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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温宝裕在内,都被医护人员挡在房门之外。

    丁真进了房,各人守在门外,不一会,就听到了何可人的尖叫声:“死了?活要见活鸡,死了,我也要见死鸡!”

    在这样叫了之后,丁真又说了一句甚么,听不清楚,何可人又失声叫:“你骗不了我,我这五百六十只鸡,每一只都有编号的。”

    在叫了之后,她的声音听来很是疲倦,但仍然透著异常的焦急。

    她道:“快……要快些把它们全捉回来,不能拖,一两天,最多……两天……”

    温宝裕料到何可人这时的样子,一定很是可怕,因为又听到了丁真一连串的答应声:“是……是……”

    接著,丁真便走了出来,满头是汗。神情狼狈之至,一如斗败公鸡。

    温宝裕说到此处,又停了一停,向我望来。

    我知道他想问甚么,事实上,我也觉得这位何可人小姐,她的行为也未免太偏执了。

    除非她另有理由,不然,她的这种要求,简直是不合情理之至。

    我反问:“丁真准备怎么样?”

    温宝裕吸了一口气:“他请求在场的两位高级警官帮忙,并且出赏格,每只一万元,把那十二只鸡找回来。”

    我闷哼了一声:“好家伙,这件事,至少可以成为一个月的城市话题。”

    白素却道:“真有趣,故事一开始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到主角竟然是那一车子鸡。”

    我道:“那可能只是何可人的故意为难。”

    白素摇头:“不,何可人不可能预知会有车祸,她早已把那些鸡用特殊的方法编了号,必然有一只也不能少的理由。”

    白素的话,也有一定的道理,温宝裕道:“是不是古怪之至?”

    我道:“在你离开医院的时候,事情发展的情形如何?”

    温宝裕道:“又找到了三只,还差九只。”

    我笑了起来:“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怕真的可以全捉回来。”

    温宝裕忽然怔了一怔:“全捉了回来,那又会怎么样?”

    我道:“还会怎么样,事情就此结束了。”

    温宝裕大摇其头,神情大是不满,我感到好笑:“怎么,你以为在这件事中,可以发展出甚么样的故事来?”

    温宝裕想了一会,才道:“不知道,可以是任何故事,也可以没有故事。”

    我忽然童心大发:“要故事不就此结束,也很容易,有一个办法  ”

    我话还未说完,白素已知道我要说甚么了,抢著道:“不好!”

    我扬眉:“为甚么?只有这样,才可以知道何可人的目的,要是真的全部找回来,就没有戏唱了。”

    白素道:“人家已经受了伤,再去捉弄人家,太不应该了。而且,她那么紧张,必有理由,你何必非去探索不可?”

    我摊了摊手:“我不坚持。”

    温宝裕大声道:“你们在说甚么啊?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懂?”

    白素立时道:“听不懂就算了。”

    温宝裕也没有再问,转了一个身,当他转到了面向我之际,向我眨了眨眼,大是鬼头鬼脑。

    我一看到他这样的神情,心中就暗骂了一声“小滑头”。他显然已经想到了我的办法是甚么,可是怕白素阻止,所以才假装不明白。

    我的这个办法,实在很简单  有那么多的赏格,把走散了的鸡全找回来,不是难事。要这“戏”继续“唱”下去,只消先设法找到一只鸡,藏起来,那么qiuwǎ,便不是“一只不少”,那就可以看这个何可人,还有甚么花样可以玩出来了。

    在那时候,我对何可人的印象不是很好,那自然是由于她的要求,偏执到了不近人情之故。

    温宝裕显然对我的这种办法,心领神会,他没耽了多久,就道:“我再到医院去看看,有新消息,随时前来报告。”

    他扬长而去,白素闷哼了一声:“天下无是生非者,唯卫斯理而已。”

    我暗笑:“我可在家里,哪里也没有去。”

    白素冷笑:“自有人替你的馊主意奔走  我会在适当时候揭穿之。”

    原来温宝裕鬼头鬼脑向我打眼色,并未能瞒得过白素的注意。

    我也不明白何以白素对此反应若斯,只好道:“那就叫小宝别那么做好了。”

    白素叹了一声:“只怕阻止不了。”

    我为自己开脱:“那就不能全怪我的主意,小宝自己也会想到。”

    白素蹙著眉,我问:“你想到了甚么?”

    白素道:“这事情是有点怪……我想到了湖南广州一带的排教和祝由科,他们在施法术之际,多有借鸡只来行事的。”

    我道:“是,我也想到了一下。但是那些法术,所用到的都是公鸡  公鸡血,和法术有一定的关系。但这次五百六十只,全是母鸡。”

    三、还差一只

    白素笑了起来:“或许是我们自己经历的怪事多了,所以疑神疑鬼,本来是没有甚么事的,也以为是甚么古怪大事了。”

    我伸了一个懒腰:“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白素又支头想了一会,但是没有说甚么。

    当时,我以为这件事不会有甚么大不了的发展,却不料白素虽然口中那样说,实际上,她却感到这件事大有不寻常之处(她的直觉)。所以她比我还留意,她竟然并没有和我商量,就自行到医院去了。

    后来,白素对我解释:“我没有告诉你,自己一个人行动,一来,是为了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行动目的是甚么。我或许是想去看丁真,又或许是想去看一下何可人,又或许是想了解一下事情进一步的发展,自己也没有确切目的,自然不敢约你一起去。二来,这事的趣味性不够惊天动地,涉及的不过是一男一女和一群鸡,似乎不值得惊动卫斯理的大驾,是不是?”

    当她对我说这番话的时候,已经又发生了许多事,所以我听了之后,没好气地道:“是啊!要天崩地裂了,才能令我注意。”

    这是后话。却说当时,过了一会,就不见白素的踪影,我试图和温宝裕联络,却见红绫带著她的那头神鹰,一阵风似,卷出门去。

    我只叫一声:“红绫,哪里去?”

    红绫人已出了门,答了我一句,说了等于没说:“有事!”

    我隐约感到红绫的行动有点古怪,可是一时之间,也难以将之和甚么事联系起来,所以也就算了。

    到了下午时分,陶启泉忽然来了电话,道:“卫,我机构中有一个人,遇上了一些麻烦事,想请你帮忙。”

    虽然我和陶启泉极熟,而且他在许多事情上帮了我不少忙,但是一听了这样的要求,我仍然提抗议,道:“贵机构有好几万人,此例一开,如何得了?”

    陶启泉笑骂:“你这人,一点也不肯吃亏!这个人不同,他的脑袋对人类进步,大有贡献,可以不令他为琐事烦恼,算是有价值。”

    我心中陡地一怔:“丁真,那个大发明家?”

    陶启泉道:“对了,你愿意帮助他?”

    我苦笑:“你可知道他遇上了甚么困难?”

    陶启泉笞得好:“不知道,但是甚么困难都难不倒你,是不是?”

    我想告诉他“不是”,可是我话还没有出口,他已经道:“我叫他立刻来见你,你可别拒他于门外。”

    我叹了一声,他已挂了电话。我皱著眉,走下楼去,不到三分钟,门铃声大作,我打开门,就看到了一个青年人站在门前。

    这青年人还支著一根拐杖,面目英俊,而且,眉宇之间,有一股英气,整个人也气度不凡。胸中大有丘壑之人,就有这种自然的光彩,绝无鬼头鬼脑的猥琐之状,令人一看就心旷神怡。

    我大声道:“丁真先生?欢迎欢迎。”

    丁真也叫了我一声,和我用力握手。我把他迎进了屋中,等他坐下之后,我指著他的足踝,道:“我有极好的治伤筋的药,你回去一周,三天包好。”

    丁真又站起来道了谢,道:“我有一件麻烦事,这事……不知从何说起才好……”

    他的神情,为难之至,我道:“很容易,就从还差十二只鸡没抓回来说起好了!”

    丁真睁大眼望著我,一时之间,错愕得不知如何接口才好。

    我一言释疑:“以前的事,温宝裕已向我说了。”

    丁真“哦”的一声,伸手在头上拍打了一下,又想了一想,才道:“那位何可人小姐,一定要把所有小鸡全抓回来,到我离开医院的时候,还差一只。仅仅只有一只,还没有下落。”

    我道:“成绩很不错啊,真是不容易之极了!”

    丁真道:“是啊,所有的人都那么说。”

    我又道:“只差一只,那位何姑娘,不必如此认真了吧?”

    丁真苦笑:“我也以为如此。只差一只,可以说是大功告成了,我是当作喜讯般去告诉她的,她的精神,看来好了许多  ”

    我做了一个手势,打断了她的话:“她的精神状态不好,是不是会使她在精神上产生一种偏执狂的倾向?”

    丁真呆了一呆:“我不是心理学家,不能肯定,但是她的……偏执……却……没有改善。”

    我道:“甚么,真是少一只也不行?”

    丁真苦笑,叹了一声:“事情是我不好,我应该补偿。我已把这最后一只鸡的赏格,提高到了十万元,真希望能找回来。”

    我感到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要是找不回来,那会怎么样?”

    丁真一片惘然:“我不知道。”

    我笑道:“那么,何姑娘不会要你填命吧?”

    丁真陡然一震,我这样说,当然是开玩笑,但是他却一点也不欣赏,反倒脸色煞白。

    我快道:“你把她的情形,详细对我说说。”

    丁真答应了一声,我看他的神情大是惶惑,就给了他一杯酒。

    丁真连喝了几口,才叹了一声,低下头去。过了一会,才又抬起头来,道:“她是不是故意在为难我?”

    我再道:“你把经过的情形告诉我。”

    丁真又叹了一声,可以听得出,他的心中,真是十分不安。

    丁真在知道了只剩下一只鸡没有被抓回来之后,认为那是天大的喜讯,所以迫不及待,就要去向何可人报喜,当他来到了何可人的病房门口时,连门也没敲,就推门而入。一进门,就看到何可人躺在床上,可是双眼却睁得很大,直视著天花板,神情惘然。

    何可人有一双极动人的大眼睛,这时,她的这种神情,更令得她那双大眼睛中,充满了迷惑。犹如一头迷了路的小鹿,更是动人,也更是惹人怜爱。

    所以,丁真进房之后,走了一步,便没有再向前走,只是恣意欣赏著何可人那种神情。

    何可人一动也不动,甚至隔好久才眨一下眼,她显然是在为甚么事出神;而且,那事,一定给她带来极度的困扰,这一点,可以在她的眼神中看出来。

    过了好久,丁真忍不住了,先开口:“你……心中有甚么为难事?”

    他把这句话连说了三遍,床上的何可人才如梦初醒一样,先是震动了一下,然后向他望来,双眼之中的迷惘更甚。丁真不由自主的走上前去,伸出手来,想去轻抚她,可是还没有碰到她的脸颊,就感到自己要是这样做,太过冒失,所以手便在半空,不知如何才好。

    这时,何可人看来比他更镇定,不如他那样失魂落魄,她现出焦急的神情来,间:“那些鸡……怎么样了?”

    丁真脱口道:“全找回来了。”

    他这时脱口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来,倒绝不是存心想骗人。而是在他的意识之中,只差一只未曾找回来,也等于和全找回来一样,所以才会这样说的。

    何可人一听得他那样说,立时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俏险之上,也立时现出很是安详的神情。

    她先是闭上了眼睛一会,才又睁开眼来,道:“求你一件事。”

    丁真这时也知道自己“全找回来了”这句话,可能造成了某种误会,应该修正一下,可是一时之间,却又不知道如何改口才好。

    他听得何可人那样说,只好点了点头。

    何可人道:“那些鸡,全有编号,你把它们顺号放在竹笼中,每笼二十只……”

    说到这里,她像是觉得自己的要求有点过分,所以现出不好意思的神情来,甜甜地笑了一下,才道:“然后,拿来让我过目。”

    丁真当然觉得这个要求太过分了一些  把二十八只大竹笼,每只竹笼都装满了鸡,抬进医院来,这只怕是人类的医院史上,从来也未曾发生过的事。

    丁真略微迟疑了一下,就道:“没有问题,只不过,只不过……”

    他犹豫著未曾说下去,何可人睁大了眼,带点天真地问:“只不过甚么啊?”

    丁真抱歉地一笑:“只不过……不能算是全捉回来了,还有一只  ”

    他的话才说到这里,就徒然住了口,因为刹那之间,何可人的神情,变得可怕之至。一个人的神情,竟可以在那么短的时间之内,发生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这种情景,十分骇人。

    只见何可人的脸上,一下子变成了毫无血色。她肤色黝黑,本来黑里透红,健康悦目,所以这突然的转变,那一片死灰色的脸容,更是骇人。

    而且,她的身子,也剧烈地发起抖来。

    她抖得如此厉害,以致用来吊起她打了石膏的腿的金属架子,也随之抖动,发出了铮铮的声响,宛若一场八级地震。

    同时,她企图伸手指向丁真,可是她的手却抬不起来,臂骨咯咯有声;自她的喉际,更加发出了一阵难以形容的怪声。

    一时之间,丁真被眼前的情景吓呆了,他双手无目的地挥动,全然不知该如何才好。

    过了好一会,两人才同时发出了一下呼叫声,叫声之中都充满了惊恐。

    何可人先说出话来:“你……这……你……骗我?”

    丁真则急于分辩:“只差一只,我不是骗你,只差一只,一定会找回来的。”

    何可人尖叫:“一只也不行,少了的那一只,一定就是那一只。”

    当时的情形,丁真来找我的时候,详细叙述给我听。当他说到何可人尖叫时,他也逼尖了喉咙,以求真实。我一听到这里,就立刻觉得这句话大有问题,忙道:“且慢,你再说一遍。”

    丁真呆了一呆,把当时何可人尖叫著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我道:“这句话很难理解,你懂它的意思?”

    丁真又呆了一呆:“我没有仔细想……没有想过,她的意思是……少了那一只……有特别的意义?”

    我也很是疑惑,也没有甚么确定的想法,只是觉得这句话很特别,若不是另有含意,就是何可人在情急之下的语无伦次。

    我问:“你如何回应她?”

    丁真又喝了一口酒。

    丁真当时的反应,很是直接:“就是差了一只,不管是哪一只,总要把它找回来。”

    何可人双手震动,这一次,丁真双手伸出,紧紧握住了她的手。何可人陡然吸了一口气,却已渐渐镇定了下来,她也用力反握著丁真的手,道:“丁先生,要快,已过另一天了,在一天之内,一定要把它找回来。”

    丁真也自慌乱之中,定过神来,柔声道:“应该可以找得回来的,何姑娘  ”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何可人已急速地道:“别问为甚么,总之,一定要找它回来。”

    她说了之后,松开双手,转过脸去,表示这个问题再无讨论的余地。

    丁真本来想问她,何以对一只鸡,如此紧张,但这时,他已不好意思再问下去了。

    何可人又道:“请你告诉我……还没有找回来的那只,编号是几号?”

    丁真道:“我不知道  这很容易,我这就去查。”

    丁真出了病房,才连叹了几口大气。

    他立刻要求警方做这件事,一小时之后,有了结果,他再去看何可人。

    他进了病房,就道:“是三六五号。”

    何可人深吸了一口气,神情凝思,像是想起那只编号三六五的母鸡是甚么样子的,这自然是徒劳无功的事,所以她只是道:“原来是它。”

    接著,她又道:“得快点找它回来。”

    丁真答应著,离开了病房,就见到了温宝裕。

    温宝裕向他做一个询问的神色,丁真苦笑,把何可人听到只少了一只鸡之后的反应,告诉了温宝裕。

    温宝裕听了,也呆了半晌,这才道:“没有别的办法,看来,你得去找一次卫斯理了!”

    就是这样,丁真前来找我的。

    却说当时,丁真是在出了病房之后,才见到温宝裕匆匆走来的。若是温宝裕早来半分钟,丁真还没有出病房,那么,温宝裕一定直闯进病房去  如果是这样,那么,以后所发生的一切,都可能有改变。

    因为,病房之中,另有一个人在,这个人丁真不认识,也根本未曾留意,所以当他和何可人有那么一段对话之际,他根本未曾觉察还有人在。何可人也未曾对那人留意。

    可是,若果温宝裕进了病房,却一下子就可以认出那个人来。那么,以后事态的发展,当然会有所不同了。

    这个在病房中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白素。

    白素穿了一件医生的白袍,早丁真一步,进了病房。在医院和病房之中,有医护人员进出,是最不受人注意的了,所以丁真进来时,根本没有留意,只是一心喜冲冲地向何可人报告“喜讯”。

    所以,丁真和何可人之间的这一幕,白素亲身目击。

    当然,在丁真走了之后,白素和何可人之间,也发生了一些事。发生的事,对这个故事来说,相当重要,下面会尽快叙述。

    且说丁真对我说了经过,望著我,等我的指点。我心中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我想,问题其实很简单,这位何小姐,一定是一个精神有问题的偏执狂,只消告诉丁真别再去理睬她就可以了。

    可是,我却不能如此说。因为看丁真的情形,这位大发明家,对这位养鸡何小姐,绝不是只为了心中的歉疚那么简单,他当然是对何可人已有了感情,这才如此出口答应替她找回失鸡的。

    要是我直接说了,他非但不会接受,而且,还会大大责怪我。

    同时,我心中也很不以为然  这位大发明家,不是才因为失恋而借酒浇愁,这才出事的吗?怎么一下子又那么快对另一个异性产生感情了呢?

    在这没出声的那一段短暂的时间中,丁真已迫不及待地问了三次:“卫先生,你看怎么办?”

    我冷冷地道:“怎么办?全在你自己了。”

    丁真却误会了我的意思,忙道:“一定,我一定会把那最后一只找回来。”

    我再冷笑:“那样最好,就大团圆结局了  可是,找不回来呢?”

    丁真著急:“卫先生,我就是为了这个问题才来找你的啊!”

    我摇头:“我不能解决,你自己才能。”

    丁真还不明白我的意思,神情颇为迷惘地望著我,我委婉地道:“你不觉得,何姑娘坚持要把所有的鸡一只不少地找回来,是小题大做,无理要求吗?”

    丁真回答得很是认真:“起先我也以为是,可是她的神情,每次都这样骇人,这……证明她一定有理由,只是我不知道。”

    我道:“那你就该去问她。”

    丁真的神情大是犹豫  这使我颇为冒火,又不是叫他去上刀山下油锅,只是叫他去问一问,他就现出这种样子来,真是窝囊之至。

    我闷哼一声:“如果问一问也那么困难,那么,没有人可以帮你了!”

    丁真支吾了一会,才道:“卫先生,你不能设想一下她的理由?”

    我立刻回绝:“对不起,我没有那样丰富的想像力,就算有,也没有那个闲工夫。”

    丁真听我口气不善,一时无语,我索性又道:“要是你想找精神医生或是类似人士,我倒可以介绍几个给你去见他们。”

    丁真苦笑,叹了一声,他总算也知道了我的意思,又摇了摇头,倒是说了一句心里话。他道:“不知怎的,明知她的要求是无理取闹,可是看到她那焦切害怕的样子,总觉得自己要尽一切心力,让她安心,这才能令我自己也安心。”

    我挥了挥手,也懒得开口了。

    这时,我想到,这最后一只鸡,要是真落到了温宝裕手中,扣了起来,以观察会有甚么事发生,还是劝温宝裕赶快罢手的好。不然,丁真知道了,只怕会找他拚命。

    丁真坐立不安,自言自语:“要是出了十万元奖金,还找不回来,那是真的找不回来了。”

    我不知道温宝裕有没有得手,就问他:“你见到温宝裕的时候,他有说甚么没有?”

    丁真摇了摇头,看他这失魂落魂的样子,我心想,就算温宝裕对他说了些甚么,他也是听而不闻的了。

    我道:“你现在唯一可做的事,就是去问何小姐,那一只编号三六五的鸡,要是找不回来,会怎么样。”

    我连说了三遍,丁真才听明白了我在说甚么,他又是叹几声,依然答不出一个“好”字来。这等不爽利的人,确然罕见,我想,他以前的女朋友,只要稍微性子急一些,他确然非失恋不可。

    我想到这里,就转换了话题:“丁君,你以前的那位恋人,令你失恋的那位,性子很急?”

    丁真愕然:“你怎么知道?在研究所中,她有一个外号,叫‘霹雳火’。”

    一个女子,外号如此,性子之急,可想而知。我见自己料中了,不禁呵呵而笑,丁真显然不知道我笑甚么。我又道:“那只鸡,要是警方找不到,重赏之下也找不到,那么我也一样找不到,我能给你的意见,已经再三说过了,你照著办吧!”

    丁真苦笑,起身告辞,我在他走了之后,长长吁了一口气  和这样的人相处,如同全身黏满了浆糊一样,不自在至于极点。(奇*书*网整*理*提*供)

    我那时,并不知道在医院里发生了甚么事。在医院里,确然有事发生了。

    温宝裕在支使了丁真去找我之后,也匆匆离去,并没有进病房去,他始终未曾见到在病房中的白素。

    白素听到了丁真和温宝裕在门外的对话,她的判断是,温宝裕尚未得手,只是想要丁真来见我。

    白素这才开口叫了何可人一声。

    她刚才目击何可人和丁真的对话,对于何可人的言行,也感到疑惑之至。

    因为她看出,何可人是真的极其急切地想把“所有的鸡一只不少”地找回来。

    她那时的想法和我一样,这个看来健康美丽的女子,心理状态极不正常,因为一个正常人,绝不会如此偏执一只鸡的得失。所以,她要从心理上去攻破这一点,使何可人放弃坚持。

    四、能屈能伸

    白素叫了何可人一声,何可人向她望去,略现出惊讶的神情来,白素直截地道:“那一只鸡,找不回来了。”

    何可人一怔:“死了?死的也好,我要看到它。”

    白素摇摇头:“不是死了,而是根本不知去了何处,找不到了。”

    何可人又震动了一下,脸色渐渐变得苍白,可是她显然智慧甚高,当即反问白素:“你怎么知道?”

    白素道:“出自常识判断  警方尽了力,丁先生又出了十万元的赏格,要是仍找不到,那么,就是找不到了。”

    何可人摇头:“不,丁先生说一定可以找回来的。”

    她对丁真有如此的信任,颇令白素意外,白素只好道:“要是找不回来了,会怎么样?”

    这句话,正是我要去问何可人的那句,可知白素和我的想法一致,认为这问题具关键性。

    何可人睁大了眼,盯著白素,刹那之间,她的神情充满了疚意。

    这一点,倒在白素的意料之中,可是接下来,何可人所说的话,却又令得白素莫名其妙。

    白素在医院的这番经历,是她在离开了医院,见到了我之后,立即对我说的,一面说,一面也曾进行过讨论。所以我在转述的时候,也可以把我们当时的讨论夹在一起说。

    当时,何可人冷笑一声:“找回来了!我把它斩成八块,也不会给它跑掉。”

    她在这样说的时候,更是咬牙切齿,满是恨意。

    白素不禁大是奇怪,因为在何可人俏丽的脸庞上,这时所现出来的恨意,很是骇人,绝对出自内心,不是造作。这恨意,甚至使她甜美的脸容,变得带有八分狰狞,可怕得很。

    白素在这种情形下,实在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她绝无法设想为何走失了一只鸡,心中便会那么恨。

    她只是道:“你要有心理准备才好,只少了一只,已经算是很难得的了。”

    何可人盯著白素,语音冰冷:“为甚么你一再说找不回来?”

    白素道:“我只是想知道,找不回来,究竟会怎么样?”

    何可人的神情更是可怕,她向白素招了招手:“你过来,我告诉你。”

    白素向病床走去,她才一来到床边,床上的何可人,陡然撑起身子,右手疾伸,五指就向白素的脸上抓来。

    何可人的这一下子行动,突兀之极,白素当然不会给她抓著。可是据白素说,若是换了常人,非给她抓得脸上皮破肉绽不可。

    当下,白素一翻手,就抓住了何可人的手腕。何可人一定恨极了白素,手腕被抓,五指仍然在伸屈,看来可怖之至。

    这何可人的性子,当真强悍之至,她正在伤中,一发不中,由于出力太大,她自己的伤处,反倒很是疼痛。可是此际,她咬牙切齿,另一只手又来抓白素的胸口。

    白素一生之中,遇敌无数,可是明明对方和她强弱悬殊,却还要和她如同拚命一样,这样的对手,她倒也没有遇到过。

    是以,一时之间,她大是骇然,一松手,身子向后退出,同时疾声道:“你干甚么,我决不是你的敌人,你快躺下来!”

    何可人竟欲挣扎著来追袭白素,所以白素才会叫她快些躺下来。

    这时,何可人显然不是为了听从白素的劝告,而是她实在没有能力起身,所以离不开床,但是她仍然将一张床摇得咯咯直响,神情更是可怖。

    当白素讲到这一处,说她也感到一股莫名其妙的恐惧时,我原谅了丁真  能令白素也感到恐惧的情景,一定非同小可,丁真害怕,是很正常的事。

    当下白素又极诚恳地道:“何姑娘,你别误会,我想帮你,不想与你为敌。”

    何可人这才急速喘著气,失声道:“你能帮我甚么?帮我把那只鸡找回来?”

    白素听她来来去去都是为了那一只鸡,心中更是疑惑之至。

    她耐性再好,也忍不住问:“那一只鸡,究竟有甚么重要?”

    她一问之下,何可人的身子又是一阵发抖,然后,她紧闭了眼睛,可是眼皮却在不住地跳动,显示她的心情极其激动。

    白素走近了一步,柔声道:“告诉我,你心中有甚么秘密?”

    白素不再问何可人那只鸡有甚么重要,直接问她心中有甚么秘密。何可人紧抿著嘴,一言不发。

    白素又道:“或许,你把秘密说了出来,有助于把那只鸡找回来。”

    这句话,令得何可人有了强烈的反应,她睁大了眼,看了白素好一会,但是她却又哼了一声:“我不会上你当,我甚么也不说。”

    她只说了一句话,又闭上了眼睛。接著,不论白素说甚么,她都不再开口,也不睁开眼。

    本来,白素有很多方法可以令她再有反应的,但是又怕刺激得她发狂,所以有些话也不可以说。

    白素想到的是,要使何可人把自己当成是友非敌,唯一的办法,看来就是把那只鸡找回来  她对丁真的信任,也基于此。

    除此之外,自己再说甚么都不会有用,不如先离去再说。

    她先轻叹了一声,然后道:“要人家帮助你,你总得把心中的秘密告诉人家,不然,人家如何能帮助你?”

    何可人的反应是几声冷笑,白素又等了一会,也就出了病房。

    白素出了病房,在医院门口,遇见了愁眉苦脸,在门口打转的丁真  丁真不但不敢走进何可人的病房,连进入医院,也视为畏途。

    白素叫住了他,介绍了自己,又问他见了我有甚么结果。

    丁真苦著脸:“卫先生叫我去问何姑娘  ”

    他把经过说了,白素忙道:“这问题……不适宜去问她。”

    丁真如释重负:“是……是……我也是这样想。”

    白素把刚才在病房中的情形说了,丁真当然听温宝裕讲过我们夫妇两人的事,所以他问白素:“卫夫人,你看她心中有甚么秘密?”

    白素摇头:“我不知道,她对你很信任,你可以慢慢问她。”

    丁真惨叫了起来:“甚么慢慢问她,还有一天限期,找不回那只鸡来,谁知道会发生甚么事。”

    @奇@白素道:“总可以有点通融的吧!”

    @书@丁真喃喃道:“不知道,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白素又好气又好笑:“还有一天,你不妨把赏格再提高些。”

    丁真也豁出去了:“好,提高到一百万元。”

    用一百万元的奖金,目的是为了捉一只鸡回来,那实在是一种不正常的行为。可是,才经历过何可人那种疯狂行为的白素,却觉得很应该,她连连点头:“好,你立刻去宣布!”

    丁真对我的意见,也不敢太轻视,他又问了一句:“我真的不必再去问何姑娘?”

    白素又一次点头:“是……她的精神状态,不是很适宜接受这个问题。”

    丁真叹了一声,恰好有一位高级警官走过来,他忙迎了上去,白素急于与我会面,就赶了回来。

    所以,在丁真离开之后不多久,还不到一小时,白素就出现了,把她在医院发生的事告诉了我。

    她自然要问我的意见,我的回答,直截了当之至:“她是一个神经病人!”

    白素侧著头:“从表面上看,她确是如此。”

    我笑:“从本质看,她是一个动物的保护者。”

    白素不理会我的讥讽:“应该是,可是她又把那些鸡运到市场上去卖,这似乎又说不通。”

    若是换了旁人,我早已中止讨论了,因为我认为何可人这个人,简直无聊透顶,不知所谓,根本不值得研究,就让她为了一只鸡去发神经好了。

    不过看在白素却很有兴趣的份上,我也只好略微发表一些意见。

    白素又道:“看她的情形,像是并不在乎那只鸡的生死,只是在乎……那鸡是不是找得回来  即使找回来的是死的,也比找不到好。这种心态,说明了甚么?”

    我随口敷衍:“这倒有点像缉捕大盗的赏格:不论生死,只要捉回来。”

    白素望了我一眼  她绝对看得出我是敷衍她,可是她对我的话,却又考虑了一会,甚至点了点头:“是,她的目的只是要把那只鸡抓回来,这又是为了甚么?”

    我摊了摊手,表示无能为力,无法作出推测。

    白素又自言自语:“她的行为,如此激动,一般来说,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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