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使者应是,鬼王这才回头,忽见刘吉有些无精打采,问他何故?刘吉推说刚才到花园走走,人已觉得有些疲累,是以没什么精神。
鬼王本来有意和刘吉闲聊一阵,闻此只得作罢。便吩咐刘吉快去休息,复又交代一干仆役好生侍候,方始和孟神医、太阳使者一起离去。
刘吉被人小心侍候着上床歇息,躺在床上的他却是思潮汹涌,难以安枕。
他有许多事必须计划,必须思考。
但他却不断想起鬼王那关怀的眼神。
他不禁在心头苦笑,猜想着,当鬼王得知自己带着孟神医逃走时,会是什么表情?
鬼王若知道又被自己欺骗了,连陈年心事都挖出来衷心倾吐,不知有何感觉?是否会觉得像被人扒光了一样难堪?
不管她有什么表情,有什么感觉,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一定会被气疯了,然后恼羞成怒,接着大概就是誓杀刘家老少吧?
刘吉任随脑中思绪起伏翻腾,来来去去,终也不知不觉地朦胧睡去。
二日后。
是午。
刘吉在大队人马之前呼后拥中,仍由孟神医亲扶着朝秘洞前行而去。
太阳使者肩背孟神医药箱,手提刚刚炼好的和合归元汤随侍而往。
行经厉绝生、钱多财等人所住的西阳殿附近,少门主浩荡的出巡仪队早已惊动了众恶,但他们根本受不了刘吉那不可一世的德性,不屑观之。
刘吉远远地便瞧见苗如花正在练功坪,挥拳舞掌的,练身手。他故意滋滋有声地抛了个飞吻给苗如花。
苗如花见状杏眼一瞪,索性甩头回房,砰地一声关门闭户,明白的表达了她对这位少门主的观感,惹得刘吉哈哈大笑,直叫够辣够辣。
刘吉甚且故意大声告诉孟神医,那个小辣椒是最有希望的未来少门主夫人人选。
神医无奈地不断摇头叹笑,至于他在笑什么,大概只有他种刘吉心里明白。
大队人马来到仙池秘道入口处,按照往例,众亲卫队单膝着地,跪送少门主,并预祝少门主恢复康泰,这才整队收班,返回东宫居候令。
刘吉、孟神医和太阳使者则一起进入秘道,经过曲折回转,来到秘洞口。
洞口前的守卫,早得鬼王交待,知道少门主与神医今日来此疗伤,必须小心护卫,若有动静,得听令行事,不得有误。
于是洞口二人毕恭毕敬躬送少门主等人人内,而后真的非常用心的守护洞外,不敢擅动。
洞中,仙池依然冷烟袅袅。
前些时日刘吉为求逼真,故意喷溅的血渍与打翻压碎的屏风,早已经收拾干净。
就连昔日鬼王击碎的石桌,也都换新,置于老位置上。
孟神医秉持医生专业精神,首先先向仙池,蹲着查验仙池之物是否异样,以确定一切无误。
随即,他要太阳使者放下药汤及药箱,径自可休息。
太阳使者因近日来与之相处,算是非常熟悉神医“无吝”,自然乐得轻松,放下东西,便自个找不位置坐下,不太注意刘吉和神医在做什么。
孟神医还真的自保温药笼中,倒出一碗乌漆如墨的药汁,要刘吉喝下。
刘吉也真听话。将那碗药汁一仰而尽……
“哇!这是什么汤?怎么又苦又辣?”刘吉不停呸声,恨不得将喝下去的药汁冉吐出来。
洞口守卫和太阳使者都被他这一尖叫吓着,急急冲来探望。
孟神医淡然一笑,道:“这是和合归元汤,疏通血脉、补气虚,服后腹烈如燃,浑身汗出如浆。”
果然,他才说完,刘吉额头已开始冒汗,眉头也皱,起来,他双手抚腹怔愕着孟神医。
孟神医朝其他三人摆摆手:“药性已开始发作。没事你们就出去,免得打扰少门主行功。”
守卫立即遵其所嘱,回洞口站岗。
太阳使者略一犹豫,走向距离仙池最远的一方石凳坐下,他还是不敢违逆鬼王交待,擅离秘洞。
孟神医瞄着刘吉,淡笑道:“脱了上衣下去泡泡吧!对你有百利无一害的,”
刘吉立时明白,孟神医确定给自己炼了碗超级大补汤,口味或许不佳,但功效可能不差。
于是,他立刻解去上衣,噗通一声跳入仙池中,盘膝坐定,运功吸收药效。
不过片刻。
刘吉已然进入物我两忘之境,脸上神光湛湛。
太阳使者见无异状,索性倚墙斜坐,环臂打起盹儿来。
孟神医淡淡一笑,打开药箱,取出一方紫玉香炉,置于桌上,随后又拈了些不知为何物的粉末放入香炉中点燃。
一缕淡淡白色烟雾袅袅腾升,秘洞中随即四散着若有若无的香味。
太阳使者于瞌睡中,似也闻到幽香,不自觉地长吸了一下,睡得似是更加香甜。
当幽香飘至洞口,守卫叫声好香,亦情不自禁地多吸两口,二人却于瞬间咚然倒地,沉睡不醒。
反而入定中的刘吉,闻香而醒,诧笑道:“什么味道这么香?”
孟神医笑道:“此乃老夫精心调制的情难禁睡香,是一种上等迷香。”
“情难禁?”刘吉咯咯失笑:“好暧昧的名字哟!”
孟神医笑道:“难禁者,难以自禁之意。乃是指闻及此香之人,都会情不自禁多嗅两下,而这一嗅便得魂游太虚,大梦黄梁。”
刘吉恍然又问:“它既是迷香,为何刚刚我一嗅及,反而清醒提神?”
孟神医解释道:“此香若是再多加一钱丹桂,则变成极为神效之醒脑剂,凡是因练功不慎走火人魔,神智混乱者,以此剂熏之,大都立可清醒。此剂对于打坐时深定不出者,亦是神效无比。”
刘吉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我刚刚喝的那碗大补汤里,正好加入钱丹桂喽!”
“你说呢?”孟神医笑而不答。
刘吉跃出仙池,笑道:“这种事,佛曰,‘不可说,不用说’。”
他看看沉睡中的太阳使者等人,接又道:“原来,我还在想,该如何解决这几个监视之人,方属上策。早知你还暗杠了这一招,我就不用多伤脑筋了。”
孟神医轻笑:“既然此番你乃为救老夫而忙碌,老夫岂可不尽微薄之力?”
“说得好。”刘吉笑道:“只要看到你如此识相,便能了解为何与我爹相交深矣!”
他说着话,人已朝洞走去,将洞外一名守卫拖入洞内。
孟神医笑骂一句没大没小,亦动手帮忙。
刘吉问道:“他们这一睡,大概得多久才会醒过来?”
孟神医估计道:“若无人解救,大约要睡四个时辰,方始自动醒转。”
“此香如何解法?需不需要用别的药物?”
“不必。”孟神医道:“只要以指压剌激中香者的人中岤即可。”
刘吉点点头,表示明白,复又走向洞内机关钮所在,依法按钮,将秘门放下,封闭洞口。
孟神医收妥桌上的紫金香炉,背起珍逾性命的药箱,问道:“我们如何出去?”
“这边走。”
刘吉推开屏风,在昔日他发现放置火龙内丹玉瓶那面石壁下方,贴掌一吸,登时拉出一块约有半人高的岩石,岩石之后。露出一条黑黝黝的地道。
刘吉自地道口附近,摸出一个包袱,打开后,里面竟是他惯穿的青布衣衫,和两套阴阳门门徒所穿的黑衣制服。
他将其中一套黑衣交绐孟神医,要神医套在衣衫外,他自己亦脱下湿答的长裤,换上干爽的青布衣服,才又套上黑衣。
二人装扮妥当,刘吉接过孟神医的药箱,示意孟神医先进地道。
他则将屏风拉回原处,看看四周,突然想起置于壁上照明的夜明珠,可都是自己“贡献”出来的财产。
当下老实不客气地一一收回,藏妥于怀中,只留下一颗准备待会儿在地道内使用,这才满意地拍拍手,蹲身钻入地道。
刘吉将手中夜明珠交予孟神医拿着,自己回身吸掌,将遮挡地道的那块巨石,再度拉回,仔细封位地道。
那岩石原本就是自从石壁上所切。与石壁浑然一体,若不细心,很难查出隙缝所在,无怪乎刘吉胆敢在鬼王亦常使用的这个秘洞中偷挖道,而不担心被鬼王察觉。
此时,若从秘洞内观看,洞中除了少掉照明的珠子和沉沉昏睡的二个人之外,其他一切与平常完全无异。
除非知情。否则,实在很难想象刘吉和孟神医竟是如何无端地凭空消失。
地道内,孟神医把玩手中夜明珠,因为识货直赞好珠好珠!
刘吉大方道:“送你。”
孟神医直笑:“你倒懂得借花献佛。不过,鬼王若失去这些价值连城的珍宝,怕是不会善罢干休。”
刘吉告知这些珍宝原是他的,是他首度落难于此时被搜走的,如今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孟神医闻之则笑曰,如此不收白不收。
刘吉亦道然也,方始催促孟神医走吧!
由于地道挖的并不高,二人只得跪着爬行,刘吉有武功,行动迅速利落,并不觉费劲,反倒是孟神医爬的甚是辛苦,不多久,即已微喘。
刘吉甚感抱歉,因为当初他挖此地道,一来是只靠自己单凭匕首工作,能挖通一条逃命之路就算不错了。
当然无法考虑使用此地道时的舒适性。
再者,他也没想到,对不识武者而言,长久屈身爬行会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情。
孟神医额际业已见汗,却也直道无妨,刘吉见他又得一手持珠照路,更是影响行动,索性二人在地道中辛苦地挤了半天,终于换过位置,改由刘吉背着药箱,手持夜明珠,爬于前面。
如此一来,孟神医无须顾虑自己爬行的姿式,是否不雅,也不用担心难看的爬姿落于刘吉眼中,有失长辈风范,果然行进速度加快不少。
二人在昏功的地道中,爬爬复爬爬,也不知终究爬了多久。孟神医只觉得似乎已不止数百丈之遥,人实在是累了,终于叫住刘吉,要求休息一阵。
“可以,可以!”刘吉拍着自己后脑,笑道:“我差点忘了你的体力较弱,应该休息。”
原来,他自挖通此地道后,几次进出,为了赶时间,总是爬行若奔,一口气不歇地走完全程。
几次下来早成习惯,因此一路下来,忘了孟神医可不是他,尚得休息喘气。
孟神医翻身坐于地面,嘘口大气:“老喽!体力一年不如一年,可不能和你们年轻小伙子比。”
他向刘吉要过药箱,打开后自其中取出某种药丸服下,大概是为了生津止渴,补充体力矣!
刘吉闲着无聊,遂问:“大神医,你今天给我喝的那碗大补汤,到底是什么玩意?”
“不是告诉你了嘛!”孟神医笑道:“就是和合归元汤。”
“真的叫和合归元汤?”
刘吉好奇:“喝了有什么功效?”
孟神医淡笑:“寻常的和合归元饧,普通人服之,不外乎补血、养气,疏筋活骨。练武者服之,则易于聚气通脉,明目轻身。”
刘吉黠问:“这么说,我喝的这碗大补汤,可是别有学问?”
“孺子可教也!”孟神医笑道:“你所喝的这碗和合归元汤,乃是特调圣品。普通人喝了,必然七孔喷血,暴毙当场。”
“真的?”刘吉诧异:“为什么会这样?”
孟神医道:“因为那碗汤里,老夫额外附加了一味七彩蝮蛇胆。蝮蛇本已是蛇中毒者之最,乃合太阳火气,禀天地阴阳毒烈而生之恶物。而七彩蝮蛇,更是百年难见,其有一特性,便是专寻灵药而啖之,是以身披七彩纹路。此蛇至毒已极,光是所吐挺沫染于草木,此草木磨成粉末,便是毒药,中者立即身肿如疮,死时全身糜烂,极其凄惨。更不用说该蛇之毒液,只需溅上一滴,立刻身如火灰,时不过午,除非中毒之人能得该蛇之血服下,否则中者无救。”
“乖乖!”刘吉咋舌道:“这么厉害?那么,这七彩蝮蛇胆又是如何毒法?为什么我喝了有它加料的大补汤,却仍没事?”
孟神医笑道:“七彩蝮蛇胆,毒性与该蛇所射之毒液不相上下,是一种至阳至烈的热毒,较之常见之鹤顶红,犹有过之。”
刘吉喃喃道:“难怪那碗汤一下肚,我就立刻腹如燃火,浑身冒汗。”
孟神医道:“你之所以能服此汤,是因为你曾服过火龙内丹,可克蛇胆三烈毒。只要能消化蛇胆之毒性,这蛇胆反而变作一种灵药,可于十二个时辰之内立时提高练武者的功力,至于提升功力之多寡,则视个人资质,与所练武学之良莠而定。”
刘吉呵呵直笑:“我的资质不用说,当然不差。我所练的武学更不用说,是少林武学的最上乘心法,所以说。这一回我可是大大的赚到了。”
“然也!”孟神医亦笑:“那七彩蝮蛇胆可是我珍藏将近二十年的珍品,老夫虽也懂得玩毒,却不舍得将它拿来用做毒药。我本也想过要送给你爹服用,但却一直找不出好的方法来克消蛇胆之毒而作罢。这一回你倒是因缘凑巧,非但有火龙内丹消化蛇胆毒性,更得万年玄冰之助,于最短之时间内,完全消化吸收蛇胆灵效,不必等上十二个时辰,如今你之功力较先前就算没有多上一甲子,至少也提升了三、四十年,可望与鬼王一较长短了。”
提到鬼王刘吉不禁皱眉:“那家伙现在的功力,简直不像人所能拥有。
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厉害到这种地步?真是没天理了!倒不知我现下的功力,较之她如何?就算蠃不了,也不能差太远呀!否则。刘家可得等着倒楣了。”
孟神医笑着安慰他说,吉人自有天相,刘千知与他俱非福薄之人,就算鬼王再厉害,刘家一定也有办法对付的。
刘吉只道:“希望如此。”
孟神医觉得已休息够了,况且如今依然置身敌阵,总觉不安。遂自动提议该上路。
刘吉自是乐意,二人再次在漫长的地道中展开爬行,为省气力。二人都不开口多言。
一时间,地道里为之沉寂,只除了因二人行动所发出的些许响声,四下一片宁静。
两人再行盏茶时间,地道另一头,己有微光传来。
孟神医欣喜问道:“到了吗?”
“就快到了。”
刘吉想到地道出口处的光景,忍不住就想笑。
当然,他挖地道时,可也没想到,会是从那种地方出去。
看见了令人振奋的光线,二人动作不自觉地加快许多,再行不足百丈,即到了地道出口。
刘吉抵达出口,却反而停身不动,等侯孟神医亲自参观洞外的风光。
孟神医挤上前,探头而望。
忍不住惊心失道:“怎么……出口竟是在半空之中?”
刘吉咯咯失笑:“没办法,我闷着头猛挖,感觉已是拼命往下斜挖,但最后见到天日时,才知道自己依然在那云深不知处的万刃绝崖半壁之间。”
孟神医无奈苦笑:“吾等如何下去?”
刘吉笑道:“崖壁四处都有垂藤,杂木可攀,此外,我又特别结了一条粗藤,以利上下,因此我要走出此地,倒不是问题,不过,我想,若是大神医在这万丈绝壁攀上爬下,那的确很困难。”
孟神医忽而一笑:“老夫想,凭你的聪明才智。大概早已想妥带着老夫离开此地的方法。”
“其实也不用想。”刘吉道:“只不过得考验一下,你刚刚说我功力大增,是否属实罢了!”
孟神医会意道:“你要背老夫下去?”
他又望了望深不见底的绝崖下方,心中不免忐忑。
刘吉见其脸色,亦知他心意。
遂道:“我身上得背这药箱,依我看干脆点了你的岤道,让你睡上一觉,我则挟着你下去,如此你也不用一路担心受怕。”
孟神医脸色顿展,直点头道:“如此甚好。”
于是,刘吉将夜明珠交他收妥,二人收拾一番。
刘吉将药箱斜背背上,伸指点中孟神医黑酣岤,并趁孟神医一软之际,顺手挟于左手腋下,调整一下姿势,望向崖底,嗯然笑道当吾去也!
语声未落,刘吉已纵身一跃,宛若弹丸舍命一般的,跳下绝崖。
刘吉身若落石,急坠而下,他却故意享受着如此失速的剌激感,任风声于耳际呼呼狂吼。
待到谷间一阵狂飙卷来,几欲将他吹撞向危岩,刘吉方始长吸口气,单臂微振,人若飞鸟冲霄丈余,略微盘旋,便如风中云彩,飘飘然地缓降而下。
别看他手上仍挟着个人。
他却身着鸿毛般,轻轻的……慢慢的……随风驭荡着,朝山谷冉冉而降。
刘吉惊喜的发现,昔日一些尚未体会之甚深轻功身法,如今竟能轻松施展,就连前些日他为了上下地道方便之放,而结的粗藤,此刻亦已无用武之地,足见自己的功力,果然已更上层楼。
如非此时正处于带人逃亡之际,刘吉实在很想效那崖间飞瀑,上下翻腾梭穿层层云渺之间。
暗道声罢了。
刘吉由降的身形己渐接近参天耸起巨木林梢,看准落足点之后,他展并身形踏着树梢如风掠过,最后在一处两峰对峙,翠壁层垒的空崖边,当地飘落。
正巧他落身之处有一湾浅溪沥沥而下。
刘吉略略打量地形,暗想如此莽棘丛生,淙溪横断之处,便是弄醒了孟神医,不过突增麻烦,拖延行进而已。
于是索性将药箱放背胸前,再将孟神医像前麻袋似的扛背于后,这才辨清方向,纵身飞跃于乱石林立的浅溪岸沿,直向早有约定的目标而去。
刘吉一路沿溪而下,终于渐离深山,来到地势较为平广的山麓地区。
此处之河川,亦因山势渐缓,河面增宽,河流流速变缓。
河之两岸,向阳处的缓坡上,偶见人家。
此时已近黄昏,遥远坡上的人家,已可见淡淡炊烟袅袅飘逸。
刘吉挑了一处两溪汇流的河口,将孟神医放下,就在岸边堆起柴火点燃,他自杯中摸出一纸包,打开后,抖手将纸包内的粉末撤在火堆上,火堆滋地一声,登时冒出一股红色浓烟,腾升上空。
刘吉满意一笑,返身掠回山区找来一截粗大枯木,且于河畔之后,再度扛起孟神医,将枯木踢入河中。
他轻巧跃上枯木,枯木略一微沉即走。
刘吉脚下暗劲一送,枯木立时朝河的岸划射过去。
刘吉得意暗想,昔有达摩祖师一苇渡江,今有我刘吉枯木渡河,这叫不让古人专美于前。
可惜他如此渡河的壮举,除了自己,只有河边几只野生水鸭看见,无人能为他欣赏赞叹。
过河之后,刘吉身形不停,直朝下游方向再奔数里,方始找了处堪可容身的石饽,放下孟神医及药箱,并将孟神医的岤道解开。
孟神医悠悠醒来,不禁问道:“到了吗?”
刘吉笑道:“那得看你要到哪里喽……”
“当然是谷底……”孟神医说着,却发现天色已暗,微讶之余,起身步出石外探看,始知自己已远离深山地区。
他笑道:“你的脚程可真快,不过这一路倒是辛苦你了。”
刘吉笑道:“无所谓,反正我还年轻,身体还很行,不在乎这一点路。
再说,你送了我一碗超级大补汤,令我功力大增,为你服务这段路,也算是我一点点心意。”
孟神医眯眼直笑。不断夸奖刘吉真是懂事,有子如此,刘千知一定非常高兴之后,孟神医又问刘吉,接下来打算如何?
刘吉笑道:“当然是在这里等后援部队,然后顺溪而下,直放长江,跑的越远越好。”
孟神医考虑道:“你的后援部队万一来的人晚,阴阳门有可能追来。”
“果真如此,也只好认命了!”刘吉笑道:“做任何事难免都得担点风险,何况这种逃命的事。若真不幸被阴阳门抢先到来,也只好合我心志,劳我筋骨地和他们周旋一场了。”
“也罢!”孟神医亦开朗地道:“凡事总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刘吉看着渐暗的天色,建议还是回石中等人,既可避人耳目,又可防风,较之在外方便舒适。
孟神医自是赞同,回到罅内,他打开药箱,就着暗淡天光,取出一些瓶瓶药罐交给刘吉。
随后一一向刘吉说明,那一瓶是什么毒,这一堆是什么药,如何使用,效果如何,林林总总,较之昔日苗如玉身上所备诸般毒药、灵药更为丰富精灵。
孟神医当然是希望,若真不幸遇上阴阳门时,这些药物多少能派上些用场。
刘吉自是毫不客气地一一收下。
时间便在二人闲谈医、毒种种较闻琐事中慢慢流逝。
新月东升。
两岸漆黑。
夜空中寒星点点。
先时,二人肚饥如雷鸣,咕噜叫个不停。
刘吉本待到河边,用他独众专擅的“捆鱼术”绑几条大鱼回来烧烤。
出了石饽,刘吉想想,先朝上游他刚才堆火燃放信号之处,潜身回去。
果然,距离火堆尚有数百丈之遥,刘吉已隐见人影窥探。
刘吉心中暗叫:“来得好快。”
顾不得捉鱼,他立即返回石饽告知孟神医。
孟神医略见紧张:“这么说,阴阳门的人果然追来了,他们会不会发现我们在此?我们要不要移换地方?”
刘吉笑道:“不急不急。那些笨蛋正如我所料,一见着那火堆,便判断咱们仍停留该处,因此似在对岸搜集、埋伏,想等咱们自投罗网,我就是算准他们会有如此想法,所以才约定会面地点,实在信号起处对岸南下三里处,叫阴阳门在那边慢慢守株待兔吧!等他们醒悟兔子永远不会再来时,咱们早已放舟远扬,不知踪影了。”
孟神医闻言恍然,直道妙哉妙哉。
他忍不住再次夸刘吉聪明。
刘吉更是眯眼陶醉于自家的聪明才智中,不过,他不争气的肚子却“咕噜”!直叫,将他拉回现实。
刘吉无奈苦笑:“不论多么伟大的聪明才智,依旧是巧妇难为无米炊。
”
孟神医知他担心若在此地起火,万一不小心叫阴阳门察觉,那逃亡计划岂非前功尽弃。
“无米无妨。”
孟神医笑道:“老夫身上有一药丹可暂时充饥解饿。”
他自药箱内取出一黑色瓷瓶,倾出一粒大小约若拇指指甲般,色呈金黄,气味清香的药丹交给刘吉服用,自己亦服下一粒。
刘吉但觉药丹下肚之后,腹中立即升起一团温热感觉,饥饿立止。
他不禁好奇探问,此丹又是何等玩意儿?如此管用?
孟神医笑道:“此丹名曰辟谷,乃取意成仙之人不食人间烟火之意。老夫因采药之故,时常深入荒山之中,故而为防挨饿,特炼此丹随身携带。服下此丹一粒,十二个时辰之内不生饥饿。体力亦可维持无虑矣!”
刘吉直叫果然妙药,真是方便。
无怪乎孟神医逃命之时,说什么也要带着药箱同行,原来在他药箱之中尽是多年的心血宝贝,舍之不得也!
刘吉闲言至此,耳朵忽然一竖,面露喜色:“他们可终于来了?”
孟神医亦振奋道:“是你的后援部队来了吗?”
刘吉笑道:“应该是。他们如果再不来,到了天亮,咱们可就真的死定了。”
说着,他己蹿出石饽,自黑暗中向河中打量。
果然,暗夜里一艘在船头高接着一盏灯笼的有篷轻舟,已在梢公把舵之下,逆水而上,缓缓行来。
孟神医亦已背起药箱,随后潜行河边。
他望着渐近的小舟,紧张低问:“是他们吗?是他们吗?”
刘吉凝目望向小舟,但见船头的灯笼在风中微微摇晃,晃动中隐约可见上书一个墨墨“渡”字。
“正是他们!”刘吉欣喜一笑:“咱们这就上船去。”
他并不出声和小舟问答,只是帮孟神医背过药箱,一手托着孟神医后腰,轻喝声:“走了!”
他纵身一跃,人如飞鸟,抱着神色紧张的孟神医,轻松掠过约有五丈之遥的水面,轻俏落于轻舟之上,竟未引起小舟任何摇晃。
倒是把舵的梢公,被自黑夜中凭空而降的刘吉二人,吓得怪叫一声,两眼一闪,险些栽落河去。
刘吉呵呵直笑:“别叫,别叫,叫出问题时,你可就拿不到租船的费用了!”
他声方落,船舱中,已有二条人影急蹿而出,朝他扑来。
“阿吉!”
李喜金和苗如玉激动的嗓门一响,刘吉双臂一张,接受二人热情的拥抱,一时不忘嘘声低笑:“我不是说别叫嘛!小心把敌人叫来了,有话进去说。”
李喜金哪能忍得住激动,早已又拍又挨,先乒后乓开捶了刘吉一顿,发泄难抑的激动情绪再说。
苗如玉却是忍不住喜极而泣的泪水,望着刘吉久违的笑容,不断拭泪。
刘吉好不容易摆开李喜金的纠缠,乍见伊人泪洒罗襟,终是不舍,笑问:“怎么哭了?还在怪我狠心将你你杀了?”
他上前一步,温柔将小别的心上人轻拥入杯,爱怜的俯身,吻去美人颊上珍珠放的垂泪。
忘情之余,刘吉正待更进一步来场销魂热吻,以慰多日来的相思之苦,苗如玉却已颊若染脂,窘然挣扎。
低声耳语:“还有人呐!”
刘吉方始醒悟,回头,尴尬地咧嘴一笑。
李喜金故意用有色的眼光瞅着他,笑容里透着“好色者也”的暧昧含意。
孟神医则是一派长老之风,手拂黑髯。温文而笑,颇有过来人的了然态度,对刘吉之忘怀,不以为讶。
刘吉对阿喜的暧昧笑容视若无睹,径自吩咐梢公将船凋头、朝回程驶。
梢公被吓被的胆,尚未完全收拾妥当,一面摆舵调头,一面嘀咕,直道哪有接人是这种接法?
简直吓掉人家半条老命。
以刘吉如今功力。梢公语声虽轻,但他却听得一清二楚,遂笑道:“船老大,你甭抱怨,待咱们下了船,我多补你五两银子,当压惊费,这总可以了吧!现在就麻烦你,多加把劲,咱们越快高此地越好。”
调过船头的梢公不禁骇了一跳,心想自己话说的如此含糊,怎么还被听去了?
这下子,他才明白,眼前这个少年显然不是普通人,惹不得也,还是闷着头掌舵比较恰当。
小舟此时顺流而下,再加上捎公尽力操舟,登时轻舟如箭,在淙淙不绝的流水声中,破浪朝下游直放而去。
刘吉先向李、苗二人介绍了孟神医,大伙儿这才一起进入船篷内。
篷内,一盏防风灯紧悬于顶,投下昏黄的光线虽不甚明亮,却也足堪照明。
于是四人分坐舱中两头,方始坐定
苗如玉忙着打开一个用层层白布狂起的木桶,自里头取出一盆白饭,几味小菜,以及一壶老酒。
苗如玉一边为刘吉和孟神医添饭布莱,一边笑道:“饿了吧?这是临时准备的,虽不精致,不过足堪温饱。”
由于木桶里有白布保温,因此饭菜仍有余热,在此寒夜吃来,特别暖心。
刘吉不说明自己已服过辟谷丹,肚子不饿,端过饭菜猛扒,一面直道好吃好吃,十足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样子,看得苗如玉打心眼里直笑,不断提醒刘吉慢慢吃,别噎着了。
孟神医了然一笑,亦接过饭菜,道声谢,慢条斯理享用着,同时笑捉苗如玉兰质慧心,娴淑可爱。
苗如玉喜在心头,口里自是谦虚直道:“没有啦!全是前辈夸奖。”
刘吉谑声道:“谁没有?我刘吉挑的老婆,当然是慧质兰心,娴淑可爱。”
苗如玉窘然啐声:“谁是你老婆?你少臭美了。”
刘吉睨眼邪笑:“现在不是没关系,反正我的长线自己放出去了。根本不怕美人鱼跑掉。”
苗如玉碍于长辈在座,不好意思泼辣。只得瞪了刘吉一眼。以示不服。
不过她心里头,那股甜得宛如泡在蜂蜜里的滋味,可就甭提了。
李喜金在一旁抗议:“大少爷,你明知人家阿喜我还是光棍儿,偏要在人家面前谈情说爱,简直就是刺激我寂寞的春心嘛!”
此言一出,非但刘吉和苗如玉为之笑跌,就连孟神医也被逗得喷饭不已,不时大伙笑声不断,阿喜倒也不以为杵,和大伙一起哄笑不休。
刘吉直叹:“有人叫春了,我看就把苗如花许配给你算了。”
李喜金吓得猛摇双手,直叫那个凶婆娘我才不要,就算她现在美若天仙,我也消受不起。
苗如玉闻声不服,立即抗声为自己的姐姐辩护,一时之间,船篷内吱吱喳喳好不热闹。
谈到了苗如花,李喜金和苗如玉二人自是对刘吉这阵子待在阴阳门的种种感到好奇,忽不住追问。
刘吉遂从目送阿喜下山,随鬼王回转总坛之后的事一五一十地详加叙说。
讲到他整个人的得意处,当然大伙儿一定又是烘笑连连,谈到鬼王竟是女人,李、苗二人更是大大吃掠,提起他瞒着鬼王和所有的人偷挖地道的杰作,连孟神医都对他惊人的毅力大大佩服。
最后,盂神医对他究竟如何喝了阴阳汤,却神智未迷一事盛到纳闷,再次追问莫非是火龙内丹之效?
“非也!”刘吉笑道:“其实,这不得不谢鬼王,若非她将阿玉他们关在那间十八般刑具样样具全的刑房,我还没想到该如何对付阴阳汤哩!”
原来,那日刘吉逼得钱多财不得不回去偷匕首,并在和苗如玉收拾妥众守卫尸体,将阿玉重新关入秘牢之后,独自一人,无聊的四下打量诸种刑具,令他无意中发现一样似是羊膜所置,状如香肠的薄薄袋状物。
他一直想不透这玩意儿究竟是何种刑具?要如何使用?
好奇把玩之下,他灵光一闪,索性将那香肠袋暗藏口中,待喝阴阳汤时,尤在口内将口袋打开,把阴阳汤通入袋中,后以内力封住袋口,再吞落腹中。
等回山之后,趁无人之际,再凭内劲蠕动胄肠,将装有阴阳汤的香肠袋推出咽喉,那滋味实在不怎么好受。
其他三人听得两眼瞪大,孟神医既是医者,自然明白将一样入了肠胃的异物逼出喉外,那种困难和痛苦岂是常人所能忍受,他不禁直叹“不容易呀!辛苦、辛苦。
刘吉一笑,“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呐,若想瞒过那精明的鬼王,不吃点苦,哪能取信于她?”
苗如玉笑问:“杀我的那把刀,你也是在秘牢里找到的?”
“然也!”刘吉笑道:“那把刀我原本只是觉得好玩,顺手拿了放在怀里,打算用来唬你们玩的,没想到却派上那么大的用途。”
李喜金埋怨道:“还说呢?也不早点告诉我,害我以为你真的杀了阿玉,哭的好伤心。一直到咱们下了巫山,我进了一座小镇,准备找副棺材后,帮阿玉收尸。她却突然醒过来,吓得我以为尸变,丢了人就跑。”
苗如玉扮个鬼脸:“你好意思说,哪有人像你那样把人往地上丢的,还好我清醒的快,落地时即时来个鲤鱼打挺,才没摔着。要不,我就算没死,也被你摔掉半条命啦!”
说起当时情况,苗如玉依然觉得好气又好笑,李喜金只是合掌再三膜拜,直叫抱歉抱歉,下回保证不敢了,不敢了。
刘吉笑道:“还好我没将刀秘密告诉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