去,那种接近崩溃的感觉我到后来还一直都记得,恐惧,无助……
有人在门口抱住了我,我歇斯底里地尖叫着,拼命地挣扎。
“静瑶,静瑶,嘘—嘘—”我见到那双充满关切的眼睛,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地抱住,将头埋入他的胸口中,大哭:“我杀人了,我把吴刚杀了……”
后来的事情我有些记不太清楚,只记得陶青带我回了客栈交给了刘锦。
我昏昏沉沉地睡了,梦见自己掉进了水里,一点一点地往下沉,身上很冷,冷得让人几乎窒息。我看到周围是一片浑浊的绿,身体周围隐隐的有什么东西在飘荡,是水草么?是水草么?我想看得再仔细一些,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他的脸惨白,脸上的肌肉痛苦地扭曲着,嘴巴不停地抖动发出模糊地声音。他低下头,将插在腹部的锥子用力拔出,猩红的液体一缕一缕地从他身体冒出……
我的眼睛只看到一团团地红色。
“是你杀了我—”他厉声尖叫起来。
我张口惊叫,冰凉的水瞬间灌入了我的口鼻……
我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还是在夜里。
这天,难道就不会亮了么?
“你都睡了整整一天了。”是刘锦的声音,他的唇抵在我的耳边,“早知道我就不应该让你去的。”我发现我竟靠在他的胸口。
我艰难地蠕动了一下嘴唇。
“想喝水么?”
我点点头。
刘锦便唤了阿不进来,给我喂了水。阿不心疼地看着我,嘘寒问暖地问了一阵,我此时脑子里乱糟糟的,只在想着自己杀了吴刚,其他一概都听不进去。
我不知道有些人为什么可以杀了人当没事一样,自从我拿锥子杀了吴刚后,内心无时不刻在遭受着良心的谴责。
不知道什么时候,阿不已经悄悄退出去了,房里又只剩下我跟刘锦。我半靠在床垫上,眼睛直钩钩地盯着桌子上跳动的火苗。
刘锦走过来坐到床边,用手拨了拨我滑落在前额的乱发。
“吴刚是不是被我杀死了?”我猛地抬起头问他。
他摇了摇头。
我心里突地一跳,“那个人不是吴刚?”
“被你刺中的那人是吴刚,不过那把锥子比较钝,又加上你力量不够,虽然被你刺中了腹部,但伤口并不深,所以侥幸逃过了一命。”
“真的?”
他点点头。
我捂住脸,我觉得我甚至比吴刚还要幸运,至少不用背着这样的包袱过一辈子。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我循着密道进去后,吴刚那边的便收到了警告—听说是一种设计很巧妙地机关,只要密道的门被打开,他房中的铜铃就会晃动起来,发出敲击声通知主人。
那天朱雀和陶青进入密室查看以后,发现密室里面放着四口大箱子,其中三口里面装的都是黄澄澄的金条,于是就先通知了刘锦。而刘锦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柴桑境内,便让朱雀带了信函给江南王,让他来处理这件事情。
“三口?那还有另外一口装的什么?”我问刘锦。
“另外一口装的是一具干尸……”
“什么?”
“是具女子的干尸,是吴放强抢回来的女子,因为不甘心受辱而自尽了,用的就是你捅吴刚的那把锥子。”说起这件事情,刘锦的双眸中仿佛有团黑色的火焰在跳动,语气却是冷得格外吓人。
安置完了这些,一行人收拾行装打算继续之后的行程。我在整理衣服的时候,突然有一把铜匙“咣当”一声跌落在了地上。
这让我猛地想起了吴府那个可怜的老妇人,想了想,转身跑去找刘锦。
我进去的时候,陶青和刘锦不知道在轻声商量着什么,见到我后便停了口。
“江南王会怎么处置吴刚一家?”我问刘锦。
刘锦和陶青对望了一眼,继而转过头淡淡道:“这种贪官自然是杀之而后快。”
“会不会被判满门抄斩?”
他点点头,“大约会吧。”
“吴夫人是个好人,当初我跟小青在吴府的时候还曾经受过她的帮助。”我说,“她又没犯什么罪,这样受到连带是很不公平的。”我将目光转向陶青:“是吧小青?”
陶青愣了愣,随即笑笑道:“可她是吴夫人,既然判的是满门抄斩,她自然脱不了关系。”
我冷笑了一声,“那就让他们离婚好了。”
“……”
“意思就是让吴刚把他糟糠之妻给休了。”
刘锦惊讶地看了我半天,突然恍然大悟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他的唇角微翘,露出一丝讥讽。
这算什么论调,敢情两个人成了夫妻后,女人便成了附属品了,即便老公对妻子再怎么不好,到头来一定要陪他死不成?
好吧,我承认我因为受过现代教育而接受不了这样的论调。
心里突然有种怒意慢慢上升,朝他吼道:“同林鸟个p,那个吴刚什么时候把他夫人当做同林鸟了?他娶小老婆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夫人的感受?他吃香的喝辣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过夫人有没有吃饱?他……”
“陈静瑶,你太放肆了!”刘锦被我连珠炮似的轰炸也激起了火气,“噌”的一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脸上有隐隐的怒意流动。
“我说得不对吗?每个人都有生存的权利,愿意为对方去死那是因为爱,你……放开我,放开我!”
陶青拽着我的胳膊强行把我拖到了外面。
“够了!”他沉声说道。
“够什么够?有种让他也把我拖出去砍了。”我冲着刘锦的房间大吼了一句,末了指指陶青,很幼稚地说了句:“你们都是一路货色!”之后又很幼稚地跑回了客栈房中,“呯”地一声甩上门。
“小,小姐……”阿不和容秀一脸惊惧地看着我,在他们的印象中大概从来没有一个女子胆敢对着皇帝发脾气吧。
原本定好用完午膳之后便出发的,但我总觉得一口恶气堵在胸口,到了时间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我催着阿不和容秀下去吃饭,自己坐在房间里发呆。
过了一会儿,阿不回来,哭丧着脸说:“小姐,皇上叫您下去吃饭呢。”
“不去。”我说,“你就说我不饿。”
阿不无可奈何地下去了。
没一会儿又上来,“皇上问您为什么会不饿?”
“就说我吃气吃饱了。”
阿不再一次无可奈何地下去。
又过了一会儿,身后再次响起脚步声。
“这次他又问你什么了?”我没好气地转过身去,发现这次却是换了刘锦,此时他正阴沉着脸,双眼炯炯地瞪着我看。
我回瞪着他,两个人都没开口说话。
半晌后,他突地“噗嗤”一声笑道:“成了成了,你够狠好吧。”他的脑袋撇了撇,朝外头吩咐道:“端进来吧。”
外头应了声,店小二端着方盘进来了,手脚麻利地将里面的碗碗碟碟摆到桌上,我一看,哟,三菜一汤加两碗饭。
他率先坐了下来,冲我笑道:“来,陪我吃饭。”
我身体动了动,还在犹豫着要不要跟他和解。他又笑了笑,“刚才小青回来说,那吴刚还真把他夫人给休了。”
我惊讶地“咦”了一声。
“真的?”
“自己问小青去。”他朝我勾勾手,“过来吃饭,听到没有。”
我没想到刘锦居然会接受我的意见,心里的气马上消了一大半,半开玩笑道:“好,为了报答您的大恩,我就勉为其难陪您吃饭吧。”
他又一愣,皱眉道:“放肆。”
“偶尔放肆,偶尔放肆。”我一脸讪笑,夹了一块青菜给他。说实话,刚才跟他闹了一阵别扭,这时候相处起来倒更多出了几分亲切感。
可是这样的感觉能维持多久呢?他有朝一日总会做回皇帝的。
第八十一章
他低下头扒着饭,几次抬起头欲言又止地看看我。(顶点小说手打小说)
“皇上想说什么?”我问,放下手中碗筷。
“你……如果有一天,必须让你牺牲自己的性命才能救我,你会不会愿意?”
“,这个。”我低头想了想,点点头道:“可能会。”
他的神情起先有些诧异,慢慢地又变成了欣喜,“你对我……”
我打断他,“一你是大金的皇帝,皇帝若是出了事情,国家必定会打乱,所以我想换了谁可能都会做出这样的义举……二,我们算是比较熟,嗯,所以可能为了友情义气之类的……你懂的。”
“不是你说的那种么?”他突然有些生气。
“嗯?”
“就,就是爱来爱去的那种!”
我缩了缩脖子,“怎么不是?我说的可是很宏观的爱,人类之间的爱,很难得的哟。”我笑嘻嘻地看着他,心里却嘀咕:爱你干嘛?成天看着你跟一帮女子亲亲我我?成天想着我家男人这时候正理直气壮地跟哪个女人在床上翻滚么?
想到这桩事情,我就觉得胃里面有隐隐的不舒服。
刘锦当时什么也没说,大概对我口中所谓“宏观的爱”还是似懂非懂吧。
吃了饭,收拾停当之后,阿不过来告诉我们马车已经在店门口候着了。
我跟着众人一起下了楼,上车前,刘锦拉起我的手不放。陶青眼见如此,便很识趣地往容秀和阿不的车子走去。
“成啦,我又不会跑走。”我对刘锦说着,缩了缩手,眼睛的余光却似扫到一抹白色,心里一惊,一眼望去,却见白衣老外正站在街对面炯炯地盯着我看。
见我看向他,他的脸上突然泛起神秘笑意,抬手在自己的脖子上做了个手势。
他想表达什么意思?让我杀了刘锦?
“怎么了?脸色怎么苍白,是不是又不舒服?”耳边传来刘锦关心的问候。
“啊?”我如梦初醒般地看了他一眼,“没……”等我再将目光转向街对面时,发现那里哪里还有白衣人的影子。
坐上车后一直在想白衣人的事情,显得有些闷闷不乐。
刘锦又问了我几句,我推说有些头晕,便靠在车板上闭起眼睛假寐。刘锦却是不依不饶地缠着我,问我为什么不能像其他的妃子那样喜欢他,他觉得自己什么都可以给我,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喜欢我。
其实那个时候我有种错觉,刘锦不过是个普通的年轻男子,并不是什么劳什子皇帝。他很普通,像所有在谈恋爱中的男人一样,希望能得到对方热烈的回应。
但这不是事实,我心里有个声音又及时地提醒了我。
我眯着眼睛看他,反问他:“你能忍受自己的女人可以同时爱几个男人么?”
“自然不能!”他脱口而出,连想都没想。
我呵呵地笑了起来。
他显得有些茫然,大概在想男人有三妻四妾是想当然的事情,女人若是不守妇道是应该被浸猪笼,或者押到街上脖子上挂双破鞋去游街的。
“所以,你应该明白我心里的感觉。”我冲他笑笑,又闭起眼睛,跟他讨论这些是在浪费时间。
刘锦倒是沉默了,我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也没兴趣知道。
我现在满脑子的都是白衣人。
想起之前在御林园时,白衣人跟我说过,如果我不杀了刘锦,便会为他而死。天,我跟刘锦之间到底后来还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我只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胸口憋得难受,便撩开车幔将头探了出去。
外面天空瓦蓝,空气凉爽怡人。
我长吐了一口气。
这时,路边的草丛突然动了起来,我心里大感不妙,还没回过神来,眼见几个穿着白袍子的人从草丛中窜出,手中各拿一把弩,齐刷刷地对准了马车。
耳边传来几声尖啸,只听耳边一声闷哼,坐在我身边的刘锦被弩射中,殷红的鲜血从他的胸口不断冒出,很快染红了整件衣服。
我乱了手脚,束手无措地看着他。
“你,你不是说过会为我而死么?”他的脸因为痛苦而显得有些扭曲,鲜血从他口中涌出,顺着下巴不停地流淌下来。
“皇上,你怎么样?”
“你不是说会为我而死么?你怎么没死啊。”他说着,声音越来越低……
他死了,白衣人把他杀死了!
“皇上!皇……”
“我在这里,在这里,别怕,乖,别怕—”
我蓦地睁开眼睛,原来刚才做了一个荒唐而可怕的梦。尴尬的是,也不知道是后来刘锦抱了我,还是我自己主动钻到他怀里去的,这时正窝在他怀里,双手还紧紧抓着他的胳膊。
我的脸“腾”一下地红了起来。刘锦却是一脸的坏笑,眼神中还带着一丝得意,大概觉得我口是心非的。
“做了个恶梦。”我回过神之后,傻笑着从他怀里坐起来,掩饰性地拨着前额的头发。
“做了个什么恶梦?”
“梦见你死了,所以我一着急就喊起来了。”我很老实地回答,然后抬起头,见到刘锦气鼓鼓地瞪着我,便又加了句:“真的!”
太阳西沉时分,一行人到了豫章城。
赶马车的侍卫说大概还有两天的行程我们才能到达吴中。
豫章比柴桑大出许多,而且比起后者更加繁华热闹。马车在街上停停走走,之后终于选定了一间名为“豪享来”的客栈。
大概正值淡季,住店的客人并不很多,我们进去的之后只见到三四桌客人正在喝酒聊天。
刘锦说人少,清净,点名着就住下了。
客栈老板是个瘦高个的中年男子,穿着青布长衫,看起来显得很儒雅。如果不知道他的身份,还以为是个熟读四书五经的书生呢。
陶青问老板要了几间客房,众人各自回房整理了一下,便下楼用膳。
众人均是又饿又累,连一向挑剔的刘锦都闷声不响地吃了两碗饭下去。酒足饭饱后,豫章城内已是华灯初上,但见街上却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热闹程度丝毫不亚于白天。
陶青见刘锦来了兴致,便提出去豫章城内逛逛。我坐了大半天的车虽然有些疲累,但一听说去逛古城,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倦累的感觉早已被我抛出了九霄云外。
陶青先跟客栈套近乎,问他豫章城内有什么可玩的。
客栈老板满脸堆笑地说道:“出了店门左转走一会儿到美人巷,再右转一直走,就能走到江边。这儿可是豫章城最热闹的地方啦,号称不夜天,**地。”
他看了看我,又道:“不过那地方恐怕不适合携女眷前往哟。”他闷闷的笑,跟之前儒雅的样子大相庭径。我叹了口气,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衣冠禽兽么?
其实从老板称那块地方的名字便可以听得出来,那儿就是男人找乐子的地方。
我看看刘锦,见他正一脸无辜地看我。
“不去便不去吧,我也觉得累了。”我说,垂头丧气地往楼梯口走去。
“等等!”刘锦叫住我,“想去便去吧,没人规定女人不能去不是。”
陶青的唇角抽了抽,“公,公子……”
刘锦朝他做了个手势,凑过来轻声对我道:“换了男装再过去。”
我摇摇头,“忘记带了。”
“居然?”
“真的。”我很认真的点点头,原本我是想带身男装以防不时只需,结果被阿不那丫头落在了宫里。
本来借着穿一下其他人的衣服也好,可偏偏他们几个的身材都大了我一个码,想想也没了招。
刘锦闷闷地想了一会儿,竟然还是点头同意了。
留下了赶马的侍卫和阿不容秀在客栈留守。
所谓美人巷,性质有点像清末时期的八大胡同,沿着巷子一路走,看到大大小小的妓院有几十家。规模小的就在门口上插支旗,上面绣着什么“水莲”“翠红”之类的字眼,我猜这些都是烟花女子的名字。
规模大的,都是几层楼的,整座楼布置地金碧辉煌,气势不凡的大门口挂着几串打灯笼,灯笼上面写了烫金的名字,这么一来连着这些烟花女子的身份似乎比小规模那些的高出了许多。从里头传来一阵阵的莺歌燕语,抬眼望去,见到里面影影绰绰,好不热闹。
刘锦陶青等人英俊不凡的贵公子气质自然是惹来了不少老鸨龟公们阿谀的笑脸,只是每次上前搭讪时,见到他们身边还跟着个女人,脸上都会露出古怪的表情。
于是那些露骨的拉客行话在他们嘴边转溜一圈之后,难免会被他们吞了不少回去。
又一拨老鸨龟公遭到拒绝。
“看来我还真是不该来。”我干干地笑了几声。
刘锦“嗯”了一声,陶青则看看我,面无表情。
“那我回去了。”我说,心想你们这些个男人现在心里就跟猫抓似地难受吧?
刘锦也不答话,只顾着东张西望,嘴唇紧抿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末了,指指前头道:“走,我们去前面瞧瞧。”
顺着美人巷一路走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眼前突然豁然开朗:只见到前面硕大的江面,一艘艘装饰华丽的花船沿着码头停靠,从船窗透出的灯火照亮了大半个江面,被盈盈江水一反射竟呈现出五彩的光芒。
果然是名不虚传的不夜城。
码头上人来人往,挑着箩筐卖东西的小贩夹在人群中,灰色的短褂和颓废的样貌在道貌岸然的人群中显得格外晃眼。
“客官,行行好,赏给我们一点吃的吧,我们娘俩逃难过来的,已经一天没吃东西啦。”
“呸!拿开你的脏手!恶心!”
我听见“嗵”的一声,紧接着有孩子尖锐的哭了起来。
我转过身,见到两个衣衫褴褛的母女,母亲看起来的二十几岁,女儿大概只有五六岁。刚才小女孩拽住了一个肥头大热耳的男人想要点吃的,结果竟被一脚踹了出去。此时正跌在地上痛哭,年轻的母亲见状赶紧扑过去抱紧了孩子,默默地流着眼泪,脸上里尽是无奈和凄楚。
我叹了口气,从锦囊里面掏出一些碎银塞到那个母亲的手里。她看了我一眼,原本暗沉的双眸终于有了一些生气,拖着孩子要给我磕头,我赶紧扶她们起来了,嘱咐她们赶紧去附近买点东西吃。
女人牵着孩子千恩万谢地走了,不一会儿便消失在熙攘的人群中。
只是我帮得了她们一时,却帮不了她们一辈子,想到她们以后的生活会在颠沛流离中度过,便隐隐地觉得心酸。
刘锦在一旁一言不发地看着,眸子里面带着一丝若有所思的情绪。从美人巷出来,他便一直是这个样子。
这时,陶青突然一脸紧张地俯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刘锦的唇角微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咱们也上花船瞧瞧去。”随即看看我道:“走,带你上去玩玩。”
“我上去……会不会扰了你们的兴致?”
他一把拉过我的手,“没事,没事,由你陪着喝酒更好。”我见他虽然一脸嬉笑,但却显得有些刻意,心里有些吃不准他这时到底是什么心思。
刘锦看中了一艘叫“九重天”的花船,就在我们刚才在下面看乞丐母女的时候刚上去了几个衣冠楚楚的中年男子。
在码头上负责接应的男子见又来了生意,笑得脸上的肥肉把眼睛都给遮没了。但见我是个女人,又显得有些犹豫,连连赔笑着说女人不能上船,不合规矩等等。
刘锦一把搂过我道:“怎么不合规矩了,本公子在美人巷见到了个合心意的,带过来不行啊?”
那男子挠挠头,依旧一脸的为难,“这位公子,其他家的姑娘带到我家的船上似乎也说不过去吧。”
刘锦哼了一声,“没见到我这儿还有这么多的兄弟么,了不起本公子等下再要一个你们家的姑娘怎么样?”说着,他给陶青使了个眼色,陶青会意,马上就往男人的手里塞了了些银子。
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那男人马上变得开通起来,只见他跑到船上跟其他人打了个招呼后,便招手示意我们上去。
一行人顺利上了船,刘锦却依旧搂着我不肯撒手,美其名曰:做戏要做全套。
“不然,你肯定会被扔到海里去的。”他笑嘻嘻地说,“所以,还是跟着我吧。”
第八十二章
正在我们说话的当儿,一个穿红戴绿的女人走上来,一脸的阿谀的笑。(顶点小说手打小说)
“哟—几位公子面生的很呐,是一次来?”
刘锦点点头,笑答:“是一次来,你们这儿有什么好货色都领过来让我们瞧瞧。”
“自然自然,公子里边请吧。”女人领着我们进了船上的包厢,里面摆着一张刘桃木的八仙桌,桌上已经预先放好了几盆瓜果。女人让我们等一下,过了一会儿听得几声轻笑,几个长相不俗的烟花女子笑盈盈地掀帘而入,按着次序在各人旁边坐下了。
一会儿功夫便劝酒的劝酒,发嗲的发嗲,一点都不显得生分。
所谓天底下没有不偷腥的猫,女人们的撩拨自然很容易就激起男人的**。
陶青这人向来是喜怒不形于色,只见他不时跟烟花女子调笑着,眼底却平静地很。刘锦么,大概是因为我在他身边有所顾忌,尽管有个相当美艳的烟花女子的一双酥手几乎要挂在他脖颈上,表现倒也还算淡定。
倒是四大高手面色红红,看来内心已经澎湃不已。他们时不时地抬眼望望刘锦,显得有些羞愧,想必在竭力控制着自己,不想在主子跟前失礼吧。
我在一旁从容地剥花生吃,剥瓜子吃……这里发生的一切可跟我没啥关系,只要不现场表演三级片就行。
这些烟花女子将我当做了竞争对手,自然不会给我什么好脸色看,抱着刘锦的那个还特意把酒洒到了我身上。
“哎呦—真是对不起啊。”对方先做惊恐状,紧接着又做道歉状。
我嚼着花生,含糊不清地说道:“不碍事,不碍事……你们继续。”
那女子倒是惊讶了,转头大声对刘锦道:“公子,你找的这个女子一点都不解风情。”
刘锦点点头,冲我笑道:“不错,不过本公子倒顶喜欢这种类型的。”
那女子嘟起红唇,脸蛋往他胸口蹭了蹭,又蹭了蹭:“那我呢?”
刘锦在她的粉颊上捏了一把,依旧笑道:“别拿你自己跟她比,这是自取其辱明白吗?”
女子愣了愣,等回味过来他话中的意思,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眼底带过一丝苦涩,但随即很快就换了一副笑容上来,我想她心里很明白,自己只是个卖笑的,不管客人如何贬低自己都还是得强颜欢笑。
我突然为眼前的女子觉得可惜。毕竟,如果有选择的话,谁会愿意从事这样的职业。
这时,从隔壁的包厢飘来一阵琴声,紧着着听到有女子轻轻吟唱:
日出东南隅,照我秦氏楼。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
罗敷善蚕桑,采桑城南隅;青丝为笼系,桂枝为笼钩。
头上倭堕髻,耳中明月珠;缃绮为下裙,紫绮为上襦。
……(出自乐府诗—陌上桑)
刘锦听得很出神,嘴角微微向上翘着,流露出一丝赞赏的笑意。
“唱歌的是谁?”一曲终了,他便问身边的女子。
“是藜洛,九重天最红的歌女。”
刘锦恍然大悟般地“”了一声,让陶青将老鸨叫了进来,吩咐道:“把藜洛给本公子找来。”
“公子,藜洛今天晚上有客人了,脱不开身啊。”老鸨一脸的讪笑。
“她的客人出多少钱,本公子今天给双倍!”刘锦一睹芳容的决心看来很强烈。我在心里暗自冷笑:前两天还缠着我问什么是爱,这人还没见到呢,只听到人家娇滴滴的声音就已经按耐不住了。
本性啊,本性。
老鸨听到双倍两字眼睛先是一亮,原本还以为她会转身就把那个叫藜洛的女子拉了过来。谁知她还是摇了摇头道:“不行不行,藜洛的客人都是豫章城内有头有脸的人,我们可吃罪不起啊,公子不如改天……”
她话音未落,只听地“呯”地一声,吓得她几乎跳了起来。
“岂有此理,不过是个小小的歌妓,架子倒是不小。”
老鸨眼珠子咕噜噜一转,赶紧上来赔笑道:“公子莫气,公子莫气。”一边给边上的几个女子使脸色,希望她们能够使出所有的本事让暴躁的客人平息了怒气。刘锦却偏偏不给面子,站起身来冷着脸道:“这些庸脂俗粉还不配伺候本公子,走!”
刘锦的这一通脾气来得突然,说走就走。
陶青一如既往地帮他善后,我们下船走了一段路之后,才见他从后面匆匆追了上来。只见他伏在刘锦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什么,刘锦点点头,却什么也没说,一路走回到了客栈。
寻花问柳之行就这么草草结束。
回房后,容秀和阿不还在等我。见我回来便问我好不好玩?我说找姑娘去了,见她们嘴角抽了又抽,拍拍她的肩膀说:天色不早了,赶紧洗洗睡。
大概是白天累得够呛,躺到床上没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也不知道谁了多久,迷迷糊糊听到阿不在叫我,刚想着是不是自己又做梦了,阿不扳住我的肩膀死命的摇晃。
“哟哟—别摇晃了。”
“小姐,快醒醒,有刺客!”
还未等我完全清醒,只见眼前“嗖”地晃过一片影子,房中一下子多了两个人出来,是青龙和白虎。
阿不和容秀忙着给我披上衣服,青龙和白虎一脸警戒地守在我身边,唯恐出一点岔子。门口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打斗声,在木质的楼板上显得格外惊天动地。又听见一声“嘭”的巨响,似乎又什么东西被打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