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众人皆一愣。海龙好奇地问道:“小茴香,二姑妈哪里说错了?难道你不是你爹地的心肝小宝贝么?”
小茴香眨了眨大眼睛,一本正经地回答:“海龙叔叔,小茴香当然是爹地的心肝宝贝。不过,爹地的心肝宝贝可不是只有小茴香一个人喔。在这个世界上,小茴香也不是爹地最喜欢的人哟。”
喔?大伙面面相觑。就连东方睿也是微微错愕,嘴角噙笑,不动声色地盯着自己人小鬼大的女儿,没有作声。东方嫣的女儿,17岁的商舞笑嘻嘻地追问自己的小表妹:“小茴香,你可不可告诉姐姐,你爹地最喜欢的人不是你,那又是谁呢?”
此时,木芙蓉和马勃悄无声息地推开了包房的门,将将捡了个耳朵,听见东方紫的女儿,20岁的葛茸笑嘻嘻地凑热闹:“是啊是啊,小茴香,我们大家都想知道,你爹地最喜欢的人到底是哪一个啊?快告诉我们大家啊。”
东方睿和小茴香恰巧背对着房门坐着。东方睿一颗心全神贯注放在小茴香身上,根本没注意到身后有人进来。
木芙蓉正要朝小茴香右边的空位置走过去,笑意盎然望着小茴香的东方翌迅速向她身边的马勃使了个眼色。马勃心领神会,手疾眼快地一把拉住了芙蓉。同一时刻,东方姹和东方紫不约而同悄悄朝芙蓉和马勃竖起了食指,示意他们俩稍安勿躁。
木芙蓉嘻嘻一笑,很配合地收回了脚步,一言不发停在包房门口。马勃扶着双臂,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这个世界上,爹地最宝贝的人,是妈咪,不是小茴香。在爹地心里,妈咪排第一,小茴香排第二。”人小鬼大的小茴香不假思索,口齿伶俐地一口气说完,又飞快地摇头晃脑补充了一句:“这个,你们大家不知道,小茴香可是知道得最清楚了。”
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哈哈哈。”春风得意的东方睿肆无忌惮地率先哈哈大笑起来,得意洋洋地频频点头道:“真是没想到啊,知我者,我女儿也。”
东方睿笑着俯过身,从儿童餐椅里抱出小茴香,送到自己嘴边香了一口,将小茴香放到自己腿上坐好,惟恐众人听不清似的,大张旗鼓面授机宜道:“宝贝,你说得很对。妈咪排第一,你排第二。宝贝记住了,妈咪是爹地的心,你是爹地的肝。你和妈咪是爹地的心肝宝贝
。在这个世界上,爹地眼里啊,就只有你们这两个一大一小两个女人。其它的女人啊,都是浮云,浮云。”
刹那间,一大桌子的人哄堂大笑。
站在背后的木芙蓉瞪着眼前这一对引人注目的父女俩,不以为然地扁嘴。东方睿最在意的人是她?哼,她才不相信。
生意人东方睿宠他的宝贝女儿小茴香,那才是毋庸置疑的。
木芙蓉毫不怀疑,倘若小茴香吵着要天上的星星的话,东方睿不但会二话不说,立刻搭上天梯爬上天空,摘完所有的星星,只怕还要扭头问他宝贝女儿一句:“宝贝,你要不要月亮?爹地一块帮你摘下来。”
心情大好,笑得合不拢嘴的东方翌边笑边站起来,招呼马勃入座。东方睿闻声回头,方才看见自己的宝贝老婆哭笑不得地站在自己背后。
“你来了啊?什么时候来的?”东方睿笑着将小茴香放回餐椅,站起来拉过芙蓉,坐到小茴香右边的空座位上。
“喔,刚刚到,刚刚到。”芙蓉装模作样地点头,又欲盖弥彰道:“我什么都没听到。”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在老师东方翌身边落座的马勃,跟众人打了招呼。他虽然身为山姜副市长,但是到了老师东方翌家里,却没那么多虚礼和讲究。东方翌没把他当外人,他也没把自己当外人。马勃与海龙一样,同属东方校长大家庭的编外人员。
隔着一张桌子,马勃望着对面神采飞扬的东方睿,且笑不语。他比东方睿大8岁,与东方睿亦兄亦友。马勃跟木棉花有情人终成眷属,东方睿没少在中间牵线搭桥,做了不少功课,花了不少心血,功不可没。
马勃知道,他这个师弟现在是人生最幸福的时刻。婚姻幸福情场得意的东方睿,生意场上亦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商人东方睿现在可是了不得,不容小觑。他所掌舵的d&m,现在无论在规模、人气和地位上,都早已与九年前不可同日而语。如今的d&m,不仅在山姜的it界是龙头老大,在国内也是赫赫有名凤毛麟角的领军人物,早已和tas平起平坐,分庭抗礼了。
东方睿曾经跟马勃交底,他现在早已对赚钱不感兴趣了。他现在之所以还拽着d&m没撒手,更多的是出于责任感。
他要对忠心耿耿跟随他这么多年的d&m那一帮兄弟们负责。
当年那一帮意气风发的单身小伙子,这些年来,除了孟也,其它人陆陆续续都已成家,拖家带口。他们要对自己的妻子儿女负责。他东方睿要对他们负责。
想到孟也,东方睿暗叹一口气。
九年多来,一根筋的孟也一直跟陆英干耗着。孟也向陆英求过婚。每年都乐此不疲地求。每次毫无意外都被陆英干净利落地拒绝了。
陆英说:“我还不想结婚,我心里有个结没解。”
孟也说:“你那个结,我知道,我不在乎,不介意。”
陆英说:“可是我在乎,我介意。我的心里,一次只能装一个人。”
孟也说:“那我就等,等你何时解开那个结,等你何时心里没了那个人,你再嫁给我。”
陆英死死地盯着孟也:“你爱等就等吧,反正我从来没给过你任何承诺。我不欠你孟也任何东西。”
孟也笑道:“我知道。是我自己犯贱,我喜欢等,我乐意等。这总行了吧?”
这些,孟也从来不瞒着东方睿,他一五一十地讲给东方睿听。
他讲,东方睿就听。只是安静地,云淡风轻地听,从来不发表任何意见。
东方校长家的午宴如火如荼进行到一半,包房的门被人轻轻推开。梅园餐厅经理南藤跟在山大现任校长瞿建新身后,两人端着酒杯,笑容可掬地踱了进来。
瞿建新笑着冲在座的众人点头,目标明确地走到东方翌和马勃面前:“老校长,马市长,打扰了打扰了。听南藤说校长全家在这儿聚餐,我带着南藤过来打个招呼,敬个酒。校长,市长,你们免了,免了。”
瞿建新和南藤两人爽快地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东方翌和马勃这对师生俩相视一笑,心有灵犀地端起自己面前的红酒,象征性地泯了一小口。
瞿建新为人高瞻远瞩精明能干,非常有魄力,深得东方翌赏识。东方翌任山大副校长之时,一手提拔其担任山大外语学院院长。九年前,东方翌退休之前,又鼎力推荐时任第二副校长的瞿建新接了自己的班。
瞿建新对东方翌的知遇之恩和大力提携素来心存感激,每年节假日都会登门拜访。即使东方翌退休后的这九年,亦从来没漏下。和东方翌儿女们的关系亦是非常密切和熟络。
瞿建新原本在梅园隔壁的菊园包房,接待来山大学术交流的外省同行。听南藤汇报说马勃副市长莅临梅园餐厅,赶紧过来报个到。
“校长,马市长,你们继续,我隔壁还有个接待任务,就不打扰你们了。”
东方翌笑着摆摆手:“嗯,建新,你去忙去忙,不用管我们。”马勃也含笑点首。
南藤抢先一步,拉开了房门。瞿建新笑着转身,经过东方姹身边的时候,忽然
想起什么,眼睛匆匆一扫,在桌上没看见木芙蓉,遂停下脚步,低声对着东方姹道:“东方姹,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一直忘记了。”
正和二妹东方紫聊得正欢的东方姹笑着回头:“什么事啊,瞿大校长,你尽管问。”
瞿建新皱了皱眉,开门见山地问东方姹:“当年你为什么会找我要那个赴京的实习指标啊?而且,还十万火急,指名道姓地,非要芙蓉的那个指标?”
当初,瞿建新还是山大外语学院院长的时候,某天深夜十点多,东方姹火烧火燎地打电话到他家里,点名要外语学院法语系92级女生木芙蓉赴京毕业实习的那个指标。而次日,正是那批赴京毕业实习学生的动身之日。
一个赴京毕业实习指标而已。对外院院长瞿建新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何况,难得东方校长的女儿朝自己开口。
东方翌一向以身作则,对自己的儿女管得很严,不让他们插手山大的人情世故。
瞿建新当即给法语系辅导员打了个电话,紧急通知他把木芙蓉的指标让出来。
当时瞿建新也没多留意。他只是有点小好奇,不知道当年山大哪个大四学生有如此大的面子,能够劳烦东方姹出面要这个赴京毕业实习指标。
至于那个指标最后给了谁,他也没过问。
十六年前老掉牙的往事,一晃而过。他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今年春节前夕,他去北京开会,恰巧遇到当年原本安排木芙蓉赴京毕业实习的那家单位的一位领导,两人闲聊时谈起山大学生今年毕业实习的事宜,对方开玩笑说:“你们山大也太不把我们单位放在眼里了。想当年我们也是因为跟你们山大关系好,才给了你们宝贵的一个指标,没想到你们居然闪了我们一杆子,说好来实习的学生,最后竟然没来。不来不说,事后连个交待都没有,还要我们打电话过去问,真是好大的架子。”
瞿建新这才知道,敢情当年东方姹找他要的这个指标,最后居然作了废。
事隔多年,东方姹压根没想到瞿建新会突然提起这个。她脸色剧变,条件反射般看向与自己一个座位之隔的东方睿,嘴里兀自嗫嚅着:“那个指标啊,那个指标啊……”
东方睿刚刚给身边的小茴香喂完一小碗莲子汤。小茴香随芙蓉,喜欢吃甜食。东方睿放下汤碗,拿起桌上的纸巾擦了擦手,一抬头,看见东方姹死死地盯着自己,神情明显不对劲。又听东方姹一遍又一遍,没完没了,机械地对身边的瞿建新重复着那句“那个指标啊”,东方睿霎时灵光一闪,会意过
来,一向淡定沉稳的脸上微微泛起了波澜。
瞿建新不过是随口一问,他没想到东方姹居然如此反应,他正待开口再说什么,身后一个轻快的声音好奇地插嘴道:“什么指标啊?大姐,你在跟瞿校长说什么啊?”
却是刚刚进了包房卫生间的木芙蓉洗完手,笑着站在了他们身后。
本来就手足无措的东方姹,愈发面如土色,根本不敢回头,更遑论接腔了。东方睿深深吸口气,展开笑容站了起来,走过去拖着芙蓉回她的座位,笑道:“芙蓉,你老是笑合欢八卦,我看你比合欢更八卦,大姐和瞿大哥谈事情,你也包打听。”
芙蓉笑着白了东方睿一眼:“你才八卦,我不过是随口一问嘛。”
“问什么问?你宝贝女儿要吃鸡尾虾,该你侍侯她了。”东方睿笑着冲小茴香作了个鬼脸:“是不是啊,乖乖,你最喜欢吃妈咪剥的鸡尾虾了?”
小茴香甜甜地笑了,抓起芙蓉的一只手摇了摇:“是呀,妈咪,你剥的鸡尾虾最好吃了,我都等你半天了。”
“好,妈咪剥,妈咪帮你剥。”
“小茴香,妈咪帮你剥虾,爹地帮妈咪剥,好不好啊?”
“好啊好啊,爹地。”小茴香乐得小手猛拍巴掌。
瞿建新看了看东方睿,又看了看东方姹,摇摇头,安抚地拍拍东方姹的肩膀:“算了,当我没问。”快步走出了包房。
东方校长家的午宴吃到两点半才结束。东方睿率先送马勃下楼。在餐厅门口,临上车前,马勃笑着打趣自己恩师的宝贝公子:“娇妻爱女,家庭幸福,婚姻美满,事业有成。可以啊,师弟,你这一生也算是功成名就,圆满了。”
东方睿想起刚才在包房里如履薄冰尤为惊险的那一幕,苦笑着摇头:“哪里啊,师兄,有些事情,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啊。改天,改天我们再详谈。”
马勃一怔,细细打量东方睿,这才发现东方睿紧锁眉头,似乎心事重重。
众人皆看见萤火虫的亮光,又有谁看得到萤火虫背后拼命扇动的翅膀。
旁人只道东方睿无原则地宠木芙蓉,却不知这世上的宠爱从来不是无缘无故的。当年他在山大管院后面的小树林里,对芙蓉一见钟情是真。可是,那仅仅是缘起而已。
他对芙蓉感情的历久弥新,支撑和延续他们这九年多来婚姻的关键和根源,却是婚后他和芙蓉两人脚踏实地,一路携手真真切切经历过的艰辛,遭遇到的痛苦,以及承受住的考验——这些,只有他和芙蓉两人知道。
而芙
蓉为他东方睿,为他们东方家曾经付出的牺牲和努力,这世上,只有他一个人心知肚明。
作者有话要说:迟到的祝福:亲们,新年好!
☆、asab
东方睿和木芙蓉的婚姻,并非外人想象中的顺风顺水一路坦途。他们也着实经历了一番挫折和考验的。
新婚伊始,考虑到芙蓉和他是闪婚,两人了解并不深,尚需要一段时日互相适应和磨合,而且d&m的发展和规模尚远远未达到东方睿期许的目标值,东方睿还需要时间和精力一门心思扑在公司上,暂时不能和芙蓉朝夕相处地厮守在一起。鉴于此,东方睿一早跟芙蓉商量好,婚后两年内暂且不要小孩。
纵然东方翌和麦冬希望可以早点含饴弄孙,安享天伦。但是他们亦深知这种事情勉强不得,他们开明地对东方睿和芙蓉的决定表示理解和支持,放纵他们俩逍遥快活。
木芙蓉和东方睿婚后头两年,着实过了一段只羡鸳鸯不羡仙的逍遥日子。
当然啰,这其中也托了海龙为他们找的钟点工瑛姐的福。
瑛姐不愧是山姜业内口口相传炙手可热的资深家政人员。她的本份和老实名不虚传。瑛姐每每迈进上善若水的门,永远都是马不停蹄地见活干活。
木芙蓉也不是个多事的。相反,芙蓉平易近人,亲和力又强,对瑛姐端茶倒水嘘寒问暖。东方睿在金钱上一向也很大方,除了一份令人为之咋舌的高薪,逢年过节还会给瑛姐封一个大大的红包。
人都是感情动物。你对我好,我自然也就投桃抱李,以诚相待。瑛姐不善言辞,从来不说什么甜言蜜语。她对芙蓉和东方睿,却是贴心贴肺地好,一点一滴无声地体现在行动上。
上善若水的家里,瑛姐哪还分什么份内份外,她完全将芙蓉和东方睿当作自己的家人,事无巨细方方面面,巴心巴肝全替芙蓉和东方睿打点好了。就连他们大床上的床单被套,也是隔三岔五主动洗干净晒好叠好,整整齐齐放进衣柜里。
木芙蓉全然不需要操半点心。
生意人东方睿早出晚归,忙他的公司他的应酬。木芙蓉每天吃饱喝足了,抱着抱枕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她的小说或碟子,全身上下哪有一点家庭主妇的样子。
宁合欢和苏叶简直羡慕死她了。
尤其是宁合欢,每次到上善若水来玩了后,恨不得赖在上善若水不走。她打量着眼前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衣着光鲜亮丽,素面朝天却依然肤若凝脂的女人;对着这个对电价水价天然气价格,和上善若水门前菜场的排骨卖多少钱一斤一问三不知,却对十万八千里之外的理查﹒基尔和朱迪﹒福斯特有生之年出演的所有电影作品滚瓜烂熟如数家珍的女人;对着这个不知前生哪一世烧了高香,今生泡在甜得腻人的蜜罐子里,自己最要好的闺中密友,合欢长吁短叹感慨万分。
昨天晚上,合欢心疼自己买菜做饭接送小孩画画学琴培优,外
加侍候公婆吃喝拉撒,实在做不动自家一百多米房子的日常保洁,她和北玄参商量着,想到外面请钟点工上门做保洁,一个星期来一次,一次六十元,一个月也就240元。宁合欢心疼自己。北玄参心疼那240元钱,打死也不同意合欢请钟点工上他们家门,发狠话说只要有人敢上门,他就一棒子打出去。两人昏天黑地从凌晨三点吵到六点。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芙蓉啊芙蓉,你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养尊处优的贵妇人,我们都是上不得台面的糟糠之妻黄脸婆。云泥之别,同人不同命啊。老天爷啊,你真是不长眼,太不公平啊。”
“是啊是啊,东方睿还说了,即便以后要小孩,我也只管生,不管养啊。”木芙蓉惟恐天下不乱,笑意盎然地往自己嘴巴里塞了一块德芙,颇不厚道地再往合欢的伤疤上撒一把盐。
“死丫头,越说你还越来劲了不是?你还嫌我混得不够惨?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幸福是吧?”宁合欢愈发咬牙切齿,扔下手中早已咬得惨不忍睹的苹果核,不管不顾张牙舞爪地扑了过去,两个人在客厅的地毯上嘻嘻哈哈地滚作一团。苏叶笑眯眯地在一边坐山观虎斗。
这世上走得最急的,往往是最美的时光。
两年时间一晃而过。
2003年底,辞旧迎新的木芙蓉和东方睿,终于将怀孕生子这件大事纳入日常生活议程上来。
木芙蓉买回家一大堆优生优育的书。东方睿慎重其事地戒了烟戒了酒。他原本平时就不嗜好烟酒,不过有时生意场上应酬,意思意思点到即止罢了。未雨绸缪尽善尽美的木芙蓉,甚至拖着大忙人东方睿一起专程去了趟医院,俩人花了下午半天时间,排队做了孕前优生检查,检查了血型、torch和染色体,检查结果一切正常。
为了提高受孕机率,木芙蓉一丝不苟坚持晨起测量自己的基础体温,刻意将同房时间安排在排卵期。
休养生息的木芙蓉,将怀孕当作近期内的头等大事来抓。
木芙蓉以为一切就绪,只欠东风了。
谁知大半年过去,一点好消息都没有。
东方睿不甚在意。他劝慰芙蓉说,他们才试了几次而已,不能说明任何问题。何况怀孕这种事情,心态很重要,你越是着急,反而有可能越是怀不上。东方睿让芙蓉放宽心,顺其自然。平时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木芙蓉查了不少书,知道半年时间没受孕,确实不能武断下结论。然而,一根筋的她又实在想不通,明明每次她同房的时间都算得很准,理论上没道理怀下上的啊。
2004年国庆节过后,木芙蓉一时心血来潮,瞒着东方睿,自己一个人跑到医院,做了一系列全面详细的检查,有创伤性的,
无创伤性的,林林总总。但凡医生说有可能影响受孕的检查项目,她强烈要求,一网打尽,面面俱到。
芙蓉不过是为了避免万一,以绝后患。却不曾料到,这一番伤筋动骨,断断续续前后历时两个月时间的检查全部做下地,倒还真让她未卜先知地检查出了问题。
稀奇古怪闻所未闻的问题。
省妇幼年过半百和蔼可亲的女教授拿着检查结果告诉她,她的asab呈阳性,即她的体内有抗精子抗体。
教授直言不讳,通俗地向芙蓉解释道,男性的精子对某些女性而言,是特异性抗原,精子接触到女性的血液后,会刺激女性产生抗精子抗体。而抗精子抗体多半存在于女性的血清和宫颈口的粘液中,会阻碍精子穿过宫颈口,阻止精子和卵子的结合,直接导致不孕。
教授不假思索地在她的病历上龙飞凤舞地写下了诊断:原发性不孕。嘴里还絮絮叨叨地安抚芙蓉道:“姑娘,你还算幸运的,没费多少功夫轻而易举地找到了病因。多少不孕不育的人求医问药了多少年,到最后连原因都没找到,更别提有的放矢对症治病了。”
木芙蓉大脑一片空白,懵了。
她一直想当然地以为,怀孕是简简单单水到渠成的事情。想什么时候怀,自然就会什么时候怀上。如同太阳从东方升起西边落下,一年有春夏秋冬四季,人总逃不过生老病死一般。这些都是铁定的自然规律,半点都不容置疑,亦没有人能够轻易打破。
再天经地义,瓜熟蒂落,理所当然不过。
以前听单位的同事背后八卦议论谁谁谁不孕,她还唏嘘不已。她做梦也没有想到,电视和小说里层出不穷上演的狗血剧情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asab?!原发性不孕?!真是从来没听说过的名词。
深夜十一点,应酬归来的东方睿推开上善若水的家门,习惯性地探手去按客厅大灯的开关。
“别开灯。”黑暗中,传来芙蓉喑哑的声音。
东方睿愕然,放下手中的包,换了鞋,寻声走向纹丝不动陷在沙发深处的木芙蓉。
月光透过落地玻璃窗,温柔地流淌在一言不发低垂着脑袋的芙蓉身上。东方睿蹲□子凝视着芙蓉,笑着问道:“怎么了,芙蓉?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上床睡觉?明天不上班了?”
木芙蓉没有作声。
“怎么了?是因为想我,睡不着啊?还是生我气了,怪我忙生意,没时间陪你啊?”东方睿笑嘻嘻地站起来,坐到芙蓉身边,展开双臂将她搂进怀里,象哄小孩般轻言细语地安慰着。
木芙蓉将脑袋埋在东方睿的胸前,闷声闷气道:“东方睿,我有病。我怀不上宝宝了。”
东方睿释然笑了:“又胡思乱想了吧?不是跟你说过了
吗?我们才试了几个月,时间还短,多试几次就好了。芙蓉,这种事情急不来的……”
木芙蓉匆匆打断他:“东方睿,是真的。我去医院检查了的。我怕人民医院检查不准,我还去省妇幼检查了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医生都定性了,原发性不孕。”
东方睿拍在木芙蓉背上的那只手顿了顿,陡然定格在半空中。
“你等我一下,我去拿病历给你看。”木芙蓉惟恐他不相信似的,一把推开东方睿站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先开了客厅的大灯,然后直奔书房。
十分钟后,一声不响仔仔细细看完病历和一大堆检查结果的东方睿抬起头来,他皱着眉头盯着站在自己面前肿着一双眼睛的芙蓉。
毫无疑问,在他回家之前,芙蓉哭过了,而且,哭得很厉害。
他放下手中的东西,站起来,紧紧拥芙蓉入怀,轻声叹息:“芙蓉,你真是一个傻丫头,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偷偷去医院?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我们不是夫妻吗?夫妻不应该是同甘共苦患难与共的吗?你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单独面对这些事情?”
在他回家之前早已哭了一个晚上的木芙蓉,刹那间又潸然泪下。她在他怀里伤心欲绝,泣不成声。
东方睿紧紧搂着她,半响等她情绪稍微平复下来,方柔声道:“乖,别伤心了,又不是世界末日来了。这世上人活一辈子,谁能算得到自己什么时候遇到个沟沟坎坎?谁又能打包票,自己永远顺风顺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再说了,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科学如此发达和昌明,那么多绝症都攻克了,这区区asab算什么啊?咱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病治病,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应该知道,就算真有一天这老天塌下来了,也自然有你老公我去顶着。”
“天塌下来,你真的去顶着?”木芙蓉骤然仰起脑袋,巴掌大小的脸上眼泪纵横,可怜兮兮犹见我怜。
“当然是真的。为了老婆,那是必须的。别说对付这微不足道的asab了,只要我老婆需要,我东方睿还要……”东方睿停下来,伸手抚去芙蓉脸上的泪,强势地,嚣张地,豪情万丈地,当仁不让地,微笑着字字锵锵:“遇佛杀佛,遇仙诛仙。”
“切。吹牛。”木芙蓉禁不住破涕为笑。
东方睿稍微放下心来,他牢牢扶着芙蓉的肩膀,让芙蓉正视他的眼睛,郑重其事地说道:“芙蓉,我不怕什么原发性不孕。我一点都不怕。我这一生已经经历了太多,我只当它是老天爷对我东方睿的又一次考验。我相信,只要我们两人手牵手肩并肩,我们一定会走过风雨见到彩虹。芙蓉,我只希望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不要一个人去扛。就算是去医院检查,你也应
该叫上我,让我陪你一起去。这是我们夫妻两个人的事,我们应该共同去面对。”
芙蓉擦干脸上的泪水,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东方睿,我从来没对你说过,我和你结婚后的这两年,我很幸福,非常地,十分的幸福,幸福得都让合欢和苏叶咬牙切齿,羡慕嫉妒恨了。东方睿,你知道吗?我是个贪心的女人。即便我已经如此幸福了,我还想更加幸福一些。
“我没有你想象中的弱不禁风。其实,在你回来之前,我想了许多。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没有小孩的婚姻是不圆满的。我要为你生个宝宝,生个属于我们俩的宝宝。我要我们的婚姻更加幸福更加美满。
“医生说了,asab并非不治之症,关键是要尽量避免抗原刺激。只要避孕三个月,等抗精子抗体转阴了,就可以同房了,还是有50%的概率可以怀上宝宝的。”
东方睿深深地凝视着一脸希冀和坚定的木芙蓉,良久俯□来,辗转吻上了芙蓉的唇。
木芙蓉踮起脚,全心全意回应着东方睿,心里洋溢着满满的同舟共济的感动和幸福。
一直以来,都是东方睿将她严严实实地保护在自己身后。他把她当温室中的花朵、精致易碎的瓷器和襁褓中的婴儿般细心呵护着,断不肯让她受零星半点的风雨和委屈。他在家里的时候,就连她刷牙的牙膏,也是东方睿为她挤在牙刷上,和水杯一起,搁在洗脸台上。即便他迫不得已要出差出国的时候,他也铁定会预先安排好海龙和瑛姐照顾她。
偶尔,她不依不饶地反抗,说他管她管得太多太细太烦。他不以为然,得意地搂着她哈哈大笑:“傻瓜,我哪里是在管你,我是在疼你好不好?我东方睿的老婆娶回家来,就是要我疼的。”
婚姻从来不是单方面的。他为她,为这个小家付出了这么多,也到了该她付出的时候了。
以前的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与杜仲也罢,和七星草也好,感情一旦有点风吹草动不尽人意,她毫不犹豫就轻言放弃了。是当时的她太年轻不懂得珍惜?还是她根本就爱他们爱得不够深刻不够忘我呢?这一点,她不想再深究。
她只知道,这次不一样,绝对不一样。
木家的三女儿看似娇生惯养,骨子里实为刚柔并济。有时候,更是倔得象头牛。
上午11点多钟从医院里出来,她回到了上善若水,一直不吃不喝地蜷在客厅的沙发里。从最初的不置信,到渐渐心如止水接受现实,她脑海里走马灯般,想了许多许多。
她想起了她和东方睿的相识。想起了他们婚后这两年的点点滴滴。
最后,她翻来复去地,脑海里盘旋萦绕的,始终挥之不去的只有一个念头——她要拼一拼。
她爱东方睿。
东方睿如此优秀如此出类拔萃,又如此宠她呵护她。一如当初东方睿在青青竹海的卧龙山庄,拿着银行卡向她求婚时所预言的“我相信你很快就会爱上我的”,两年朝夕相处的婚姻生活,她早已经死心塌地地爱上了他。
她希望能够和东方睿相依相守,年年岁岁,月月日日,直至白头。
为了她自己,为了东方睿,为了他们这个小家。不到山穷水尽的那一天,她木芙蓉绝不放弃。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生意人东方睿从来不打无准备之战。2004年平安夜的前一天,东方睿让芙蓉陪着他,也去了医院作了检查。他一切正常。
随后,东方睿带着芙蓉咨询了几个山姜数一数二的专家权威。专家们的说法大同小异,如出一辙,不约而同都是建议先暂时避孕,局部隔绝抗体。
东方睿问专家:“倘若抗体不转阴,持续阳性呢?这种情形下,妊娠的概率大约是多少?”
“10%至30%吧。”专家沉吟着回答。
东方睿略一思索,继续请教:“那么如果这种治疗方法最终无效呢?还有其它办法吗?”他是生意人,早已习惯万事提前做好最坏的打算。
专家向上推推黑框眼镜,双手一摊:“倘若这些治疗措施都无效的话,最后我们只有视情采取辅助生殖技术,尝试做人工授精或者试管婴儿了。”
东方睿锲而不舍,打破砂锅问到底:“教授,请问,这两种辅助技术的成功率分别又是多少呢?”
“这就不好说了。国外的成功率当然高一些。国内嘛,从近几年我们医院的临床数据来看,人工授精每个治疗周期的成功率大约在15%左右。试管嘛,目前成功率大概在20%至30%之间。其实,手术成功率和许多因素都有关系,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还要因人而异。一般而言,女方年纪越轻,成功机率越大。另外,人工授精和试管手术,是有创伤性的,代价也很大,都是最后没有办法的办法。现在,我们首当其冲考虑和推荐的,还是暂时避孕隔绝抗体这种简单可行的无创伤治疗方案。”
“谢谢教授,我没有问题了,谢谢您百忙之中不吝赐教。”东方睿真诚地朝专家伸出了双手。
这几次看病,从网上查询、搜集资料,到挂号,东方睿破天荒地没有假手海龙,他亲历亲为,一手大包大揽。
饶是做足了思想准备,东方睿和木芙蓉仍然没料到,从前他们孤陋寡闻的这个“区区”的asab,后来竟然如影随形阴魂不散,生生折腾了他们俩三年之久。
☆、考验
接踵而至的三年,对芙蓉而言,是百味杂陈不堪回首的三年。
坚持避孕,局部隔绝抗精子抗体。
每月定期做b超,监测排卵情况。
排卵期前,抽血复查asa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