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洗手间看看。麻烦您去找护士小姐,告诉她们这件事!”
“知道了!”
眼看两个人都走远了,受中贵代从鼻子里发出不满的哼声,打了个呵欠,这才慢吞吞地迈开脚步。
“──好像有什么状况哪。”
回到医院门口,仁科停下脚步。
的确,一眼就可以看出情况不大对劲。护士和医生们都在医院外面到处跑来跑去。
“别家报杜的人都哪儿去了?”
“真奇怪啊。”克彦说道。
“啊,那边有个电视台的熟人。──喂,怎么了吗?”
仁科向一个握着麦克风的男人开口问道。
“仁科啊?还没有找到哪。”
“还没有找到?什么还没有找到?”
对方楞楞地看着仁科:“你刚刚不在这里吗?”
“去休息一下嘛。──发生什么事了?”
“你这家伙,居然到现在还没被炒鱿鱼!星泽夏美从医院里失踪啦!”
“真的?伤脑筋!怎么可以故意趁我不在的时候跑走呢?”
这个样子若还能出人头地,就太没天理了。
“我得先打个电话回杜里。”仁科对克彦跟千绘说道。
“您不用担心,我们会自己叫车子回家的。”千绘说道。
“电话……电话在哪里?”仁科嘴里嘟嚷着走掉了。
克彦兄妹俩面面相觑。
“果然还是想寻死吗?”千绘说。
“不知道。可是,她是怎么离开医院的呢?”
这倒真是不可思议。医院的出入口人多得很,而且外头还有各媒体的车子在等着呢。
要是从出入口走出来的话,一定逃不过虎视眈眈的众人。
“呵──”
千绘打了一个大呵欠。肚子里塞了三明治,当然马上就想睡觉了。
“你呀,真没用!她搞不好现在又跑到哪里去寻死了呢!”
“哦?那我们又能怎么办?”
被千绘这么一说,克彦不禁哑口无言。
“可是……”
“咱们回家吧。妈咪会担心的。”
克彦自己也很清楚,这种时候待在这里也没用。可是听老妹的意见行事,自己的面子往哪儿摆?因此还在那边作着无谓的挣扎。
“好,咱们走!”
克彦故意大声说道,跟着又如了一句:“你呢?没意见吧?”
千绘笑着说:“当然。”
还直合作。
“那,叫计程车吧。”
其实克彦是很想跟医院的人一起找寻夏美的。
可是才刚从里头被赶出来,万一被误会的话就麻烦了。看来只好乖乖回家,祈祷夏美平安无事啦。
“──看,有计程车来啰。”千绘说道。
克彦举手叫车,空着的计程车驶近停了下来。──千绘先进去,克彦按着上车。
突然,有人从克彦的后面跟着进了计程车;克彦吃了一惊:“怎么了?喂──”
回头一看……。
“拜托,请让我一起上车!”
克彦简直吓呆了。
一直只能在电视或舞台上才看得到的脸孔,突然毫无预警地出现在眼前,当然会吓到的。
不不,克彦不久前才在那个阳台上,跟她打过照面;可是──靠得这么近看还是头一遭。
“哥!”
千绘开口说道:“让一让好不好,很挤呢。”
看来妹妹要冷静得多了。
“啊──对对。”
好不容易回过绅来的克彦,连忙挪了挪身子。
千绘向司机说明了回家的路线。
星泽夏美喘着气靠在椅背上,紧紧地合抱着披在身上的夹克。
这是真的,还是在做梦?
克彦悄悄地捏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哇!这么痛,错不了!
“──实在不明白哪。”
值班医师苦着一张脸,摇了摇头说。
“刚刚看起来还很平静的嘛。”
“可是,现在人不见了!”
安中擦着额头的汗。
夏美失踪了。──这下子准会被社长骂得狗血淋头,要是夏美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就连饭碗都难保啦。
朱子走进病房,叹了一口气。
“真奇怪……”
从刚才夏美的样子判断,实在料不到她会失踪。
但是,医院的出入口都有人看守着,夏美如果不是偷偷摸摸出去的话,是不可能出得去的。
现在最令人忧虑的,当然是夏美可能再度自杀。
不过──这个当儿很奇怪地,朱子却不怎么担心。这倒不是因为相信一般“自杀过一次的人不会再度寻死”的说法。
根据长年陪伴在夏美身边,培养出来的直觉判断,总觉得事情不会落到那种地步。
而且──虽然这个解释可能有点牵强──假如真要寻死的话,在医院里就可以了嘛,能够动脑筋潜出医院的人,一定不会连这么简单的事都想不到。
要是真的觉得已经被逼得无路可走了,或许真会做出寻死的事吧?
只是,如果夏美并不是出去寻死,那一定有什么非离开医院不可的理由。会是什么理由呢?
“难道──”
她该不会回公寓去了吧?
虽然觉得不大可能,打个电话回去看看也无妨。
朱子正打算离开病房时,脑海里却掠过了一个念头。
这个念头来得实在非常突然,等到朱子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身体已经行动了:朱子趴在地板上,往床底看去。
夏美会不会在这里呢?
嗯。──的确,那儿并没有夏美的影子。
但是,有一双已经没有生命气息的眼睛回望着朱子。──是永原幸男。
是梦?还是现实?
一大早──天色半点亮意也没有的时候,就从床上被挖起来,大概没有人会高兴的。
而且,前一个晚上还是过了十二点才上床,还没睡足五个小时;就算再有修养的人也会不痛快吧。
何况,会把“有修养”这三个字用在门仓刑警身上的人,恐怕一个也没有。
当然,虽说不能一口咬定绝对没有,至少门仓本人还没碰到过。
话说回来,当刑警的要是脾气太好,也许反而难办事呢。
“搞什么!在这种时候把人叫起来!”
门仓一边打呵欠一边抱怨。
抱怨归抱怨,凶杀案可不会体贴到家地专挑在朝九晚五的时间内发生;不如说正好相反──多半都在深夜。
警车在依然一片昏暗的马路上飞驰着。
“杀人现场在哪?”
门仓问负责驾驶的警官。
“在医院。”
“医院吗?──真是的!犯人干嘛不把尸体混在病患里,不就可以瞒天过海了吗?”
要是那样的话,就不会在这种时候被人叫出来了。门仓想道。
──门仓虽然爱发牢马蚤,倒还没到年纪一大把的时候。
事实上他才刚过四十。对年轻女孩而言,他当然已经够老了,不过离退休的日子还早呢。
在死之前,一定要升到警部才甘心(译注:警部是日本警察九职等里的第六等)。──门仓常常这么想。
平常他就经常臭着一张脸。──虽说长年在凶杀案里打滚,也算情有可原,不过多半还是个性原本如此的缘故。
门仓现在是孤家寡人一个。结过一次婚,不过太太已经跑掉了。据说就是从这件事以后,门仓才成天臭着一张脸。
如果这是实话,门仓就已经连续五年都这样子了。
“到那里还要不要五分钟以上?”门仓问道。
“不,再两三分就到了。”
“是吗?”
门仓不禁泄了气。本来想有五分钟的话,就可以乘机再睡一下的。
“──就是那里。”
门仓朝着驾驶指的方向看去,不禁睁大了眼睛。──满坑满谷的车子,把道路塞得水泄不通。
有摩托车,还有电视公司的转播车!
“怎么,职棒改在医院里打吗?”
门仓顺口胡诌一番。
警车一停,一位年轻的刑警跑上前来开门。
“您是本局的门仓先生吧。”
“正是。”
“我们正等您来。”
门仓一看摄影机的镜头居然没有对准自己,不禁有几分不悦。话虽如此,如果真对着他照,八成也会被他臭骂一顿吧。
被妻子抛弃的四十岁男人,心思还真难捉摸哪。
“这件案子引起了很大的马蚤动──”
年轻刑警一边往医院里走,一边说道:“等到早上电视一开播,一定还会更热闹。”
“到底是在吵什么啊?”
听门仓这么说,年轻刑督似乎吃了一惊:“您不知道吗?”
“我才刚从床上被挖起来,什么都没听见就来啦。”
“原来如此。是这样的──被害者是个叫水原的男子。”
“是什么名人吗?”
“不,不是的。不过,它是星泽夏美的经纪人。”
门仓顿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说是谁的经纪人?”
“啊,是星泽夏美。是现在很受年轻人欢迎的偶像歌手。”
“哼──嗯。歌手是吗?”
“她昨天自杀未遂。”
“自杀?”
“用剃刀割腕。”
“死了吗?”
“不,好像没有什么大碍的样子;不过,还是住进了这家医院──。”
“那么,凶杀案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永原,被刺死在星泽夏美的病房里。”
“哦?”
“尸体塞在病床底下。”
“那──那个偶像歌手呢?”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了……”
“有什么奇怪的?”
“她失踪了。”
门仓缓缓地点了点头。
“离开医院了,是吗?”
“现在虽然还在找她,但是大概不会有什么发现。显然她已经逃离医院了。”
年轻刑警叹了一口气,又说:“我也是它的歌迷。不过……该不会是她──。”
“你说地怎样了?”
给门仓这么一问,年轻刑警不禁结巴了起来:“呃──我的意思是──她失踪了,然后病房里出现了尸体──”
“反正就是说,你认为那个叫什么来着的歌星是凶手,对不对?”
“呃……大概──”
“就是这种先入为主的观念,才会导致搜查错误!”
门仓大声吼了起来:“好好给我记住这一点!”
“是,对不起!”
刑警脸色发青,直挺挺地立定不动。
“在医院里请安静!”
一个护士跑过来说道。
门仓干咳了一下。
“现场在什么地方?”
“就在这里。”
年轻刑警指着一扇门。
“哦。”
门仓推门走了进去。
“哟,是你呀。”
法医瞧见门仓,开口说道。
“怎么,是我有什么不对吗?”
“别这么呕嘛。──这次的凶杀案可要慎重处理噢。就算是事实,也不能公开发表星泽夏美是嫌犯吧。”
“夏美小姐不会杀人的!”
突然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怎么,你是谁啊?”
“我是负责照料夏美小姐的助理,叫做大内朱子。”
“哼──嗯。助理是吗?──来得正好,让我听听你怎么说。”
门仓瞥了一眼空着的床。“她就睡在这儿,是不是?”
“您说夏美小姐吗?是的。”
“很好。──总而言之,照着先后次序把事情说一遍给我听。有自杀未遂这回事吧?就从那里说起。”
“是。”
朱子在脑海里迅速地把到目前为止发生的事整理了一下,然后开始说明……。
已经快接近中午了。
克彦忽然破砰地踢了一脚,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哇!吓死我了!”
“你要睡到什么时候嘛。”
当然,会干这种事的只有千绘。
“──好狠的妹妹。叫人也不必用踢的呀!”
“你以为现在几点了?”
“不是才十一点吗?还不到中午嘛!”
克彦嘀嘀咕咕地发着牢马蚤,爬了起来。
“妈咪出门啰。”
“哦。──有什么吃的吗?”
“没现做的,自己去用微波炉。”
“知道啦。姨,你居然还待在家里没出去,真稀奇。”
克彦下了床,打了一个大呵欠。
“拜托,现在是出门闲逛的时候吗?”
“哦?可是──啊!对了!”
克彦边脱睡衣边说:“昨天做了一个很刺激的梦喔,我梦到她来我们家住。”
“你说的“她”是谁?”
“还用说吗,当然是星泽夏美啰。”
克彦穿上衣服,到浴室里三两下洗了把脸。“那个梦很有页实感呢!连仁科先生也出现了。”
“哦?听起来满有趣的嘛。”
──克彦一边往兼餐厅的厨房走去,一边说道:“她从医院里逃了出来,正好搭上了我们俩坐的计程车。够戏剧化吧?然后我们就偷偷瞒着老妈──。”
“早安。”
咦,桌边怎么坐着一个没见过的女孩:不不,没见过才怪!
“这──”
克彦呆呆地望着那张“熟悉的脸”。
“昨晚给你们添麻烦了,其对不起。”夏美说道。
“那那那──原来不是梦哇。”
克彦说着往椅子一坐。
“老哥,你还真是大脱线呢。”
千绘叹了一口气。“瞧你这副德行,怎么帮得了她的忙嘛。”
“帮忙?帮什么忙啊?”
克彦吓了一跳反问道。
“没关系的。”
夏美连忙说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还是不要给你们多添麻烦的好。”
“怎么这么说!”
千绘摇摇头:“你别看我老哥这样阿呆阿呆的,碰到紧要关头的时候还是挺管用的。”
“你说谁阿呆?嗄?”
“笨瓜!看一下今天的报纸吧!”
“笨瓜?你这个没大没小的──”
报纸啪地一声落在克彦面前。
首先跃入眼帘的是“凶杀案”几个大字。然后下面是夏美的照片,和“偶像歌手,行踪不明”
的标题……。
“被杀的是我的经纪人。”夏美说道。
“经纪人?”
“而且还是死在她的病房里哟。”
千绘说。“所以,嫌疑就落在她身上啦。”
“我没有杀永原先生。──你相信吗?”
在电视萤幕和唱片封面上今人深深着迷的那双眼睛,现在正凝视着克彦。
这真的是现实吗?
“喂,千绘,给我一杯咖啡。”
“ok。”
千绘把杯子放在老哥面前,并从壶里倒出咖啡。
克彦拿起咖啡便猛喝一大口,结果苦得直翻白眼。
“──我相信你。”
克彦喘着气说。
“谢谢!”
夏美松了一口气地说道。
“可是──”
克彦一边猛往咖啡里加奶精和砂糖,一边说:“就这样离开医院……你的伤不要紧吗?”
“嗯。”
夏美看着自己包着绷带的左手。“伤口本来就不大深,所以……”
克彦好不容易才镇定了下来。
大慨用“镇定而紧张”来形容,比较恰当吧……。这个说法也许有点怪异。不过一镇定下来,克彦总算有了比较真实的感觉。但是一旦有了真实感,轨紧张得快僵掉了。
“那、那──我──其实我是你忠实的歌迷──”
第五章
“老哥!”
千绘敲了一下克彦的脑袋:“现在说这种废话干嘛?你到底要不要帮夏美小姐的忙?”
“当然!”
克彦猛点头:“可是──”
“现在,请什么都不要问。”
夏美说道。“你看到了我的秘密。不过,关于这件事我暂时还不想说明。”
克彦顿了一会儿,才“嗯”了一声,说:“知道了。我什么也不会问的。我发誓!”
“谢谢!”
夏美如释重负地露出了微笑。
克彦是头一次见到她这种笑容。──虽然已经记不清楚到底看过夏美多少次了,但是这个笑容和其他的都不一样。
“来,吃饭吧!”
千绘料理着桌上。
“喂,千绘,这件事情老妈──”
“她怎么会知道?放心啦,就算住个两三天,妈咪也不会注意到的。”
真乱来!克彦想归想,不过自己也没有数落别人的立场。
比较起来,在这种时候,千绘要冷静得多了。克彦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用餐时,千绘刻意避开敏感的事情,和夏美聊着一些琐碎的日常话题。
夏美也解脱了似地,谈得十分融洽。
女孩子之间的对话,总有一些克彦插不进的地方。这会儿他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心目中憧憬的偶像。
“──总之,我没有杀永原先生。”
用餐告一段落的夏美说道。她身上穿着向千绘借来的衣服,看起来可爱极了。
“有没有谁跟这个永原先生有过节的?”千绘问。
“他是个非常安分老实的人,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会被杀……”
夏美摇着头。“不过,想来想去,只有──”
“有发生过什么事吗?”
“也许是我的移籍问题吧。”
“跳槽吗?”
克彦吓一跳问道。
夏美现在所属的公司,除了夏美之外就没有其他称得上“明星”的艺人了。
要是失去了夏美,那可是攸关公司存亡的大问题。
“要转到别家公司这件事,从半年前就谈了。社长拚了命才没有让这件事泄漏出去。”
“现在的公司有什么不好的吗?”
“不是的。”
夏美摇摇头说:“我对公司并没有什么怨言。不──应该说,本来没有。只是,我希望能够试一下自己的能力。想要离开原有公司,尝试新的发展……。”
“这跟永原先生有什么关系呢?”千绘问道。
“其实,我想移籍的时候,就找上了一家小公司……”
夏美偏了偏头:“不过,那是非常秘密的事;而永原先生就是负责居间联络的人。”
“原来如此。”
克彦点点头。“那么,当时在医院里的还有谁?”
“那个时候──有助理朱子小姐、常务安中先生、还有──对了,安中先生的太太一定也在。”
“安中太太也去医院看你吗?”千绘问道。
“不,安中先生的太太在那里住院。”
“住同一家医院?”
“我想,安中先生因为太太住那家医院,比较熟的关系,才会把我送到那里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克彦想道;这年头连住个院都这么复杂。
“这些人之中,也许有人恨永原先生。”
“恐怕不只是怀恨这个原因而已。”
克彦说道:“杀人的动机形形色色多得很。比如说有什么秘密被知道啦,或者在什么不可见人的场合被撞见啦,之类的……”
“说得也有理。”
“不过,凭我们能查得出来吗?”
“怎么这么没志气?”
千绘瞪了老哥一眼。
“话不是这么说──”
克彦正要接话,玄关的门铃响了。
夏美反射地就要起身。
“放心啦,我妈咪还不会回来的啦。你们在这儿坐一下,我去应门。”
千绘站起来离开座位。
一下变成克彦和夏美两人独处的场面,克彦的脸马上红了起来。夏美不禁笑了:“对不起──”
跟着说道:“你们兄妹俩真是好人。”
“那小鬼虽然还是高中生……不过比我能干多啦。”
“真高兴,你们都愿意相信我。”
克彦一听脸又红了起来,连忙搔搔头。
千绘走了回来。
“老哥。”
说着放低了声音:“是仁科先生哟,那个记者。”
“咦?他怎么知道──”
“不是啦。他说,为了要写昨晚的报导,想要问你一些事情啦。”
“哦。──我知道啦,那我出去一下。”
克彦松了一口气,走向外头。
心里藏了一个大秘密,还真是令人紧张。
各怀鬼胎安中贵代总是一脸的不高兴。
当然了,因为生病不得不住院,当然高兴不起来。不过贵代不高兴的原因有点不大一样。
门仓刑警的一张臭脸是来自“这个世界老是没好事”;而贵代则是因为觉得老被人忽视。
太太生了病,做丈夫的却几乎不来探望。每次打电话去,总是用一句“现在很忙”就搪塞掉了。
又不是电话答录机,难道不能偶尔换句话讲吗?贵代忍不住这么想。
而且──没错,这件事怪得很。就在最近,安中好像有女人了。
这是出于做妻子的第六感。──至于猜得对不对,那是另一回事了。
深信著有这么回事,不知在心里臭骂了丈大多少遍。甚至还想像冲进丈夫偷情的地点,捉j成双……。
如此一来,单调的医院生活多少变得好过了一点。
每天想着生病和日子的寂寞,只会让自己觉得更凄惨而已。所以只能把心思放在眼前能想到的事情上,藉此打发时间……。
“──您还好吗?”
走进来的是一个早就混熟了的护士,名叫早野岐子,年纪大约二十五、六,拥有一副很适合这份工作的健壮体格。
“啊,早野小姐吗……”
贵代马上装出一副病恹恹的声音:“我不太舒服……。昨晚闹成那样,一点也睡不好。”
“昨晚可不得了。”
早野岐子接住贵代的手腕量脉搏:“有这种事情发生,还是医院成立以来头一遭哪。”
“是啊。──居然杀了人!真恐怖哇。”
“医院附近也乱哄哄的,电视台什么的来了一大堆。”
“找到人了吗?”
贵代不由得好奇。
“您说星泽夏美?不,好像还没有的样子。”早野岐子说。
“真搞不懂,为什么要杀人呢……”
贵代自言自语道。
从窗子可以看得到医院的中庭,贵代把目光转向那儿。
“警察还没宣布她是嫌疑犯喔。”
“是吗?不过──像这样子逃走了,不就是最确切的证据吗?”
以贵代的立场而言,应该希望星泽夏美是无辜的吧;毕竟丈夫可是靠夏美吃饭的。
但是,搞不好内心里暗想要看一看丈夫急躁不安的样子呢。
“这年头的小孩啊,想的事、做的事实在没有半点道理哪。”贵代说道。
早野岐子没有反应,只是默默地站在床边。
贵代转过头来:“你不这么觉得吗?”
说着说着,忽然困惑地打住了。
早野岐子脸上的护士表情消失了,现出的是她“真正的面目”。
“你怎么了?”贵代问道。
“不,没什么。”
早野岐子摇了摇头:“我想,就算是大人,做事也是一样没有什么道理吧。”
“哦?”
“我,现在满需要钱的。”
贵代听了吓一跳。
“你说什么?”
“只要有一百万就好了。──您能不能借我呢?”
“我──为什么要借你钱?”
“正确地说,应该是请您给我才对。”
“一百万?你脑袋有问题啊?”
“这样吗?”
早野岐子面无表情的说:“那个被杀的男人在您这兄出入的事情,不是别让人家知道比较好吗?”
贵代的脸僵住了。虽然张开了嘴,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其实,除了任性的毛病以外,您也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把这间病房当作旅馆用的力气,是绝对不缺的。”
“──你想说什么?”
贵代的声音颤抖着。
“我会为您保守秘密的。您放心,我这个人识相得很。”
早野岐子耸了耸肩。“无论是对您丈夫或者警察,我都不会说的。特别是您跟那个男人在这里争吵的内容……”
“争吵?哪有这──”
“太太您不是说过:“要是敢这么做的话,就杀了你”吗?我刚好不小心听到了。”
贵代铁青着一张脸,盯着早野岐子。
“好了,我得去下一间病房啦。”
早野岐子吸了一口气,“别忘了,一百万喔。”
脸上带着笑说完这句话,就走了出去。
贵代紧紧地抓着毯子;她脑中一片空白,紧握着毯子的两手不断地颤抖着……。
“这下可不能出门啦。”
男人苦笑道。
这里是他的家。──话虽如此,其实是诸多“公馆”其中的一栋罢了。
他沈坐在沙发里,轻轻摇晃着手上装有威士忌的玻璃杯。这是个五十岁左右,浅黑皮肤,体格相当健壮,一脸精明的男子。
“真是伤脑筋。”安中说道。
“光是一直伤脑筋,事态也不会好转。”
男人──名叫松江──说道。
此人正是星泽夏美所属制作公司的社长。
“能怎么办呢?”
安中两手一摊,“找不到夏美,也没办法指出到底杀害永原的凶手是谁。──事情会变成怎样,已经很明显了。”
“这我也明白。”
松江点了点头:“随便打开电视一看就知道。传播媒体已经把夏美当作是凶手啦。”
“是的。──奇怪的是,警方到现在还没有发布消息。”
“为什么呢?”
“不知道。”
安中摇了摇头:“──可以喝一杯吗?我实在累惨了……”
“嗯,自己去弄吧。”
“谢谢。”
安中往家庭式吧台走去。虽然不是多气派的大吧台,里头的好酒倒是不少。
安中取出玻璃杯来,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倒太多恐怕会被噜苏,所以花了点时间拿捏恰到好处的份量。
“警方是不是掌握了什么线索呢?”松江说。
“也许吧。”
安中拿着酒杯回到沙发坐下。“要不然就无法解释警方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发布通缉令的原因了。”
“这么说,永原是死在别人手里的?”
“就不晓得是谁……”
安中啜了一口酒说道。
“永原那家伙,实在不是能干的人。”
“的确,让他负责处理夏美的事似乎太勉强了。我一直这么想。”
“我也是这么认为。”
松江点了点头:“他比较适合带刚出道的新人。”
──一时之间,两人沉默了下来。
“现在该怎么办?”安中问道。
“我正在想。”
“假如取消了所有的计画,那可是大损失。电视转播的时段已经敲定,全程录影的事宜也安排好了;而且演唱会和现场录音的准备工作也在进行。──如果这一切全部泡汤,那损失可不得了。”
“还用你说吗?”
松江有些焦躁地说道。
夏美已经预定好一个礼拜以后要举办一场个人演唱会。那不只是单纯的演唱会,同时也要发表新歌──预料中将是一大盛事。
如同安中刚才所说的,电视转播、录影带的制作、发行演唱会专辑等等作业,都已安排好了。
这个企划就是要利用媒体,将夏美的知名度提升到顶点。
演唱会的观众将超过一万人,门票在发卖当天就告售罄。
万一得取消这个企划,光是退票的金额就很不得了。
“听到她割腕的消息时,我的心脏都快停啦。”
松江说,“好不容易知道她没什么大碍,正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马上人又行踪不明……。
“真是对不起。”
安中低下头来。
“现在不用再道歉了。总之,先解决眼前的问题要紧。”
“您是说,是否要取消演唱会这件事吗?”
“如果取消的话,恐怕公司非倒不可。”
松江直截了当地说。“你明白吧?”
“是的。”
第六章
现在正是公司青黄不接的时候,本来期待能够继夏美之后成名的新人发生了丑闻,不得不就此销声匿迹,投注在那个少女上的数亿圆也跟着付诸流水了。
这次会有这个大企划,是希望假如企划成功,上回的损失不但可以完全弥补过来,而且还可以有盈余。
“可是,若是不取消的话,万一到了当天还没找到夏美,那怎么办?”
“非找到她不可。”
松江说。“不论用什么手段。──警方并没有宣布夏美是凶手,所以就算找到人了,也不用担心会被逮捕吧。”
“这一个礼拜里还会有什么情况变化,可是说不准的哪。”
“也许会恶化也说不定。不过,也有可能会转好啊。──总而言之,站在我们的立场,只有孤注一掷了。明白吧?”
“那当然。”
“很好。──只有照原定计画走下去,没有第二条路了。”
松江说。“不用说,这样做的风险很大。但是,如果能证实夏美是无辜的,那可是最好的宣传哟。电视的收视率一定会大幅提升,广告买主也会乐昏头的。”
“我明白了。”
安中说着干了杯。“一切就照预定进行。”
“如果被问起的话──”
“要怎么回答呢?”
“就说,夏美本人来过联络,说演唱会当天一定会回来。”
“要──这么说吗?”
“没错。媒体一定会大肆报导的。”
松江微微一笑:“这一来就不用花钱作广告了。总是要试着化危机为转机嘛。”
安中松了一口气似地说:“看社长您还有心思算计这种事,我就安心了。”
跟着又说:“总之,我们只有靠夏美了……”
“可是有一个但书:绝对要在演唱会之前把夏美找回来。”
“要到哪儿去找呢?”
“尽量找就是了。”
松江说道。“有可能性的地方全都去找找看。──还有,如果真找到的话,记得不要马上公布。”
“为什么呢?”
安中大惑不解地问道。
“你想想看:找回夏美的事一旦公布了,警察还不立刻找上门来问东问西吗?”
“说得也是。”
“何况夏美不才刚自杀未遂吗?也许精神状态还没有安定到可以开演唱会的程度呢。”
松江顿了好一会儿:“还有一点。──要是让大家到最后一刻都还不确定夏美会不会出现的话,就可达到最佳的宣传效果。你不这么想吗?”
“的确……”
安中的双眼生辉:“──我们也不知道夏美在哪里,除了相信她自己的承诺之外别无他法;要是这么发表的话……”
“演唱会现场的一万名歌迷和各大媒体都一致翘首期盼。──到了开演前五分钟夏美还没来。
按着四分、三分、两分、一分……”
“然后──夏美终于赶到了!这下全场歌迷一定会疯狂欢呼的。”
“也许会酿成大混乱吧。当然警察会抱怨也说不定,那可不管了。愈是混乱,我们的收获愈大。”
“这会变成历史性的大事哪。”
“不过──”
松江站了起来。“这一切的前提,是我们得先找到夏美。万一到时候她没有出现的话,咱们可是会被歌迷踩扁的。”
“我一定会把她找回来。”
安中用这么斩钉截铁的语气说话,还真是少有的事。
“拜托你啦。”
松江点了点头。“这会儿,她人会在哪里呢……”
“我也不知道哇。”
大内朱子说道。“要是知道的话,我早就去找她了。”
“可是,你是跟夏美最亲近的人呀。”
安中追问不舍。
“嗯,您说的也没错……。可是,我又没有超能力,怎么可能晓得她现在人在哪里呢?”
地点是夏美住的公寓附近的咖啡厅。
朱子本来已经回到公寓里,又被安中叫了出来。
天黑了。从夏美失踪到现在,已经整整过了一天。
“可是,不采取行动的话,人也找不回来呀。”安中说。
“我也想赶快找到她哇。”
“没有什么比较可能的地方吗?譬如说朋友家里,或者──”
安中稍微压低了声音:“男人呢?”
“男人?”
朱子瞪圆了眼睛:“你说夏美小姐有男人?”
“谁都会有的嘛,有什么好大惊小怪。要是有的话,你一定知道吧?毕竟你和她住在一起嘛。”
“您认为夏美小姐会有那种时间吗?”
朱子皱了皱脸:“她每天的行程都排得满满的。”
“就算那样,想要的话还是可以找到空档跟男人交往吧。”
“不论您怎么说,事实上并没有这样的人啊。”
“──是吗……”
安中叹了一口气。
“请先别说这个。”
朱子说道:“凶杀案的调查怎么样了?”
“夏美被怀疑,是很正常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