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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否转阴。若asab转阴,则在排卵期同房。若asab依然呈阳性,则继续避孕。

    为了以最好的身体状态迎接怀孕,木芙蓉同时还在省中医院一名闻名遐迩的女专家手上,定期吃中药调理身体。

    八小时之外,木芙蓉不是坐在医院的椅子上排队等着看病拿药,就是奔波在求医问药的路上。

    木家三女儿素来闲情逸致四平八稳的日子,骤然变得忙碌和充实起来。

    每次木芙蓉去看病,东方睿二话不说,放下自己手中所有的事,迁就她的时间,开着车陪着她去。

    东方睿心疼她,每次去医院,都不由分说地让芙蓉坐在一边,自己事必躬亲。东方睿排队挂号,东方睿排队候诊,东方睿排队拿中药。

    熙熙攘攘的医院里,来来往往的人群中,长身玉立休闲时尚的东方睿鹤立鸡群,脱俗的气质和强大的气场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焦距的中心,东方睿泰然自若地接听电话,浑然不觉有何不妥。

    生意人东方睿太忙了,即便人在医院,他的手机也是繁忙得不得了,运筹帷幄发号施令,不得半点空闲。

    然后,某天中午在单位食堂排队的时候,八卦女人宁合欢神秘兮兮地凑到前面闺蜜木芙蓉的左耳边,小心翼翼地求证:“芙蓉,你们家东方睿是不是有情况了?”

    “啊?你说什么?”食堂太吵,木芙蓉没有听清,偏了偏脑袋,下意识地反问。

    合欢白了木芙蓉一眼,鬼鬼祟祟地瞅了一下四周,迅速抬脚上前一步,整个人都恨不得贴到芙蓉身上,放低声音絮絮道:“上个星期五,我大姑子不是住院了吗?昨天星期天,早上我去省妇幼看大姑子,顺便到门诊给自己也看了个病。结果,你猜怎么着?我在门诊二楼妇产科的b超室门口,竟然看见了你们家东方睿。啧啧啧,你说你们家东方一身名牌,扔在人堆里也忒打眼了,我想不看见都难啊。他悠哉游哉地坐在一大堆女人中间,看样子是在等着护士叫号做b超。别人都在看报纸翻杂志,只有他,膝盖上放着台笔记本电脑,旁若无人般敲敲打打的。我先还以为他是陪你看病,但是我到处找了找,根本没看见你的人啊。芙蓉,你说你们家东方睿是不是在外面有什么情况啊?”

    “你才有情况,你们家北玄参有情况,你们全家有情况。”会意过来的木芙蓉愤愤地瞪着自己的损友,口齿伶俐地脱口而出,“宁合欢,你是不是羡慕嫉妒恨啊?你是不是巴不得我们家东方睿在外面有情况吧?”

    “

    瞧你这话说的,我这不是关心你吗?”

    “关心我?瞧你那眉飞色舞,一脸幸灾乐祸,惟恐天下不乱的样。我告诉你,宁合欢,人家东方睿还真是在陪我看病,帮我排队在。你没看到我,那是因为我去洗手间了。星期天看病的人太多,洗手间的人都堆起来了,我又押错了宝,排错了队,等了老半天。要不然,你和我会很巧地在医院喜相逢的。”

    “搞半天真的是你看病啊?最近你病了吗?怎么没听你提过?你排队做b超啊,难不成是……”宁合欢转了转脑袋,又转了转眼珠,蓦地张大了嘴巴,伸手指着芙蓉:“芙蓉,难不成是你有情况了?你们结婚四年了,你们终于决定不丁了,你有喜了?”

    “别瞎说。”木芙蓉啪地一下,打开合欢的手,悻悻道:“谁说我有喜了?我没喜,我不过是有炎症了。女人,炎症,你懂的。”

    “喔,炎症啊……”宁合欢拖长了音调,无比失望地叹息。

    木芙蓉有抗精子抗体的事情,他们俩没跟任何人说。

    东方睿坚持认为,这是他们小夫妻自己的事情,不应该,也没必要对别人提及。

    这个别人,包括了所有人。亲朋好友,同事,闺蜜。

    有时候他们回山大,麦冬和东方姹她们开玩笑,问芙蓉,你们俩都结婚几年了,也自由自在心无旁骛地玩了几年了,你们俩到底打算玩到什么时候,怎么还不准备要小孩云云。东方睿每每强势地,好整以暇地回答:“这才几年啊?还早着呢。什么时候要小孩,我说了算,芙蓉说了不算。”然后三言两语,四两拨千斤地错开话题。

    其实,跟不跟双方父母说,木芙蓉倒真是无所谓,不在意。

    她是有病嘛,这是铁的事实,否认不了,也回避不了。

    但东方睿坚决不让木芙蓉实话实说。

    木芙蓉知道东方睿是不希望她有压力。

    东方睿曾经对芙蓉说:“不如我干脆对两边父母明说,就说是我有问题,我们不打算要小孩了,彻底断了他们的念头,免得他们总是问东问西。”但被芙蓉阻止了。

    芙蓉说:“那怎么成?我怎么能让你去背这个黑锅。何况现在,医生说我们还有希望,我们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你不能让他们太绝望了。”

    于是乎,东方睿和她一起守着这个秘密,瞒过了身边所有的人。

    家人也好,亲友也罢,大家统统以为东方睿和木芙蓉这小俩口夫妻太恩爱了,恩爱到都容不得多余一个人插脚。

    当天晚上,吃完晚饭后,东方睿和芙蓉手牵着手肩并着肩,悠闲地在小区散步聊天。东方睿晚上没有应酬的时候,偶尔心血来潮,会拉着宅在家里的芙蓉出去走一走,美其名曰消食。

    在小区会所的门口,

    他们碰见牵着儿子溜达的杜仲和胡桃。

    胡桃和杜仲结婚后的第二年,顺理成章瓜熟蒂落地生下了儿子杜衡。小家伙长得非常象杜仲,眉清目秀,不苟言笑。

    胡桃笑眯眯地打招呼:“芙蓉啊,你们出来散步啊。”

    “是啊,我们吃完饭出来走走。”木芙蓉笑着回道。

    杜仲低头对牵着手中的杜衡道:“小衡,叫人啊。”

    杜衡穿着黑色的小西装,绅士作派十足,板着脸,盯着木芙蓉和东方睿俩人,喊道:“阿姨好,叔叔好。”

    芙蓉放开东方睿的手,走过去伸手摸摸杜衡的小脑袋:“小衡乖。几天不见,小衡又长高了啊,都成大小伙子了。”

    “可不是,时间过得真快,眨眼都已经三岁了。”胡桃感慨着,跟木芙蓉开玩笑,说小衡一个人没小朋友陪他玩,太孤单了,问芙蓉什么时候给杜衡生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

    “最好生个小妹妹。我们家小衡最喜欢小妹妹了。”胡桃眉眼弯弯,笑意盎然。

    小杜衡闻言,皱着眉抬起头,斜睨了自己妈妈一眼。大人最喜欢骗人了,他什么时候说过自己喜欢小妹妹了。小妹妹又爱哭又娇气,最讨厌了。

    东方睿弯下腰,认真地打量着一脸严肃的杜衡,嘴里毫不犹豫地回答:“好啊,生个女儿好,我就喜欢女儿。”

    胡桃笑得愈发灿烂:“是啊是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等将来长大了,嫁给我们家小衡。我们也好攀个亲家,亲上加亲。”

    杜仲和芙蓉愣了愣,俩人不约而同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沉默不语。

    “哈哈,那可不行,我东方睿的宝贝女儿将来眼光高得很,肯定瞧不上你们家杜衡这傻小子的。是不是啊,小衡?”东方睿大笑着,扯扯杜衡的小脸蛋,直起腰,不假思索地一口回绝。

    小杜衡忿忿地伸出手,重重地擦了擦脸上被东方睿扯过的地方,敢怒不敢言地瞪了东方睿一眼,扭过头不理他。

    胡桃和芙蓉、杜仲三人哑然失笑。

    和胡桃一家三口分了手,东方睿牵着芙蓉缓缓往回走。

    木芙蓉将中午宁合欢的那番话讲给东方睿听。她对东方睿道:“以后我去医院不要你陪了。我又不是小孩子,我自己去。”

    “为什么?”

    “这病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你哪有那么多时间陪我耗着?你忙你自己的事情去吧,别老是陪着我。你本来就够忙的了。”

    木芙蓉原本就不想要东方睿陪她去医院的,是东方睿自己非要陪她去。

    木芙蓉知道东方睿有他自己的生意和公事要忙,d&m离不开他,d&m的那帮跟着他打天下的兄弟们也离不开他。

    2002年3月,d&m与tas合作开发的商业系统软件一炮打响之后,东方睿一鼓作气乘

    胜追击,亲自出马,带着市场部部长程楠风在三亚蹲点了整整一个月,一举拿下了三亚那个难啃的硬骨头项目不说,随后接连承接了几个举足轻重的软件开发项目,市场反应出乎意料的成功。d&m在山姜业界声名鹊起,成功地占据了一席之地,在国内it界亦扶摇直上。

    tas电脑公司的老总steven,一直对东方睿印象深刻念念不忘。2005年8月,steven来山姜issc子公司考察之际,特意抽了半天时间,专程约东方睿在江边的老街喝咖啡,希望两家再度合作,共创辉煌,但被东方睿再次委婉且坚决地拒绝了。

    木芙蓉深知东方睿是做大事的人。她不希望东方睿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自己身上。

    “反正以后我不要你去医院。你要去,我就不去了。”木家幺女儿一旦固执己见起来,恐怕连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何况d&m的发展确实正处于关键的上升时期。东方睿拗不过芙蓉,想了想:“那好吧,那以后就让瑛姐陪你去吧。你一个人去医院,我实在不放心。”

    “好。”

    东方睿还和芙蓉口头签订了一个夫妻协议,今后不管有什么事情,芙蓉必须对他坦白,不能有所隐瞒。

    木芙蓉自然一口应允。

    每天清晨朦朦胧胧醒来的第一件事,不是睁开眼睛,而是条件反射般,轻手轻脚去摸枕头下面的体温计,塞到自己的舌头下,量基础体温。

    春夏秋冬,花落花开,日复一日。她不记得自己跑了多少趟医院,抽了多少次血,做了多少次b超,更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袋中药。

    木芙蓉在这件事情上的执著和坚强,连她自己都佩服和感动自己。

    芙蓉的付出和努力,东方睿自然是看在眼里。

    忽然有一日,木芙蓉惊讶地发现,东方睿留在家里陪她的时间越来越多。

    然而,世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一份耕耘一份收获。

    一年过去了,没有好消息。

    两年过去了,依旧没有好消息。

    “东方睿,你说,我这辈子是不是都怀不上宝宝了?”

    “怎么会?芙蓉,不过是个抗精子抗体,医生都说了,我们希望很大的。”

    “可是都这么长时间了,还一点动静都没有,我都有些心灰意冷了。”

    “芙蓉,别放弃,你千万不要放弃,我们会成功的,会有幸福来得太突然的那一天的。”

    “那万一我真的怀不上,怎么办?”

    “真的怀不上啊?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一辈子真的没有孩子,我们就一辈子过二人世界。这世上,不也有许多夫妻没有小孩,不照样过了一辈子?我东方睿有了你,这辈子就知足了。”

    女人很满意地点点头,想了想,又不放心地察言观色地试探着

    :“要不,东方睿,我们还是分手算了,你另外找个年轻漂亮的,给你生个大胖小子,为你们东方家传宗接代?”

    男人看都不看女人:“木芙蓉,你要么就别遇到我。既然遇到了我,你就注定了生是我东方家的人,死也是我东方家的鬼。你想甩了我,想一个人过单身贵族,你这辈子想都别想。”

    时间在奔波中悄无声息地流逝。

    直到有一天,木芙蓉雪上加霜地发现,避孕几个月之后,复查asab,asab自然会转阴。但是一旦在排卵期同房后再复查抗精子抗体,她悲催地发现,自己的asab竟然又转成了阳性。

    再避孕几个月,asab又成了阴性。

    同房后,再复查asab。asab又变成了阳性。

    周而复始,恶性循环。

    木芙蓉简直要发狂了。她揣着一摞检验结果去问检验科的大夫。

    检验科的大夫告诉她,阴性和阳性,是以一个界定的标准值来划分的。抗精子抗体呈阴性,并不意味着宫颈内没有抗体了,只是说抗体的浓度下降到了一个标准值。精子是抗体的刺激原。转阴后,一同房,体内残存的抗体受到新的精子的刺激,又会产生新的抗体,抗体的浓度又升高,自然而然地,原本转阴的抗精子抗体又呈阳性了。

    妇产科医生说,本来等抗体转阴后同房,就是一个权宜之计,就是说趁抗体打盹的时候,打个游击战,看能否有漏网的精子可以突破宫颈口抗体的重围,胜利到达子宫。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2007年“五一”节过后,被asab折腾得焦头烂额的木芙蓉痛定思痛,终于放弃了省妇幼,慕名去了山姜省人民医院。

    在看了芙蓉以往的就诊病历和检查结果之后,针对芙蓉的病情,生殖专家建议芙蓉直接做iui手术,用人工的方式将精子打进子宫,绕过宫颈口的抗精子抗体。

    站在一边的东方睿习惯性地皱着眉头问专家:“iui的成功率究竟是多少?”

    生殖专家答:“10%—20%左右。”

    木芙蓉心里打鼓了:“倘若一次手术不成功,那么下个月怎么办?”

    教授笃定地回答:“一次手术不成功,那就继续做,再做2至3次。倘若最后仍然不成功,再视情考虑做试管。”

    2007年10月16日,在经历了将近三年的保守治疗之后,木芙蓉和东方睿在省人民医院接受了人工授精手术。

    一个月后,木芙蓉在人民医院的门诊八楼拿到了自己的抽血结果。

    看到检查结果的一瞬,不知为什么,她忽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自己初二下学期写过的一篇自主命题作文《我心目中的自己》。

    她那时候非常喜欢一句话—

    —“悲剧是将最美丽的东西撕碎了给人看。”年轻的她,少年不识愁滋味,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在作文的结尾写道,希望自己的人生喜中有悲,悲中有喜。

    一语成谶。

    或许连老天爷都嫉妒她和东方睿过于幸福吧,所以才会给予了他们这段刻骨铭心的磨难和考验。

    所幸,上苍毕竟是眷顾他们的,他们的手术一次成功。

    他们依然是幸运的。

    在三年的屡战屡败之后,在2007年11月,木芙蓉终于如愿以偿地怀上了宝宝。

    在携手经历了重重磨难和考验之后,老天爷最终将天使小茴香赐给了他们。

    ☆、迟来的八卦

    东方校长家的“famliy day”过后没多久,便是“六一”儿童节。恰巧山姜极地海洋世界公园在试营业一个月之后,于5月28日星期六正式开馆迎客。

    5月29日星期天上午,东方睿和杜仲两家子约着一起去极地海洋世界玩。

    两家六口人,起了个大早床,上午八点从江南的上善若水出发,驱车赶到江北市郊的极地海洋世界时,都快十点了。海洋公园门口,早已是熙熙攘攘人满为患,十之八九都是拖家带口陪着小孩来过“六一”的。

    木芙蓉在家里宅惯了的,最怕凑热闹了,她看着密密麻麻的人头就觉得头疼。

    倒是东方睿和胡桃兴致颇高。东方睿抱着小茴香,胡桃牵着小杜衡,在人群中挤来挤去,看完北极熊,看帝企鹅。告别极地企鹅馆,又兴冲冲地往海狮馆跑。

    芙蓉耐着性子跟在他们后面。

    从海狮馆出来,东方睿让杜仲陪芙蓉去公园入口处的白鳍豚餐厅休息。

    “芙蓉累了,也快到吃中饭的时间了。十一点半,欢乐秀场有场海狮表演。我们看完了就去找你们。”

    木芙蓉求之不得,迫不及待地拉着杜仲扭头就走,边走边道:“那好吧,我和杜仲在餐厅等你们,你们快点啊。小茴香今天早上起太早了,还要赶着回家睡午觉。”

    “知道了。”东方睿扬声应道,俯首香了手中抱着的小茴香一下,笑道:“走了,宝贝,爹地带你去看海狮表演啰。”

    小茴香笑嘻嘻地冲杜衡招手:“小衡哥哥,快点呀,我们去看表演喔。”

    杜衡一溜小跑,跟在她后头,嘴里嚷嚷着:“来了,来了。”又回头招呼胡桃,“妈,你慢死了,快一点啊。”

    胡桃失笑,加紧脚步追了上去。

    白鳍豚餐厅二楼的露台上,沿着一溜白色栏杆摆了十来张木头桌椅。每张桌子上空都撑着一把巨大的蓝色太阳伞。

    餐厅位于极地公园的西北角,视野极佳,放眼望去,整座公园的景色一览无余。

    杜仲和芙蓉坐在太阳伞下,微风习习,甚是舒适凉爽。

    他们隔壁一桌,是一对大学生模样的小情侣,两颗脑袋亲密无间地凑在一起,共喝着桌上的一杯冰可乐,眉眼带笑,窃窃私语,你侬为侬,旁若无人。

    杜仲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俩半响,然后沉吟着问芙蓉:“芙蓉,当年,就是大四那年,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和七星草在一起的?”

    他去北京毕业实习之前,从来没听芙蓉说过七星草这个人。

    木芙蓉愣了愣,旋即笑了笑:“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好端端地,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杜仲也笑:“是啊,想想都已经是16年前的事情了,的确是老掉牙了。可是。”他顿了顿,拿起桌上的矿泉

    水递过去,坚持道,“芙蓉,时值今日,我仍然想知道答案。”

    芙蓉接过水,扭开瓶盖喝了一大口,侧着脑袋转了转眼眸,斜睨杜仲一眼:“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可不可以先问你一个问题?”

    杜仲毫不迟疑地点头:“好。什么问题,你说。”

    木芙蓉笑眯眯地望着自己的青梅竹马,一字一顿道:“其实,有个问题我一直挺好奇,当年你为什么会选择胡桃?依我对你的了解,你不是那种一见钟情的人,胡桃亦并不是你喜欢的那一款。可是,你去北京毕业实习不过短短几天,你就变了。当年,你们俩在北京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你一下子对她死心塌地地,连我这个青梅竹马都不要了。”

    素来记性很差忘性很大的芙蓉,有件事倒是记得挺清楚。1995年11月,杜仲到北京毕业实习的第4天开始,就在长途电话里胡桃长胡桃短的。

    杜仲注视着对面一脸笑容,仿佛毫无芥蒂的芙蓉,心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苦笑道:“芙蓉,16年前,我就在等你问我这个问题。当年,你在电话里没问我。后来,我从北京回山姜,你依然没问我。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都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再问我这个问题了。”

    木芙蓉“嘿嘿”一笑,“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就是有点好奇。”

    她抬手往欢乐秀场的方向指了指,那里,欢声雷动,热闹得不得了。“你听,表演还没完。”又拿食指飞快地点了点自己和杜仲:“反正我们俩现在闲着也是闲着,就当聊八卦好了。说吧,快说吧。”

    自己的青梅竹马移情别恋,她总应该知道为什么吧。虽然这个为什么现在知道未免太迟了点。

    “八卦?”杜仲哭笑不得地摇头,“好吧,芙蓉,我就跟你聊聊16年前的八卦吧。”

    1995年11月12日星期天下午,木芙蓉和杜仲父母三个人,在山姜火车站送走了去北京毕业实习的杜仲。

    杜仲学的是电子信息工程专业,在北京一家知名信息科技有限公司实习。那年毕业实习的学生比较多,公司宿舍床位有限。杜仲到公司报到后,被安排在公司的招待所住宿。

    招待所离公司有三站路,对外营业。朝九晚五,优哉游哉的杜仲,习惯步踱上下班。

    毕业实习的日子再轻松单调不过。异地它乡,剩下大把时光无处打发。

    距离招待所百米之遥,有个十字路口。拐角处,是一家名为“新书店”的私人书店。

    书店门面不大,不过二三十平米,但是布置得清雅温馨,浓浓的书香气扑面而来。落地橱窗边,还放着一张圆几,方便顾客小憩。

    店主是个年约五十的中年男子,长相斯文,说话不疾不徐。从来是桌上沏着一壶茶,手上捧着

    一本书坐在门口的藤椅上,看见顾客进来,抬起眉眼朝你微微一笑,然后继续自顾自地看书,决不会跑过来殷勤地问你要什么书,温润如玉,人淡如菊,令人倍感亲切。

    杜仲喜欢小书店的宁静别致,常常在招待所吃完晚饭,慢悠悠地踱过去,翻翻新到的书,和店主天南地北畅所欲言地聊聊天。

    11月15日,星期三,杜仲毕业实习的第三天。

    傍晚六点半,他正在书店翻看一本刚到的书,身边响起一个清脆的女声:“不好意思,先生,麻烦你借我五块钱。”

    杜仲惊诧地抬头。

    一个大约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孩子笑盈盈地站在他的面前,一只手摊成巴掌,举在他面前。

    “我临时出来没带钱,现在想买本刚到的杂志,所以找你借五块钱。”女孩子不慌不忙地解释了一句。

    杜仲微晒。

    他倒不是笑她找素不相识的他借钱。

    他惊诧的是,她神态自若,并没半点羞涩和难堪,仿佛她找他借钱是再天经地义,理所当然不过。

    杜仲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他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五块钱,递给了她。

    她也不多言,转身付了帐,从门口的报摊上拿了杂志,二话不说扭头走了。

    杜仲放下手中的书,站在书店门口,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对一边的店主说:“这个女孩子真是好玩。”

    店主走过来,点头揶揄道:“是蛮好玩的。找人借钱,还如此理直气壮。对了,刚才她口口声声地跟你说借,你说她会真的还你钱吗?”

    杜仲摇头:“不过是五块钱。还什么还?再说了,我不认识她,她不认识我,她怎么还?”

    杜仲根本没指望她会还钱。

    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一面之缘罢了。

    出乎他意料的是,第二天晚上七点,他刚回到招待所,她竟然敲开了他的房间。

    她笑眯眯地说她刚去了“新书店”,从店主那里知道他住在这里,特意找过来还钱的。

    杜仲望着她手里捏着的那张崭新的五块纸钞忍俊不禁。

    女孩子落落大方地将纸钞塞到他的手里,笑着问他:“你是山姜人吧?真巧,我也是山姜人。我叫胡桃。你叫什么名字?”

    当天晚上,临睡前,他照例给芙蓉打长途电话,汇报自己的吃喝拉睡。挂电话前,说起自己认识了一个很有趣的山姜老乡。

    “她是女孩子,一个人在北京旅游。就住在我们招待所对面的一个四星级宾馆。”

    “哟,老乡见老乡,那你们俩还真是有缘啊。”木芙蓉没心没肺地在电话里打趣他。

    木芙蓉一向大大咧咧,没有什么心计,更没有什么耐性。竹筒倒豆子,直来直去。

    三天后,11月19日。木芙蓉打断了电话里滔滔不绝的杜仲,直截了

    当地问他:“杜仲,你是不是喜欢上胡桃了?你这几天,天天在电话里胡桃长胡桃短的,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杜仲哑然,不否认也不承认。

    木芙蓉又道:“男子汉大丈夫,敢做就敢当。喜欢别人也不是什么死人翻船的事情。我现在只是要你一句话,是,还是不是?”

    杜仲沉默半响,终究还是艰难地开了口:“是。”

    木芙蓉在电话里轻轻笑了:“这就对了,杜仲。许久以前,我就对你说过,我对你没什么别的要求,只有一点,那就是,倘若有一天,你爱上别的女孩子了,不要紧,也没关系,这世上没有谁离了谁,就过不下去的。我会退出,我会成全你们的。不过,有一点,你一定要自己先告诉我。我不希望自己是最后一个知道的那个人。你看,就象今天这样,我要的不过是一句大实话而已。”然后,她一言不发地挂断了电话。

    杜仲紧紧地握着嚣叫不断的话筒,半响没有放回去,心里百味杂陈,乱成了一团麻。

    他想再拨个电话过去,手伸出去,却又收了回来。

    芙蓉的性格和为人,他再了解不过。

    她很传统。

    她有洁癖。

    她的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

    她断不会原谅自己的。

    这世上有许多事情都是由不得自己。

    他和芙蓉认识了21年。一直相敬如宾,循规蹈矩,未越雷池。每每他偶尔忘情失控的一刻,都被芙蓉不悦地,坚决地制止了。

    “杜仲,你慌什么慌,等我们大婚那天,我就是你的。”

    他和她都相信,她迟早都是他的。

    所以,他耐心地等着他们成婚的那一日。

    却原来,不过是他和芙蓉的一厢情愿而已。

    他和胡桃在北京认识不过区区五天,发生了不该发生的故事。

    胡桃和芙蓉大相径庭。胡桃性格如火,热情奔放,敢说敢做。自打在书店邂逅之后,每天都来招待所找他。

    昨天星期六,他休息。胡桃一大清早就跑过来,生拉硬扯地,非要他陪她去游故宫。“一个人玩太没劲了。你陪我一天,晚上我请你吃全聚德烤鸭。”

    傍晚,他们在前门点了半套烤鸭。胡桃还要了一瓶红酒。“还有几天就要回山姜了,今天我们不醉不归。”

    胡桃频频举杯,杜仲劝都劝不住。

    末了,她趴在餐桌上,有气无力地挥手,喃喃自语着:“我要喝,别拦我。你难道不知道吗?我失恋了。唔,我失恋了。我爱的人,他不爱我。他爱上别人了。他到底,还是爱上别人了……”

    杜仲半搂半抱,把不省人事的胡桃送回宾馆房间,已然深夜十点。

    他帮她脱了鞋袜,散了长发,给她简单擦了把脸,将她放在床上安置好,盖上被子,留了盏床前灯。

    他转身欲

    离开的一瞬,一双手蓦地从背后拉住他的袖子不放。

    胡桃掀开被子,摇摇晃晃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长发披肩,赤着双足,从背后绕到他面前,双手灵活地揽过他的颈项,媚眼如丝,半开半合,三分诱惑,三分邀请:“杜仲,别走。今晚,别走。”

    木芙蓉听到这里,禁不住笑了:“杜仲,一个巴掌拍不响。她是喝醉了,你呢?你一个大男人,难不成,你也醉了么?”两个成年人,一瓶红酒,至于么?

    杜仲抬手抚了抚额,喟叹一声:“芙蓉,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

    是他鬼迷了心窍,没有立马推开胡桃,毅然决然地离开房间。

    他当时只是大脑一时短路,想不通胡桃究竟是真醉还是假醉。犹疑间,胡桃的身体已经顺势贴了上来。她踮起脚尖,三下两下除掉了他的外套,纤纤素手隔着t恤抚着他的胸膛,然后抱着他倒在床上,压在了他身上。

    在电话里向芙蓉承认他喜欢上胡桃之后,他以为芙蓉再不会理他了。

    不曾想,第二天傍晚,芙蓉没事人般,给他打电话,第一次提起了七星草。

    后来,他和胡桃从北京回山姜后的第二天,芙蓉还特地将七星草带给他看。他和胡桃,芙蓉和七星草,两对情侣一起吃了饭。

    席间,亲眼目睹芙蓉谈笑风生,心无旁骛,他的愧疚之心才稍微好过了点。

    芙蓉看着对面黯然失色的杜仲,笑了:“好了,都说了是聊八卦的。再说了,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说过,也就罢了,犯不着伤怀。你不是想知道我什么时候和七星草在一起的吗?其实,我和七星草是1996年元旦才在一起的。当时,你在电话里承认你喜欢上别人之后,我气疯了。一时跟你赌气,让七星草提前客串了一把我的男朋友。”

    杜仲平静地望着芙蓉,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他的内心里却翻江倒海,唏嘘不已。

    他果然还是了解芙蓉的。

    当年,果然是他背叛芙蓉在先。

    芙蓉正待再打趣杜仲,身后蓦地冲过来一个人,一巴掌拍在杜仲肩头,哈哈大笑道:“杜仲,杜仲。原来真的是你啊。”

    杜仲莫名其妙地挨了一下,诧异地抬头看向来人。

    芙蓉先笑了,手指着来人欢喜地叫道:“四眼,你是四眼。”

    四眼笑得合不拢嘴:“你好啊,木芙蓉,我老远看见你们俩个,还有点不敢认。敢情这么多年了,你们还在一起啊。沧海桑田,真是不容易啊。”

    芙蓉和杜仲对视一眼,默契地笑了笑,懒得跟四眼解释。

    四眼快言快语,继续道:“我们有好多年没见了吧?好象高中毕业后,就没见面了。你们也真的,每年同学聚会,你们也不参加。今天你们也是带小孩来过

    六一的吧?今天真是好日子啊,到处遇见熟人。刚才在欢乐剧场,我还遇到了一个熟人。说起来,你们也应该认识。她是二中的,比我们高一年级,初二的时候,因病休了一年学。初三上学期来我们学校,在初二(4)班借读了半年,就回二中了。她蛮厉害的,半年后接着跟班参加中考,还考了全市的前三名。”

    芙蓉茫然地抓了抓头发,问杜仲:“4班有这个一个人么?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杜仲也摇头:“没听说过。”

    四眼不屑地扁嘴:“没听说过,没听说过。那是,你们俩在山姜一中那六年,眼里除了对方,还有谁啊?你们知道吗?当年我最气的就是,你们这两个家伙明明在早恋,全校的老师和领导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可气的是,你们竟然一边早恋着,一边还年年包揽了年级一二名。害得我年年屈居第三。”

    四眼说到这儿,忽然笑了,颇有些幸灾乐祸地道:“不过,胡桃在你们手中也没讨到好。她在4班借读的那半年,回回全年级统考,也只排了个第四。”

    木芙蓉无法置信地瞪着四眼:“你刚才说谁?胡桃?”

    杜仲也一脸惊讶。他只知道胡桃是二中的,从来没听胡桃说过,她在山姜一中读过书。

    “是啊,胡桃。”四眼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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