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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向前走。经过嵌在墙壁上的消防橱柜,他再次停下脚步,歪歪脑袋他略微想了想,忽然抬腿“咣”一脚蹬开白色油漆的木头门。二话没说,他“呼”地猛然拉开柜门,眼前的景象令他倒吸一口冷气。好家伙,门里面居然坐着一个人。

    “啊呀?!”只听见尖细扭曲的嗓音,一声惊叫。与此同时,三个人连连向后退缩。定睛细瞧,他们看见,那是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他有一头短短的黑色卷发。他穿一身挺括的白色西服,上面伤痕累累,血污斑斑。他怀里抱紧一瓶红酒,透过深色的玻璃瓶子,酒色暗红如血。他睁大眼睛,瞪着他们三个人,他显然已经死了。

    “噢,天哪,原来你在这儿?”林先生望着他喃喃说道,他十分难过地摇摇头。

    “怎么?你认识他?他是谁?”陈炜小声问。

    “嗯,福特先生。他是负责我客房的服务生,一个手脚勤快的好人。那瓶红酒,是我送给他的。那天是他生日。天主哪,可怜的家伙,唉!”林先生说着,不禁大声哀叹。

    陈炜没有再询问什么,他轻手轻脚,从尸体旁边取走红色油漆的消防斧子。眼巴巴盯住老同学手中,那把血迹斑斑的消防斧,光标顿时胃里一阵恶心翻腾,手脚也随之麻木冰凉,身子软绵绵的,他无力地靠住墙壁。他看见,林先生疾步走上前去,他为福特先生扶正金色的领结,又为他合上双眼,小心翼翼替他关上柜门。“吱嘎”一声关门的声响,那么的轻微,可是在光标听起来,却情同一声惊雷,唬得他打了一个寒战。

    陈炜把消防斧子紧紧握在手中,用力挥了挥,大声说:“走吧。”林先生看着这位手握“利器”阴沉沉的高大家伙,赞赏地连连点头,他赶紧前面带路。光标咬咬牙,一声不敢响,他横下心来坚持跟上。阴影笼罩在心上,三个人加快脚步,在船舱通道一路急行军,很快拐过几个弯,走下舷梯。黑暗里忽然跳出一个蜃城使者,他的个头和衣着打扮,活像吉祥的表弟小福儿。

    一把铮亮的匕首,顶住林先生的颈动脉,他用眼角的余光观察,随后淡淡地一笑,坦然面对威胁,他索性听天由命。

    阴森森的“白袍子”,又黑又瘦,他长得尖鼻子、三角眼,嘴脸狰狞丑恶。手持凶器,咄咄逼人,他盯住刚刚到手的“猎物”,咬牙切齿地叫骂:“不想活啦?”

    “那就成全你。”话音未落,陈炜已经抡起斧子,恶狠狠砸到他头上,干净利落。与此同时,林先生慌忙闪身躲避,顺势轻轻一推,那家伙就死猪似的从舷梯上翻滚坠落。仰面朝天,穿袍子的“死猪”横陈在黑暗阴影,口吐白沫,连连抽搐,他很快一命呜呼。陈炜警惕地紧握消防斧,冷眼看着它,等着它,他时刻防备它复活反扑。

    “正当防卫,这是正当防卫、正当防卫。”光标脑门子上,惊出一片冷汗珠子,一颗颗晶莹细碎,看着十分丢人。这一刻,老同学当真成为他心目中高大光辉的“救火队员”啦。陈炜真勇敢,自己居然吓破胆。咦,怎么手脚发软,越来越不听使唤?是啊,是啊,这么近距离的搏斗,几乎是贴身的夺命拼杀,你死我活的较量。天哪,真够刺激的,令人头晕目眩。他一边想,一边瑟瑟发抖,束手呆望着那具龇牙咧嘴的可怕尸体。

    林先生卷起衣袖,拍了拍呆立一旁观察死尸的陈炜,他们一起把“死猪”抬进角落隐藏起来。两个人一言不发,埋头苦干,一门心思把它小心藏好,也免得它以后再给大家伙儿添麻烦。林先生望着神情严峻的陈炜,低声催促道:“离这儿不远了,就在地下一层,咱们快走吧?”后者点头默许。

    危机四伏,不敢稍作停留,两个人相互传递眼色,他们果断采取行动,一个在左,一个在右,搀扶被吓坏的光标,一路上费劲地生拉硬拽,快步走下舷梯。他们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地艰难前进,拐过几个弯儿,来到底下船舱通道的尽头。

    迎面,一扇黑漆的大铁门紧闭。林先生喘着粗气,满头大汗,根本就顾不上擦拭。他心想,瞧这一路上,真够呛。他真是又惊又怕,心烦意乱,手脚冰凉,好不容易方才振作精神。面对两个半大孩子,总得显得老练、沉稳和勇敢,无论如何也要假装是“林大胆”哪。要不然,还能怎么办?

    他指指门上的铜锁,结结巴巴地告诉两个年轻人,说:“这是船上临时的监狱。‘黄金’号的船长,郑楠,郑先生,还有几个水手,他、他们就被关在里面。先生们,谁有钥匙?”陈炜皱紧眉头,耐心等待“向导”拖泥带水罗嗦完,他二话不说猛冲上去,举起斧子劈向铜锁,“咣铛”一声响。

    “黄金”号邮轮的货舱,黑漆的天花板下方,横七竖八悬挂着粗大的铁链子,它们看上去黑压压的,伴随微微摇摆的船身晃动,发出“嘎吱嘎吱”的闷响,情同一群哀鸣的钟摆。历经艰险,大家伙儿终于聚集在一起,焦急地商议对策。在他们的周围,那些军绿色的货箱子顶天立地排列,犹如乌云密布,低矮的空间更加压抑和沉闷。

    “事到如今,只得实言相告。教授先生已经彻底毁坏船上的设备。现在,手机也打不出去了。迟了、迟了,太迟啦。上帝啊,我无能为力。他们一举劫持‘黄金’号,下手可真快啊。不对!他们显然是有备而来,恐怕他们老早就盯上‘黄金’号啦。一次完美的突袭。看起来,他们对这艘船了如指掌。唉,是我对不住弟兄们哪。”船长郑楠的述说,夹杂一声声哀叹,断断续续向他们描述了“黄金”号遭到劫持的大致情况。说罢,他把头埋在双臂之间,痛悔不已,他无声地哀泣,他自觉无颜面对,这群把身家性命交托给“黄金”号的水手弟兄们。

    硬汉痛彻心肺的吞声饮泣,令人扼腕心疼,倍感震撼。悲情时刻,却是无力安慰。货舱里,一片死寂。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船长先生?”光标忍不住小声追问,人不住地瑟瑟战栗。林先生轻轻搭住他的肩膀,尽量用温和的目光安慰他,鼓励他,他试图帮助他恢复平静和勇气。

    “他们?一帮子狗娘养的畜生。一个神秘的教授,他有一支精锐的小部队,荷枪实弹,装备精良,他们好似从天而降。他们是一群海盗和职业杀手,也许还有更坏的,谁知道?”水手小顺子急切地插话,他替船长回答年轻人的追问。提起那些坏蛋的暴行,这位水手恨得直咬牙,他瞪大乌黑闪亮的眼睛,额头上的青筋也猛地突起。

    “这我早料到了。水手,嗯,小顺子?你瞧,这是他们拉的‘屎’吧?”陈炜从衣袋里掏出弹壳,迎向灯光展示在掌心,他把它们撒落在地上。弹壳击打硬木的地板,纷纷弹跳起来,“叮叮咚咚”响,余音犹如敲打在人心上。

    船长闻声,缓缓抬头,他那张线条粗犷的泪湿的脸,刚毅中隐约透出温情,令人动容。他神情漠然,很是悲观失望,呆呆地瞅着那些蹦跳闪亮的子弹壳,几度欲言又止。沉默良久。眼含热泪,他喃喃自语,道:“我是船长,是我丢了船,同时我也丢掉了责任。你们大家,不如给我一颗子弹吧。”

    “船长先生,船还没有丢。我们不是正在您的船上吗?子弹,要用来打击罪犯。战斗吧,船长,咱们把船夺回来!这是您的责任。”陈炜的话,铿锵有力,让人热血沸腾。

    “战斗,我们战斗!船长父亲,您更应该振作起来啊。来吧,您领着我们战斗吧?”水手小顺子热切地望着船长,他那深情的黑眼睛,泪花儿晶莹闪亮。

    “小顺子?你,你们大家,真的还信得过我这个船长吗?”船长轻声呼唤水手弟兄,他在他们的眼中,读到了忠诚、信任和战斗的渴望。

    水手们深情凝望船长,纷纷握紧拳头,他们激动地争相发言。一个说:“战斗!战斗!船长先生,您说句话,咱们大家伙儿就拼死跟着您!”另一个说:“说的对。船长先生,我们可不是孬种,个个都是英雄好汗。只要您一声令下,弟兄们就跟他们拼啦。”

    “海盗,可不是什么好营生。苍天有眼,善恶有报。眼下,得叫这帮坏东西,吃苦头啦。”水手小顺子大声疾呼:“兄弟们,我们把船夺回来!”

    “好主意。”一个水手接口说:“消灭这帮大海上的禽兽,强盗注定没有好下场。船长,一定要解救乘客啊。”

    “把船夺回来,解救乘客!”水手们七嘴八舌地嚷道,他们信心倍增。船长郑楠望着一张张g情洋溢的面庞,心潮起伏,他再一次热泪盈眶。他用力点点头,下定了战斗决心。

    光标望着这群g情纯真的水手,深受鼓舞,他暗自握紧拳头,拼命给自己加油打气。他心想,事在人为,他要振作精神跟随大家伙儿向前冲。胆怯,退缩,或者迟疑不决,都可能很快丢掉小命,这一点他总算领悟透彻。此次“蜃城之旅”,果然出乎意料,大开眼界呢。再说了,生逢太平盛世,不是每天都有机会参加探险,追逐,思考,战斗,充当“英雄好汗”的,不是吗?想到机会难得,他倒是迅速恢复状态。他的眼睛呀,又亮起来了。

    林先生深吸一口气,环顾众人,他艰难地开始述说:“船长先生,您知道吗?船,停泊在蜃城,大海上的蜃城哪,无路可逃。一切都太离奇了。人们都被集中在船头甲板,等着,等着被吃掉……”

    “你说什么?”侧过头,仔细听,船长还以为听错了呢。

    “先生们,”林先生忐忑不安地望着大家,迟疑片刻,他把声音压到嗓子眼里,一个字,一个字,清清楚楚地说道:“我们深陷吃人谜团,蜃城有东西吃人!”

    第二十一章 星星之火

    明月逐人,形影相随,别具手眼的心灵猎手,虽然遥不可及,却如同步步为营,诱惑人们一次次抬头仰望,心心念念难以割舍。月色皎洁,纯净一如霜雪,悄然滋润心田。南中国海,波涛起伏,星光在浪尖上飞舞,海面仿佛洒满银色珍珠。涛声轰鸣,g情澎湃,天籁交响诗缠绵悱恻,在金灿灿的“黄金”号邮轮上空悠扬回荡。大海的倾诉,饱含深情厚谊,情到深处欲语还休,无字歌在他心底呢喃。

    夜幕笼罩,白茫茫的迷雾挥之不去,潮湿的船头甲板上寒意袭人。吉祥凑近篝火,埋头苦干,专心致志地添加柴火,狠下功夫呵护红艳艳的纤弱火焰,微弱的光明恰似含苞欲放的花蕾。篝火红彤彤的光芒,宛若朝霞,在他脸上闪亮。

    娇小玲珑的火焰呵,暖意融融,是他殷勤为她一个人张罗的,他全心全意期望哄骗她高兴,若能在她身旁多待一会儿,他便心满意足。哪怕彼此之间,什么话也不说。今夜,在大海上邂逅相遇,团圆的月亮让人心旷神怡。他晓得,此时此刻,篝火相隔,她正悄悄地望着自己呢。只是在他们周围,那些晃荡的“白大袍子”,他们幽灵般往来“飘浮”,非常煞风景,破坏了浪漫的氛围。不过呢,这一点勉强还能将就,权且把这些白皑皑的影子,当作一堂活动的舞台布景吧。“角儿”亮相,横竖也得陪衬龙套才行嘛。

    他这样长久的沉默,在她看来分明别有用意,情同以退为进,伺机反扑。她踌躇再三,还是决定先开口,挑起话头儿。月光下的僵局被打破了,谁先开口,等同于谁先让步,这个道理她自然明白。她冷冷地望着他,小声说道:“我真不想再见到你,吉祥?”话一出口,她马上感到懊悔,禁不住暗自叹息。唉,怎么又伤害他呢?在苍茫大海上,久别重逢,多么意外的邂逅,倒不如彼此沉默不语,一切用心体会。

    “我也是,戎蓉。”他表现得若无其事,淡淡地回答,完全顺着她的意思说。他那黑亮的眼睛,依旧盯住那堆小小的篝火,倒像是生怕它会被人偷走似的。

    吉祥的若无其事,在她眼里便是漫不经心,她拿他没有办法,一如既往。看他那从容不迫的神情,她有些恼火,说的话也就带刺儿了。“吉祥啊,”她若有所思地喃喃说道:“今生遇见你,我很后悔。”

    “我也是。”淡淡地答话,他依旧死死盯住篝火,依旧显得平平静静。

    他还是那么样的心不在焉?他看似温顺,骨子里分明嚣张。她恶狠狠地白了他一眼,略带挑衅地大声说道:“和林文湛在一起,我觉得,很快乐。”

    “我也是。”他依旧波澜不惊,淡淡地答话儿。

    “什么?”她莫名惊惶,脸都气白了,一句低声的呢喃犹如哀鸣。

    “还记得那首歌吗?”他忽然抬起头,专注地仰望她,柔声说道:“《你快乐,所以我快乐》。”

    她死死地盯住他,恨得咬牙切齿。

    他木然地望着她,抿紧了嘴唇。

    她深深地低下头,千言万语一如潮涌,悄然漫上心头,然而时过境迁,一切都已经无从收拾,怨不得命运捉弄人。她不禁暗自哀叹:这个吉祥呀,他一点儿也没变,他还是那么会伤人。她自叹敌不过他,无话可说。沉默,隐藏了心迹。她呆呆地望着地面,几颗猩红的火星儿,从篝火中挣扎迸出,落到潮湿的甲板上,无声无息地熄灭。轻薄的黑色灰烬,迎着海风飞起,飘浮在茫茫迷雾之中,宛若黑色的蝴蝶越飞越高,逐月而去。

    吉祥的篝火,愈演愈烈,已然熊熊燃烧,朝气蓬勃。火焰汇成的暖流,尽管微弱,却是扑面而来,让人无处躲闪。活泼跳动的火苗儿,红艳艳的,俨如百合花朵,映红她那泪湿的脸庞,她真恨死眼前这个男孩子。天涯海角,为什么还要遇见?追的时候追不上,赶的时候却又赶不走。想的时候,总是难以相遇,躲的时候偏偏又邂逅。爱,还在吗?缘分已尽。自古,冤家路窄罢了。他,果然是她前世今生不共戴天的人,他情同她的天敌。

    怪不得呢,老同学光标和陈炜,这两个“狗东西”,执意要把吉祥“扔”我这儿。说是嫌他太傻,每每把好事情都能给他办砸锅了。吉祥傻吗?才怪。他们俩啊,分明是存心留下吉祥,他们妄想祸害我。哼,这不是故意给人家难堪么。

    咦?怎么,林文湛这个“坏蛋狗东西”,他也同他们串通一气?刚才,他也死活不让吉祥跟着去,说是嫌“小帅哥太惹眼了,容易暴露目标,搞得大家都不好隐蔽”。说这话,他打的什么鬼主意?好的,回家再找他算账。

    眼前,倒要看一看,吉祥这个孩子,他到底长大了没有?哼。她暗自把思绪整理清晰,匆忙抬头望着吉祥,她要当面向他挑战。她那双湿漉漉的泪眼,怀恨,含冤,茫茫然意味深长。她和他在这里仿佛咫尺天涯,两颗心如月高悬,摇摆不定。

    他如常地态度诚恳,预备要以平静的语气和平淡的语调,同她好好说话。这是他们最后的较量。他知道,他自己将要说的那些话,彼此会多么的伤心怨恨。可他还是要说的,是替自己鸣不平。日日夜夜的思念,不远万里的苦苦追逐,海角天涯,终究有了交待。爱到尽头,便是不宽容。他要她刻骨铭心,直到永远。

    过了今晚,远离“海市蜃楼”,他就不得不“回头”,彼此永不再见。只可笑,邂逅在此。蜃城,这座海上漆黑的“白雾之城”,居然便是他这个上海男孩诀别至爱的“圣城”。命运,同他开了一个多么大的玩笑?他想象他自己,便是这幕爱情悲剧中唯一滑稽可笑的“丑角儿”。于是,他鼓起勇气,小声对她说:“对不起,戎蓉……我以为,你寂寞?”

    “寂寞。”她一声呢喃,失神地望住他,放心就范,束手就缚,恍惚间心甘情愿沦为他吉祥的猎物。

    “金鹿回头,神奇永传哟。”十分突然地听到这句万分熟悉,并且绵软如沙的亲切话语,在迷雾之中悠悠荡漾,他活像瞬间触碰了高压电,或者被人活生生一把拎出魂灵,他不由得一阵寒噤,暗自叫苦不迭。啊呀,不好啦。吉祥立时脸色煞白,手脚冰凉,他真恨不能即刻消失在月光下,免得再度饱受欺凌。

    吉祥慌忙回头。嗯,果然是“毒舌”小福儿,他又来啦。不由分说,这位热心热肠,并且能干非常的表弟呀,他已经动手把一件白大袍子,“呼啦”一下套在吉祥头上,他那矫健的身手情同撒网的渔夫。他围住表哥团团打转,前、后、左、右直晃荡,一边手脚不停地张罗,一边亲亲热热地同他唠叨。他给他下毒,上圈套。

    小福儿说:“亲爱的表哥,赶快穿上吧。这件白大袍子,可是非比寻常。它是珍珠姐姐一针一线缝制的。她不惜挑灯夜战,一、针、一、线,亲手为我小福儿缝制。为了你,我什么都舍得。啊哟,瞧你多么帅气?啧啧,白袍美男子哟,好呀。现在,你可就是使者啦,十分荣耀。你和戎蓉姐姐的事儿,蜃城教皇自然会做主的,呵呵。往后呀,咱哥俩携手并肩,飞黄腾达,安富尊荣,共享宝珠大法的恩泽,吉祥?”

    闻听此言,吉祥只觉得晕头转向,冷丝丝,飘飘然,刹那间他仿佛魂不附体。可怜他,再次被表弟哄骗,他是白白地被人家戏耍摆布,当场出尽洋相。左思右想,他心中自是万分恼恨。吉祥啊吉祥,怎么你每次丢人,专挑人家戎蓉在场呢?

    她眼睁睁看着吉祥被人耍弄,小傻瓜倍受欺凌,然而她却是束手无策。她是又惊、又怕、又羞、又恨,十分困惑,很是无奈,她茫茫然失神呆望这对小哥儿俩,无言以对。可怕的温柔,怪诞的装扮,月光下的化装舞会?一切都太离奇。莫非,他们打算在大海上的蜃城,唱一出人间大戏?

    直到那条墨绿色的纱巾,毒蛇一般在脖子上死死缠绕,迎着海风嚣张地飘舞,吉祥方才惊醒。他被吓出一身冷汗,禁不住失声尖叫:“小福儿,住手!”吉祥气得脸色煞白,透过朦胧的泪眼,他盯住他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恨只恨不能够一眼看穿他的心思。

    表弟“小福儿”呀,他忽然收敛笑容,神情阴冷而又严酷。他也死死盯住表哥的眼睛,恨只恨不能够一眼看透他的魂灵。他迷雾一般飘逸,霜雪一般寒气逼人。不过么,这可是他的老一套,惯用的伎俩,丝毫不能再吓唬人。

    篝火闪亮,“噼啪”作响,飞升起无数星星之火,穿透了迷雾。那是戎蓉,她捧起一把柴火,使篝火燃烧得更加热烈。火光中,吉祥站直了,从容不迫地望着小福儿。“咦?”小福儿扬起眉毛,阴阳怪气地逼问,道:“你那几个朋友呢,吉祥?”

    “他们散步去了。”吉祥慌忙搪塞,机灵地浮起笑容。他暗自得意,自己的瞎话儿,编得可真是又好又快。

    蜃城使者——小福儿,恶狠狠瞪了他表哥一眼。他心想,吉祥这人,怎么说瞎话呢?咱们走着瞧。他潇洒地猛然回身,冷不防,一具犹如僵尸的“白大袍子”,静悄悄站在他面前。“妈呀!”小福儿吓一跳,浑身直打哆嗦,他的小脸儿都白了。这可真是出乎意料。这个人,他是谁?

    他慌忙凑近,定睛细瞧,原来是那个名叫“小桔”的少年。只见他,面无表情,纹丝不动,宽大的白袍子随风飘逸,轻盈而又婀娜。他那种阴阳怪气的模样,明摆着故意恶心人,活脱全面克隆了小福儿独创的神秘主义的那一套。可是气坏小福儿,月光下他长袖挥舞,冲着少年又蹦又跳,厉声喝斥:“干什么你?大月亮底下,装神弄鬼。人吓人,要吓死人的!讨厌。”说罢,这个怒气冲天的家伙一把推开少年,夺路而去。

    小福儿匆忙整理袍子,略微定了定心神,气呼呼地扭身“飘”走了。望着那条白茫茫远去的邪恶背影,少年喃喃自语:“人吓人,吓死人。人要是吓鬼啊,哼哼?”

    第二十二章 将计就计

    “先遣队”一行三人兴匆匆返回,他们成功解救了“黄金”号邮轮的船长和水手弟兄们,商量好了全体撤离的行动方案。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目标明确,逃生的希望宛若一轮喷薄而出的红日,高悬在心上,诱人期待,鼓舞人心。归心似剑哪,他们急于实施船长制定的计划,一路之上沉默不语,只顾加紧步伐赶路。在光标的一再坚持下,考虑到安全因素,他们未按原路返回,有意避开隐藏那具使者尸体的地方,他们选择绕道而行。

    银灰色油漆的金属地面,污渍斑驳,凝结的血迹看似黑糊糊的,在惨白灯光照射下依稀可辨,触目惊心。“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此起彼落,在空荡荡的地下一层通道,激起沉闷的回音,气氛愈加阴森恐怖。黑大个子的陈炜领头,行事沉稳的林先生殿后,战战兢兢的光标走在中间,三条黑影子疾步拐过一个弯,迅速爬上陡立的金属舷梯,他们终于回到位于一层的船舱通道。

    灯光昏暗,潮湿阴冷,长长的走廊似有雾气飘浮。胆小怕事的光标,心中忐忑不安,总感到有人在暗中窥视。他一边走,一边暗自祈祷平安,时不时地回头张望一番。出乎意料,迎面忽然遇见蜃城的使者小福儿。光标眼尖,离得老远他就看清楚了,这位堂堂“使者大人”的身后,紧跟着两名彪形大汉。

    狭路相逢。来者不善。怎么办?光标飞快地盘算起来,他认为,绝对不是打架的时间和地方。船长先生的深情嘱托,言犹在耳,瞬间给予他勇气和力量,使他平生第一次感受到某种不寻常的澎湃g情。他很快平心静气,全神贯注,鼓起勇气直面困境。事缓则圆,他琢磨还是以柔克刚,以礼相待。首先稳住对方,再找机会脱身吧。好在,小福儿他,根本就是一头猪。

    如此这般拿稳主意,他精神抖擞,立时显得容光焕发。一个箭步飞奔上前,他冲到老同学陈炜的前面,镇定自若,压住本方的阵脚。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光标这家伙已然满脸堆笑,他紧走两步殷勤地迎上去,热情张开的双臂像是要拥抱亲人,他同那具飘飘然的“白袍子”热乎乎地打招呼,万分温柔地嚷道:“嗨!小福儿哟?”却不料,他那张如花笑脸,挨了人家一记重重的耳光。

    “啪”一声,清脆又响亮。小福儿白皙的手掌,匆匆掠过他的面颊,洋洋得意地停留在半空,残月似的徐徐落下,他发狠施暴尚感意犹未尽呢。

    红一块,白一块,青一块,紫一块,五彩纷呈的颜色,立时覆盖他脸上崭新的笑容。迟疑片刻,光标他终究还是忍住了,泥塑一般束手呆立,他一动也不动。他以坚决的姿态,阻止身后的两个朋友,他不让他们冲动。冲动是魔鬼,较之眼前这三只货真价实的魔鬼,更加凶险莫测。此时此刻,他们三个倒是万分地默契,齐刷刷瞪大眼睛,那么样的矜持,“魔鬼”面前他们居然稳如泰山。看这架势,显然是下定决心,他们要将计就计,比拼“忍辱负重”的功夫。

    “哼。”眼见他们这副酸溜溜的德行,他忍不住一声冷笑。小福儿呀,也看清楚了对方的阵容。除却光标这块“废物点心”,还剩下粗枝大叶、没头脑的陈炜,再加上一只肤色黝黑、身量矫健的“老豹子”。好得很!两支“小分队”面对面,堵在狭窄的通道,彼此旗鼓相当,势均力敌。打还是不打呢,小福儿亲爱的?他扪心自问,白皙的脸蛋似笑非笑,霎时阴云密布。

    双方人马,暂时僵持在那儿,默默地对峙,暗暗地掂量,彼此较劲儿,谁都不打算轻举妄动。

    一眼就把他们统统看穿。他们哪,都是一些胆小怕事,损人利己,贪婪极点的可怜虫。他们是天生的自私鬼、守财奴和软骨头,利益面前自然蠢蠢欲动,不顾他人死活,他们惯于“耗子扛枪窝里斗”。小福儿心想,若要收拾他们这三个不中用的东西,应该不费什么事。比方,首先挑拨离间,看准机会,再分头把他们干掉。

    眼露凶光,瞬间即逝,他转而又想。如果现在就把枪打响,恐怕影响不太好。枪声一响,鸡飞狗跳,难免破坏“白袍子”们平和的心境。驯服的羔羊,倘若面临生存恐惧,同样会蜕变成为豺狼。一切的一切,当以大局为重,维持稳定便于巧取豪夺,与其节外生枝,倒不如先把他们哄骗回去“晒月光”。好歹,蜃城的教皇大人,他就要现身啦。隆重的仪式,热热闹闹的盛大场面,多一个人,圣坛的晚会现场就多一份人气,如此岂非更好?他们都是很新鲜、很健康的好人,蜃城大天使若是看到他们呀,一定喜欢死了,嘻嘻。那就按兵不动,将计就计。

    恶狠狠的小福儿,马上变得温柔可亲。他那白皙的脸蛋子,浮起一抹甜蜜的微笑。两个黑衣的打手,一见主子变了颜色,连忙知趣地退缩。他们收起皮鞭,彬彬有礼地欠身致意,万分艰难地给人笑脸,露出齐整的牙齿。灯光下,雪白的牙齿活像珍珠,一颗颗似有寒光闪烁。

    白袍的小主人,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他积极调动情绪,那样的热情洋溢。他含情脉脉,注视着他们,语调温和地说道:“你们哪,快些儿回去吧。我那傻乎乎的表哥吉祥哟,若是找不见你们,他会担心死的。我刚刚探望了他,我和他在月光下散步,促膝谈心。我是帮他找你们来啦。”

    “哦。”光标小声答应,平静,乖巧,他始终面无表情。面对“温柔豺狼”,他软弱一如羔羊。这只肩负使命的羔羊,忍辱负重,全心全意想要尽快回到羊群当中,拼命给羊上“发条”,预备为狼下圈套。

    敌对双方的心意,不谋而合,大家索性装糊涂,化敌为友,顺水推舟。如此这般,羊儿如愿以偿,恐怕狼也是这样。巧妙周旋,侥幸脱身,光标他们安全返回“黄金”号的船头甲板。月色如水,白雾弥漫,呈现在他们眼前的一幕情景,令他们顿感心寒。

    吉祥笑眯眯地迎接他们,他顽皮地伸出两根手指头,高高举起,做出“胜利”的手势。他努力摆足模特的架势,向光标同学大肆炫耀,他那身白得雪亮的“大袍子”。这还不算,他还变本加厉,激动非常地瞎嚷嚷:“酷毙,哥儿们?”

    恍若白日撞鬼,光标这哥们瞪大眼睛,微张嘴巴,惊骇得半天也说不出话。他居然看见,吉祥同学身穿宽大飘逸的白大袍子,他活像“一头披了狼皮的羊”,他的脖子上还挂着墨绿色的纱巾,那可是使者的行头。长长的纱巾,映衬白茫茫的迷雾,海风中轻盈地飘飞舞动,活灵活现得宛如一条毒蛇。吉祥的模样,情同雪白的蝴蝶风筝,白皑皑的影子咄咄逼人。

    蜃城使者——吉祥?!怪哉,他陡然头晕眼花,恶心极了。光标十分沉痛,他简直痛心疾首,忍不住小声哀叹道:“唉哟,天哪,这个倒霉的孩子。”一旁木然伫立的两位先生,也看得直眉瞪眼,他们暗自唏嘘不已。陈炜努力克制情绪,他在林先生的目光示意下,保持沉默。

    捂住火辣辣生疼的面颊,这好事可是吉祥的表弟干的,瞪着套上“白大袍子”居然还神气活现的好朋友吉祥,这好事肯定也是小福儿干的,光标在风中浑身颤抖,他伤心得打哆嗦,他仿佛遭人当头棒喝,倍感窒息。那些委屈的泪珠子,久久地含在眼眶,“滴溜溜”打转,禁不住夺眶而出。

    迷雾死乞白赖地苦苦纠缠,白大袍子白得雪亮,光标只觉得手脚冰凉,又羞又气,却是无可奈何,无声地抽泣起来。吉祥真被他吓着了,反倒是不太明白。他慌忙凑近他,关切地询问:“光标啊,你怎么啦?”

    “牙疼。”他沉着脸儿,态度生硬地回答他。

    “哇啊,‘圣城’福地,光明,美好。皓月当空,天降吉祥。关键时刻,您这个‘牙牙’疼,多么败兴哪?”吉祥还在调侃他。

    怎么,吉祥的语调也变得温柔啦?绵软如沙,他分明传染了“小福儿病毒”嘛。屏气凝神,仔细辨别吉祥这番话的味道,他的样子变得可怜巴巴。光标他呀,真是郁闷得生不如死。

    眼巴巴看着老同学挨打又受委屈,人都被欺负坏啦,陈炜非常恼火。不成,实在是忍无可忍,他二话不说,老虎一样猛扑上去,一把揪住吉祥。他恶狠狠地把他放倒在甲板上,结结实实摁住。陈炜怒目而视,厉声喝问:“吉祥啊吉祥,我是真没想到,仅仅一会儿的功夫,怎么你小子就脱胎换骨,你怎么失身啦?”

    陈炜这人动作真快,大家伙儿都被他“震”住了,一时间措手不及。就连老同学光标,他也想不到,陈炜他原来还有这一手的硬功夫呢。被“黑大个子”的一双大手死死地擒住,吉祥犹如深陷罗网的猎物,根本就动弹不得。他咬牙强忍,脸涨得通红,人可是吃苦头啦。

    突然,一声尖细的惊叫,吓了众人一跳。原来是她,恼羞成怒,标致的脸孔已然绯红。戎蓉她呀,小猫一般飞扑上去,使劲儿想要掰开陈炜的手,这可真是出乎大家的意料。怎么回事儿?“傻大个子”陈炜不禁心慌意乱,他迟疑地望着她,人当场就“傻”在那儿。

    陈炜的大手,好似笨重的老虎钳子,任她如何努力,也是弄不开的。她仰脸看了看老同学,心中忽地闪念。哦,他居然还敢瞪着我,却不松手?陈炜这人真可恶。想到这儿,奋而袭击,她伸手恶狠狠地就在他脸上抓了一下。陈炜的脸皮子,立刻肿起几道血痕,在篝火映照下,湿漉漉微微闪亮。

    当场被她打败,陈炜赶忙松开吉祥,乖乖躲到一边儿去了。他心里琢磨。这个小女人,她可不好惹。瞧她急得那样儿?她可是挺着大肚子呢。若是有个闪失,我的老天爷。

    大获全胜,她依旧不依不饶,愤恨的目光,紧紧盯住出神发呆的“傻大个子”,她理直气壮地高声训斥他,说:“你这人,真粗鲁!”

    “啊?”陈炜怯生生地柔声反问。他摸摸脸上的伤痕,那儿还挺疼呢。他发现,额头上已经冒冷汗啦,真是哭笑不得。束手无策,他耷拉脑袋,尴尬地望着她,心里猛犯嘀咕。他想,这位女同学,下手可真快。她还真“粗鲁”啊,可她这是干嘛吗?

    美女救英雄?嘻嘻。被解放的吉祥,假装老实地缩在那儿,他低着头一声不响。他心里面,感觉那叫“美”呀,简直美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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