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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芳拿了手袋和外套走出来,招呼儿子收拾好书包,对店员说道,“到时间关店门就行。”

    三个人走过江逸身边的时候,谭卓文轻声在江逸耳边嘀咕了一句,“我早说你会后悔的,怎么样?滋味如何?”

    江子越还在瞿紫芳的提醒下极为有礼貌地和江逸告了别,“爸爸,再见!”

    江逸眼睁睁看着谭卓文从他眼皮下带走了本属于他的东西,有说有笑地上了车,然后离开了他的视线。

    07

    谭卓文带走了他的东西,江逸浑身的不舒服,像有千万只蚂蚁啃噬他的肉体。付了账,他走出sweet,很想知道他们去了哪儿,可又拉不下脸给瞿紫芳打电话。这算什么?过去那么年,他从不想知道瞿紫芳在想什么,在做什么,怎么现在就不对了。

    江逸回到家,对每日打开门后的清冷感到厌烦,原先的气息在一点点儿的消失,就快要消失殆尽了。

    依旧来到主卧的床上,随手拿起笔记本翻开,1月4日,晴。

    【天气很好,他上班,儿子上学,我一个人在家,做完该做的事,又翻开这本笔记本开始写起来。我在想什么呢?我问自己。滕玲,这些天我一直在想这个人。她存在于我的生活很多年了,虽然大部分时间她只是一个影子,可她却真真实实存在我的婚姻中。婚姻就是两个人真正好,三个人挤不下的地方。说到底,我和她,谁才是第三者呢?

    认识江逸是在一年的寒假,过年时,他跟公公婆婆来拜年。我记得,那年我们都是十五岁,还有半年就要中考,论年纪我还大他三个月。

    爸妈认定我们会有共同语言,让我带他到房间聊聊,他们则在客厅寒暄。他进了我的房间,看见我满桌铺开的书,淡淡地来了一句,“过年还这么用功?”

    “摆摆样子,应付爸妈。”我忙着收拾乱糟糟的桌子,没想到会来一个同龄的客人,还是一个大男生。

    我们在桌前坐下,无非是聊些学校的琐事。什么作业多不多,压力大不大,哪个老师比较变态,诸如此类,直到妈妈来喊我们出去吃饭。】

    看到这里,江逸不禁也想起了那天,距离今时今日,真的非常遥远的事了,可突然又觉得近在眼前。

    那天,瞿家的大门就是瞿紫芳开的,短短的学生头,瘦瘦高高的,乍一看上去,像是个男孩子。“这一定是瞿处的女儿?”他听见父亲这样问,这才知道眼前是个女孩子。

    “你们是?”瞿紫芳疑惑地问。

    “我是瞿处的朋友,和你爸爸约好的。”父亲回答。

    “哦!江叔叔,请进!”瞿紫芳赶紧让开身子,将他们请进门,忙着给他们拿拖鞋。这时,岳父岳母听见声音也迎了出来。

    进了门,聊着聊着得知儿女居然一样大,都是初三的学生。岳父于是让瞿紫芳带他到房间玩,以免妨碍大人们聊天。

    她的房间有些乱,显然也没想到会有男孩子进来,听他揶揄了一声,不好意思起来马上开始收拾。

    江逸接着往下看。

    【他的胃口很好,不挑食,也不拘束。虽然第一次到我们家,可大口大口吃得很香。婆婆说他是饿死鬼投胎,第一次来就让我们看笑话。爸妈倒是很高兴,说小孩子能吃是件好事,也说明他和我们投缘。

    我想他的注意力在饭菜上多过于我,更不会记得那天的我是个什么样子。如同往后所有的日子,他永远看不见我。】

    “才不是那样的。”江逸嘀咕了一句。父母在交谈中得在瞿紫芳的成绩非常好,年年三好生。而且还是校篮球队的队长,是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好学生。

    可他呢?脑子没问题,可就是不用在正道上,成天只是想着玩儿,成绩也是半吊子。整个吃饭的过程,父母都在数落他,让他和瞿紫芳好好学学。他只好埋头吃饭,不理会大人们的唠叨。

    接下来,写到:

    【后来两家走动多了,我慢慢知道他要上哪所高中。他不知道,为了他我降低档次考了那所学校,为此爸妈很不理解。可我那时就开始一意孤行,我想了解更多的他,想知道他的一举一动,就这么简单。我们终于成了同学,还是同班同学。】

    “怎么会这样?”江逸再也坐不住了,他站了起来,瞪着笔记本上的那几行字。

    在教室里见到她的时候,他很吃惊。按照她的水准,她不应该坐在这里。休息的时候,他问她,“你怎么?”

    “考砸了呗。”瞿紫芳笑笑,可那笑容没有一丝沮丧,反而很高兴。

    如此说来,她根本不是考砸了,而是故意的,只是为了能够和他在一个学校,在他的身边。

    他太不了解瞿紫芳了,或者正如她所说,他根本从来都不想了解她。在他看来,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合乎情理的。但,事实并非如此。

    滕玲说“她一直喜欢你”,谭卓文说“她那么的爱你”。这些,并非空丨穴来风,都是有根有据的事实。

    “这到底怎么回事儿?”江逸不停地问,可无人可以回答。

    江逸想找到答案,他拿起外套冲到下,坐进车里。发动车子片刻又停了下来,他要去哪儿才能找到她?他甚至不知道离婚后她搬去了哪儿?狠狠捶了下方向盘,有劲无处使地趴在上面。

    趴了小会儿,他拿出手机,开始拨瞿紫芳的手机号码。

    “喂,你好!”瞿紫芳的声音像是从远方传来。

    “你在哪儿?”江逸问。

    “有事?”瞿紫芳反问。

    “你在哪儿?我有事问你!”江逸高声喊叫起来。

    “我还有半个小时才到家。”瞿紫芳回答。

    “地址。”江逸只有两个字。

    瞿紫芳没有废话,报出了一个地址,然后挂掉手机。江逸再次发动车子,像离弦般的箭窜了出去。

    到了瞿紫芳现在的家,江逸看了一眼,灯黑着,她好像还没回来。他静静地坐在车里,等待。

    十分钟后,他看见瞿紫芳的车,还有谭卓文的车,一前一后停在他的眼前。

    江逸看见三个人下了车,儿子越越手里还抱着一个大大的盒子,显得非常兴奋。

    他重重拍上车门,三个人朝他看过来,江子越惊异喊了一声,“爸爸?”

    江逸走了上去,“买了什么?玩得高兴吗?”

    “嗯。”江子越点头,“这是蚊子叔叔给我买的机械战警。”他将盒子亮给江逸看。

    “那谢过叔叔了吗?”江逸问道。

    “早谢过了。”江子越回答。

    “蚊子,今天谢谢你了,早点儿回去休息。”瞿紫芳对谭卓文说道。

    “好,我们改天再见。江逸,我先走了。”回来的路上,瞿紫芳就告诉了他江逸在家等着。谭卓文不知道江逸还有什么事找瞿紫芳,可他们毕竟曾经是夫妻,瞿紫芳过去或者现在都爱着他。单恋是世界上最美,同时也是最残忍的。他苦笑笑,上车走了。

    “上去。”等谭卓文走远,瞿紫芳说道。

    江逸来到瞿紫芳的家,面积不大,以冷色调为主,干净的有些阴冷。

    瞿紫芳带着越越进了房间,江逸坐在客厅里等待着。约莫一个小时不到,瞿紫芳走了出来。“想喝什么?”她问道。

    “随便。”江逸答道。

    瞿紫芳走进厨房拿了一壶冰水,两个杯子出来。“喝点儿冰的,我看你火气很大。”她嗔道。

    “玩得愉快吗?”江逸问道。

    “不错,很愉快。蚊子又不是外人。”瞿紫芳爽快地承认。

    “不是外人?”江逸嘲讽地重复。当然不是外人,谭卓文与他们的交情从大学开始,到现在有十几年了。

    “你到底有什么事儿?”瞿紫芳问道。

    “你爱我吗?”江逸直截了当地问。

    瞿紫芳的手不禁抖了一下,水洒在了地板上,她像没听清似地问道,“什么?你说什么?”

    “你爱我吗?或者这样说,你是为了孩子嫁给我的,还是因为喜欢我?”江逸关注着她的每个细微动作、表情,她的脸色开始微微发白,一杯水都端不住只好放下。

    瞿紫芳也同样注视着他,眼前的这个男人,她曾经视为生命的男人,就是到现在瞿紫芳也不敢打包票说不再爱了。

    “爱,曾经爱过。”瞿紫芳回答,她将身体缓缓靠在沙发上,以克制住不停地颤动。“因为爱你才嫁给你,越越只是一个机会。没有哪个女人会笨到为不爱的男人生孩子。”

    “可你从来没说过。”江逸得到了那个答案,可这个答案又太震撼了,让他一时消化不了。

    瞿紫芳挤出一个难堪的笑,“所以不能怪你,这么多年我一直用这个理由麻痹自己。因为你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不能怪你。”

    “从什么开始的?”江逸又问。

    “不记得了,很早了。”瞿紫芳仿佛在回忆着过去,到底是什么时间发现自己对他的单恋、暗恋,太早了,都模糊了。只有那份心痛永远记忆犹新。

    “既然你爱我,为什么要离婚?”江逸问。如果不是她提出离婚,他准备就这么将就一辈子。将就的人生千千万,将就的婚姻更是比比皆是,凭什么他江逸不行。

    “是想。你爱一个人十几年,结婚也有十年。你为他做尽一切,可他始终熟视无睹,他只觉得是束缚,是压抑。所以没必要再继续下去,我还有自己的路要走。”瞿紫芳一动不动望着另一头的男人,缓缓地,毫不避讳地说道。

    “和蚊子?”江逸想到今天的情景,不禁要这样问。

    “他和我一样,都把希望寄予不该寄托的人身上。我和他不可能,如果有可能,也就不用等到今天。”瞿紫芳回答。

    听到她这么回答,江逸感到松了口气,只要不是蚊子就好。

    “这就是你来的目的?”瞿紫芳看见他放松的脸色,问道,心又开始抽痛。

    “你放心好了,如果我要再婚一定不会是朋友圈的人,我会离开的远远的。不会让大家难看。”她追加了一句。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了。”江逸看见她脸色一白,她误会了他的意思,可他到底要表达什么,江逸自己也没搞明白。

    “晚了,我要休息。请!”瞿紫芳站了起来,抬手做送客状。

    瞿紫芳将江逸送到门口,他走了出去。她将房门“砰”的一关,背靠在门板上,仰起头试图咽下控制不住的泪水。可,不行。

    08

    【我们又进了同一所大学,我以为终于该告诉他一切,可机会永远不属于我。她出现了,滕玲。

    滕玲,我的初中同学。可那时我与她并不熟悉,说起来只是点头之交。她很美,楚楚可人的样子。那时本班的外班的男生都喜欢她,林黛玉似的的女孩是不是都会让男人萌发出本能的保护欲。而我,多半被当成他们的“哥们”,只能与他们勾肩搭背,却不能谈情说爱。

    她的头发长长的,柔柔的,曾经有男生开玩笑,“真的很想放把梳子上去,看看是不是能够一滑到底。”

    我的头发粗粗短短,长长了就像刺猬,和我平时的形象完全不搭。我也想留着飘逸的长发,穿上各式漂亮的裙子,但又怕被他们笑矫揉造作。直到多年后,我才找到属于自己的风格。我就是我,永远不会成为“滕玲”似的女人。

    入校快半年了,学生会举办了一个迎新舞会。一是为了迎接新年,而是为了迎接我们这些新生。很多人,我和江逸、谭卓文,还有一拨男生挤在一起。一如既往的短发,长裤,不时有人错把我当成男生搭上我的肩。

    现场有刹那间的静谧,我们转过头去看。几个女生走了进来,当中一个几乎吸取所有人的目光,当然也包括他,我身边的江逸。

    “那是谁?”有人好奇地问

    “滕玲,新校花。”有人回答。

    “难怪,真漂亮!”

    我身边的男生摩拳擦掌,纷纷想上去试试运气。可都满怀希望而去,垂头丧气而回。

    江逸等了一会儿,甩开我们几个走了上去,我们扬着脖子看,等着他的结果。我看见他走到滕玲面前,小声地说着什么,滕玲抿嘴笑,可还是摇了摇头。他转身往回走,见我们笑得不怀好意,撅撅嘴做摊手状。

    “江大帅哥也没成功,真是辜负我们对你期望。”等他走到面前,大伙纷纷取笑他。

    “你们谁能成功,我请客!”江逸下了战书,可无人应战,连他都失败而归,别人还会有成功的可能吗?

    “我也算吗?”我突然儿戏的问。现在我非常后悔当时的行为,没有我的恶作剧,或许他们不会走到一起。

    “你?”他们都看着我。

    “是啊,我。”我指着自己回答。

    “也许紫芳还真的可以,现在女生喜欢中性的。”有人跟着参合。

    “不管那么多。记得!五里屯,听者有份。”我点了点周围的一群人,对江逸说,他挑着眉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我迈开大步朝滕玲走去,路上还在想怎么和这个不熟悉的初中同学打招呼。

    “滕玲,你好!”走到滕玲面前,我直接伸出手大声说道。

    “你!你是?”滕玲先是吃惊,然后是似曾相识的表情,可她大概不确定我是谁。

    “瞿紫芳,我们是初中同学,记得吗?”我直接揭开谜底。

    “瞿紫芳!真的是你!”滕玲已经想起来,大声叫道。

    “是,是我,瞿紫芳。”我笑。

    “太好了!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你,太巧了!”她也笑。

    “可以和我跳一支舞吗?”我决定速战速决,因为后面还有一大堆眼睛盯着我。

    “啊!”滕玲张大嘴,被我搞糊涂了。

    “我和后面一堆人打赌,我可以请你跳一支舞。我要其中一个家伙破产,五里屯。”我捂着嘴小声说道。

    滕玲朝我后面看了几眼,转会眼神望着我,“那我可以一起去吗?”她问道。

    “我也要去。”滕玲身边的女孩们都叫起来。

    “当然,没问题。就看你的决定了,是放过他,还是吃垮他。”我对滕玲问道。

    “我的荣幸。”滕玲冲我挤了个媚眼,她的手已经搭在了我的手上。

    我们滑进了舞池,尽管音乐声很大,可我还是清晰地听见某个角落传来一阵阵口哨声和喝彩声。很快,舞池里只剩下我们俩。我浑身热血沸腾,想着江逸挫败的表情,笑得绚烂。

    可当时,江逸满眼只有我身边的滕玲,看着她貌如桃花般的容颜。

    我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啊!】

    这是笔记本上瞿紫芳对那天的描述,江逸永远忘不掉那晚。那晚,一个女孩走进了他的视线,从那一刻开始他知道什么叫一见钟情,什么叫心驰神往。他的心跳和呼吸仿佛都要停止,意识里只剩下她。

    赌,他输了,可甘之如饴。

    一曲结束,瞿紫芳将滕玲带到大家面前,指着他对滕玲说,“江逸,就是那个冤大头。”

    “你好!”滕玲主动伸出了手,和他打起招呼。

    “你好,我叫江逸。长江的江,孙逸仙的逸。”江逸握住那只如若无骨的手不想放开,可又担心对方嫌他唐突孟浪。

    “介绍的那么详细干嘛!相亲啊!”身边的谭卓文用肩头撞了一下他,一伙人哄笑起来。

    第二天,江逸在五里屯请客,男男女女足足两桌。

    他坐在主座,瞿紫芳在他的左手边,右手边是谭卓文,而滕玲在瞿紫芳的身边。四个人,各怀心思,开始了后来十几年的纠纠缠缠。

    瞿紫芳豪爽,滕玲也落落大方,一顿饭下来,大家都热络不少。江逸已经追求有了门道,掏钱也掏得很是爽快。

    事与愿违,那天过后再约滕大美人,她不是这个理由,就是那个变故,总是见不到人。江逸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哪里做错惹滕玲不悦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江逸找到瞿紫芳,托她去问问滕玲到底什么意思。

    笔记本里这样记录着:

    【“你干嘛自己不去?”我问。

    “我要能见到人就好了,她总躲着我。”江逸苦着一张脸,说道。对我又是打拱又是作揖,“拜托,拜托。她不是你初中同学吗?又都是女生,帮我问问。”

    我笑,心里却直泛酸,这时才把我当女生,平时都拿我当什么?中性?哥们?

    拗不过江逸左磨右缠,我还是去了。找到了滕玲,说是闲聊,可聊着聊着话题便转到了江逸身上。可意外的是,主动提及的人不是我,而是她。

    “江逸这个人怎么样?”她问道。

    “干嘛这么问?”我反问,既然对他敢兴趣为何又避而不见。

    “只是问问,他约了我好几次,我不知该不该接受。你和他关系很好,又是高中同学,对他一定很了解。”她回答。

    对江逸,我的的确确非常了解。他喜欢哪个球队,穿多大码的鞋,衣服裤子的尺寸,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事无巨细我都了解。可要将这些都告诉另一个人,就像挖去我心中的一角,很疼,很疼。

    “不错啊!很义气!”我简略地回答。

    “不是问你这个。”滕玲摇摇头。

    “那是什么?”我奇怪地看着她,不知她想了解什么。

    “譬如他家是做什么的?住在哪里?就是诸如此类的。”滕玲回答我。

    我明白了,她只是想知道江逸家的情况,说的更确切些是他的外在条件,俗称“硬件”。

    “他家开灯具公司,专门做外贸生意,现在住在福光路。”我还是照实说了,我想滕玲应该盘算出江逸家的家底了,福光路是总所周知的高档住宅区。江家小有恒产。

    “福光路!”滕玲听了,眼睛一亮。我讨厌她眼中浮现出的那道光,喜欢一个人不该这样。

    那之后,我看到滕玲出现在江逸身边,我们的篮球赛她会来当啦啦队。

    我常常想,如果当时我把滕玲的表现告诉江逸,他会相信吗?一百次,一百次的答案都是no。恋爱中的男人只看见身边女人的美丽,旁人说什么都是诽谤。所以我选择闭嘴,只是默默看着他们一天天变得亲密。江逸与我渐行渐远,哪怕大家一起活动,他身边的位子毫无疑问都留给她,滕玲。】

    是的,不得不承认,瞿紫芳那次去找过滕玲之后,他顺利约到了校花。从吃饭、看电影开始,慢慢地,滕玲愿意接受他的邀请参加朋友们的聚会。她表现的是那么羞怯,总是笑不露齿,开不得半点儿玩笑。只要她参加,江逸都会提前打招呼,让大家说话小心,别说漏了嘴惹美人不悦。

    而瞿紫芳则不同,由于从小参加篮球队的关系,她的性格偏向男性化,打扮也是中性的,一年四季的裤装。结婚的时候,大伙儿才第一次见她穿裙子,都惊呼她的长腿与裙子是绝配。

    大学,她是篮球社唯一的女孩,可没人把她当成真正的女孩。她可以很潇洒地三步上篮,带球冲撞,输了照样二话不说接受惩罚。社团聚会,她是最会带头拼酒的一个,深得人心,结婚时,他们得到篮球社所有社员的一致祝福。

    新婚的时候,一帮刚刚走上社会的穷哥们经常到他们家蹭饭,瞿紫芳总是像变戏法一样变成一桌好酒好菜。大家才知道,她做的一手好菜。都说江逸好福气,娶了一个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的好老婆。

    回忆是拼图,一块块回到它原本的位置,渐渐完整,慢慢清晰。那些早就被抛在脑后的过去一点点回到江逸的脑中。原来,他和瞿紫芳也曾有过和谐快乐的时光。虽然他一直都不肯承认这个事实,恐怕肯定了就是对滕玲的不忠,对自己意志的背叛。可那毕竟还是事实,他和瞿紫芳相识那么多年,彼此熟悉,深知对方的点点滴滴。只是婚后,他开始抛弃曾经存在过的情谊,将她束置高阁,不闻不问。

    天亮了,江逸躺在主卧的大床上,笔记本静静摆放在枕边,它好像是每晚睡前的安眠曲。

    到了公司,他拨打了谭卓文的手机。

    “蚊子,你喜欢紫芳吗?”他问。

    “……”那头的谭卓文的没回答这个问题。

    “蚊子。”江逸催促。

    “喜欢,一直都喜欢。”谭卓文很肯定地回答。

    “她什么时候知道的?”江逸又问。

    “一直都知道,可她拒绝了我,因为她喜欢一个笨蛋。”谭卓文没好气地说。

    “那就好好照顾她,我对不起她,你千万不像我。”江逸说。

    “他妈的!江逸,你不光是笨蛋还是个混蛋!枉费紫芳那么爱你,你这算什么?施舍吗?我他妈不需要!我告诉你,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我原先只是想远远看着她就好,可是现在我不这么想了。谢谢你!”谭卓文吼完,啪嗒挂断。

    09

    一月六日,阴

    【今天是婆婆的生日,我们三个人回家吃饭。我做了栗子蛋糕,婆婆很高兴。餐桌上,我想着。这样全家坐下来吃顿饭的机会真是少之又少,他总是很忙很忙,不知是不是托词。我却总是麻痹自己,他真的很忙。也总是将婆婆的教诲谨记在心,不要干涉男人太多,这才是一个好太太该做的。

    我一直试图在做个好太太,从来就不知道自己的忍耐力可以有这么大的潜力。就像一句广告词,一切皆有可能。

    他和滕玲相恋之后,滕玲突然变得和我热络起来。虽然我认为和她没有多少共同话题,可她的热情又让我不能拒绝。

    一次,我们坐在篮球场的边上,我刚从场上下来,她递过一瓶水。

    “谢谢。”我拧开瓶盖道谢。

    “紫芳,我有时真羡慕你。”滕玲说道。

    “羡慕我?我有什么好羡慕的?”我奇怪地问,她的话让我很是意外。她这样校花级的人物,还需要羡慕别人吗?

    “你可以和江逸他们离得那么近,而且你们在一起那么有话说。其他人好像都不怎么喜欢我,我也想和他们融洽一些,可实在找不到话题。”滕玲回答。

    我笑,看了看她,再看看自己。她穿着一条连衣裙,高跟鞋,长发披肩。反观我呢?短裤,运动衫,一身臭汗,还坐没坐样的岔着两条腿。“他们根本从来没把我当女孩子,所以口无遮拦。在你这样的美女面前,他们当然要收敛一点儿,免得把你吓到。”我说道。

    “紫芳,我问个问题可以吗?”滕玲问。

    “可以。”我不疑有他,点头。

    “你有喜欢的人吗?”

    我的嘴对着瓶子,她的话让我喝不下去,眼睛不由得朝场上飘去。“没有。”我违心地回答,感到一阵心痛,否定自己的情感是痛苦的。

    “我觉得蚊子不错,而且他好像喜欢你。你不知道吗?”滕玲说道。

    我转过头盯着她,她到底想说什么仅仅是替谭卓文传达信息吗?还是她看出了什么?无数的疑问涌上心来。

    “是他要你来说的吗?”我问道。

    “不是,只是我的直觉。”滕玲摇头,“他很关心你,做什么事都围着你转,眼光也总是落在你的身上。你真的从来都没注意到?”

    我心头一惊,她居然观察得如此仔细。那么她是否也感觉我的感情,她仿佛不是在说谭卓文,而是在说我对江逸的感情。

    “没在意。”我挤出一丝干笑,感觉像哭的笑,自以为隐藏的很好,可没想到就是一叶障目,旁观者清。

    “那我建议你考虑一下,蚊子人也不错。”滕玲说。说这话的时候她盯着我的眼睛不放,其中有提醒警告的意味。仿佛在告诉我,不要肖想不属于我的东西。

    “谢谢你的建议,我考虑考虑。”我连忙站起来,“我去洗把脸,好热。”

    我逃了,像个不战而退的逃兵。路上我一再告诫自己,要隐藏的更深,最好是埋进土里。】

    江逸想起有一阵,滕玲特别喜欢打听瞿紫芳的事情,然后问他到底怎么看待她的。“紫芳?哥们,好朋友。”他想也不想地回答。

    “男人和女人根本就不可能成为真正意义的朋友。”滕玲反对他的观念,驳斥道。

    “女人?”他哈哈大笑起来,感到滕玲是在说一个天大的笑话。“紫芳浑身上下哪儿可以找到一点儿女人的影子。”

    “可蚊子就不像你那么想,我觉得他喜欢紫芳。”滕玲说。

    江逸再次爆笑,“不可能,怎么可能。蚊子从来没说过,你别乱猜。”他戳戳滕玲的额头,“你该把心思放在我的身上,这个小脑袋瓜成天在想什么。”

    现在仔细想想,那时他太粗心了。如果在意一些,就会发现瞿紫芳对他的不同。可他那时所有的注意力都被滕玲吸引,根本无暇顾及瞿紫芳的言行。

    一月七日,晴

    【女人永远比男人敏感,她们对周围的危险具有天生的感知能力。滕玲猜得没错,我喜欢江逸。一开始我也搞不清楚那种感觉叫做什么,只想离他很近,很近。等我想通的时候,却又不敢告诉他。他会相信吗?会接受吗?万一被他拒绝怎么办?不是连普通朋友也做不成?无数的担忧让我止步不前,一天天过去,直到滕玲出现,我知道自己已经失去最后的机会。只能站在远处看着他,虽然这样很孬种,但我始终缺乏说出来的勇气。

    表面上,我仍然和过去没什么两样,大大咧咧,说说笑笑,可又谁知道晚上我躲在被子里哭。我也试图想让这份感情回到起点,但做不到。我就像人鱼公主,看着王子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心都要碎了,每走一步都锥心刺骨的痛。】

    江逸从不觉得瞿紫芳是个情感细密的人,看到这里他知道自己大错特错。瞿紫芳表面什么都无所谓,说说笑笑就过去了,但当她一个人的时候,完全不是江逸所认为的那个人。

    【不知是不是滕玲在蚊子面前说了什么。一天,蚊子单独来找我,说是有事对我说。我下意识明白他将要说什么,不想听,非要说出来吗?说完之后,我怕不知该怎么面对他。

    果然,蚊子支支吾吾地说他喜欢我,想和我交往。看着他面红耳赤的样子,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我知道他该是鼓足多大勇气来找我的,可我能够怎样的回答呢。我不忍说出,可又不得不说。

    我对他说只当他是普通朋友,我们不可能有进一步的发展。蚊子听了好像也不是非常失望,他冲我笑笑,问了一句我是不是喜欢江逸。我没有回答,全当是一种默认。蚊子说他早就有这种预感,而且不光是他一个人有这样的感觉。我苦笑,所有人都知道,惟独他不知道。

    想想蚊子和我境地是一样的,他选择说出来,而我则是逃避。我拒绝了他,想必江逸对我也是这样的,所以我更加确定自己的决定是对的。】

    看着瞿紫芳的笔记,江逸的内心五味杂陈。到底是自己太迟钝,还是瞿紫芳隐藏的太好。可为什么别人都知道,独独他没有感知。难道仅仅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吗?

    【一月八日,小雨

    篮球社的一帮人经常在江逸家聚会。一是只有他家地方大可以容下那么多人高马大的男生;二是婆婆生性好客,每次都准备好一大桌好吃好喝的招待他们。

    江逸终于把女朋友带回了家,滕玲小鸟依人般依偎在江逸的身上。我看着她,她是除了我之外第二个走进这个家的女孩子,心底真不是滋味。江逸向父母介绍了滕玲,公公婆婆没显得多么的热情,简单寒暄了几句,公公便躲进了书房。

    一群人在客厅又笑又闹,我照旧跑到厨房去帮忙。婆婆让我把门拉上,好像有话要说。她问我滕玲的家庭情况,住在哪里,父母是做什么的。我告诉婆婆,她家是单亲家庭,父母早就离婚了,她和母亲一起生活。母亲好像已经下岗多年,现在具体做什么我也不知道。

    婆婆听了,眉头皱了起来,嘴里嘀咕了一声,“江逸怎么喜欢上这样的女孩?”

    我坏心眼地一喜,也承认有些幸灾乐祸,“敏姨,滕玲可是我们学校的校花,很多男生追的。”

    “漂亮不能当饭吃,我不喜欢她。”婆婆很直接地说道。

    我想不通婆婆为什么不喜欢滕玲,她那么漂亮、可人,但却偏偏得不到婆婆的认可。后来听婆婆说,也没想到她是个可以用钱打发的人。那时,婆婆忐忑地提出赞助她出国的事情,条件是离开江逸。也许她再坚持一下,婆婆就根本没了办法,可她居然同意了,并收下了那笔钱。

    滕玲的这个决定将他打入十八层地狱,也成就了我们的婚姻。不知她后不后悔,我不打算问她,因为毫无意义。】

    父母一直不喜欢滕玲,从她走进他家门的那刹就不喜欢。大学最后一年,他想和滕玲一起出国开创他们的未来,父母坚决反对。他和父母大吵了一架,他问母亲为什么不喜欢滕玲。记得母亲当时说,“你知不知道她家的情况?她妈妈没有正经工作,成天泡在麻将档,今天和这个男人,明天跟那个男人。这种人家的女孩能有什么好教养?她妈将来就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你知不知道?”

    江逸没想到父母将滕玲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这些情况他都知道,滕玲曾经和他说过。对于那样的家庭,那样的母亲,滕玲一直深恶痛绝,怒其不争。但也没有办法,她改变不了命运的捉弄。

    “逸,为什么我会有那样的妈妈?我想离开这里,离开她,一切重新开始。”滕玲楚楚可怜地望着江逸。男人大概都喜欢弱者,在滕玲的身上,江逸找到自己存在的价值。他要和她一起,保护她,安慰她,给她想要的幸福与未来。

    “滕玲,你放心,我不会离开你,我们一定会在一起。”江逸把滕玲抱得紧紧的,恨不得将她缩小放在口袋里。

    可她却违背两人的誓言,走了。滕玲直到走的那天在机场才给他打来电话,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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