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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小公园,她来了。

    “你为什么这么做?”上来,我克制不住自己,大声地问道。

    “你知道了。”滕玲撇撇唇角,“你消息真灵通,看来你才是他爸妈心目中儿媳的人选。”

    “别废话!”我脸一热,喝止住她的话。“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你想过江逸的感受吗?”

    “你懂我的感受吗?”滕玲冷冷一笑,“我从小被人瞧不起,连他妈妈也看不起我。我有什么错?生在这样的家庭是我的错吗?”

    “你别扯远了,这和江逸没关系。”

    “当然有关系。”滕玲打断我的话,“他爸妈摆明不会接受我,他又娇生惯养的,我们根本不可能长久。与其最后闹翻分手,不如这样的好。”

    “你不如说不愿意和他吃苦算了,何必用这冠冕堂皇的理由。”我讥讽地说。

    “是,我是不愿意吃苦,因为我已经吃够了。瞿紫芳,你没有资格这么说我。你家境那么好,永远不可能理解我的感受。”滕玲回答我。

    “你果真只是看上他家的钱。难怪有人说你很现实,江逸真是傻。你是不是感觉他比其他那些男人好骗,只有他被你的表象麻痹了。”我终于相信学校那些关于滕玲的传闻。早有人说她是到处撒网,可那些有钱的男生大多对她只是抱着玩玩的心态,只有傻瓜江逸拿她当宝贝一样。

    “是,我承认。”滕玲不否认地点头,“我挑男朋友从来不挑那些没钱的,上天给我一副好模样为什么不善用?可我也真的喜欢江逸,没人像他那样对我好。可又怎么样?理想不能当饭吃,现实就现实。现在有这么一个大好机会摆在眼前,我为什么要放过?我要那些人看看,我滕玲不比任何人差,我也能过他们一样的生活。”滕玲冲我大声地喊。

    我无言以对,也许她是对的,也许这样对她和江逸都好。可,江逸会接受吗?

    “再说,我走,对你不是有好处吗?”滕玲话锋一转,讪笑着说。“别告诉我你已经不喜欢他了。正好,你可以去安慰他。搞不好,他就会移情别恋了。”

    “你!”我被她的话噎住,真想给她一巴掌,还是忍住了。

    “瞿紫芳,不瞒你说,我挺看不起你的。”滕玲继续刺激我,“假惺惺的,明明喜欢他,可是呢……”她做摊手状。

    我知道自己胆小,知道自己懦弱,可我不想从她嘴里听到这些话。“我怎么做是我的事,你也没资格说我。总比你为了钱出卖感情的好!”

    “那你就继续躲在面具后面做小丑好了,看看江逸会不会醒过来喜欢你。”滕玲嘲弄地反击。

    我离开前,滕玲对我说了一句,“我走了,不会再回来。”

    她说她再也不会回来了,这对江逸意味着什么,对我又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我是不是该从黑暗的幕后走出来?那些天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看到这里,江逸如释重负地长出了口气。这么多年来,那个症结一直折磨着他,现在终于有了答案。好像并没有那么震惊,心也不痛,超乎寻常的平静。经过这么多年的生活磨练,他早不是当年那个莽撞冲动的江逸。这个答案对他已经不那么重要,只是可以翻过去的一张纸。

    翻过滕玲,江逸很想知道瞿紫芳后来的决定。不知下面有没有写到,他慢慢掀开那张纸,下一篇的日期是一月十四日。

    【一月十四日,晴

    江逸喜欢上了酒,每次都喝得酩酊欲醉。只要有空我就盯着他,不停地给他打电话,还多次到酒找人。他的事占据我大部分的时间,爸妈对此很有意见。唠叨我在他身上花去大把时间,公务员考试都要耽误光了,可我顾不了那么许多。我不能放着他不管,我做不到。

    那天,他约谭卓文去喝酒。谭卓文事先通知了我,如果他知道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他一定不会告诉我的。江逸照旧喝醉,我和谭卓文把他弄上出租车。我对谭卓文说,还是别让江逸去他家打扰了,找个酒店让他睡一夜。江逸近来也把谭卓文家闹够了,所以谭卓文没怀疑什么,同意了我的建议。

    到了酒店,谭卓文把江逸摔到床上。我让他回家去,因为他第二天还要工作,而我反正在家宅着,没什么好耽误的。谭卓文犹豫了一下,我没让他细想下去,打开房门将他推了出去。我贴着门板,看着谭卓文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还是走了。

    我回到房里,站在床前看着江逸。他蜷缩在床上,不知我正在做重大的决定,这个决定将改变我们俩的命运。】

    江逸看到这里,后面其实无需再看,一切都再清楚不过。十年前的那个意外根本不是意外,不是他酒后乱性,全都是瞿紫芳蓄意所为。可他还是看了下去。

    【我走了过去,脱下他的鞋袜,他嘴里嘟嘟囔囔说着什么听不清楚。接下来,我开始解开他的衣扣。我的手在发抖,呼吸不顺,心跳如打鼓。我们一起打球,无数次的身体接触冲撞都没让我如此紧张。我不停告诉自己,别慌,别怕。好不容易脱掉他的上衣,我已是浑身大汗,比一场篮球赛还累。

    来到窗前,拉开窗户,我把头伸了出去。冰冷的风打在我的脸上,我才知道自己的脸有多烫,大概可以煎鸡蛋了。

    冷静之后,我还是没放弃那个念头,转身又回到他的身边。我的手伸向他的皮带扣……

    他的体格有多好,我早就知道,可那是在球场上。我的脸又烧了起来,抬手不停地扇着风。拽起被褥的一角将他盖个严严实实,转身我走进浴室。站在浴缸里,我打开冷水,刺骨的水让我直打哆嗦,牙根发颤。

    裹上浴巾,我走出浴室。床上的江逸在被子里蠕动,我听见他在喊热。倒了一杯水,我坐在床沿看向他。

    “玲?是你,你回来了,你终于愿意回来了。”我听见江逸说道。那个时候我很想哭,他把我当成了滕玲,那个重要的时刻我只能以另一个女人的身份出现在他的眼前。

    “喝点水。”我听见自己说话了,声音发涩。

    江逸听话的配合,一杯水很快喝光光。我起身将杯子放在床头柜上,他以为我要离开,赶紧抓住了我的胳膊,紧紧的。

    “别走,求你,别走。”他的声音卑微到我想穿越到美国掐死滕玲。

    “我不走。”我回答。

    江逸笑了起来,那是近段时间都没见过的笑容。“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你是爱我的,是吗?”

    “是,我爱你。”我又坐了下来,摸着他的脸,心痛地说。第一次,我第一次对他说出这三个字,却是在这样的情景之下,我拼命忍住眼中的泪水。

    “我也爱你,好爱你,好爱你。”江逸抱住我,喃喃地对滕玲说着爱语。

    我终于忍不住,眼泪一颗颗落了下来,只当他是在对我诉说他的爱情。“别哭,我不会再让你哭了。我们说好的,永远在一起,记得吗?”江逸吻着我的脸颊,边吻去泪水边说道。

    “我们永远在一起。”我哭着回答他。侧过头去回应他的吻,我还没来及告诉他这是我的初吻就被压倒在床上,那一刻我真想推开他逃出这个房间,可这不都是我要的吗?事到如今,不能再退缩了。下定决心,我抱住他的脖子,顺从着他。

    那夜,我很疼。疼的不光是身体,更疼的是我的心。他喊着滕玲的名字,一遍遍,又一遍遍。那个名字鞭挞着我的肉体,我的灵魂。

    他沉沉地睡去,我忍住痛挪到浴室,用水冲干净自己。我将龙头开到最大,看着水珠从瓷砖滑下,就像我的泪水。我开始放声大哭,哭声和水声搅合在一起。再多的心理建设抵不过现实的残酷,我用这样的方法得到了他,更艰难的明天还在前方等着我。

    我一夜不能安眠,眼前总是浮现他怨恨的眼神。太阳公公从不偷懒,天还是一如既往按时亮了起来。我醒了,睁大眼睛看着窗外。神经如最发达的雷达系统,身后的每个呼吸,每个动作都让我胆战心惊。

    他醒来就发现我不是滕玲,张着嘴,瞪大眼,一副活见鬼的模样盯着我。“紫芳,怎么是你?”好半天,他才挤出这么一句。“你昨晚喝醉了。”我如实陈述,手紧紧捏着被子的一角,心里慌张不已。

    他揉着额头,像是在努力回想着什么。

    我等不及他的回忆,弯身去拿衣服,背着他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你用不着有什么负担,这种事很正常。”说完,我逃进卫生间。洗了把脸,我看着镜中滴着水的自己。很正常,不是吗?419,for one night,一夜情,怎么说都行。

    擦干脸,拽拽身上的衣服,我拉开卫生间的门。他已经穿好衣服,我从他身前迅速穿过,“我走了。”

    走到房门口,我听见江逸叫紫芳,回过身,心底萌生一丝期待。可他支支吾吾说昨晚好像没做措施,我是不是可以自己处理一下,心透凉到底。我默默点了点头,拉开房门走出去。】

    啪!江逸合上笔记本。“呵呵……”阵阵笑声从他嘴里发出来,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想笑。笑到最后,笑声仿佛变成了哭声。

    14

    【一月十五日,晴

    一个月以后,我如愿以偿。每个月非常准时的姨妈没来拜访,我又等了几天,还是没来。鼓起勇气跑到药店,好在计生用品在角落里,可女店员的声音很大,她问我需要什么。不远处站着其他顾客,我低着头支支吾吾地说验孕棒。店员很不以为然地又问我要哪一种,声音依旧那么高。我说随便只要准一点儿,她反而不高兴了,说是都准,有便宜的有贵的,到底要哪种。我只好选了一个最贵的,店员啪的将盒子扔在柜台上,我赶紧收进包里像做贼似地低着头走出药店。

    回到家,几分钟后结果出来了,二条线。虽然第二条线不是十分清晰,可按照说明书所述,无论清晰与否都表示妊娠现象的可能。我决定还是去趟医院,做更详尽的检查。医院的结果和验孕棒一样,我真的怀孕了。我既兴奋又担心,他会怎么说怎么做。

    我把他约了出来,继那次之后我们没有再见面,中间他也没有给我打过一次电话。听敏姨说,他已经回家并且到公司上班了。敏姨说要谢谢我和蚊子,是我们的关心让他想通了。我苦笑,他大概是吓坏了,无所适从下只好回家。

    他来了,我紧张地手脚不知怎么摆放,眼睛不敢看他。我们两个都不说话,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中间隔着好大的距离。我的手伸进包里,摸到那张纸,薄薄的一张纸却代表了一个小生命的存在,真是神奇。

    终于,我的手从包里收回来,拿出那张化验单,递了过去。

    “什么?”他瞪着化验单,慢慢接了过去,看了半天。“这是什么?”他的声音有些发颤,我的心也跟着颤抖,手心冒出汗来。

    “我觉得应该告诉你,我怀孕了。”我尽量让自己平静,可心里真的怕得要死,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茫然地看着我,好像我是个陌生人。我赶紧接着说,“这个孩子你也有份,你不想要就陪我去医院,想要我们就结婚。”我替他做了决定,给了他两个选择。一是我们成为亲密的一家人,二是今后老死不相往来。他会选择哪一种?

    他茫然的表情渐渐消失,脸色变得严峻起来,眉头蹙起。我知道他在做今生最大的一个决定,就和我一样。将自己放在赌场的轮盘上,不知输赢,只能眼睁睁看着轮盘不停地旋转。

    我的心不断鼓胀,快要爆炸。突然,我不想赌了,站起来说,“我看我还是自己去医院好了。”

    没等我迈出去,他一把拉住我的手腕,“紫芳。”

    他把我拉了回去,说要和我结婚。我激动地抱住他,哭着说谢谢。他说有什么可谢的,这是他该负起的责任。只有我知道,这个责任是我强加给他的。我设计了他,那从来就不是个意外。】

    江逸一个字一个字的看着,没有愤怒,没有懊恼,意想不到的平静。有什么好气的?没有。一个女人如此的爱他,尽管知道他不爱他,还是设计了他。她偷了他的精子,有了一个孩子。为了这个孩子,他不得不和她结婚。回首往事,假如没有这个孩子,他不知要混账到什么时候。

    那段时间是他人生中最混沌的日子,白天无所事事睡大觉,晚上泡喝醉惹事。多少次是瞿紫芳和谭卓文找到他,把他弄回家。直到那次早晨醒来,发现身边躺着的是最好的朋友瞿紫芳,他终于大彻大悟。不能再这样颓废下去,否则不知还会出什么事情。收拾了一下从谭卓文家出来,他回了家并接受父母的安排,到自家公司上班。

    他和瞿紫芳回了趟自己家,告诉父母瞿紫芳怀孕的消息。父母很是震惊,怎么那边滕玲刚走,这边瞿紫芳就怀孕了。可眼下也顾不得问那么多,老人的意见当然是赶紧结婚,而且是越快越好,不能等瞿紫芳的肚子大起来。傅敏更是着急着第二天就去瞿家提亲。

    瞿紫芳说是要回家先和父母通个气,免得到时大家尴尬,什么时候去提亲等她的电话。

    电话一个星期后才打来。江逸和父母上了门,开门的是瞿紫芳,她的脸色不好,眼底有淡淡的淤青。瞿父瞿母的脸色也不好看,阴沉着。说是没想到女儿会出这种事,原本的打算是让她参加公务员的考试,连接收单位都打好了招呼,这下全部泡汤。

    他看向身旁的她。瞿紫芳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几天不见明显的消瘦,脸颊凹下去一块。他不忍,伸出手抓住她的手,瞿紫芳侧过脸来,目光中闪现一丝的惊喜。他朝她微微笑了一下,想给她些宽慰,瞿紫芳也回了个笑容给他。

    瞿母开口说话了,她说是女儿执意要嫁,做父母还能怎么说,以后是好是坏由女儿去尝。傅敏马上拍着胸脯保证,江家不会亏待紫芳这个媳妇,江逸要是对紫芳不好,她第一个不答应。

    婚事就在这样不太愉悦的状况下拍板,婚期定在下个月。

    接下来是登记,布置新房。因为瞿紫芳有孕在身,傅敏提议还是在家住的好,什么事好有个照应。瞿紫芳没反对,他们的婚房就是江逸的房间,傅敏好好归置了一下,虽有些小可也很喜庆温馨。

    喜帖一发,亲朋好友都非常吃惊,没见过大学刚毕业就结婚的小两口。喜宴那天,大家才知道新娘已经有喜,难怪。介于新娘的身体,宴席比较平静,大家把注意力放在新郎的身上,江逸那晚被一帮好友灌得烂醉如泥。

    他是被谭卓文扛进新房的,倒在床上动也不想动。模模糊糊中他听见瞿紫芳的声音,“蚊子,谢谢。”

    “不用谢。”谭卓文平复下心情,望着心爱的人穿着火红的喜服,却成了别人的新娘。想到那晚他将瞿紫芳留给了江逸,如果他多个心眼,或许就不会有今天。“你要好好的,他要是对你不好,我不会放过他。”他苦涩地说道。

    “会的,我会好好的。谢谢你,蚊子。”瞿紫芳笑,手掌不由得贴在仍然平坦的小腹上。

    “我走了。”谭卓文说道。他不能再待下去,否则他会拉着瞿紫芳离开这里。这个傻瓜,明明知道江逸不爱她,还要用这种愚蠢的方式进入他的生活。

    “我送送你。”瞿紫芳回答。

    “不用,你看着他,喝得不少。”谭卓文摇摇手,走出他们的新房。

    傅敏将谭卓文送到门口。他走到下,扯下西装上的胸花,缎带上写着伴郎。他是伴郎,一字之差,却差之千里。眼眶里落下男儿泪,无缘无份的感情最折磨人,他不知道还有没有力气再去爱。

    【一月十六日,雨

    我忐忑不安地回了家,该怎么和父母说。他们一心希望我走他们铺好的路,可我现在要推翻他们为我打算的一切。我不是个好女儿,要让他们失望了。

    晚饭时,我说了。妈妈张着嘴,饭掉到桌子上,爸爸将碗筷放在桌上,两人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妈妈又问了一遍,我说我怀孕了,是江逸的,我们打算尽快结婚。爸爸硬声说不行,你的工作怎么办,我都和人说好了。

    “可我怀孕了。”我嘟囔着强调。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妈妈问道,“他不是有女朋友吗?”

    “他们已经分手了。”我回答。

    “分手就和你在一起了?变得这么快?”妈妈皱皱眉,“不行,这个孩子不能要。我不同意你们结婚。”

    “我想要,我想和他结婚。”我护着肚子说道。

    “不行就是不行。”爸爸板着脸说,他很少用那样的口气对我说话。

    “为什么不行,你们不是对江逸印象很好吗?”我问。

    “这和你们结婚没关系。你们才多大?你这么年轻就结婚生孩子,有没有为自己的将来想过?你怎么那么傻!”妈妈焦急地说。

    “我要这个孩子,我要结婚。”不管爸妈怎么说,我就一个念头,不能失去这个孩子,失去孩子等于失去他。

    最后,爸妈把我关在房间。说是让我冷静冷静,想清楚再和他们谈。没什么好谈的,那时的我就是用八匹马也拉不回来,一门心思要嫁给江逸。爸妈屈服了,答应让江家来谈婚事。我高兴地浑身发抖,终于成功了,只差最后一步我就要和他在一起了。那天,他和公婆来到家里。不同以往,爸妈没给他好脸色看。我很疲倦,几天来吃不下睡不好,我想我的脸色一定难看极了。他抓住了我的手,我转头看向他,他冲我笑了笑。我忽然有了一丝希望,他会有一天爱上我,也会知道我爱他。

    希望的火焰永远敌不过失望的狂风。这些年,我内心的期待渐渐湮灭,失望的洪水冲垮堤防冲毁所有心理建设。】

    江逸合上笔记本,到这里为止都是关于久已远去的烟雨,是被他忘记的江逸和瞿紫芳。脑中,越来越清晰的不是滕玲,而是那个年轻的瞿紫芳。少女时期的她,年少不知愁滋味的她,球场上飞奔的矫健的身影,汗湿的短发,大大咧开的嘴巴,爽朗的笑声。

    那个瞿紫芳不见了,从和他结婚后慢慢地销声匿迹。无邪的笑被刻意取而代之,脸上露出淡淡的哀愁,她被迫成熟起来。

    手机突然响起来,江逸看了一眼,是父母家的号码。电话是儿子江子越打来的,问他过几天是否有空。

    “我可以空出来,是什么事?”江逸不假思索地回答儿子。

    “学校要开亲子运动会,老师说最好爸爸妈妈都参加,你真的能来吗?”江子越犹豫地问。

    “我一定去。”江逸坚决地回答,这是修复他和儿子关系的好机会,当然不能放过。

    “太好了!谢谢……爸爸。”江子越非常高兴,末尾喊了一声久违的爸爸。

    “不用谢,儿子!”

    挂断电话,江逸呵呵地笑起来。小孩子其实真的很好哄,只是一个承诺就让他改变想法。

    15

    江逸准时来到儿子学校门口,大门洞开,家长带着孩子朝里走,热闹非常。

    “爸爸。”江逸循声望去,江子越拉着瞿紫芳小跑过来。母子二人穿着同款的运动服,白色跑鞋,运动背包。瞿紫芳个子高挑,平时喜欢运动,身材一直保持着过去的状态,看上去一点儿不像有孩子的女人。

    “越越,今天好帅啊!”江逸摸摸儿子的头,夸奖道。

    江子越嘻嘻笑起来,“爸爸,你也很帅。”父母都来参加亲子运动会,江子越心情极佳地不吝回答。

    瞿紫芳一旁看着儿子欢喜的笑脸,孩子到底是孩子,只要稍微对他好一些,他就会回报你笑容。过去,江逸很少参加儿子的活动,总是拿工作当借口回避。离婚后反而积极起来,看来自己的决定是对的,她的离开让江逸意识到儿子的存在,那么她的离开是有意义的。

    “你今天这样穿让我想起大学的时候。”江逸的话打断瞿紫芳的冥想。她垂眼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抬起头来轻轻一笑。大学时期,她最多的就是运动服,长的,短的,像个假小子。到现在,她也不习惯穿裙装,总觉得不方便。

    “进去。”瞿紫芳说道。

    一家三口,江子越在中间,一手拉着江逸,一手拉着瞿紫芳,蹦蹦跳跳走进校门。

    运动会分年级进行,活动丰富精彩。有的家庭还带了彩带,喇叭,锣鼓。一时间,操场上呐喊声锣鼓声混杂在一起,将每个人的情绪提升到最高点。

    三年级的比赛开始了,第一个项目是二人三足,采取自愿报名的方式。由父亲和孩子组成一对,将两个人的一只脚绑起来,看哪对先跑到终点。

    江子越跃跃欲试,对着江逸问道,“爸爸,我们报名吗?”

    “当然啊!去。”江逸点点头,这种游戏对他来说简直是小case,根本难不住他。江子越起身跑到老师那里去报名,回头拿着一根带子回来。“老师说先练习一下。”他喊道。

    三个人来到操场的一角,那里已经有不少家庭在练习了。瞿紫芳将父子二人的腿绑起来,江逸趁着机会向儿子传授游戏的诀窍。“爸爸喊口令,你要跟着口令的节拍跑,懂吗?”

    江子越点头,“懂。”

    瞿紫芳站在一旁,看着父子两个抱着彼此,江逸一声令下,两人开始第一次的练习。没跑出去几步,因为步调不一致江子越差点摔倒,被江逸一把拉住,两人站定交流着经验,再起跑时默契很多。回头的时候,两人的配合无懈可击,迅速跑到瞿紫芳的面前。江子越的小脸红彤彤的,兴奋地冲她喊,“妈妈,看见没有,我们快不快?”

    “快。”瞿紫芳朝儿子伸出大拇指,“待会儿就照这样跑,一定能得第一。”

    比赛分成三组,每组的前三参加决赛。父子俩没意外的拿了小组第一,顺利进入决赛。

    决赛开始了,每组的父子站在起点,母亲则站在终点。一声枪响,九对父子朝终点跑去,妈妈们都使出吃奶的劲又喊又叫。瞿紫芳双手拢起做喇叭状,冲着远处她最爱的两个男人大声喊道,“越越,加油!江逸,加油!”

    耳朵里传来很多声音,风声,喇叭声,锣鼓声,各种叫声。江逸清晰地听见瞿紫芳的声音,“江逸,加油!”过去他常常听到这样的喊声,他在球场上左闪右躲,场外总有她的喊声。“江逸,加油!”

    距离一步步缩短,她的脸越发清楚。江逸干脆托起儿子跨出去最后一步,扑到瞿紫芳的面前。瞿紫芳抱住父子又跳又叫,“我们是第一,我们是第一。”

    “真的吗?妈妈。”江子越只顾一个劲地朝前跑,根本不知道得了第几名,听见瞿紫芳喊,他不敢相信地问。

    “当然是真的。”瞿紫芳大笑着点头,“你听。”指示儿子听广播。果真不假,主席台广播报出三年级二人三足前三名的号码牌。

    “啊!”江子越大叫,“我们第一,爸爸,我们第一。”

    江逸有些喘,瞿紫芳递过去一瓶水,“还好?”她问道。

    “还好,没想到现在跑这点路就喘,看来要加强锻炼。”江逸笑。

    “是比过去差远了。”瞿紫芳不客气地取笑。

    一家人参加了几乎所有项目,俨然成了运动场上的明星。江子越逢到熟人就介绍,“这是我爸爸,这是我妈妈。”小脸骄傲地恨不得仰到天上去。

    最后一个比赛项目是接力跑,孩子第一棒,父亲第二棒,母亲第三棒。毋庸置疑,一家不费吹灰之力进入决赛。决赛绝对是强强对立,江子越的起跑慢了半拍,江逸接棒时已经落到第五位,一百米下来他追到第二。与瞿紫芳的接棒完美无缺,江逸在她的耳边喊了一声,“紫芳,看你的了。”

    为母者强,瞿紫芳只想让儿子为她而骄傲。撒开两条长腿她奋力朝终点跑,余光中她瞥见前面的人被甩到身后。快一点,再快一点,心里不停地念叨。江子越和江逸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越跑越快,江子越情不自禁地大叫,“妈妈,加油!妈妈,我爱你!”

    瞿紫芳看见了前方的红线,那是终点,儿子在后面喊“妈妈,我爱你”,她咧开嘴笑了起来,扬起双臂撞上红线。第一,她知道自己是第一。转身回头,儿子正朝她跑过来,嘴里不断地喊,“妈妈,妈妈,你太棒了!”她站在终点线,张开臂膀等待着儿子。江子越扑上来,抱住瞿紫芳的腰,小脸仰望着她。“妈妈,我们又拿了第一,太好了!妈妈,你跑的真快。”揉揉儿子的头发,瞿紫芳低头笑看儿子,回答,“那是因为我听到你给我加油啊!”

    抬起头来,瞿紫芳看见江逸慢慢朝这里走来,他举起了双手。多么熟悉的举动,大学时每场球赛下来,赢家都会击掌庆祝。她举起双手,掌心相触发出响亮的声音。江子越嚷嚷着也要参加,三口人在终点玩得开心。

    比赛结束了,江子越脖子上挂了大大小小不少奖牌。除了比赛,学校还举办了不少娱乐节目,猜谜,拍卖,歌舞表演,有奖游戏。江子越拽着江逸来到一个游戏场地,指着奖品对他要求,“爸爸,我想要那个。”江逸一看,奖品是变形金刚大黄蜂的模型。游戏项目是定向投篮,在规定的时间内达到或超过规定投中数就可以拿走模型。看了一会儿,有不少人都败下阵来,摇摇头都说难度大。瞿紫芳瞟了眼江逸,目光中带着挑衅,好像在说你能办到吗?

    江逸可不想被儿子看扁,擦擦掌心,“越越,你想要?”

    江子越点头,“想。爸爸,你行吗?”

    “男人不能说不行,看爸爸的。”江逸拍拍儿子的头,回答。

    江逸走到场中,站在一篓篮球的边上,目测了一下距离,相当于二分球。调整好呼吸,示意裁判可以计时了。哨声响起,江逸抓起篓里的球朝篮筐投去,球应声入网,还是漂亮的空心篮。

    瞿紫芳气定神闲地在场边看着,这种游戏大学时经常玩。篮球社所有队员分成两队,每人都必须参加,以总计数定输赢,输家请客吃饭。只要江逸发挥正常,模型应该如探囊取物,只是这么年下来,不知他的水平下降没有。垂眼看着身边的儿子,江子越紧张地盯着场内的江逸,小手握成拳,大气都不敢出,更别提出声为江逸加油了。

    “别紧张,爸爸会赢的。”瞿紫芳小声宽慰儿子。

    “真的?”江子越皱着眉头问。

    “真的,爸爸以前可是篮球队队长。”瞿紫芳笑着回答。

    “哇!爸爸还当过队长。”江子越惊异地张大小嘴,父亲的形象更加高大起来。

    场中,偶尔失误外,江逸的手感越来越顺,速度不断加快,几乎不用眼睛看就投了出去。场外,有人开始报起数字,瞿紫芳和江子越也加入进去。江逸热血沸腾,好像又回到年少时的赛场上,呐喊声只会让他越加兴奋。裁判吹起长长的结束哨声,结果显而易见,江逸以远远超过规定数字的成绩取得胜利。江子越如愿以偿拿到梦寐以求的大黄蜂模型。

    瞿紫芳看了看时间,时候不早了,也早已饥肠辘辘。“我们走,找个地方吃点东西。饿了?越越。”

    江子越摸着肚子,“饿死了,我要吃披萨。”

    随着江子越的意思,三个人来到一家披萨店。江子越把玩着手中的模型,嘴里发出突突呜呜的声音。江逸看着儿子,都说男孩长得像母亲,小家伙的表情动作全是瞿紫芳的影子。他不是意外,从来就不是个意外。压在心头的那块大石头被搬走,江逸的眼中儿子变得不再一样。

    “爸爸,妈妈说你以前是篮球队队长,是真的吗?”江子越突然问道。

    “是,爸爸高中和大学都是篮球队队长。”江逸点头回答。

    “哇塞!太棒了!爸爸,你和科比谁厉害?”江子越的眼中满是崇拜的光芒,想象着爸爸是不是也能和篮球巨星一样在球场上飞起来。

    江逸笑起来,“爸爸比科比还差一点儿。”

    “爸爸,你会扣篮吗?就像科比那样,跳起来,乓的一下。”

    “过去可以,现在嘛大概是不行了。”江逸一直在笑,好久没有像今天这样笑过,只因为眼前的这个小家伙,他的儿子。

    瞿紫芳从洗手间出来,中途停了下来,静静地站在一盆盆栽的后面,看着不远处座位上的两个人。父子俩不知在说些什么,儿子手舞足蹈的,他则目不转睛盯着儿子,脸上露出满足的笑。

    这不正是她要的吗?让他找到做父亲的感觉,让儿子得到应得的父爱。瞿紫芳心酸地想。

    16

    整理好情绪,瞿紫芳走到座位上。“聊什么呢?这么开心?”她问道。

    “妈妈,爸爸说要教我打篮球。”江子越率先回答。

    “哦,是嘛?你想学吗?”瞿紫芳带着疑问的目光看向江逸,他有空吗?还是又开空头支票,然后让儿子对他更加失望。

    “想!我要像科比,詹姆斯那样。”江子越充满希望的回答瞿紫芳。

    “好,像科比,詹姆斯。那你现在去洗手,披萨要上来了。”瞿紫芳找了个非常合理的理由将儿子打发开。

    等儿子走远,瞿紫芳看着江逸说道,“跟孩子最好不要随便承诺,说了就要做,否则他会伤心的。”

    “紫芳,你在担心什么?越越是我儿子,我不会伤害他。我一定会空出时间陪他,别担心,好吗?”江逸看到瞿紫芳不无担忧的表情,她真是护子心切。

    “但愿。”瞿紫芳还是不能全然放下心来,他太多次让儿子失望,信用早已透支完了。

    “笑一下,儿子过来了。”江逸说道。

    瞿紫芳转脸看见儿子一阵小跑回来,赶紧咧开嘴装出高兴的样子。江子越坐到她的身边,瞿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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