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呢?”
“不晓得。──大概发现凶手另有其人的线索吧。”
“永原先生为什么会被杀?实在令人不明白。”
朱子喝了一口咖啡,说道:“那么老实的人……”
“别管那家伙了。”
安中耸了耸肩:“现在先找夏美要紧。”
“别管那家伙……?人家还有太太在呢!”
安中吃惊地望着朱子:“咦,你不知道吗?”
“什么事?”
“他跟他太太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哪;永原只对男人有兴趣。”
朱子呆了好一会儿。
“这种事──我怎么可能知道嘛!”
“反正这也没什么稀奇吧。所以呢,夏美由他跟着倒也是满安全的。”
安中说着喝了一口可乐。冰已经溶化得差不多了,可乐味道变得淡淡的。“──嗳,朱子小姐。”
“嗯?”
“一个礼拜之后,夏美有一场演唱会,你应该也了解吧!一万张票已经全卖出去了,要是到时候还我不到夏美,咱们就完蛋啦。”
“这您刚刚已经说过了。”
“那你明白吧?如果她跟你联络了,一定要马上通知我,千万别让警察或记者发现!”
“我会留心的。”
朱子一副受够了的样子说道:“我要回公寓了。万一她这时打电话来,不就没人接了吗?”
“说的也是。那,赶快回去吧!”
安中忙不迭地催着朱子。
朱子一边不耐烦地起身,忽然回过头来:“对了!”
“什么?你想到什么了吗?”
安中连忙凑了过去。
“您假如真要找夏美小姐的话,不妨到澡堂去找找看;搞不好她会在哪一家里面洗得正高兴呢。”
朱子留下直眨眼睛无言以对的安中,走出咖啡厅,扬长而去。
来了一个大人物“嗳呀,这么晚才到家。”
本堂雅子一边走上自家的玄关,一边自言自语。
“克彦,千绘──不在家吗?”
大概出去吃饭了吧?雅子想道。
到朋友家串门子,不知不觉就待久了;便打了电话,叫兄妹俩自己解决晚餐问题。
不过,雅子还是尽可能赶着回来;在电话上说的是十点左右,实际上回到家时才刚过九点。
也没什么关系。──反正两个人一定到哪儿吃饭去了吧。
身为母亲,雅子决不是勤奋的妈妈。但是,她总是摆出开明的态度,让孩子们自行料理自己的事。其实这种作风并不是基于什么心中的信念,而是雅子与生俱来的个性。也因为如此,这个家才有着一股和睦亲密的气氛。
“──来烧个开水吧。”
雅子拿起水壶,点燃了瓦斯。
趁这段时间换一下衣服……。
走到走廊时,雅子突然停下了脚步。
好像有什么声音。──是听错了吗?
耸耸肩膀正要走出去──果然,还是有声音。
声音来自浴室的方向。是千绘在洗澡吗?
雅子往浴室走去。
“千绘?”
咻地一声拉开门一看,眼前站着一个光溜溜的女孩子。呃,因为是浴室嘛,在里头光着身子也是当然的事;问题是,那个女孩并不是千绘──当然也不会是克彦啰!
“啊──!”
少女似乎也吓了一跳,尖叫出声,并且慌慌张张地用毛巾往胸前一遮。
雅子楞了半晌,才吐出几个字:“呃……对不起!”
说着连忙把门关上。
倒也不是真的感到抱歉,话自己就跑出来了。
那个女孩是谁啊?
雅子歪着脑袋想着。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居然会跑到别人家的浴室里,这可真稀奇。
素昧平生?──雅子突然觉得,刚刚那女孩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会是哪儿呢?是千绘的朋友吗?或者,是克彦的……?
这么一想,雅子顿时不安了起来。如果那是克彦的女朋友的话……。
问题了!
“难道,克彦会──”
趁着老妈不在家的时候,偷偷把女孩子带回来……。虽然觉得不太可能,可是有女孩在浴室里却是不争的事实。
雅子站在那里猛想时,玄关的门开了。
“──哎呀!”
千绘吃了一惊:“妈咪,你回来啦?”
接着进来的是克彦。
“怎么这么早?”
“早又怎么样?有什么不好吗?”
被雅子这么一说,克彦和千绘两个人不禁面面相觑。
“妈、妈咪,你该不会……”
千绘怯怯地抬起眼来看着雅子说道:“已经……看到她了吧?”
“嗯,在浴室。”
“浴室!”
克彦不禁喊了起来:“对哦!她最喜欢洗澡了!”
“克彦!”
雅子两眼直瞪:“你跟那个女孩子,是什么关系啊?”
“什么关系……?这个,有点儿复杂,恐怕一时说不清楚──”
这时,少女穿着千绘的衣服走过来了。
“呃──真是对不起。”
少女说着:“您是克彦君的妈妈吧?”
“嗯?是啊。你是谁?”
雅子板着脸说道。
“我叫星泽夏美。”
“星泽小姐是吗?你跟我家克彦,到底是什么交情啊?”
“喂,老妈──”
“你给我安静点。”
雅子不容分辩地打断道:“我要听听这女孩怎么说。”
“这可说来话长哟。”
千绘说道:“先坐下来再讲吧?”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朱子才刚睡着而已。
眼睛一睁开,便反射性地去看钟。
半夜──接近三点了。
朱子使劲摇了摇头,拿起听筒来。
“喂?”
──另一端沉默了好一会儿。会是夏美吗?
知道这支电话的人毕竟并不多。
“喂喂?”
朱子说道:“夏美吗?”
“你是大内朱子小姐吧。”
跟夏美一点都不像──是个粗糙的男声。
“是的……请问哪位?”
朱子对这个声音很陌生。
“你大概听说过我的名字吧。我是m唱片的板东。”
朱子闻言不禁吓了一跳;m唱片可是这一行最大的制作公司。
几年前,所有跟歌唱有关的节日,几乎清一色是m唱片所属歌手的天下;不过,这一阵子m唱片的势力已经大为衰退了。
但是,和政治界也保持着密切关系的社长板东,在这个圈子里还是一股隐然不可忽视的势力。
第七章
“你的事我很清楚;一直照顾夏美的就是你,对吧。”
“是……”
朱子模棱两可地应着。
“有件事希望能跟你谈一谈。”
“跟我──是吗?”
“没错,就是跟你。还没找到夏美。对吧?”
“是的。”
“你一定很担心吧。会真心担心她的人,恐怕只有你。”
“您想说什么呢?”
“我对夏美很感兴趣。怎么样?要不要和我谈一谈,怎么做对夏美最好?”
这可真奇了,朱子想道。说起来,夏美应该算是m唱片的大对头。过去留经盛传板东要把夏美挖角到m唱片,板东本人当然是一口否定这个流言,但朱子却很清楚;那是事实。
“跟您谈当然是没有问题。……可是,我必须一直待在这儿不能走;因为夏美小姐不知什么时候会打电话来呢。”
“说的也是。好,那我去你那里。没关系吧?”
“您要过来吗?可是──”
“当然,不会惊动你的老板的。可以吧?待会儿见。”
“呃──喂?喂?”
电话已经挂断了。
朱子放下听筒,偏着头想了又想。──板东这种大人物,要找一个小小的助理做什么呢?
而且,夏美住这栋公寓的事,以前一直都保密着,但自从自杀未遂事件发生以后,已经完全曝光;现在不知有多少摄影师和记者埋伏在周围呢。
如果楼下的警卫没有阻挡他的话,他一定能找上门来的。万一板东真的就这样大摇大摆地来了……。
朱子毕竟拿的是夏美所属公司的薪水,要是板东来这里的事被知道了,还是不太好。
不过,对方应该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才对……。
正当朱子还站着东想西想的时候,玄关的电铃响了起来。──是谁啊?
“总不会已经来了吧。”
朱子自言自语着走到门口,从窥视孔往外看去。──一看之下,不禁两眼瞪得圆圆的。
站在门外的不是别人,正是板东!
打开门来,板东笑了一下:“嗨。”
“请问──您是从哪里来的呀?”
“六楼哇。”板东说道。
“六楼?”
“你不知道吗?我就住在这里呀。”
板东把惊呆了的朱子留在身后,自顾自地走进屋里。
“──你吓了一跳吗?”
“嗯。”
“我有好几个家;这只是其中之一而己。平常我也很少来这里,所以没碰过面也不奇怪。”
看来,板东是真的住在这里的样子。他身穿一件茶色的对襟羊毛衫,确实是轻松的家居生活穿着。
板东态度自在地在沙发上坐下,说道:“怎么样?”
“什么事呢?”
“我能帮上什么忙吗?你有没有想?”
“恐怕您没有留时间让我想吧?何况,您是在命令我吗?”
“嗳,别这么说。坐吧。反正客随主使嘛。”
说着,圾东笑了笑。
朱子平时也不常见到自己公司的社长──松江,但是这个板东毕竟是同样身分的人,所以举止和松江像极了。
不过,就算心存偏袒,还是看得出板东比较有气派。然而,两人是属于同一种类型,这一点是无庸置疑的。
朱子也往沙发上坐下。
“您想说什么呢?”
“我就直截了当一点吧。”
板东双手抱胸,说:“我想要夏美。”
“这个我早就知道。”
“可是失败了。我想你也知道吧,就是大概半年前的事。”
“是的。”
“要投下的钱也估算好了,也动用了政治界的关系,可是──最重要的当然还是夏美本人的意愿。结果,她拒绝了跳槽的事。”
“这件事杂志报导得很清楚;那时挺混乱的。”
“没错。──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得不撒手。”
板东一脸不甘心的表情。
看得出来,板东十分在意这件事。
“那个报导,其实是从你们公司的松江君那边流出去的。你晓不晓得?”
“您说社长先生吗?”
“对啊。当然他本人大发雷霆地一口否认了。不过那只是演戏罢了,他是为了让我不好动作,才故意引起马蚤动的。”
“这我就完全不知道了。”
“哎,那也没什么关系啦;要是我站在他的立场,也会那样做的。”
板东笑道:“话说回来,夏美的态度似乎相当坚决。──你觉得怎么样?她有没有表示过有不满的地方?”
“这……”
朱子有些不知如何应对地没有往下说。
“你不用担心。在这里说的话决不会让松江君知道的。”
“不──我不是在想这个。夏美小姐的确曾经在我面前发过许多牢马蚤……”
“哦?”
板东一副饶有兴味的样子凑了过去。
“不过,那些牢马蚤并不是针对公司而发的;而是对现在的工作──”
“就是不喜欢当歌星,是不是?”
“是的。但与其说不喜欢,应该说是太累了……。”
“这种牢马蚤谁都会发的嘛。”
“可是,夏美小姐虽然才十七岁,却很早熟了;简直可以说到丁冷眼观世事的程度……”
“这我知道。”
板东点了点头。“她跟其他的明星有些不同。”
“我曾经想,她是不是遭遇过什么──非常痛苦、辛酸的事情……”
“她有说过吗?”
“不,这只是我的感觉而已。”
朱子说到这里住了口。不知不觉地竟然说了许多。
和松江或安中都没有说过这么多话呢。总之,这个板东似乎有种令对方能够放开来畅所欲言的影响力。
“总之,如果得不到夏美,我只好考虑别的手段了。”
板东轻描淡写地说。
“您要做什么呢?”
“让她消失。”板东说道。
朱子闻吉不禁睁大了眼睛。
“对不起,给您家里添麻烦了。”
夏美说着低头行礼。
“不不,这个……我是没有什么关系啦……”
雅子往克彦和千绘望了一眼。
“让她待在我们家吧,好不好,妈咪?”
千绘说道。“她现在一出门就惨啦。”
“我不会待很久的。”
夏美说。“只要一个礼拜;然后就不用再麻烦您了。”
“一个礼拜?”
“啊,对哦。”
克彦说道:“接下来有演唱会嘛。”
“你还在想这个啊?”
千绘吃惊地说:“现在不是这种时候吧?”
“我想,社长是绝对不会取消演唱会的。”
夏美说道:“我们公司现在正是财务困鸡的时候;这次的演唱会和接下来要发行的实况录音带,就是要用来舒解亏空的。”
“原来如此,真是辛苦啊。”
克彦点了点头:“可是万一你被逮捕了──”
“嗯。所以在那之前都不能出去。”
“你还是要去唱吗?”千绘问。
夏美隔了一会儿才答道:“我要去。──那场演唱会到时候会有一万名观众呢;我当然不能让他们失望。”
“真伟大:”
做妈妈的雅子不禁叹服:“现在的年轻人会想得这么周到的已经不多喽,你们两个要好好跟她学学!”
净选这种奇怪的时候正经。
“嗳,妈咪,那──可以让她待在我们家啰?”
千绘又试着确定一次。
“请便。招待不周的地方请多多包涵哟。”
“谢谢您!”
夏美低头行礼。
“你们吃过饭了吗?那,我去削点水果吧。”
雅子走进厨房后,克彦和千绘才抚着胸口舒了一口气。
“不知道老哥这回又会说出什么奇怪的话来,害人家一直提心吊胆的。”
“什么叫奇怪的话啊?”
“凶杀案之类的嘛。”
“说出来的话,老妈还不马上变脸吗?”
“反正,让妈咪认为只是单纯地让夏美在这里待一个礼拜就好啦。”
千绘说道。“何况妈咪也常常出门,没问题的啦。”
“可是,这样可能会给你们带来危险呢;为了我一个人──”
“不只是为了你而已,这是为了全人类的福祉着想。”
好像说得太夸张了吧?克彦一边说一边想道……。
玩票侦探,出动!
“这样子可以吗?”
夏美回过头来,千绘不禁笑得东倒西歪。
发型故意弄得乱七八糟,脸上也不化半点妆,眉毛稍微剃了剃改变一下线条,然后再架上一副眼镜。
这样就大功告成啦!──怎么看都不像个偶像明星。
现现在的夏美,看起来就像是个用功过度的高中生;而且身上穿着千绘的衣服,年纪显得更小。
虽然大上一岁,比起千绘来更像个可爱的小女生。
“讨厌,不要笑嘛。”
说着,夏美自己也笑了起来。“有那么奇怪吗?”
“不,不是啦,只是──看起来完全变了个人……。老哥!赶快来看!”
“总算好啦?”
在外头早就等得不耐烦的克彦连忙走进来,一眼望见“变身”过的夏美,不禁张口结舌。
“完全变了个人嘛!”
毕竟是兄妹,连讲的话都一样。
“那,咱们可以出门啦。”
千绘说道:“妈咪呢?”
“刚刚就出去啦。问她到哪儿去,你猜地怎么说?“一边走一边再想吧”!”
夏美笑着说:“伯母真是个特别的人。”
“是啊,恐怕太特别了一点。”
千绘说道:“不过,因为这样才会生下我跟老哥这种的哇。”
“你说“这种的”是什么意思?”
克彦瞪眼说。“好啦,先找个地方吃东西,演练一下今天的作战内容罢。”
“老哥大概只对吃有兴趣吧?”
千绘故意浇他冷水。
一行三人出了家门,走进附近的汉堡店。
汉堡加可乐──这样的组合,最初在味道的调配上会有点今人难以适应,但是一旦吃惯了,就积习难改啦。
现在正是吃早餐太晚、吃午餐太早,这种不上不下的时间,所以店里没什么客人。三个人挑了个靠近角落的位子,围着桌子生了下来。
吃着吃着,耳边传来女服务生们闲聊的声音:“嗳,星泽夏美究竟跑到哪里去了呢?”
“杀了人,畏罪逃亡了吧!”
“可是,警方好像没有通缉她呢。”
“哦?”
“也有人说,它是跟男人私奔了。”
恐怕没想到当事人就坐在这里吧?这么想着,克彦不禁产生了奇妙的感觉。
“好了,首先要查什么地方?”
克彦一说,千绘立即打了个岔:“等一下。在开始以前,可不可以先问你一件事?”
“嗯,好哇。”
夏美点头同意。
“我想听听你从医院逃出来的事。”
“啊,对啦,最重要的部分还没有讲呢。”
夏美说着慢慢地喝了一口可乐,说:“对不起,我真是太粗心了。”
“假如你不想说──”
克彦开口说道。
“不,如果现在不说清楚的话,就没办法决定今天要怎么行动啦。”
夏美考虑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道:“那时我正躺在床上似睡未睡的……。然后,走廊上传来了喧哗的声音,我就一下子醒过来了──”
像是某种金属制品掉下来,发出好大的一声。
夏美睁开了眼睛。──病房里是一片昏暗。
没有别人在。
她并不会因此感到害怕,因为早就习惯一个人独处了。要朱子成天陪在旁边也太过意不去了。
可是──那是什么声音呢?
医院里本来就有各种各样的声音,决不是什么安静的地方。
走廊上传来脚步声。
“怎么了吗?”
从相反方向传来了另一个脚步声。听起来好像是个职等较高的护士。
“不知道。因为听到声音,我才过来看看的。”
“有人跌倒了吧?大概是哪个病人吧?”
这种时候,到底是谁在走廊上呢;夏美想着。
不过,反正不会有什么了不得的吧。
夏美并不在意。
“好好处理一下噢。”
话声传来:“──这间的病人怎样了?”
似乎在说夏美的样子。
“刚才睡着了。”
“看护她的人呢?”
“好像走开了的样子。”
“哦。──知道了。”
走廊上又恢复了安静。
──一旦醒了过来,就再也睡不着啦。
此时夏美的脑子反而异常清醒,几次闭上眼睛想再入睡都没成功,只好暂时放弃,睁着双眼等待睡意自己来临。
过了一会儿,她干脆下了床,走到窗子旁边。
手腕的伤已经不怎么疼了。
这下可引起了大马蚤动啦……。
夏美轻轻撩起窗帘,弄出一条缝隙,往外看去。
现在外头一定有摄影师用装着高感度底片的相机瞄准病房,所以不能随便露出脸来。
有好几部车停在那里。不外是报社、周刊杂志、电视台之类派来的吧。
“辛苦你们啦。”
夏美自言自语。
朱子到哪里去了呢?脸黏黏的好难受。
迟疑了一会儿,夏美还是悄悄地开了病房门。
走廊上不见人影。
夏美尽量不让拖鞋发出声音地走着。
医院总给人一种随时有人醒着的感觉;不时有咳嗽声啦、物体轧压的喀吱声传来。
这样走着,不禁今人心里有些发毛。
夏美走到洗手间,用微温的水洗洗脸,脸上黏黏的感觉就消失了,舒服了许多。
这下脑子更清醒啦,夏美不禁对自己苦笑。──不过,感觉上并没有因为睡不着而焦躁不安,反而是完全清醒之后的一股快适。
啊──好想到外头吹吹风。
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掠过了这个念头。至于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念头,自己也说不上来。
──要是打开病房的窗子吹风,在外面守候的记者一定会像发现猎物似地跑过来的。
看来只好到屋顶去啦。夏美想道。
不过,她还是犹豫了一下:万一朱子回来,在床上跟洗手间都找不到她的话,恐怕会担心吧。
反正只出去一下而已嘛……。
自己在心里说着,夏美往电梯走了过去。
电梯在最顶楼停下以后,夏美沿着阶梯拾级而上。
可以到屋顶上吗?
医院里应该有些地方在晚上是不能进入的吧……。
试着推推看之下,门竟轻轻地开了。
风吹了过来。那强度令夏美不禁一阵眩晕。
可是,已经来了──。
一走出去,其实风也没有想像中的大,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微风呢。吹在身上,有一阵沁凉的快感。
屋顶上不用说是黑漆漆的一片,用来挂换洗衣物的塑胶绳在风中摇曳,形成一幅有趣的光景。
有一席床单还挂在那里没有收。是忘记了吗?或者──这席床单的主人已经不在了呢?
夏美甩了甩头:“在想什么嘛!”
夏美两手扶着到胸口高的栏杆,眺望着远方。
还亮着的灯火,已经是寥寥可数了。
蓦然,夏美的眼睛里浮现了泪光。
在这么寂寥的夜景之下,一股无名的感伤油然而生。
“我是太累了吧?”
夏美孤零零地自言自语。
那是风的声音吗?──背后传来沙、沙,有如刻意放经的脚步声。突然,不知什么东西往夏美的头罩了下来。
“不要!干什么!”
夏美使劲挥着手。但是,有一团布缠住了她的手腕,使她动弹不得。
不知什么人的身体压了过来,把夏美紧紧地夹在栏杆间。
然后,夏美觉得自己的脚被抬了起来。──会被推下去!
感觉到对方明显的杀意,夏美心里不禁打了个寒颤。这时也没有空去想是谁干的了。
夏美拚命甩动着双腿,手一摸到了栏杆,便紧紧地握住不放。
左手腕一阵剧痛;不过还是死命抓着栏杆。
突然对方放开了手。似乎放弃了的样子,脚步声逐渐远去。
夏美一把扯下缠在头上的东西。──就是刚才看到的床单。
夏美激烈地喘息着,就地坐倒了下来。
是谁呢?谁会做这种事?
夏美来回张望着一片黑暗的屋顶上。脚步声消失了,这里大概已经没有别人了吧。
但是──这时,一阵恐怖感猛然袭上夏美的心。
病房──赶快回病房。
其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居然有人想谋害自己。
为何?理由是什么?
这其是天外飞来、毫无头绪的奇袭……。
“当然,我之所以能走到今天──”
夏美说着,停下来望向克彦和千绘:“我的意思是,走上舞台,变成了明星的事。”
“嗯,我知道哇。”
克彦点点头。
“这之间当然发生了很多事情。”
夏美喝了一口可乐,继续往下说。“也许曾经招人嫉恨,可是,我做的事绝大部分不是出于自己的意思,大都是公司决定好的;只是,最后被搬上台面来的人是我。不过……我实在想不起来曾经有过会招来杀身之祸的事。在不知情的状况下,突然有人要取自己的性命……实在没有比这更恐怖的了。”
“的确呀。”千绘点着头说。
“接着──我就赶快回到病房去啦。那时病房门前也没有人在,我四千张望了一会儿才开门。
里头黑漆漆一片,但是──才刚走进去一步,后面突然有人用力把我一推。”
“谁啊?”
“不知道。总之,是预先躲在门后,然后朝我用力一堆的样子。我被推倒在地上,那个人就从走廊跑掉了……”
“跟在屋顶上袭击你的,是不同的人吗?”千绘问道。
“大概吧。可是,那时根本没想到这件事。门开着,走廊的灯光照了进来,我撑起身子,想站起来,忽然看见旁边……”
第八章
夏美轻轻地开上眼睛,摇了摇头。“──永原先生的尸体就躺在那里。”
按着是一阵沉默。──夏美抬起眼睛望着上方的灯光,开口说道:“我真是吓呆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永原先生不应该被杀死的。我想,一定是被误认为是我而被杀了。”
“有可能。”
“接着我想到,我一定要逃出医院才行。凶手居然能够在医院里自由出入,如果我再待下去,一定会被杀的。”
“所以你就离开了医院。”
“不过,你好厉害哇,居然逃得出来。”
“我穿了护士的衣服嘛。──我走到一楼时,正好看见一件白色的护士服挂在椅子上面。”
“椅子上?”
“医院里不是有让病人跟家属坐着等待用的长椅吗?就挂在那样的椅背上。”
千绘蹙起眉头来:“这可有点奇怪呢。──护士小姐会随便把自己的衣服挂在那样的地方吗?”
“那……”
夏美惊觉地说道:“难道会是凶手放的?”
“有可能哦。老哥,你觉得呢?”
“说的也是……。凶手如果要在医院里行动,穿上护士白衣是最不容易引人注目的了。”
“那,我就是披着凶手穿过的白衣走出医院的啰?好可怕呀!”
夏美说着摇了摇头。
“那件衣服后来怎样了?”
“我本来是把它披在外套上面的,出去以后,就把它丢到草丛的角落里啦。”
“等一下。”
克彦说道:“这么一来,凶手就是女性啰。”
“那也没什么不对。杀害那个永原的,很可能就是女人哇。”
“那想把我从屋顶上推下去的……”
“嗯,那种事不论男女,都有可能做得出来嘛。”
“不过,如果杀害永原的凶手是另外的人的话……”
克彦说着抱臂沉思了起来。
“怎么,老哥有什么发现吗?”
千绘又漏它的气了。
“哎呀,只是有一点感觉啦。”
“老哥你恐怕不太适合当名侦探吧?”
“要你管!”
克彦板着脸说。
“不论如何,我想先去见永原先生的太太。”
夏美说:“我想问她,看她想得到想不到有谁会杀害永原先生。”
“这个警察应该已经问过了吧?”
“我想,总有一些事是难对警察启口的嘛。”
夏美似乎知道些什么。
“ok。那,等我结束了这个,咱们就动身吧。”
克彦边把最后一口汉堡往嘴里塞边说道。
“我还想打电话给一个人。”夏美说。
“谁啊?”
“朱子小姐。她姓大内,是我的随身助理。”
“哦,我看过她好多次。”
克彦说道:“就是随时都跟在你旁边,有点男子气概的人,对不对?”
“嗯。她一向把我当亲人看待,现在一定很担心吧;所以想先让她知道我平安无事。”
走出店门,夏美进了附近的电话亭,拨了公寓的电话号码。
“喂?”
朱子马上接了电话。
“喂喂,我是夏美。”
过了一会儿──。
“──哇,吓死我了!虽然一直在等你打来,可还是吓到了。”
隔着电话,可以听到朱子舒了一口气的声音。
“对不起,我本来并没有要那样突然消失的意思。”
“身体还好吗?伤势怎么样了?”
朱子没有急着问人在哪里,只是关心它的身体;夏美觉得很欣慰。
“嗯,我很好。──警方有什么行动吗?”
“不太清楚呢。当然问了很多你的事情……”
“我想要靠自己的力量把凶手找出来。也许──永原先生是因为我才被杀害的。”
“不一定是那样啦,先别想太多比较好。”
朱子说道:“──嗳,现在公寓的四周都是警察跟媒体,太危险啦;要不要约个地方见面?”
“可是,你一定会被跟踪的啊。”
“这你尽管放心吧。我们不是每天都在锻炼躲躲逃逃的功夫吗?”
“说的也是,不过──”
“我也有些话想跟您说,在电话里讲不清楚的。”
“哦。──好哇。那,到哪儿见呢?”
朱子说的是代代木公园的一个角落,以前两人常去散步的地方。
“我知道了。那,一个钟头以后?──好!”
挂断电话,夏美又朝投币孔里去了几枚铜板,按下永原家的电话号码。
响了好一会儿之后,总算接通了。
“喂,这里是永原家。”
“呃──我是夏美。”
“啊!你在哪里?”
“有事情想跟你说。”
“好哇,正好那群讨厌的家伙刚走。那,你要来我家吗?”
“可以吗?”
“我这边没问题。──啊!不会把你要来的事告诉警察的,放心啦。”
“那──三十分钟以后,我会去您那里打扰。”
“到了附近时,再打个电话给我吧。”
──夏美走出电话亭。
“我们先去永原太太那里,然后再去跟朱子见面。”
“开始行动啰!”
千绘愉快地说着。
腹侧的尖刀“──奇怪了。”
夏美放下话筒。
到了永原家附近,照约定再打一次电话,但是这一次却始终没人接。
“要去看看吗?”
克彦说道:“反正不在的话,就回家好了。”
“老哥你真是的,万一警察就守在那边等着怎么办?”
千绘瞪他一眼,“可是──如果是那样的话,警察应该会叫她接电话才对哇。”
“自己那样说,又马上否定是那样。真是没节操哇。”
克彦嘲笑道。
“时间不多了……”
夏美说:“跟朱子约的是一点钟,只剩下十五分啦。”
“所以说,去看看嘛。”克彦说。
“嗳,那个朱子小姐的约让我去好了。”千绘说道。
“咦?可是──”
“没关系啦。我只是去跟她说你会晚点到,请她等一下就好了。要不然她一看你没来,以为你不知又临时出了什么状况,说不定就回去啦。”
“那,真的可以拜托你吗?”
“交给我吧。反正到时一看就知道谁是朱子小姐吧!”
问清楚了约定的地点,千绘一溜烟地跑走了。
“那么,我们去看看吧。”夏美说。
“嗯。”
边走时,克彦边问道:“你认为永原太太知道些什么吗?”
“大概吧……。永原太太,实际上是永原先生的秘书。”
“秘书?”
“是的。她叫做滨子,是个很有趣的人。──我出道以前,还曾经在他们家待过一段时间呢。”
“原来如此。可是在她的丈夫刚遇害的时候去打扰,好像有点不好意思。”
“嗯,不过──”
夏美偏了偏头。“如果是一般的夫妇,这么说当然是没错……”
“一般的?”
“他们两个,只不过是法律上的夫妇而已。”
“法律上……?”
克彦一头雾水。
“永原先生是只跟男性茭往的人,同样的,滨子小姐则只跟女性茭往。”
“那,那──”
克彦胀红了脸,说话也结巴了起来。
“不用难为情呀,这种事情早就不奇怪了。他们两个人,大概就是基于方便的关系才在一起的。”
“唔……”
克彦摇了摇头。“我还是觉得实在有点难以接受。”
“哦?”
夏美笑着说:“人还是别太早参透世事的好,否则就会变得没有梦想和希望了。”
“是哪一栋呢?”
“嗯──就在前一个转角。我记得过了那个转角就到啦。”
“等一下!”
克彦一把握住夏美的手腕。“你看!”
转角处走出一个警官,不像在办案的样子,倒像在闲逛。
“是警察。”
“不觉得不太对劲吗?”
克彦和夏美面面相觑。
“难道──”
夏美从口里不白觉地冒出一句话。“难道,连滨子小姐也──”
“你先待在这里,我去看看情形。”
克彦变得也有点侦探的架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