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王贵发有点不相信,连忙问:“难不成端木先生有什么发大财的捷径?”
“那是当然,我们做生意就是要做别人想不到的,做不出的,本小利大的,做天下无二的生意。别人都做不到,钱就只有我们来赚,想发大财还不容易吗?”
王贵发呆看着我半晌,说道:“端木先生的意思我不太明白,能不能说得更清楚些?”
我把手中的zippo打火机再次打燃,慢慢在他面前晃了一晃,然后“当”的一声合起来。王贵发眼珠盯着半天,涩声道:“端木先生说的是这个至宝自来火?这个东西虽然是极好的宝物,但是要想做很多来买的话,只怕不容易。”
这个家伙还算聪明,不像他的长相那样低劣,一下子就猜到了。我笑道:“这个至宝自来火工艺要求特别高,多少年来也就只有这么一个,不然也不叫宝物了。不过,有一种非常简单的自来火,制作起来非常方便,而我正好通晓它的制作方法。”
嘿嘿,不就是做火柴吗?虽然我没有做过,但是基本的原理还是知道的,材料也不复杂,多试验几次就没问题了。
王贵发眼睛里一下子喷射出贪婪的火花,连忙起身为我斟满酒杯,满脸笑意地问道:“还请端木兄说得更加明白些。”
我说道:“这种简单的自来火只需要一小截细木棍,再加上一点点生火的物质,一次性使用,简单方便便宜。这种好东西比火镰火石好用多了,家家户户都适用,我们只需要几万贯本钱起家,马上就可以大量的生产出来。”
“噢,噢!”王贵发话都说不清楚了,只是听我说,估计他脑袋里正飞快地转着。
“你想想,我们做成一盒盒的卖,一盒一百根,每盒卖一百文钱。如果我们每天卖出去一万盒,一年就是三十六万五千贯响当当的制钱,那东西成本低得很,做起来也不需要什么特别熟练的技术,这里面就至少净赚三十万贯。”
“我们可以先在开封做这个生意,开封几十万户居民,只要卖起来了,这钱就赚定了。然后在全国每个州郡开制作自来火的作坊,按照统一的制作流程来生产,把全国的自来火生意都掌握住。算一算看,一户人家每月用一盒不算多,大宋至少有三百万户人可以用得起这种自来火。想想看吧,每户人一个月至少用一盒,大户人家还要用出几倍的数目来,一年下来最少也是三千六百万盒,我们要赚多少钱啊?”
“我,我们,我们?”王贵发神情明显呆滞了。老天爷,这个家伙都快要昏过去了,估计他一辈子也没有梦想过要挣这么多钱啊。
我微微笑道:“这个只是我的保守估计,其实大宋国富民殷,决不止三百万户可以花得起这个钱的,所以说,赚钱的余地还会更大。”
我又凑到他的耳朵边上轻轻说道:“还有周边的许多国家,像辽国、西夏、大理、朝鲜、东瀛等等,我们都可以去发展生意,有好货还怕没有人要吗?再这么算一算,一年赚个上千万贯钱不算稀奇事,王老板你说是吧?”
“这,这么多钱,我要用多大的房间来装啊?”这个家伙看上去有点轻度神经分裂的倾向了,估计是脑袋短路了,嘿嘿,我的初步计划正式开始实施。
“你们赚这么多钱,不如我来帮你们花花?”突然耳边响起一个冷厉清脆的声音。
眼前灯火一暗,房中多出一个黑衣蒙面的人来,看不清他如何出手,一支明晃晃的长剑正指在王贵发的咽喉上。
这一下变故突起,我们都吓得呆了,木雕泥塑一般动都不敢动一下。那两名劝酒女子更是吓得瑟瑟发抖,缩在一边,头也不敢抬起来。
“你们有多少金银珠宝,快快给我拿出来,若敢藏了一个铜钱,一剑给你们一个透明窟窿!”那黑衣人厉声喝道。咦,这嗓音听起来不大对劲,原来是个女孩子的声音,不知道漂亮不漂亮。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啊。”王贵发一边口里叫着,一边抖抖索索地把身上的金珠钱钞都拿出来,放到桌子上。
黑衣人瞟了一眼,寒声道:“你王剐皮就这么点钱?骗谁啊?走,跟我到后院去。”然后看了看我,说道:“你也来,老老实实跟着,想跑的话就试试看,是你的腿脚快还是我的宝剑快。”
眼睛漂亮,有神气,够味道,我心里暗暗下了个评语。口里回答道:“当然是姑娘的宝剑快了,给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跑的。”黑衣人听到我称呼她为姑娘,瞪眼看了看我,长剑在我眼前霍然一晃,寒气激得我浑身一颤。喝道:“少罗嗦,快走。”
黑衣女子在前面押着王贵发,穿过长廊往院后走去,一路上把院子里的人吓得鸡飞狗跳的也不理会。我老老实实跟着他们,目光随着黑衣女子衣衫下的腰臀上下移动,纤腰圆臀,正点啊,反正我现在也跑不了,不如认真欣赏欣赏。
我想这个黑衣女子盯上王贵发已经很久了,不然她怎么对王贵发藏金银的地方这么熟悉?不一会,我们七转八弯地就到了一个装饰华丽的大房间里。
“快去打开!”剑尖一挑,王贵发的脸颊上立刻多出一条血痕。王贵发喉咙里发声惨叫,几乎要软倒在地上,连我听了都有奈何桥上转了个圈的感觉。“怕死?怕死就快点拿出来,磨磨蹭蹭地想死得快些吗?”这女子够辣的。
“东主休惊!”“小贼受死!”门外抢进两个汉子,刀光闪耀,直向黑衣女子裹去,房子里顿时杀气弥漫。不好,这个王贵发还有保镖的,这么小的房间里一打起来,难免不殃及池鱼。我也来不及细想,一抱头钻进桌子底下,安全第一,眼下保命要紧。
只听到房间里风声呼呼,叮叮响了几声金铁交鸣,接着是两声含含混混地惨叫,然后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谁赢了?这个问题至关重要,弄不好,祸害就会落到我头上来。
“哼,一招都接不下,哪里找来的没用废物?”我们被那黑衣女子从桌子底下踢出来,偷眼看去,那两个保镖已经躺到在血泊中了。
到了这个地步了,还能有什么办法?王贵发只能哭丧着脸把藏在暗柜里的珠玉金锭银票都取出来。
黑衣女子把东西收好,剑锋朝王贵发一指,喝道:“王剐皮,今年年初岭头村余四老汉被你逼死,三十亩良田被你侵占,他一家老幼眼看着要饿死。是不是你干的?”
“去年镇上侯裁缝被你指使人打残,他家祖传周朝夔纹鼎被你夺走。可有此事?”
“你暗设骗局骗得刘满七输光了钱财,逼使他把亲生女儿卖给你开的妓馆还债,他女儿自尽,刘满七发了疯。这是事实吧?”
王贵发只能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口里念着:“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他妈的,这家伙整一个地主恶霸啊!我抑制不住心头的愤怒,冲上去连踢两脚,王贵发被我踢得嗷嗷惨叫。那黑衣女子惊奇地看着我,我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没想到这王八蛋这么坏,我踢几下解解气,您不反对吧?”
黑衣女子沉声道:“你罪孽滔天,今天叫我遇上了,岂能放过你?”顺手一剑刺入王贵发咽喉。我拍手赞叹道:“女侠为民除害,为步金镇百姓杀一恶贼,真是大快人心啊。”
黑衣女子转过头盯着我,冷冷地问道:“他是恶贼,你和他勾结在一起,算是什么?”
糟了!我惊出一身冷汗,连忙辩解道:“女侠放心,我只是个生意人,才认识这家伙,只是有点生意上的来往,平时从不敢干坏事的。”
不好,那女子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善,冰霜一般,冷得叫人不由自主地簌簌发抖。
“财神菩萨保佑!”我突然想起财神送我的戒指来,这时候不用,怕以后就再没有机会了。我急忙用拇指摩擦戒指上的财神头像,使劲地摩擦,脑袋里飞快的想那句咒语,这个时候可不能念错啊。
黑影闪动,我只觉得胸前一闷,眼前顿时漆黑一片,人事不知了。
我这是在哪里?应该是在财神宝殿吧,怎么四周都是黑漆漆的?他妈的吝啬鬼财神,蜡烛也舍不得点上一支。
感觉还是不对,我放开喉咙喊,竟然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四周只有奇怪的呜呜声响。
天啦,我不会是死了吧?这里难道是阴曹地府?我记得我的咒语好像还没有念完,那个黑衣女子就朝我下手了。肯定是的,该死的财神,弄那么长的咒语干什么啊?
“啊!”一声大叫,我猛然坐了起来,全身冷汗直冒。这时候我才发现我正坐在一个草地上,那呜呜的声音是风在耳边作响。
我连忙上下检查自己,好像没有少掉什么,只是背脊和屁股隐隐作痛。
“你放心,没有砍你的手脚,鼻子耳朵也没有割掉。”抬头看去,只见那黑衣女子正骑在一匹毛色棕红的骏马上,俯身看着我。
我眼睛一亮,这时候的她没有戴蒙面巾。呈现在我眼前的是白如荔枝般的肌肤,水银般明亮的眸子,再加上酥红的嘴唇和细细弯弯的淡眉。哇噻!美女啊,我的恐惧一下子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看到我的精神无缘无故地振奋起来,黑衣女子有些不明所以,对我说道:“你醒来了就好,看在你没有什么劣迹落在我手里,放你活命。走吧!”
我连忙爬起来作揖道:“多谢女侠救命之恩,多谢女侠。”
那女子听到不禁掩口一笑道:“我只是没有杀你,怎么又是救命之恩了?最多只能算活命之恩吧?”
我脸上一红,口不择言出丑啊,不过能把她逗笑了,就算再说错一万次也是好的。
反正现在就是要脸皮厚,我说道:“不好意思让姑娘见笑了,我刚从海外归来,大宋的话说得不大熟练,还请姑娘原谅则个。”
“哦?”女孩子明显对我发生了兴趣,问道:“难道你真的是从天竺回来的?”
我心头一乐,呵呵,我这个虚构的“海归派”身份看来还很好使啊。连忙回答道:“不错,不错,其实天竺只不过是我经商时住过的地方之一,说起我曾经到过的地方,那可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的。”
“难怪我看你的打扮这么怪异。不过你在海外过了这么久的时间,现在才回来,这中原的话说得也还算不错了。”女孩子对我表示了赞许。
我笑道:“狐死首丘,落叶归根,这是人之常情。我端木秀虽然在大宋土地上已经没有了一个亲戚,但是这里毕竟是我的故国,每一个相遇的朋友都可以算作是我的亲人啦。”
“噢,那王剐皮也算是你的亲人了?难怪你们合计着怎么发黑心财!”
“不!不是啊女侠。我只是初次和他见面,看他有些财产,就想着和他合伙做点正经生意,并无其他企图。”我瞅见她的脸色还是不好,赶紧又说道:“是我瞎了眼,被金银迷了心窍,没有看出那王剐皮是个坏蛋。我发誓以后决不会犯这种错误了!”
“嗯,我看你也不像是个丧尽天良的人,所以这次就放过你了,以后好自为之,还是本本分分地做你的生意吧。”说完一拨马头,就要扬长而去。
这可不行,咱们还没有好好谈谈,交换姓名年龄住址联系方式什么的,你怎么能这样一走了之呢?我立刻大喊道:“女侠留步!女侠请留步!”
黑衣女子回过身问道:“你还有什么事情?”
我脑袋里急速转动,总得找个事情吸引住她啊,总不能现在就说:“我一眼就看上你了,做我的女朋友吧”?唔,这时候不兴叫女朋友的。
第四章 侠女莲儿
我突然脱口而出道:“女侠杀掉了王剐皮,又取了他的金银珠宝,不仅仅只是为了那笔钱财才杀掉他吧?是准备做什么呢?”
黑衣女子盯着我一霎那,缓缓问道:“你说呢?”
我说道:“刚才听女侠历数王剐皮的罪行,我就知道女侠是替天行道,锄强扶弱的巾帼英雄。至于那些金银珠宝,自然也是要拿去救济穷苦百姓了。”
“你既然想得到,那还问?”我看到她的脸色变得和气多了,心中高兴起来。嘿,这女孩子生气的时候好看,和气起来更加好看了,让人心生春意。
“女侠不要急嘛,我们现在是友非敌不是吗?既然是朋友,那就可以在一起讨论讨论一些问题了。”“谁和你是朋友?不要油嘴滑舌的!”说完又催马前行。
“是,是,女侠风姿卓绝,独行于世,我这样的普通百姓也不敢攀交。但我们毕竟不是敌人,只算是萍水相逢,也可以聊一聊吧。”我赶紧跟上去,一边说道。
黑衣女子笑了,说道:“我没有那么大的架势,你也不要女侠长女侠短地乱喊,我可不是什么大侠,不过是个女强盗罢了。”
“这哪能呢?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女侠仗义锄j,救济百姓,称您作当世大侠丝毫不为过嘛。谁敢污蔑你是什么强盗,我第一个就不放过他!再说我也不好做别的称呼啊,称呼别的怕冒犯了姑娘,也就只有女侠这个词比较好一点。”
那黑衣女子想了想,说道:“叫女侠还是不敢当,你是姓端木名秀是吧?这样好了,我的名字中有个莲字,你叫我莲姑娘就好。”
“莲姑娘,”这名字好啊,我喜欢。看来她至少对我生出了一点点好感,不然也不会把自己的名字告诉给我听了,以后事情发展起来就更容易了。
莲姑娘看了看我,又问道:“刚才你说我们可以在一起讨论问题,你说的是什么问题?”
我忙道:“此处不很方便,姑娘刚才杀掉了那个混蛋,官府一定会派人追查,我们还是找个安全点的地方说话比较好。”老实说,我可是怕得要死,万一这时候碰上了来查案的衙役捕快,会把我当作杀人犯的同伙一起收拾了。莲姑娘武艺高强,又有骑着骏马,打不过可以一走了之,我怎么办?
将手中马鞭往左右一指,莲姑娘笑问道:“你看我们现在是在哪里?”
我连忙向四周观察,只见我们现在身处一片葱葱郁郁的密林中,林间雾气弥散,分明已经是清晨时光了。“这,这是哪里?”天啊,王贵发被杀,我昏倒的时候正是掌灯时分,现在竟然到了早上,还不知道是在个什么地方。
莲姑娘微微一笑道:“昏了一晚上不清楚吧?现在这里离步金镇已经有一百五六十里距离,深山密林之中,你不用担心会有官差来抓人。”我紧张的心情一下松懈下来,长长地吁了口气,人也软坐到了地上。忽然想到,我一路上昏迷不醒,不知道莲姑娘是挟着我呢还是把我放在马鞍背后带过来的?
“我想请教莲姑娘,你每次做完这些行侠仗义的事以后,都会杀掉这些富贵人家吗?”“不会,只有罪大恶极的家伙我才下手,也只有发昧心财的家伙我才抢,也不一定非要杀掉。”我和莲姑娘坐在草地上吃了几口干粮,精神好多了,就开始说起那个讨论话题来。
“姑娘做这种锄强扶弱的事情,主要自然是要救助穷人,而不是特意为了杀人,那么每做一件需要花上多少时间呢?”莲姑娘沉思道:“我出道以来,前后一共做过五次,算起来每年才两次。你想啊,抢了东西就算没杀人,官府也要到处缉拿,总要躲开风头,换个地方才能再次出现的。”
我说道:“这就是了,这些家伙本来就该死,但是朝廷法纪却不允许随意杀人,莲姑娘这么做,确是冒了很大风险的。花了那么多时间精力把这些家伙杀掉,夺来的财物也要设法变卖成钱钞才能分发给穷苦百姓,这中间又要花掉很多时间精力,还有暴露的风险。”
“那些人做了昧心事,也都提防得紧,如果碰上了棘手的家伙,姑娘武艺虽高,恐怕也是双拳难敌四手,难免有失。”
“嗯,但是j人如此可恨,恨不能将他们斩尽杀绝!而那些老百姓那么可怜,总不能眼看着他们受尽压榨,挨饿受冻,有了冤屈也只能和血吞下吧?就算是再危险再劳累些,我也不顾那许多,杀一个是一个!”莲姑娘斩钉截铁地说道。
哇噻,好坚强好高尚的姑娘,我不由得内心生出一股敬意来。我叹了口气说道:“姑娘侠风高义,端木秀着实打心眼里敬佩。只是以在下看来,姑娘这样行事风险太大,效率却不高,一不小心,连自己的身家性命都要搭上去,不能算很成功的运作。”
莲姑娘瞪着一双圆圆的眼睛看着我,问道:“什么效率?什么运作?你这人说话总有些叫人听不懂。”
咳,我轻轻咳嗽了一下,说道:“我的意思是说,姑娘的安危性命,比那些十恶不赦的恶霸j徒要宝贵十倍百倍,不,是要贵上千倍万倍,这二者之间决不可等同而论。姑娘认为杀了几个j徒,自己就算死也值了,这便是大大的错误,须知姑娘之安危性命重于泰山,而那些宵小j人的性命轻若鸿毛,岂可在二者间做等价交易?”
她还是看着我,似乎是在想我说的那些道理。我又说道:“世间的恶徒多得数不胜数,但凡人有贪心,就必有贪图作恶之事,也就有恶人产生,杀是杀不尽的。而姑娘万一有失,却是使得世间浩然正气大受损失,而天地间钟秀灵气更是少了三成,可谓得不偿失。所以,依在下的建议,姑娘应该采取更加安全更加有效率的办法,来济世救人、惩恶扬善。”
莲姑娘看着我呆了片刻,说道:“你说的话不无道理,但是我只有这一身武艺,一支长剑,也只有靠这个来济世救人、惩恶扬善。虽然风险极大,但人生在世间,生死匆匆,岂有畏难而退的道理?”
我不禁说道:“姑娘如此襟怀,相比之下端木秀实在汗颜得很。只不过,这些事情太过危险,若是姑娘的父母长辈知道姑娘如此不顾惜自己,只怕也会不安吧?”
我说完话,莲姑娘一直没有做声,我侧头看去,只见莲姑娘高高仰起的脸上滚下两行晶莹的泪珠,接着听到她声音忽然哽咽起来。
“姑娘你怎么了?别哭啊,是我不好,不说了不说了。”我顿时吓得手足无措,不知道说了什么让她伤心,该怎么来安慰她。
我这一说,她的眼泪更加收拾不住,终于“呜”地一声哭出声来了。
她把头扎在臂弯里,身体随着抽泣声颤动。一袭黑衣的她,刚才还是那么英姿飒爽,这会儿便是真情流露,如同每一个正在伤心中的女孩子一样,泣不成声了。我只能在一旁看着她,不知该如何是好。过了好一会儿,莲姑娘才渐渐地安静下来,双目依然流泪,失神地看着前面好半天,然后慢慢诉说她的身世遭遇。
原来她老家是扬州人士,父亲是个屡试不中的落魄秀才,在乡间私塾里做教书先生,一家三口相依为命。后来县城押司看中她母亲很有几分姿色,乘她父亲重病之际将她母亲劫走,她父亲悲愤交加,活活气死,而母亲也不堪受辱而自杀。而她只能流落荒野,几乎冻饿而死,后来总算苍天有眼,被一位路过的武林异人收留,教授武艺。长大以后回乡刺杀了仇人,因为仇家势力很大,请了高手报复,现在就跑到中原地区来闯荡了。
我心里嘀咕,这样的故事还真是很经典啊,怎么哪朝哪代都会碰到这种事情?不过看来这女孩子是孤身一个人,这就好啊,我不正好做个依靠吗?
我叹了口气说道:“同是天涯沦落人啊,我虽然没有你那么凄惨的身世,但现在也是孤身一人,江湖飘零。我们可以说是同道中人。”父母双亡之类的谎话也不好意思一再重复,但孤身一人倒是千真万确的,至少能引起她的共鸣吧。
莲姑娘渐渐用袖子拭去眼泪,突然说道:“你做生意赚钱是为了自己日子过得舒适,我拼性命杀人却是为别人能过得温饱,怎么算是同道中人?”
我正色道:“姑娘此言差矣。你杀恶贼分银钱给百姓自然是做好事,我做生意赚钱照样也是造福于民,当然可以说是同道中人。”
莲姑娘瞪大眼睛望着我问:“这话怎么说?”
我说道:“我和王剐皮对话的那一段,姑娘听得很清楚吧?”“不错,你的发财大计确实很厉害,不过那是你自己的事情,这和造福于民有什么关系?”她点头道。
我拣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划着,说道:“姑娘此言差矣,此事对于国计民生有着莫大的关系。你想想看,我的生意做起来以后,每年至少要生产三千多万盒自来火,也就至少要雇用两三千人做事,这还不包括运送和销售上要的人。几千人有了工作,也就可以养家糊口,这就等于养活了上万的人口,是不是?”
“你说的好像还不错,也有道理。”她点点头说道。
“我们赚了这么多钱,自己当然不能用来穷奢极欲,可以用来做更大的生意,雇佣更多做事情的人,让更多的人有活干有饭吃。而且我们还可以把赚到的钱拿出来,盖学馆让穷苦小孩免费念书,修居养院让孤寡老人颐养天年,难道这不是济世救人吗?”
“啊?这么说来,你做生意更加可以行善积德,这不是比我们行侠仗义还要有用了?”莲姑娘脸上止不住的惊讶。
我笑道:“那可不敢这么说,更不敢和莲姑娘的狭义风范相比,但至少也可以说我做生意是与国与民大有好处的,和你做的事情是一个目的。”
莲姑娘看着我半天,说道:“我不明白你到底是个什么人?但你有这样的想法,在我见过得那些商贾中还闻所未闻,肯定算是个好人了。”我忙道:“姑娘过奖了,端木秀不求别人说我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求做事问心无愧,对得起天地良心就是。”
“嗯,你这人不错,能为这么多人着想。”莲姑娘点点头,又问道:“那你要怎么去实施你的计划呢?”
我说道:“端木秀初履中土,一切都还不熟悉,但凡事没有万全的,总要做起来才知道。我准备先到开封看看,考察一下那里的市场环境,考虑一下该怎么将计划进行实施。如果姑娘不嫌弃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做生意,姑娘也不用过这种飘泊危险的日子,照样可以济世救人。”哎呀,说到现在我终于透漏出了一点真实意图。刚才旁敲侧击说了那么久,居然也没有脸红,我真是很佩服我自己了。
莲姑娘摇摇头说:“我对做生意一窍不通,帮不了你什么忙。”我赶紧说道:“人多力量大嘛,大家一起做,成功的机会也要多得多。”
她还是摇头说道:“不行,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办,眼下不能和你一起道开封去。”眼下?意思就是说她以后还是有机会和我一起了?
她突然站起,一个漂亮地飞跃纵身上马,手中马缰勒紧,顿时骏马奋蹄长嘶,背后是朦朦胧胧的密林晨雾,好一幅侠女龙驹的潇洒图画。
莲姑娘看着我发呆的模样微微一笑,将手中的包裹丢到我怀里,笑道:“这里是昨晚从王剐皮那里拿到的八九万钱钞金珠,算作是我对你做生意的资助,你可别忘记你刚才所说的话。过一阵我到开封府找你,后会有期!”
说完纵马而去,密密的马蹄声越来越小,只有一句话远远飘来:“此处往北走三四里便上官道,向东走两天就可以到开封城了,祝你一路顺风!”
第五章 盛世京城
壮观,壮观!当我踏上直通开封城西新郑门的官道时,扑面而来的盛世王朝所特有的富贵气象把我震慑住了。道旁榆柳成行,一边是波光粼粼的金明池,一边是楼台掩映的琼林苑,都是气派非凡的皇家园林,他奶奶的,皇帝老儿真会享受啊。
“快走吧端木公子,等回到了城里,还有你惊奇的时候呢。”看到我不停地转着头,一副井底之蛙初见大海的模样,同行的江大伯笑着说。
我和江大伯一行人是在前来开封的路上认识的,他们是往来于开封和关中的行商,贩卖关中的器物特产。我们互相攀谈了几句,立刻就热络起来,而我也正想交一些熟悉时事商情的朋友,于是同路。
我早已经换下了原来的夹克长裤皮鞋,穿上一袭月白大袖长衫,青色腰带,厚底青缎鞋子,除了那头短发还特别引人注目以外,其他的打扮活脱就是一个宋朝人了。后来我看到他们不少人都喜欢戴一顶式样轻便的软脚幞头,也弄一顶戴上,正好遮住短发。这么一来,嘿嘿,俊挺潇洒,看上去还真像古装剧里面的公子少爷。
这两天来他们最爱听的就是我瞎掰的所谓天竺国、大食国的奇闻趣事,他们听得认真,我也编得认真。不过我也不算是完全瞎编啊,还是有一定根据的,再怎么说我也是读过书的人么,历史地理成绩还不错呢。
江大伯有个侄子叫做江越,年纪虽然只有十七岁,人特别机灵能干,喜欢听我讲述海外风情,也和我走得亲热。我本来希望有个帮手,便和江大伯商量商量,江大伯一口答应,这样江越就成了我端木公子的贴身随从。
远远地还没有看到城墙城门,周围的房屋院舍已经比比皆是了,路旁巷口到处都有吆喝的商贩和三三四四的人群,真不愧是天下第一的大都市啊。
“原来的居民都是住在城墙里面的,但是现在人越来越多,城里的地不够,地价又贵,所以慢慢的很多人都住到城外面来。”江大伯在一旁解释,他常年跑这条商路,开封城对他来说已经像自己家乡一样熟悉了。
很快到了城墙角下,那笔直延绵不尽的城墙气势恢宏,比八达岭的长城可要气派多了。再看看那巨大的城门,门上的金漆钉头都足有海碗大小,整整齐齐地密布在红漆门板上。
门口两边摆放着木栅栏,靠着几个士兵,懒洋洋地看着我们这些进出的人流,居然也没人上来盘问盘问。果然是承平日久的盛世王朝啊。
进了城,江大伯径直他们牵着驮货的骡子往货行里去,而我并不急于开展我的商业行动,毕竟,赚钱只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的计划之一嘛。
“江越,我们先去找个地方住下,你说说,我们住到哪里去?”我问。
“公子你问我?我也只是第二次到开封,而且原来只到过货行,没有在街上逛过啊。”江越一脸无助地看着我,两手摊开,表明他和我一样没有主意。
“没关系,车到山前必有路,有路必有丰……必有旅馆住,”该死,我差点说漏嘴,赶紧说道:“我们顺着路走,总会碰到一家好的。”就这样,主仆二人顺着繁华的开封大街边看边走。
开封城里的旅店多得根本就不需要你去碰,街旁巷口到处是,倒是我们要花心思去挑选一家合意的住宿地了。边逛边走了大半天时间,终于在内城郑门附近找到一家叫做水月楼的旅店,看起来干净整洁,又是在城市中心地区,就住下来。
水月楼是内外三进的两层楼阁,临街的是酒楼,中间一进是供旅客住宿的,后面是店主人家自己住的地方。我们住进来的时候,旅店已经住了不少人,我们只能够在西北角上找间房住下。这里当然比不上东面朝阳的房间舒适,但可以从窗户看到一个景色秀美的园子,不知道是哪户人家的,还算不错。
我叫了几个酒菜,和江越一起在酒楼上吃喝,到了这个时候,我才真正感到自己是一个宋朝人了。宋代人喝的酒度数不高,入口香醇,而且大都是酒楼自酿的,风味独特。喝得几杯,兴致被提了上来,举杯对着楼外斜阳遥敬,口中吟道: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长空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
旁边一个白衫文士忽然赞道:“好一个对此可以酣高楼,兄台好气魄!”
我脸皮上红了一下,连忙朝那人施一礼说道:“这位兄台过奖了,我只不过是随口念念前人的成句,哪有什么气魄可言?要有也是托太白的文笔。”
那个人白面微髯,凤目剑眉,一身白色长衫,看上去就给人一种清俊潇洒的感觉。他笑道:“太白的诗句人人都晓得,念上一句两句不足为奇。但是我刚才看到兄台向斜阳举杯敬酒,便可知道兄台襟怀广阔,异于常人。”
被人这么一夸奖,想不高兴也难啊,我赶紧招呼道:“如果兄台不嫌弃,还请移桌一叙。”那人也不推辞,说道:“甚好。”便叫来店小二把酒菜移到我这边桌上,两人分主宾坐定,饮了一杯。
学着古人的模样,我先来个自我介绍:“在下复姓端木,单名一个秀字,未知兄台如何称呼?”那人答道:“在下姓吕名周,表字方衍,济南人士。”然后就听到他奇怪地问道:“不知道端木兄表字如何称呼?”
哎呀,坏了,我突然想起来古人名字以外都是有一个表字的,平常熟人打招呼都只称呼对方的表字。这下可糟了,我这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人哪里来的表字呢?照古礼表字是男子成年以后由长辈取的,我老爸当然不会有这个念头了,如果真这么办还不会被人笑死?
没办法,我只好说道:“在下自幼父母早逝,跟随亲戚在海外经商游历,海外风俗与中土大不相同,所以从未取过表字,惭愧惭愧。”咳,这个海归派的借口就是好,什么不合时宜的问题都可以往它头上一推,我当时急中生智能想出这个主意真是天才啊。
吕周哈哈大笑道:“没什么,没什么,我刚才就感觉到端木兄气质非凡,原来是常年在海外的缘故。小弟我倒是很羡慕端木兄,年纪轻轻就游历天下,遍览各地山水风光,也可以见识到各种奇风异俗啊。”
呵呵,这海归派的招牌就是吃香,古今东西,概莫能外。
我们越谈越热络,当下就互报年龄以分长幼。我打定了主意,反正看起来我们年纪差不多,我就说和他同年就是了,那些天干地支算起来会把我弄迷糊。至于月份日子嘛,呵呵,除非他是大年初一子时的,不然我肯定要比他大。
这么一排,吕周也就名正言顺地称我为兄了,而我就毫不客气地叫他做方衍老弟。
酒足饭饱以后,开封城内华灯初上,白天明媚雍容的城市轻轻摘下了她面上的薄纱,显露在我们面前的是充满诱惑和欲望的夜晚。“这开封城夜间最是迷人,端木兄初到开封,小弟便带着兄长来见识见识这京华夜色了。”一句话,吕周便拉着我笑着走上街去。
真想不到,夜晚的开封城竟然是这般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