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睿哈哈大笑:“那是当然。我昨天晚上跟老天爷打了招呼的,让它许山姜三天的艳阳高照。”
木芙蓉不明白了,滴溜溜地转着眼珠,侧身问自己的新郎:“三天?为什么只要三天?”
苏叶扑哧一声笑了:“傻瓜,你们今天举行完婚礼,后天不是要动身去青岛蜜月旅行了吗?两天后山姜再下不下雨,又和你们俩有什么相干?我看新郎倒是有必要再跟老天爷打个招呼,再许青岛几天晴空万里。”
宁合欢反应快,不怀好意地拍拍巴掌,鬼鬼祟祟地稍微压低了声音:“其实,青岛下不下雨不打紧。反正你们是去蜜月旅行的嘛。外面刮风下雨下冰雹都无所谓,只要宾馆酒店里……”
宁合欢欲语还休,使个眼色,一副你懂我懂我们大家都懂的神情,恰到好处地截住了话头。
众人心领神会,不约而同地扬声大笑。
偏偏新娘木芙蓉反应迟钝没开窍,她莫名其妙地白了宁合欢一眼,好奇地虚心请教站着离自己最近的苏叶:“只要酒店里怎么了?为什么外面下雨下冰雹都无所谓?合欢真讨厌,她又不是不知道,我最恨别人说话吞吞吐吐,说一半留一半,吊人胃口……”
众人又是一番爆笑。
宁合欢一个手指头遥指木芙蓉,趴在北玄参的肩膀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就连身后的海龙等人也一个个歪着脑袋捂着嘴,抖着肩膀笑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东方睿含笑一把揽着芙蓉的腰,将她拉了回来,顺手隔着层层蕾丝轻掐了她一把,阻止她打破砂锅问到底。
这时,海龙轻轻拍了拍东方睿,示意他往外看。
两辆黑色奥迪绕过酒店门口广场上的圆形喷泉池,一前一后,悄无声息地停在了酒店正门口的台阶上。一行人动作迅速地下了车,众星捧月般,簇拥着后面车上的一名高个男子下了车,浩浩荡荡地朝着一对新人这边走过来。
男子大概四十岁左右,清瘦干练,目光冷冽刚毅,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无法言说的威严气派扑面而来。
东方睿笑着迎了上去,熟稔地招呼道:“大忙人,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
男子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浅浅的笑,淡淡道:“别人结婚我可以不到场,你东方公子大喜,我焉有不来捧场之理?”
东方睿毫不客气,理所当然地颔首:
“那是。倘若你今天真的不来的话,我要嫉恨你一辈子。来而不往,非礼也。看我今后怎么还给你。”
“去你的。”男子丝毫不介意四周下属诧异的目光,伸手一巴掌拍掉东方睿递过来的手,大展双臂,与东方睿来了个兄弟情深的拥抱。与此同时,两道凌厉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向这边正看向他的木芙蓉,微微点点头,算是和新娘子打了个无声的招呼。紧接着用劲拍了拍东方睿的肩膀,沉声道:“恭喜你终于得偿所愿。”
东方睿亦回拍男子,惺惺相惜意味深长道:“你也是。”
东方睿亲自引着男子一行,送他们去酒店大厅一隅的电梯间。
东方睿走开一会,木芙蓉的一帮子大学同学热热闹闹地蜂拥而来,七嘴八舌地转眼间将新娘子打了围。苏叶和宁合欢四人向木芙蓉打了个招呼,在迎宾小姐的带领下,乘上了酒店的观光电梯。
电梯里,宁合欢不悦地嚷嚷道:“刚才的男人是谁啊?这么大的排场?”
苏叶和北玄参亦是皱着眉头一脸的困惑。
石韦惊讶地瞪了他们仨一眼:“难道你们平时都不看新闻的吗?”
“看啊。当然看啊。”宁合欢不服气地接话道:“谁不看啊?不看新闻,怎么能够了解国家大事?怎么能够与时俱进啊?”
一边的北玄参好笑地揶揄自己的老婆:“算了吧,合欢。你那也叫看新闻?”每天晚上,北玄参看新闻联播时,宁合欢目不转睛地抱着铜版纸的时尚杂志蜷在客厅的沙发里,不过顺便捡几句新闻联播的耳朵罢了。
石韦摇摇头,不再卖关子,直截了当地吐出了一个名字。
三人愕然,经石韦这一说,方才后知后觉地觉得这个男子似乎的确有些眼熟,在山姜本地新闻节目里经常看到他的身影。
苏叶禁不住啧啧有声,看来芙蓉婆家的影响力真是不一般啊,接个媳妇摆个酒,连山姜位高权重的重量级人物都惊动了。
苏叶四人有说有笑地步出了电梯,来到了酒店十六楼的中式宴会厅。
宴会厅入口处,左侧置着一副十字绣迎宾水牌。上面寥寥几笔,简简单单:一束怒放的百合花,两只十指纠缠紧握不放的手。
寓意不言而喻。
百合百合,百年好合。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水牌左下角和右上角分别以两束玫瑰加以点缀,温馨浪漫。
入口处右侧的签到台上,随意地散置着一堆海星贝壳。围绕着签到台四周,成组的高低错落的花球俯拾皆是,精致可爱。
正入口处
,不可或缺的以金色做主色的半月形拱门。不宽不窄的红地毯通道两侧,落地花柱和烛台静静矗立,如梦如幻。
还未正式踏入婚礼现场,婚礼的气息和氛围已经扑天盖地席卷而来。
“我的妈啊,好浪漫好漂亮啊,真是费尽了心思啊。”宁合欢站在宴会厅门口一边感慨,一边回眸问刚从洗手间里出来的苏叶:“怎么水牌上没写新郎新娘的名字啊?也不怕客人走错了地方呀?”
苏叶白她一眼:“你傻啊。人家东方睿今天把神曲包下来了。今天晚上,这神曲大酒店里独他们这一对办酒席的,好不好?”
“啊?你怎么知道?”宁合欢话刚问出口,想起来刚才在酒店门口确实只看见东方睿和木芙蓉一对新人在迎宾,酒店大厅门口也不见任何指示水牌。
敢情今天神曲酒店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和沸反盈天的热闹,皆是为东方睿和木芙蓉这一对新人而来?
苏叶也是刚才在洗手间里,从一群来吃酒的女人嘴里听来的。听那几个人说话的语气,估计是东方睿的七大姑八大姨啥的。
金九银十的结婚旺季,竟然将山姜的六星级酒店包了场?!而且还是临时起意的闪婚。宁合欢连连咋舌,东方睿好大的气魄和手笔。
神曲高挑宽敞的中式宴会厅,今夜灯火灿烂,金碧辉煌。鲜花,轻纱,布艺,灯光,写真,烛台,浪漫泡泡,丝带,汽球。整个婚礼现场布置如梦如幻。前方正中舞台,背景纱幔上乐此不疲地重复放着一对新人结婚照的幻灯片。天作之合,郎才女貌,一对璧人。
六十六桌酒席错落有致,依序排开。良辰美景,此刻早已是高朋满座,人声鼎沸,喜气洋洋。
四人被笑容可掬地候在宴会厅门口的灰色西装粉红领带的d&m公司的小伙子,带到了女方同事区落了坐,恰巧与杜仲和胡桃坐在一桌。杜仲微笑着和他们打了招呼,低头继续和胡桃小声说着什么。
他们身后是女方娘家亲戚的主位。木淮山和乌梅夫妇一脸喜气,和一众亲戚们有说有笑。
红地毯通道对面,男方父母的主桌,一群人围着山大校长东方翌和麦冬夫妇谈笑风生,热闹非凡,老师长师母短的。
难得素来低调的山大东方校长操办喜事,不少东方翌的学生从天南地北自驾车的,打飞的的,日夜兼程,风尘仆仆,远道专为恩师之子捧场而来。
神曲大厅门口,木芙蓉望着远处被东方睿亲自送进电梯的马勃一行发了会呆。
不知为什么,刚才乍见东方睿和这个陌生男
人深情拥抱的时候,木芙蓉竟然有丝恍惚。倘若不是明知东方睿是独生儿子的话,木芙蓉几乎以为这个男人会是东方睿的同胞兄弟。
两人个子身材相差无几不说,就连神态举止都颇为神似。眼角眉梢都带着一种张扬的霸道自信,以及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执拗和坚决。
木芙蓉纳闷地问身后的海龙:“这人是谁啊?前呼后拥地,这么高调。海龙,你们家老大该不会和黑道有什么牵连和瓜葛吧?”
海龙满头黑线,连忙上前一步,低声回答:“黑道?嫂子,瞧你说的,怎么可能呢?这是山姜市赫赫有名的风云人物,马勃。”
木芙蓉挑眉斜睨海龙一眼,心道这家伙还真是固执己见得很。
自打上个星期三早上,她和东方睿去合欢路的“一见钟情”拍婚纱照那天,海龙第一次见她面开始,就自作主张地一直称呼她嫂子。脸皮薄的她严肃认真地纠正过他好几次,海龙态度奇好地当时应承了,回头仍然嫂子长嫂子短地喊她。
木芙蓉后来问过东方睿,知道海龙比她小两岁。东方睿放任海龙不管,她也只好由他去。
“马勃?马勃是何方神圣啊?”孤陋寡闻,头发短见识也短,连中央台的新闻联播都极少看的嫂子愈发不解了。
送完马勃回来的东方睿闻声笑着接了茬:“你问马勃是谁啊?芙蓉,那我问你,木棉花又是谁啊?”
木棉花是谁?这厮不是明知故问吗?木芙蓉困惑地瞪着东方睿,浑然不明自己的堂姐会跟这张扬拉风的马勃扯上什么关系。
木棉花和马勃的故事又岂是三言两语就能一下子说得清楚的。
东方睿略一沉吟,索性言简意赅地,一言以蔽之:“那马勃,是将来既有可能成为山姜市最年轻有为的常委的后备干部,也是这天底下最有可能成为你芙蓉堂姐夫的不二人选。”
木芙蓉大吃一惊,半响合不拢嘴。
☆、嫁人要趁早(中)
宁合欢她们落座不久,一个身穿白色衬衫神清气爽的男子,身手敏捷动作利索地一步跳上了舞台。
他走到舞台正中央的麦克风面前,操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微笑着自我介绍,自己名叫孟也,孟子的孟,之乎者也的也,是当晚婚礼的司仪,高声宣布今晚的吉时快到,婚礼仪式即将开始。
外貌控宁合欢大发感慨,司仪不仅人长得出众,嗓音浑厚又有磁性,而且风度翩翩,震得住场子,不愧为专业的司仪。
先前带她们过来落座的那个浓眉大眼的d&m小伙子,恰巧从她背后经过。耳聪目明的小伙子停下来,笑着插嘴纠正合欢,孟也才不是什么专业司仪。孟也是他们d&m公司的副总,六年前和东方睿一起创业打天下的合作伙伴,公司的元老级人物,东方睿的左右手。
宁合欢抬首环顾一圈婚礼现场随处可见的灰色西装粉红领带的d&m小伙子们,又感慨d&m简直是藏龙卧虎人才济济,实在不容小觑啊。
“那可不是?天大地大,我们老大结婚最大。今天,我们d&m 人倾巢出动,全在神曲这儿了。就连天南海北在外地出差的,这两天也全都紧赶慢赶地赶回来了。你们不知道吧,今天这婚礼现场所有的布置,可都是我们在孟总的带领下,一手操办下地的,没有假手任何其它人。”
浓眉大眼毫不谦逊地仰起头,自豪地笑着穿行而过。
“啊,搞半天婚礼现场这些布置都是他们这些男人折腾的?”宁合欢再次震撼了。这也太有才了吧?!
就连苏叶也禁不住惊讶地张大了嘴。她也一直以为东方睿是请了专门的婚庆班子,一条龙服务。
所有来宾渐渐停止了喧哗,不约而同抬眸望向宴会厅的入口处。
红地毯通道的彼端,鲜花气球装饰的金色半月形拱门下,东方睿和木芙蓉一对新人手牵手,静静地伫立着,等待着入场。
众目睽睽之下,木芙蓉蓦地扭头细细打量了身边的东方睿一眼,然后低低地说了一句话。
东方睿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用眼神无声地追问木芙蓉,木芙蓉却懒得再重复,自顾自地垂首不语。
六点整,良辰吉时。
熟悉的瓦格纳的婚礼进行曲如约在灯火辉煌的神曲十六楼悄然响起。
东方睿牵着木芙蓉的手,一步一个脚印,缓缓地踩在长长的喜庆的大红地毯上。木芙蓉另一只拿着花球的手,轻提婚纱。堪堪走了二十几步,东方睿忽然紧了紧掌中那只女子柔软的手,愉悦地展颜笑了起来。
木芙蓉明白他听到了自己刚才讲的那句话,亦回应地紧了紧他的手,如花笑容无声地缓缓绽放。
红地毯通道右边第三排,一字排开的三桌酒席上,d&m公司的一帮子年轻人争
先恐后七嘴八舌道:“你们瞧你们瞧,今天老大多开心啊。”
“嘻嘻,我来公司这么久,还是头一次看到老大笑得如此阳光明媚。”
“什么阳光明媚,依我看,简直就是春心荡漾邪恶得很啊。哈哈哈。”
“嘘,小声点,小心老大听见。”
“听见又怕什么?今天他大婚,他高兴都来不及,你怕什么?唉,等下老大过来敬酒,你们的节目准备好了没有?”
“早都准备好了,真是的,你都问了n遍了,就你啰嗦……”
众人窃窃私语中,一对新人早已手牵手肩并肩地伫立于舞台中央,微笑着泰然自若地面对全场来宾。
主婚人致词。
新人父母上台。
新郎新娘交换戒指。三鞠躬。
新人给父母敬茶。
双方父母讲话。
第三方代表讲话。
所有山姜人结婚该走的程序和仪式,按计划,一步一步,按步就班,扎扎实实,无波无澜地走过。
当海龙推着洒满了玫瑰花瓣的烛光车上了舞台,轮到新人喝交杯酒的最后一个环节时,“稍等一下。”司仪孟也忽然抬手,笑眯眯地止住了舞台一侧欲开启香槟酒的海龙。
孟也上前两步,站在麦克风面前,对全场嘉宾大声道:“各位来宾,我现在有一个小小的问题想请教台上这一对新人。”
全场嘉宾好奇地齐齐抬头望向舞台,拭目以待。
孟也究竟要做什么?婚礼预演里完全没有这一出啊。
木芙蓉苦着一张巴掌脸,不安地望向东方睿,心里暗自哀叹,完了完了,终于来了。刚才她和东方睿站在大厅门口迎宾的时候,海龙悄悄跟他们俩打预防针,说他收到线报,公司有人今天会在婚礼上折腾他们,让她和东方睿做好思想准备。
东方睿伸手安抚地拍拍木芙蓉,警告地瞥一眼孟也。
孟也视而不见。反正今天他是司仪,不借机整整人精东方睿,简直对不起这百年难遇的天赐良机。
孟也清清嗓子,继续道:“不知道大家刚才有没有注意到一个有趣的现象。刚才一对新人入场走红地毯的时候,我看见新娘子对新郎说了一句悄悄话,然后我们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新郎无比开心地笑了。我现在很有兴趣想知道,新娘子对新郎究竟说了一句什么话,惹得新郎如此高兴忘怀。在座的诸位想不想知道呀?”
“想。”全场哄堂应答。尤其是舞台右侧第三排,d&m的小伙子们扯开喉咙,撕心裂肺地大吼。
这个该死的孟也,你眼神也忒好了一点吧,隔这么远,你居然都看见了?木芙蓉恨恨地腹诽。
“既然大家都想知道答案,那么,我们现在就有请一对新人来为我们揭晓谜底。”眼看全场气氛成功地被自己调动了起来,阴谋得逞的孟也
眼角余光瞅着东方睿紧皱的眉头,得意地再接再厉,火上再浇一勺油:“这个问题,大家是想要新娘回答,还是要新郎回答啊?”
“新娘。”
“新娘。”
“新娘,新娘。”
场下有人心有灵犀,不约而同地大声笑着接腔。
孟也笑嘻嘻地走到舞台中央的木芙蓉面前,将手中的无线话筒递向木芙蓉。
东方睿迅速地斜伸出手,正待截住那只话筒,孟也轻巧地让开,低声道:“老大,大家点名喊的是新娘子。不要扫大家的兴嘛。”
东方睿狠狠地瞪了孟也一眼,身边的木芙蓉一咬牙,认命地伸手抢过孟也手中的话筒送到自己的嘴边:“说就说。”然后脚一跺,眼睛一闭,飞快地对着话筒大声吐出了一句话。
霎时,全场爆笑。
跺脚声,巴掌声,口哨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直冲头顶神曲的天花板,就连一边候着的服务生小妹也都捂着嘴笑得弯下了腰。
婚礼现场要多热闹就有多热闹。
紧邻舞台的第一排,东方翌和麦冬夫妇,木淮山和乌梅夫妇分别坐在红地毯通道的两侧的酒桌边,望着舞台上的一对新人,亦是笑得合不拢嘴。
木芙蓉刚刚说的是:“东方睿,你今天帅翻了,比唐国强还唐国强。”
孟也大笑着还要开口,东方睿脸一沉,低声道:“有完没完?点到为止啊。”
孟也忍住笑,故作委屈:“老大,我是准备叫海龙开香槟,喝交杯酒啊。难道你不想喝交杯酒?”
东方睿满头黑线,瞬间无语。
喝完交杯酒,又当着全场亲朋好友的面完成了浅尝辄止的亲吻,光彩照人的木芙蓉背对众人站在舞台上,在海龙小声的提示下,后脑勺仿佛长了眼睛一般,十分应景地将自己手中的百合花球,准确无误地抛向了舞台左侧第三排第二列那一桌。
木芙蓉转过身来,笑眯眯地望着舞台下。视线所及之处,怀里紧紧抱着百合花球的胡桃,情深款款地凝视着身边的杜仲。杜仲静静地温柔地回望着胡桃,旁若无人。
抛出的是幸福,接到的是祝福。
芙蓉欣慰地想,杜仲和她,他们这对青梅竹马,都应该拥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那份幸福吧?
舞台左侧第一排,女方娘家的主桌上,紧挨木淮山和乌梅夫妇坐着的,伤心欲绝的杜妈黄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面前的桌子上堆满了擦完鼻子揉成一团一团的餐巾纸,小丘陵一般,摊成白茫茫的一片。
完了,全完了啊。煮熟的鸭子飞了,家门口的媳妇跑了啊。那个夺人指标毁人姻缘的杀千刀的啊,我划个圈圈诅咒你大暴雨天出门不带伞,全身淋成透心凉的落汤鸡,一毛不干地拦的士遭拒载,拦一辆,拒载一辆,拦两辆,拒载一
双。
黄暄镇定自若地哭了擦,擦了哭,那叫一个忙碌一个忘我啊,浑然不管与喜气洋洋的婚礼现场气氛搭不搭。
红地毯通道右侧,男方嘉宾桌上,两个宾客兀自在那儿自问自答:“你看看人家新娘子的妈妈,哭得多伤心啊,一看就知道舍不得自己好不容易亲手养大的闺女。啧啧啧,真是母女情深,令人动容啊。”
“就是啊,你看新娘妈妈旁边的那个,没事人一般,还在那儿乐呵呵地笑得没心没肺的。唉,不嫁女儿的人体会不到啊。”
门德尔松的婚礼进行曲响起,一对新人退场。
孟也高声宣布,婚宴正式开始,祝所有来宾今晚吃得开心玩得尽兴。然后心满意足功德圆满地跳下了舞台,直奔d&m公司的酒桌。
“他们去换衣服去了,马上就要出来敬酒了。准备好没?准备好没?”孟也迫不及待地问桌上众人。
众人且笑不语,整齐划一地伸出右手,默契地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嫁人要趁早(下)
十分钟后,换了衣服的木芙蓉从酒店安排的新娘休息室里出来。穿过一条走廊,看见东方睿与马勃并肩站在十六楼电梯门口低声交谈。
“芙蓉。”东方睿招手示意她过去。
木芙蓉含笑走过去站定,落落大方地仰首细细打量马勃,这个天底下最有可能成为她堂姐夫的男人。
罕有女子如此冠冕堂皇地与马勃对视。
马勃一怔,和东方睿对视一眼,扭头迎着木芙蓉的目光,笑着打量她片刻,然后下结论道:“嗯,很漂亮。”
东方睿亦笑望着木芙蓉,深有同感地点头表示同意。
你们俩个是夸衣服漂亮吧。木芙蓉暗自好笑。
木芙蓉现在身上穿着的是套红色缎面立裁礼服,款式简洁,质感干净,颜色喜庆应景。
上个星期三她在合欢路的“一见钟情”拍婚纱照,在店子的橱窗里乍见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毫不犹豫地就要求将它定下来,计划婚礼当天穿。
懒人木芙蓉向来对衣着打扮不太感冒。除了买书买碟上,稍稍有些随心所欲铺张浪费之外,素日里衣食住行一向走平民路线,东西只求能用够用实用就好。
奢侈品,基本与她无缘。买不起,也不想买。
即便是女人一生一次举足轻重的结婚大典上,万众瞩目的结婚礼服,她也宁愿只租不买。
由东方睿亲自挑选的,刚才在舞台上他们互相给对方戴上的卡地亚结婚对戒,那价格她至今想起来都觉得肉疼。倘若不是婚戒意义重大,怕今后东方睿问起,她恨不得婚礼完了后,调头偷偷拿回那家珠宝店里,直接折了现才好。
还有,东方睿身上今天穿的那套阿玛尼黑色西装,价值不菲,都抵得上公务员木芙蓉小半年的工资了。海龙还不以为然,说一分钱一分货,东方睿这厮平时身上的任何一套行头,摸错了,工薪阶层木芙蓉一两个月的工资都打不住。
nnd,木芙蓉听了恨得牙痒痒。不过就是一套行头啊,值得么?值得么?
败家子,名副其实十足的败家子啊。
她不齿东方睿的奢侈浪费,东方睿更不屑她的小气吝啬。
当时她打算租这套红色缎面立裁礼服,东方睿不快地拦住了她:“租什么租?喜欢就买下来。”
新婚新婚,自然一切都是要全新的。
他们上善若水婚房里的家俱摆设,哪一样不是刚刚从商场家俱店搬回来,没开封的?
倘若不是为了迁就11月1日这个对他而言无比重要的良辰吉日,时间仓猝,容不得他精挑细选,人精东方睿又如何会将这一切交给品味一般的木芙蓉打理定夺。
依他的品味和要求,木芙蓉亲自定夺的那些家俱摆设没有一样能入了他的法眼。
不过,眼前头等大事,自然是顺利地如期完
成婚礼,上善若水那些家俱摆设以后慢慢换都来得及。
木芙蓉正在暗自纠结这买回来的结婚礼服只能穿一次太浪费银子,马勃握拳虚捶了东方睿一下,笑道:“你小子有眼光啊,终于如愿以偿地把我们山大的师妹娶回家了。”
东方睿也不理他,转头对木芙蓉解释说,马勃还有公务在身,先走一步。马勃的下属们都已经在楼下等着,马勃是特地过来跟他们打招呼的。
那木棉花呢?你马勃有没有见到她啊?你有没有跟她打招呼啊?木芙蓉急了,双手拽着礼服下摆上前一步,正待要问一句,马勃已经挥挥手,大步流星地走进了电梯。
东方睿拥着木芙蓉回到宴会厅逐桌敬酒。
海龙和d&m的另外三个小伙子作为兄弟团,拿着酒瓶紧紧跟在一对新人身后。
敬酒很顺利,新娘这一方的亲朋好友都没有为难一对新人,就连喜欢玩闹的苏叶和宁合欢,也手下留情,只是让他们再次近距离表演了一番喝交杯酒,就让他们轻松过了关。
新人一行来到d&m公司第一桌酒席,在座的孟也一帮人笑着稳稳坐在原地,并不起身。
“先别慌着敬酒。出个节目,完成了我们再喝也不迟。”席间有人站起来出头。
东方睿端着酒杯并不做声。
海龙站了出来:“什么节目?”
孟也的下属,d&m销售部部长,也就是刚刚出头的秦祥羽笑着解释节目规则:“其实很简单,就是把桌上这两个方形冰块含在嘴里,冰块化了就行。两个冰块,新郎新娘各自选一块。冰块里面包的,是我们d&m人送给一对新人的一对铂金戒指。”
海龙闻声细看。
果不其然,酒桌中央,一个干净的陶瓷白碟子上静静地搁着两个方形冰块。冰块并不大,长宽高均不过三公分。放入嘴里,大小将将好。
诡异的是,一个冰块染着黄,一个冰块透着红。
秦祥羽洋洋得意地笑着补充:“嘻嘻,一个冰块泡了蜂蜜,一个冰块浸了辣椒油。新郎和新娘,哪个要先选啊?”
海龙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默不作声的东方睿忽然开了口:“谁的主意?”
面上风和日丽的东方睿,声音极轻,听不出丝毫情绪。
“是集体智慧的结晶。”秦祥羽审时度势,仗着法不责众,又有孟也撑腰,斟酌地回答:“我们大家昨天想了一天,才想出来的。”
“喔。原来是集体智慧的结晶。”东方睿淡淡地重复,又道:“我竟不知d&m的员工如此之闲,上班时间还在集思广益。”
东方睿不笑亦不恼。他甚至根本都不看坐在席间的孟也一眼,一声不响地提起桌上的五粮液酒瓶,避开身边企图阻挡的海龙,倒满了自己手中的酒杯,
若有所思地对着酒杯里轻轻荡漾的清澈透明浓郁扑鼻的液体,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孟总,我忽然觉得三亚的那个项目,今后还是交给你跟进比较妥当。”
酒桌上的众人皆是一怔。
众所周知,三亚那个竞标的项目委实棘手得很,竞标的公司实力强大,多如牛毛不说,招标单位的负责人正统顽固得不得了,油盐不进,极不好说话。
d&m市场部部长程楠风,带着手下两名得力干将,今年五一在三亚蹲点了小半个月,绞尽脑汁,能想出来的招全都使上了,结果硬是连对方负责人的面都没有见到,更遑论下一步的洽谈和合作了。
上个月,还是东方睿亲自出马跑了一趟三亚,好歹才辗转通过关系,与对方见了一次面,搭上了线。
两个星期前,东方睿在公司周一下午的例行碰头会上给程楠风下了死命令,倘若今年年底程楠风还拿不下三亚这个项目,明年过完元旦,他程部长就可以直接换间办公室坐了。
现在,东方睿居然说要将这个烫手山芋交给公司副总孟也。难不成孟也搞不定这个项目的话,明年孟总屁股下的位置也要换一换了?
计划没有变化快。一桌人面面相觑,无人敢搭腔。
旁边桌上的程楠风,噌地一下推开椅子,喜出望外地凑过来,咋咋呼呼道:“真的吗?真的吗?老大,我也觉得三亚那个项目交给孟总比较妥当。去年合肥的那个项目,孟总就完成得很漂亮嘛。孟总出马,一个顶俩,一定不负众望。”
海龙瞥了喜怒不形于色的东方睿一眼,伸手一把拽住不知死活毫不观场的程楠风,一把将他扔回了邻桌他自己的座位里。
孟也扫了扫手足无措的一桌下属,哭笑不得地盯着东方睿,不甘心地申诉东方睿完全是以权谋私,公报私仇。
东方睿慢条斯理,侃侃而谈:“公报私仇?孟总怎么会这么想?我东方睿一向公私分明,有一说一。孟总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实战了这么多年,商务谈判素来是你的强项。三亚这个项目,你孟总早该当仁不让主动请缨才是。”
孟也张嘴,还待为自己分辩什么。旁边一桌有人端着酒杯,娉娉袅袅地踱过来,声音婉转清脆:“东方,今天是你大喜的好日子。我借花献佛,祝你和新娘子新婚幸福,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是啊是啊。”孟也何其精明,一看有人过来打圆场,连忙就坡下驴,反应敏捷地招呼桌上众人起立,一并端起了桌上的酒杯:“来,来,一起一起,我们d&m所有人,一起祝老大和嫂子恩恩爱爱甜甜蜜蜜早生贵子。”
“呼啦啦”,热热闹闹坐满了三大桌的d&m公司的人全体起立,动作整齐划一地举起了手中满满的酒杯,
恭喜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东方睿不再多言,对着来人微微一笑,举起了手中的酒杯:“谢谢你远道而来,参加我和芙蓉的婚礼。照顾不周,还望海涵。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尽管找孟也。”
孟也喜笑颜开,连忙应点:“是啊,是啊,都包在我身上。”
“东方,你太客气了。我先干为敬。”来人眼波流转笑容可掬,仰起修长的颈,一饮而尽杯中薄酒,豪爽,大气,优雅。
东方睿又向站着的三桌d&m人举了举手中的酒杯,扬声道:“我东方睿谢谢大家今天的帮忙和捧场。大家这段日子都辛苦了。等这次和tas的合作一了,我给大家放年假,请大家集体海南双飞七日游,每人可带家属一名。”
“欧也。”
“老大英明。”
“干了,干了,我们大家都干了。”
d&m人欣喜若狂,欢呼声碰杯声此消彼长,气氛一下子达到了高/潮。
一边,孟也悄悄地对过来劝酒解围的女子眨眨眼,低声道:“谢谢了,陆英,还是你的面子够大。今晚的夜宵,我请。”
女子浅浅一笑,眼神晶莹剔透,也不客气:“孟总,听者有份。届时,你们d&m公司集体海南双飞之行,也要算上我一份喔。”
“那是一定,那是一定。你陆英大驾愿意光临,我们d&m求之不得啊,只怕到时候请都请不到。”孟也瞅了东方睿一眼,点头如捣蒜。
旁边始终置身事外,端着酒杯笑着看好戏的木芙蓉,凝眸打量着面前的女子,惊诧不已。
芙蓉早就听海龙说过,知道d&m是纯爷们的世界。d&m以东方睿为首,全是清一色壮志凌云,先立业未成家的男子汉们。
刚才在舞台上,她随意一瞟,一眼发现这个女子坐在d&m的酒席中。万绿从中一点红,煞是跳脱和惹眼。
木芙蓉禁不住多看了几眼。
她还以为是d&m哪个小伙子把自己的女朋友带来凑热闹的。
现在近距离细看。
伊人三十岁左右,一袭披肩长直发,清丽秀雅略施脂朌的面容,手如葇夷,肤若凝脂,亮丽的杏色套裙,精致大方得体。
却原来,她就是传说中的陆英。
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