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沿着竹林环绕的青石小径悠悠往回走。一片寂静中,木芙蓉忽然想起来了,惊讶道
:“咦,杜仲说回去帮我拿衣服的,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有回来?”
东方睿淡淡道:“他来了,又走了。”
啊?木芙蓉抬头看向东方睿。杜仲来过了,她怎么不知道?还有,杜仲来的时候,东方睿为什么不说,现在才说。
她哪里知道杜仲返回15号别墅给她拿外套,恰巧遇到食肉动物宁合欢晚餐吃多吃杂了,肚子不舒服,在厕所蹲点。桌子上等得不耐烦的剩下三个人,临时拉了杜仲当壮丁牌场救急。等宁合欢要紧不慢地卸完包袱轻装上阵,杜仲火急火燎地夺门而出,气喘吁吁抄另一条近路跑过来,正好看到青石小径上,木芙蓉背对着他,被东方睿紧紧地搂在怀里深深地凝视着。须臾,东方睿俯下了头,二话不说地吻住了木芙蓉。
与东方睿一样,杜仲同样以为木芙蓉会挣扎会反抗。
一如以前,血气方刚的他怦然心动,偶尔置两人之间的约法三章不顾,控制不住自己想强吻她的时候,每每被她一脸警惕毫不客气地狠狠一巴掌拍开。有一次她甚至足足一个星期都对他视而不见充耳不闻,权当他是氢气和二氧化碳的混合气体不理睬他,搞得他从此再也不敢轻易尝试闯入她的雷区。
杜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木芙蓉小鸟依人般地偎在东方睿的怀里,乖顺得不得了。他甚至眼尖地发现木芙蓉浑然不自知地踮了踮脚,似乎情不自禁地回应着东方睿的吻。
杜仲的两只脚如生了根般,长在了青石小径上,半天抬不起来。
木芙蓉没有看见身后失魂落魄默默目睹这一切的杜仲,吻完芙蓉抬起头来,耳聪目明的东方睿,却面对面地看得再清楚了然不过。
东方睿转了转念头,干脆停下脚步,对木芙蓉捅破天窗说亮话:“芙蓉,不要自欺欺人地再用青梅竹马做借口。一个已经不是单身的人,是没有资格和身份,再站到你身边的。倘若杜仲真正为你好,他就应该放手让你走,让你去追求寻找,他给不了你的,真正属于你的那份幸福,而不是在身后拽你的衣服扯你的后腿。倘若他为情所困,看不清楚这个事实,你应该帮他看清楚。倘若连你也糊涂地看不清楚,那么我这个旁观者,倒是很乐意助人为乐,举手之劳,帮你们两个人一起看清楚。”
即便杜仲是与木芙蓉从小一起长大陪伴她二十多年的青梅竹马又怎样,他东方睿照样视如草芥不放在眼里。反正刚才他已经一搭两就,让杜仲睁大眼睛看清楚了一回,他东方睿对她木芙蓉绝对是志在必得。他杜仲不珍惜木芙蓉,这世上自然有珍惜木芙蓉的
人。
岂料木芙蓉根本就不承他的情,甩开他一直拖着她的手:“我的事情,不要你管。”
东方睿知道心急不得,适时转移话题道:“你的手机后来怎么关机了?”
“应该没电了吧。昨天晚上宁合欢给我打电话的时候,都只有一格电了。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玉竹在青青竹海的?你该不会也住在这卧龙山庄吧?”
“芙蓉,你似乎从来对我的话都不太上心啊。我记得我早就跟你说过,只要有心,这世上不会有秘密。以前是个意外,我们就不谈了。今后,只要我东方睿愿意,你木芙蓉即便走到天之涯海之角,我随时随地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你从人山人海里拎出来,你信不信?”
“切。”木芙蓉显然不相信,冷哼一声,不以为然地瞥了东方睿一眼。
青山绿水,来日方长。东方睿也不跟她多解释,重新牵起木芙蓉的手,继续往回走。不一会儿,两人来到了15号别墅前。
木芙蓉顿住脚步,正要跟东方睿挥手拜拜,东方睿拖着她一起迈上别墅门前的台阶:“我跟你一起进去。”
啊?木芙蓉傻眼了,愣愣地瞪着东方睿。他今天真是很奇怪,他跟着她进去做什么?上个星期一下午,他一人一车下班高峰高调地堵在她们单位门口,被宁合欢这个八卦的女人撞见了,宁合欢第二天象牛皮糖般,追在她屁股后面缠着她问了一天,烦不胜烦的她最后被迫请合欢吃了顿豪客来,才好歹堵住了宁合欢的大嘴巴。这好不容易才消停几天啊,现在他竟然惟恐天下不乱地,又要巴巴地主动送上门去。她要如何向宁合欢她们介绍他?
东方睿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一把揽过她的肩,笑道:“有我在,你什么都不需要说,我来说。”
☆、江湖乱了套
东方睿牵着木芙蓉的手,两人一起走进了15号别墅。
别墅内灯火通明。
一楼客厅里,原本争分夺秒聚在二楼麻将室,热火朝天捉对厮杀的两对夫妻,此刻整整齐齐地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正襟危坐地集体看电视。
有点小奇怪啊。宁合欢和苏叶这两个麻将控,一旦上了麻将桌,那绝对是废寝忘食不眠不休,不昏天黑地熬个通宵那是绝对不罢休的,怎么今天开工才一个小时就鸣金收兵关门休业了?
木芙蓉松开了东方睿的手,走过去,在他们侧面的沙发上坐下,随口问道:“怎么不玩了?杜仲呢?这么早就休息了?”
没有人回答她。
宁合欢、苏叶及其两个老公家属目不斜视,一脸惊讶地盯着进来的一双人影。四个人心里不约而同地在嘀咕,怎么一个小时前,木芙蓉和杜仲手牵手地出去散步。四十分钟前,杜仲一个人跑回来,说芙蓉穿少了,回来帮她拿外套。二十分钟前,杜仲一个人拿着带出去的外套去而复返,脸色极其难看不说,给他开门的宁合欢跟他打招呼说话,他都置之不理,一言不发地上了三楼关进了房门。
不久前,他们四个人又刚刚接待了一个不打招呼不请自来不太受欢迎的不速之客。
现在,出去散步的木芙蓉竟然和一个陌生男人手牵手地回来了不说,身上穿着的显而易见还是一件男人的西装外套。
宁合欢的目光在东方睿和木芙蓉两人之间紧握的那双手上扫来扫去,蠢蠢欲动地朝紧挨着坐在自己身边的苏叶挤眉弄眼,兴奋地低声道:“就是他,就是他。星期一下班开着车,在单位门口堵芙蓉的那个英俊多金的男人。”
八卦女人宁合欢的嘴岂是木芙蓉一餐豪客来就堵得住的?宁合欢当面向木芙蓉举手,赌咒发誓说为她保密,调头就一五一十详详细细地向苏叶汇报了。
被木芙蓉扔在客厅中央的东方睿,非常自然地信步走到木芙蓉旁边坐下来,迎着众人的目光温文尔雅地笑了笑,并不开腔。
宁合欢低声问苏叶:“什么情况?木芙蓉这个家伙,今天究竟在搞什么鬼?”
玲珑剔透的苏叶察言观色,一眨不眨地盯着紧紧挨着木芙蓉坐着的仪表非凡怡然自得的东方睿,若有所思地抬头往三楼瞥了一眼,用手捂着嘴,对身边的闺蜜道:“依我看,情况有点复杂。江湖乱了套。”
仿佛为了应证苏叶的未卜先知,楼梯上应景地传来一阵脚步声,坐在沙发上的两对夫妻岿然不动寂然无声。木芙蓉和东方睿闻声双双抬头向客厅右边角落的楼梯望去。但见杜仲面无表情地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一个女子。两人一前一后地下了楼。
木芙蓉惊讶地张大了嘴,就连东方睿也小
小地吃了一惊。胡桃什么时候来了?
杜仲和胡桃双双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胡桃笑眯眯地,自来熟地跟东方睿打招呼:“真巧啊,我们又见面了。”
东方睿泰然自若地点点头,丝毫不避讳地回道:“的确有点巧。听说芙蓉到玉竹来了,所以我跟着来凑凑热闹。”
胡桃笑得更欢了,惺惺相惜地跟着点头道:“是啊,我也是跟着来凑热闹的,反正双休在家,闲着也闲着。”
一边的苏叶皮笑肉不笑地插嘴:“看来这个双休大家都很有时间,也很有闲情逸致啊,都不安分守己地呆在山姜,都不甘寂寞地一窝蜂跑到玉竹来凑热闹。哈哈。还是我们合欢最会挑日子啊。”
苏叶打完哈哈,将脸转向芙蓉身边的东方睿:“这位先生,请问,你和杜仲、胡桃他们认识啊?”苏叶明明更好奇的是,东方睿和木芙蓉究竟是什么关系,偏还欲擒故纵,转弯抹角地先问他和杜仲怎么认识的。
东方睿淡淡一笑:“是啊,才认识不久。”
知妻莫若夫。苏叶的老公石韦好笑地瞥了自己老婆一眼,友好地冲东方睿点点头,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是……”
“我是……”东方睿笑着接腔,又笑着停了下来,特意扭头看了身边的木芙蓉一眼。
木芙蓉连忙抓耳挠腮左顾右盼地避开他的视线,双手伸向面前的茶几,动手倒了一杯水,一双耳朵却支愣着凝神倾听,好奇东方睿会如何向自己的死党们介绍他自己。
木芙蓉端起倒好的水,凑到嘴边,低头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然后听见身边有人咬文嚼字不紧不慢地说道:“在下东方睿,复姓东方,睿智的睿,是芙蓉的未婚夫。”
东方睿的话音刚落,“噗”的一声,木芙蓉刚喝的一口水尽数喷了出来,全部落在了面前的玻璃茶几上,茶几上摊开的一摞报纸全部无可幸免地中了招。
东方睿不慌不忙地探身,从放在茶几一边幸免于难的纸巾盒里抽出几张纸,坐下来仔细地给木芙蓉擦嘴,擦胸前的衣服,擦膝盖上被水打湿的牛仔裤。
众目睽睽之下 ,东方睿边擦边道:“瞧你,喝个水也不让人省心。”他的语气和表情既轻柔又无奈,与其说明里是在责怪,倒不如说暗里更多的是迁就和纵容。
宁合欢和苏叶两对夫妻均目瞪口呆,张着大嘴巴,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杜仲脸色铁青,额头青筋直跳,兀自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死死地盯着前方的电视屏,仿佛根本没听到没看到刚才发生的这一幕。
旁边的胡桃表情最为镇定自然,她笑嘻嘻道:“真的啊?上次见面还是师兄,今天就成未婚夫了,真真进展神速,可喜可贺啊。就是不知两位何时办事啊?”
东方睿笑着又看了
看身边的木芙蓉一眼,回道:“快了,快了,到时候自然会通知在座各位。”
胡桃一脸真挚地望向木芙蓉:“真的啊?芙蓉,那可要提前恭喜你了。”
木芙蓉根本就没空搭理她的桃子姐。在东方睿的帮助下,刚刚将自己身上收拾停顿的她扭过头来,一双眸子定定地盯着东方睿不放。东方睿笑眯眯地将脑袋凑过去,在她耳边低声道:“稍安勿躁,等下我会给你个说法。”
东方睿这一亲昵之举看在旁边众人眼里,众人又是大跌眼镜。
不得不说,东方睿不愧是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人精,与人打交道绝对是他的强项。很快,八面玲珑的他就和石韦、北玄参他们一见如故谈笑风生打得火热。反倒是木芙蓉,一言不发若有所思地坐在那儿,反常得很。
四对八人聚在客厅里,看电视的看电视,聊天的聊天,发呆的发呆,一晃到了九点,东方睿还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
宁合欢沉不住气了,她凑到苏叶身边,低声问她晚上怎么安排房间。宁合欢和北玄参,苏叶和石韦当然是住二楼两个房间。问题是杜仲和木芙蓉他们四个人,关系太复杂微妙,三楼那两个房间如何安排,简直太纠结了。
宁合欢和苏叶两人窃窃私语,不料一直在一边默不作声的木芙蓉忽然开口道:“我换地方,我去东方睿那儿睡。”
木芙蓉的声音不大也不小,足够让15号别墅客厅里所有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大家目光齐唰唰地向木芙蓉看过去,就连一直盯着电视屏不挪视线的杜仲,也嘴角抽搐一脸震惊地看着木芙蓉。
木芙蓉根本不在乎他们刮目相看精彩纷呈的目光,“噌”地一下站起来,自顾自地对东方睿道:“你等一会,我上去拿行李。”
东方睿倒是沉着冷静,处变不惊,仿佛木芙蓉去他那儿睡是天经地义再理所当然不过。他安之若素地问道:“要不要我跟你一起上去?”
“不要。你就在这儿等我,我很快地。”木芙蓉摇摇头,风风火火飞奔上了楼。
木芙蓉的身影刚消失在楼梯上,杜仲忽然站了起来:“我上楼去看看。芙蓉一向稀里糊涂的,免得她又落了什么东西。”边说边跟着冲上了楼梯。
苏叶和宁合欢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东方睿和胡桃且笑不语。
杜仲到了三楼,刚走到房门口,芙蓉拎着自己收拾好的耐克包从房里出来了,看见杜仲,她愕然地站住了。
杜仲也不让开,站在门口挡着她的路,神色复杂地凝视着木芙蓉,半响才讷讷地解释一句:“我不知道她会来。”
木芙蓉迎着他的视线,不笑也不恼,静静道:“玉竹又不是我家开的,谁爱来只管来,我拦不住也不想拦。”
杜仲知
道木芙蓉是真生气了。木芙蓉一向是个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喜怒形于色/情绪外露的人。一旦她面上风平浪静刻意压抑自己的情绪,那绝对不是个好兆头。
杜仲确实不知道胡桃会来。
他也根本没想到胡桃会来。
今天早上,他在当归路门口与宁合欢他们不期而遇,他连家都没回,行李也没拿,两手空空地就上了他们的车,仓猝地来了玉竹。到了卧龙山庄之后,他才趁机给胡桃发了条短信,说自己跟单位同事去玉竹玩两天,星期天晚上回山姜。当时胡桃的回信很简短也很平静,就一个字:“好”。很符合胡桃一贯的风格。
下午三点多钟,杜仲和芙蓉他们一行五人在虹影悠哉游哉泡温泉的时候,杜仲接到了胡桃打来的电话。胡桃说自己刚去拿了定制好的结婚旗袍,挺合身挺满意的,还说上次两人在某家俬城看中的一款书桌,店家今天打电话来了,说到货了,催他们去下订单。
两人在电话里天马行空地聊了几句家常。末了,胡桃顺其自然漫不经心地问他现在在做什么,在玉竹有没人接待,晚上住在哪里等等。杜仲也没多想,在电话里一五一十地如实汇报了。胡桃也没多说什么,只殷殷嘱咐他出门在外注意安全,郊区秋夜更寒露重,别忘了多加件衣服。
就在不久前,杜仲意外亲眼目睹木芙蓉和东方睿拥吻,受了沉重的刺激和打击后,怏怏地拿着给芙蓉的外套无功而返。杜仲前脚进别墅,后脚就有人按门铃。宁合欢她们四个人在二楼麻将桌上酣战淋漓热火朝天,苏叶扯开嗓子喊杜仲去开门。杜仲开门一看,却是胡桃笑容可掬亭亭玉立站在大门口。
“你怎么来了?”大感意外的杜仲脱口而出地问她。
“想你了呗,所以就来找你了。”胡桃笑眯眯地一步迈进来,亲热地挽住他的胳膊:“我这么远孤身一人,前来玉竹寻夫,惊喜吧?感动吧?”
杜仲无言以对。
杜仲默默地让到一边,目送着芙蓉拎着行李消失在自己眼前。
木芙蓉拎着行李,匆匆下了楼。她现在才没有心情跟杜仲计较,为什么胡桃也跑到玉竹来了。她现在心心念念的,是东方睿那厮在搞什么鬼,居然当着她的死党们自称是她的未婚夫,她一定要当面问个清楚明白。要不然,她今天晚上都别想睡着。
木芙蓉和东方睿两人跟苏叶她们打了招呼,拎着行李匆匆走了。
“算了,明天还有几个景点要玩,早点休息算了。”苏叶他们两对夫妻被木芙蓉和杜仲他们一搅合,也没有了挑灯夜战的兴致,索然无味地纷纷起身,上楼洗了睡。
木芙蓉和东方睿两人下了15号别墅门前的台阶,双脚刚刚踩在卧龙山庄的青石
小径上,走在前面的木芙蓉气势汹汹地扭过头来,还未来得及开口质问,身后帮她拎着行李的东方睿一脸释然,轻轻笑了:“我知道你心里有疑问很气愤,可不可以等我们进了屋坐下来喝杯水,听我慢慢地跟你道来?”
☆、求婚
东方睿掏开钥匙,打开16号别墅的大门,回眸示意木芙蓉进去的一刻,木芙蓉倏忽间就想起东方睿先前对她说的那段话。
他说:“芙蓉,今后,只要我东方睿愿意,你木芙蓉即便走到天之涯海之角,我随时随地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你从人山人海里拎出来,你信不信?”
芙蓉当时肯定是不信的,只以为生意人东方睿多年来一帆风顺说一不二,强势惯了,免不了刚愎自用,自我感觉太好得都以为自己有些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了。
她先不过妄自揣测东方睿最多也就是落脚在卧龙山庄而已。她没料到的是这厮住的地方竟然离她们如此之近,真正一步之遥。木芙蓉再天真,也不会相信这纯属巧合。敢情东方睿这厮早就消息灵通地知道她们下榻在15号别墅,而且还神通广大地订下了16号别墅。
“你在这,所以我在这。”木芙蓉忽然觉得自己大抵真的是需要对这个认识不久的师兄肃然起敬,刮目相看了。
木芙蓉走进客厅,发现16号别墅的结构、装修和布置,与15号别墅如出一辙,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木芙蓉大大咧咧地往客厅中央的沙发上一坐,抬头望着东方睿:“好了,师兄,你可以开始了,我洗耳恭听。”
东方睿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倒了两杯温水,放到茶几上,然后坐到木芙蓉对面的沙发上,两人中间隔着一个玻璃茶几。
东方睿注视对面的木芙蓉片刻,方开口道:“你一个女孩子,扔下自己的闺蜜和青梅竹马,只身一人跟着我出来,也不怕孤男寡女瓜田李下,多有不便?”
木芙蓉斜睇东方睿一眼,只道:“身正不怕影子歪。我木芙蓉向来我行我素随心所欲惯了,待人处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好,我不需要向任何人交待,更不在乎众口铄金流言蜚语。”
何况,15号别墅里还有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上次,胡桃跟着杜仲回当归路留宿的那晚,想着杜仲和胡桃睡在一墙之隔,她都辗转反侧,一晚上睡不安稳。现在,居然还要她和他们住在同一楼层,隔壁紧挨隔壁,她才不干。
说来也奇怪,自从六年前杜仲和胡桃在一起之后,木芙蓉没少跟他们俩厮混在一堆,没少当电灯泡。一来是因为杜仲有事没事总喜欢叫她一起,二来木芙蓉这个不自觉的,闲着没事也喜欢去找他们。那时她对胡桃也没什么,甚至觉得胡桃不愧为著名企业的高管,知书达礼贤良淑德,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然而自从一个多月前,胡桃和杜仲开始筹办婚礼之后,木芙蓉莫
名其妙地,不知不觉地对胡桃就有点不待见了。连她自己都想不清楚究竟是为什么,桃子姐不还是从前的那个桃子姐么,怎么她的感觉就不一样呢?难道说是因为她的桃子姐终于将她的青梅竹马烙上了“胡桃之夫”的私章,终于名正言顺地从她身边抢走了杜仲?这不也是迟早的事么,她木芙蓉也应该早有了思想准备的嘛。
木芙蓉想起不请自来的胡桃就有些不耐烦,想起明天睁开眼睛还要面对胡桃那张始终笑靥如花千年不变的脸于是心里更烦。她脸一沉,催促东方睿道:“好了,少废话。爽快一点,直奔主题吧。我还要早点洗了睡。”
东方睿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黑色的皮夹子,从皮夹子抽出一张金光闪闪的银行卡,俯着身子,一言不发地顺着玻璃茶几推到木芙蓉面前。
木芙蓉白眼一翻,不解地问对面的男人:“干嘛,你要拿钱砸我啊?”
“没错,就是不知道砸不砸得动。”
“那我可不可以请教一下师兄你,你无缘无故为什么要拿钱砸我呢?我们俩非亲非故的,又不是很熟。”
东方睿往后靠了靠,背贴着别墅柔软的沙发靠背,眼睛静静地迎视着对面的人儿,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道:“芙蓉,我是在向你求婚。”
她吓了一大跳,震惊地,匪夷所思地瞪着他:“求婚?用银行卡求婚?不会吧?你怎么知道我爱钱?我在你面前,一向掩藏得很小心啊。真是难以置信,有朝一日这世上真的有个男人拿着银行卡向我求婚。难道是老天爷终于开了眼,听到了多年前我的祈祷?不过,这也忒不靠谱了吧?我们认识才几天啊?我甚至都只知道你姓甚名谁,年龄几何,家住何方。仅此而已。”
他笃定回答:“对我而言,知道这些就已足矣。时间不能说明任何问题。这世上,有多少夫妻朝夕相处了一辈子,不还是同床异梦分崩离析?”
她低头踌躇道:“你的话似乎说得也有道理。唉,可是,关键是,我根本就还没有爱上你咧。我甚至对你一点心动的感觉都没有啊。”
他皱眉道:“那你讨厌我吗?”
她摇头:“那倒不至于。你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事业有成,是个女的,都会对你趋之若骛飞蛾扑火。我一个朝八晚五坐办公室的,我有病啊?我凭什么讨厌你?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
木芙蓉仰着巴掌大小的一张脸,牢牢地紧盯着对面的男人,纠结地,死死地追问着,一双流光溢彩的眸子里满满地跳跃着无数个小问号。
“东方睿,你千万
不要告诉我,这短短一个星期时间,你我见了寥寥几次面,你就对我一见钟情,从此沧海桑田天荒地老,你东方睿死心踏地心里就只有我木芙蓉一个人,非我不娶?别说你东方睿不是那种一时冲动心血来潮的人。就是我木芙蓉,也早已过了天真浪漫白日做梦的年纪。我虽然喜欢看小言情,但是我不是十七八岁涉世未深的小女生,我可没幼稚单纯到相信小说里的狗血情节会发生到我木芙蓉头上。那也太天真了吧?那我在这世上的这二十七年也白活了吧?再说了,我木芙蓉的桃花运没那么好。我要是桃花运好的话,我也不会单到今天还没嫁人了。所以,我不信的啊,我绝对不信的啊。你省省啊,趁早省省啊。”
东方睿啼笑皆非地望着眼前故作老成一脸狐疑的木芙蓉,深感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无法沟通的无奈。他有点头痛地抬手抚了抚自己的额头:“芙蓉,你到底要怎么相信我是在真的向你求婚?”
“给我一个理由。一个实实在在的理由。跟一见钟情无关,跟感情无关的理由。比如说,你三代单传,你老大不小了,你妈和你奶奶心急如焚,催着你赶紧结婚,慌着要抱大胖孙子,为你们东方睿开枝散叶传宗接代什么的。我觉得这个理由还勉强靠谱一点,我还稍微能够接受一点。”
木芙蓉说完,盯着桌上那张金光灿灿的银行卡,嘴里喃喃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爸从小就教育我,别人家的东西就是别人家的,再好再金贵,也还是别人家的,我们木家不羡慕不眼红不嫉妒。”
东方睿笑道:“其实,芙蓉,我觉得吧,有时候,我们不需要把事情弄得太复杂。我未婚,你未嫁。正好这个时候,我们两个大龄剩男剩女又因为命运的安排走在了一起,而我们又互相不讨厌对方,甚至还可以说,对对方多多少少还都有些好感。这是第一个理由。又正好这个时候,你的青梅竹马要大婚,而你因为可以理解的原因,你不想当他的伴娘。倘若我们抢在他们前面结婚了,于情于理,你都可以堂而皇之地不用当他的伴娘了,他们自然也就无话可说,无可非议了。这是第二个理由。至于你刚才说的那个开枝散叶传宗接代,就算第三个理由。这第四个理由嘛。”
东方睿停了下来,深深地盯了木芙蓉一眼,继续侃侃而谈:“事实上,我单身了这么久,也确实感觉孤单疲惫了,想早点成家安定下来。尽管与你真正相处时间不长,但是我对自己的眼光很有信心。你单纯善良知足常乐,我觉得成家过日子是个不错的人选。”岂止不错,简直是他
梦寐以求的不二人选。
“芙蓉,这么多理由,难道你还觉得不够吗?难道你还怀疑我的诚意吗?至于感情。”东方睿云淡风轻道:“我们可以先结婚后恋爱。感情不都是在日积月累的生活中慢慢培养的吗?何况,你也说了,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事业有成,不嫁白不嫁,嫁了不白嫁。我相信,你很快就会爱上我的。”
木芙蓉傻傻地望着一脸严肃认真的东方睿,将东方睿刚刚发表的长篇大论细细回味了一遍,恍然大悟道:“难怪上次我说我不想当他们的伴娘,你说你有合情合理的办法,让他们挑不到半分茬不说,还对我刮目相看。你还说下次再告诉我。原来就是这个办法。难道你上次就想好了要和我结婚的吗?”
东方睿笑了:“确实如此。我这样说,你又要不信了。你不信也没关系。反正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还不错,值得深交。”
“深交?”木芙蓉喃喃反问:“这也太深了吧?认识一个星期,见了三次面,就谈婚论嫁托付终生,简直一步到位,比光速还光速啊。”
“芙蓉,我这个人做事情,只要看准了,就不会回头。上次你问我,我们是什么关系,其实我想回答你的是,我希望你嫁给我。而这句话,我一直觉得当面对你说,才比较有诚意,所以我说等我出差回来再告诉你。”
事实上,东方睿原本计划明天回山姜再向木芙蓉求婚的。星期二他赴北京出差之前,就已经提前买好了钻戒,放在他家里的床头柜里。
没想到计划没有变化快。
他千里迢迢地追踪到玉竹来,还在这里意外地遇到了杜仲和胡桃这一对准夫妻。他在青石小径上拥吻木芙蓉,撞见一边失魂落魄的杜仲时,他心里就在想,夜长梦多夜长梦多。他觉得自己应该利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在芙蓉的闺蜜和杜仲面前,将他和芙蓉的关系提前公开,一锤定音。既为自己和芙蓉的关系推波助澜,也彻底断了杜仲的后路,可谓一举两得。
芙蓉也许会恼火他的先斩后奏,但是他有信心可以说服芙蓉。
“芙蓉,我也不是要你现在就答复我。毕竟这是关系到你一辈子的人生大事,你多考虑考虑,也是应该的,正常的。你也可以回去,跟你的家人,跟你的闺蜜们,好好商量一下,看他们怎么说。反正,我静候你的佳音。”
“静候我的佳音?”木芙蓉若有所思地反问,然后抬起头来平静地看着对面的东方睿:“那你以前的那个隔三岔五陪着你坐在山大对面喝茶聊天的璧人呢?那个你一见钟情
不知道姓名暗恋了六年的山大女生呢?你都可以轻易地忘记她们吗?”
东方睿明显地愣了愣,似乎没想到芙蓉会有此一问。反应敏捷的他略一沉吟,随后苦笑了一下,说道:“芙蓉,你也说过,该执著的时候就执著,该放弃的时候就放弃。过去了的事情,过去了的人,我已经不想再去想了。人总不能一辈子生活在回忆里无法自拔。你也好,我也罢,我们两个都应该朝前看。我们也是时候挥别过去,正式翻开我们人生的新篇章了。好了,时候不早了,你累了一天了,也该休息了,我就不打扰你了。行李我帮你拿上去。”
东方睿扔下她,拎着丢上沙发上的耐克包上了二楼。
木芙蓉怔怔地坐在那儿,望着茶几上那张银行卡发呆。
求婚?求婚?
东方睿刚才说,他是在向她求婚?
“啊。”木芙蓉猛地大叫一声,用力一拍自己的脑袋:“不行了,不行了,我脑袋要晕了,不能再想了。睡觉,我要睡觉,明天的事情,明天再想。”
木芙蓉“噌”地站起来,冲上了楼。
半小时后,木芙蓉眼皮沉沉,迷迷糊糊将睡未睡之际,听到楼下客厅里似乎有人开门出去的声音。木芙蓉翻了个身,心里嘟囔着,这东方睿精神也太好了一点吧,深更半夜地不上床睡觉,居然又出去散步去了,真是佩服佩服啊。对了,他刚才放在茶几上用来求婚的那张卡里,究竟是多大一笔巨款啊,明天我得好好问问他。
不知过了多久,东方睿上了二楼,径直向木芙蓉的房门而来。他轻轻扭了扭球形锁,心里一暖,房门并没上锁。看来,木芙蓉对他还是充分的放心和信任的罢。
东方睿小心翼翼地放缓脚步,为木芙蓉关了半扇窗户,悄无声息地坐在木芙蓉床前,就着窗外倾泻进来的清冷月光,仔细端祥着木芙蓉的睡颜。睡梦中的木芙蓉眉头紧蹙双唇微启,似乎仍有许多想不通的问题和迷惑。
他禁不住伸出手去,手指悬空,停留在距离那张巴掌大小的脸的上方两公分处,凭空虚虚描摹着她的眉毛眼睛鼻梁嘴唇。
他没有想到木芙蓉竟然也知道那个陪他坐在山大正门马路对面陪他品茶聊天的那个璧人。
十多天前,当他意外得知木芙蓉的下落,在三亚放出自己想要相亲的风声之后,木棉花火速主动打来勾联电话不久的当天下午,他的秘书海龙就向他汇报,说山大有人在暗暗调查他,打探搜集他的过往和资料。他立马就联想到了木棉花。他吩咐海龙,盯紧点,随她去。《
br》 现在看来木棉花这个兼职红娘背后做的功课并不少。
只怪当年的他过于高调,惟恐天下人不知似的,隔三岔五地带着那个璧人招摇过市,搞得山姜大学人尽皆知。
但是似乎也不能全怪他。
要怪更要怪当年他太春风得意顺风顺水,二十多年的人生从来没遇到什么挫折坎坷,温水煮青蛙,年少轻狂地误以为运筹帷幄的自己游刃有余,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