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见他的表情变得冷凝,眉头都皱在了一起,她笑了笑:“你以为你很受欢迎,很多女孩子喜欢你,但是顾轼,我没有,我从没有喜欢过你,我只是为了报复杨晴。既然你们毫无任何关系,我想我们,也没必要维持现在的关系了。”
顾轼淡淡地看了她半响,说了一句:“我不信。”
她知道他的脾气,凡是认定了的人事,都不会轻易放弃。
这就像她追在他身后的辛苦一般,投入与回报总是如此相近,只可惜这份回报她实在要不起。
“是,我承认你很优秀,可是比起我哥,你什么都不是。我耍了你,我道歉,希望以后我们不要再有往来了。”
顾轼的脸色突然泛白,张开了嘴,但是一直没有说话,她如果只说不爱,只说欺骗,打死他都不会相信,但是她说了他那个哥哥——从小到大,一直戏弄她,欺负她,蹂躏她的哥哥。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眼底的落寞,半响才说了一个字:好。
她转过了身,背对着他,明明眼泪已经不受控制,蜿蜒如小溪一般在她脸上漫爬。
她迈着灌铅的步子,一步步往前走,眼泪模糊了视线也不敢停下来,只恐他会突然叫住她,或者追上她,说他仍旧不信,
如果那样,她实在怕自己会忍不住将他抱紧,说她不要分手,说她爱他。
可他没有追过来,甚至都没有动一下。
那也是她最后一次见到他——在他们经常窝在一起打闹欢笑的榕树下。
〖2012-04-21 006【那些年】〗
当年一起厮混的时候,晚照总是最没形象的一个。不止苗小苗,寝室长孙芳菲也不禁咋舌,说她没有正型儿。
杨晴一成不变的打击她,没事儿扯几句:“顾轼还没甩了你啊,真是奇迹。”
苗小苗就会跟她吵起来:“哎呦,吃不到葡萄光说酸,真没意思。”
等到了没人的时候,苗小苗也会感慨:“我说晚照,你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会有个顾轼这么爱你。”
当时晚照正在整理自己的采访稿,回答得敷衍:“不就是方便写些采访稿嘛,这有什么。”
苗小苗有些嫉妒:“你还说,我是不敢想象素来清高的顾大帅哥会被你折磨成这样。”
晚照想了一下,感觉心里有几分甜蜜。
顾轼的确有点冷,最开始对她也是不理不睬的,但如今但凡她有什么要求,再怎么为难,他都会答应。
就像上次的采访稿,她问得问题那样稀奇古怪,他不过是嘴巴抿一抿,眉头皱一皱,随后如实回答。她饶是兴奋,拉着他的手起腻:“顾轼,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再帮我做几个,你这么棒,稍稍投入一下就可以了。”
顾轼接过她的稿子,声音提高了几分:“你让我假装芭蕾舞演员?”
她信誓旦旦:“就一次!绝对就一次!”
他将稿子丢给她,冷冷一声:不行。
她磨了他那样久,见他仍旧不为所动,也只好死心了,哼了一声开始收拾东西。顾轼却按住了她的手,仿佛是叹了一口气,轻声说:“只此一次。”
从那以后,他开始充当她的各种采访对象,而他自然也是有要求的,每次采访结束,她都会凑上去笑嘻嘻地亲他一口,说:“辛苦啦。”
慢慢地,反倒是顾轼希望她作业多一点,接触多一点了。
于是,在一个天朗气清的下午,在那棵榕树下,她又说了那句辛苦啦,顾轼却没有放过她,身子向前一凑就吻了上去。
扑面而来的,他的气息,他的味道。
晚照觉得自己实在有够没脸没皮的,因为她脸红心跳着还敢调戏他:“顾轼,跟你咬嘴巴也挺好玩的。”
顾轼狭促地笑了笑,说:“那我们继续。”
晚照笑嘻嘻地用手挡住他的嘴:“顾轼,跟我在一起后,你好像也变得挺不要脸的了……”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她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他去参加一个学术讲座的路上。她化身土匪窜出来拦路,连腔调都痞痞的:“喂,帅哥,给个面子,帮忙填个表格吧。”
其实已经忘记像这样拦截了多少人,但很明确的是几乎没人有胆拒绝“女流氓”,尤其是带点姿色的“女流氓”。
顾轼看了她一眼,将递到面前的纸张拂开,迈步就走。
晚照素来不要脸,死死追着,只问:“同学你说句话啊……”
苗小苗一看她拦着的人是学校法学才子顾轼,一下就懵了,连忙叫住她,用口型对她说:放他走,他是顾轼。
晚照没有反应过来,随口就问了句:“同学你还有故事啊,真是一个现成的素材库啊。”
顾轼终于停下来,黑着一张脸看向他,他必须承认,这么多年来都不曾遇见这样厚脸皮的女孩子!
而她在与他对视几秒后,突然张大了嘴巴,恍然大悟:“你不能说话?同学……真对不起!”转身落荒而逃,留下顾轼一人哭笑不得。
只是顾轼没有想到,会再次遇见她。
他去食堂打饭,感觉被人撞了一下,他没做理会,继续往前走,那人却追了上来,笑得极为殷勤:“是你啊同学,咱俩好有缘。”然后看了看他手里的饭盒,二话不说就给夺了过去,“你肯定不方便打饭,我帮你!红烧肉吃不吃,打菜的大爷跟我熟得很,每次分量都很足……”
顾轼平时沉默寡言,班上人都觉得他是把所有的语言天赋都用在了专业上。他先是皱眉,然后双手抱胸,看着她扎进人堆里去打饭。
等到她满载而归,顾轼只是拿过自己的饭盒找了张空桌坐下吃饭,仍旧没有理会她。
晚照挠挠脑袋,慢慢凑过去:“诶,同学,其实你不用如此冷漠,真的。人人都有缺陷的,但是你看你这么帅,指不定多少人嫉妒你呢。”
顾轼安静吃饭,尝了尝红烧肉,味道还不错。
她继续:“而且,大家都是极为有爱心的人啊。你看我,从小到大都是劳动标兵,文明卫士,可见……”
顾轼继续安静吃饭,只是觉得红烧肉的分量似乎真的太多了。
突然,一只白皙的小手覆了上来,扣住了他的手。他这才怔愣一下,有丝丝的不悦,然而那只手的主人却哀叹一声:“以后我帮你打饭吧。”
顾轼凝眉,挑眉,最后连自己都不可置信的笑了一声。
从此,顾大才子每逢吃饭都会有一个机灵的跟班挡在前面开路,手握顾氏饭盒,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最后打完饭菜将饭盒乖乖呈上。
最开始顾轼没太在意,只当她是做戏。换做以前,他绝不会有兴趣陪她玩,只是这个游戏既然不吃亏,也很有趣,他便姑且不动声色地演下去。
这样持续了大半个月,终于有一天顾轼没看到她,他笑了笑:果然放弃了吧。
然而当他自行打了饭,安静享用之时,她才狂奔而来,气喘吁吁地说了声抱歉。他抬头,见她衣衫脏乱,额角红肿,不由得心惊了一下,她却坐下来,忿忿道:“太tm倒霉了,今天去看足球赛,被一个二货一球砸到头了,差点毁容!以后打死我也不去做体育新闻了!”
然后,她又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凑近过来:“我发现我真的好佩服你啊,我室友说你是法学系的高材生,想你不能说话还能如此优秀,叫我好生嫉妒!”
顾轼额前一排黑线,终于不咸不淡地开口了:“你是不是想追求我?”
晚照连忙摆手否认:“不不不,我这人可闹腾了,当然得找个能陪我说话聊天的人,不过你也别在意哈……等等!”
她的表情瞬间千变万化,最后纠结得近乎扭曲:“靠!你丫的,你不是哑巴啊你!”
〖2012-04-21 007【人生得意须尽欢】〗
晚照失魂落魄地回到公司时,大家正在开会,她放下东西,拿了纸笔也赶去会议室。
一进门就听见主编在喟然长叹:“我老了,就快退休了,还能照顾你们到什么时候,你们就不能长进一点吗?我辛苦栽培你们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我们报社的未来吗!我这个位子还能坐几天……”
晚照赶紧溜到自己位子坐下,将头压低,只怕主编会看到她。
高建长叹完毕,又来了一声短叹:“以前说你们,没有一个人当回事。可现在也必须要面对这个残酷的事实……我们的报纸停刊,报社被收购了。”
“什么!”有人尖叫出声,“不是吧,那人傻了吧!”
高建瞪了一眼:“你看你们,担心的不是自己的饭碗问题,而是这种无聊事!”
在主编的呜呼哀哉中,晚照大致了解了整个情况。报社在这栋写字楼的租期将近,但是因为常年近乎亏本经营,上头有意将报社遣散,正在这时,一家很有实力的杂志社发出了收购邀请,上头自然是十分乐意丢掉这个烫手山芋。
于是,高进摸摸额头,神色苍凉:“我们要并入《佳人》杂志,以后怕是跑不成新闻了。”
晚照却想,《佳人》是全国知名的时尚杂志,没有理由会收购一个将近倒闭的报社才对,即便是缺少人才,以《佳人》的名气,又有多少人趋之若鹜呢?
会轮到她们,确实令人费解!
周围同事却兴奋得很,年纪稍微年轻点的姚静已经跳了起来:“终于可以不用跑新闻了,高跟鞋,长丝袜,我来了!”
高进摇摇头:“去收拾东西吧,等通知上班。哎,我老了,这位子还能坐几天,我辛苦栽培你们,为了什么……”
那一瞬,晚照从高进脸上看到了从未出现的落寞,她忽而觉得心里很不好受,鼻子竟也酸酸的。
她知道,主编是不会再来上班了。
晚照把这件事告诉了苗小苗,当时她正在噼里啪啦的打字,哦了一声说:“《佳人》不错啊,不正是杨晴任职的那家时尚杂志么。”说完才一愣,骂了一句,“你要跟这货一起上班,肯定惨不忍睹!”
晚照之前只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听苗小苗这么一说,终于想起来不对劲的根源是那个傲娇女杨晴,她抚抚额头:“这就是冤家路窄吧。”
苗小苗只是笑:“反正你乐观。”
下班回到家,只有她老爸一人在看电视。她扯了扯脖子,鄙夷一声:“爸,你都多大岁数了,看这种弱智节目……”
老李从眼镜中抬眼笑了笑:“我就是想,这里头的小姑娘没一个比得上我姑娘漂亮。”
她嘿嘿一笑,坐到他旁边:“我妈呢,在做饭?”摇头晃脑,四周环视了一下,“还有姓谢的呢?”
老李给了她脑袋一下:“没大没小,不叫哥哥也不能这么没礼貌。”
晚照吐吐舌头,又问道:“谢意深回来干嘛啊,留在那边不好么,他哪知道回来就业压力多大。”
“人家比你本事,你就不用操心了。”老李将电视一关,拍了拍她的肩膀,“晚晚,去拿象棋来,跟老爸杀一局。”
她老大不情愿:“你就会欺负自家人,怎么不跟楼下张伯伯杀一局去,怕输到哭鼻子吧。”
然而还是拿来了棋盒,搬来板凳坐到老李对面:“不许吃我的车!”
老李笑着摇摇头,开始大开杀戒。
后来据知情人士透露,当晚这一层不时传来一声嘶叫“言而无信!不许吃!”“我不活了!”“小卒也吃!真够变态的!”“啊啊啊啊啊!!!”
谢意深进门就听到某人嘶叫的声音,不觉皱眉。
老李说了句“意深回来啦”,继续欺负他悲惨的女儿,她老娘终于忍不住了,菜刀一扔,叉腰骂道:“李有为!你是闲的慌是不是,过来帮我摘菜!”
老李耷拉着脑袋往厨房走去,谢意深意味深长的笑了下,坐到老李的位置上:“来,我跟你杀一局。”
晚照眼睛冒火:“去去,一边玩去。”
“怎么,不敢?”
她啐了一声:“呸!”开始码棋子。他又说:“输了弹脑壳敢不敢?”
这下,晚照犹豫了。因为她下棋的水平确实不敢叫人恭维。她咳了一声:“这不公平。”
他饶有兴趣:“那你说怎么才公平?”
晚照往厨房方向瞟了一瞟,信誓旦旦:“麻将,敢不敢?”
其实说到搓麻将,晚照一向认为自己是赌神级别的。
从小看着她老妈跟一群中老年妇女码长城,偶尔趁着她老妈上厕所,实战上阵,一直耳濡目染。相反,谢意深从来不会搀和这些,她老妈也总会在谢意深一回来就散了局,最后那群麻友都不爱来她家玩了。
家里的麻将也就没了用处,她偶尔就会搬出来,挨个摸。最开始只能摸出一些简单的,譬如白板,一筒,红中之类,最后长期实践下来,练就了如今万无一失的本领。
上大学那会儿,没事就喊上几个认识的上qq打麻将。后来大家输惨了,都不肯再陪她,她只好找陌生人,也是那时,她认识了麻将中的大神人物——输得起。
输得起是那人的游戏昵称,他话不多,显得老成,可是跟他打了那么多局,她从未见过他有过失误,终于有一天,她忍不住问他:“麻友,你牌技不错啊。咱俩搭档去打情侣牌得了。”
输得起迟疑了一阵儿,说了个好。
于是,两人横扫qq,联众,各大网络游戏厅,从北京牌打到广东牌,从上海牌打到台湾牌,从天津牌打到四川牌……用她的话说,这就叫打遍天下无敌手。
直到她遇到顾轼,每天追着他,缠着他,哪怕失去图书馆或者上自习,也就再没时间渣游戏,连qq都很少上。很久之后,她再一次打开qq,看到那个灰色的头像,才知道从她不玩游戏的那天起,输得起也再没上线过。
苗小苗说了句大快人心:“世上再无这对雌雄双煞了!”
晚照呸她:“人家输得起绝对是一有爱心的大叔,这牌技没个几十年可练不出来。少来污我清白。”
晚饭过后,四人围坐,开始码长城。
晚照瞧了眼谢意深码牌的手指,嗤笑出声:“你这龟速。”
谢意深仍旧慢悠悠的,问了句:“打什么牌?”
她妈妈说:“打北京牌吧,别的估计意深不会打。”
谢意深笑道:“没关系。”
晚照亦是笑了,不过更为阴险:“有人来送钱,咱们老百姓啊今个儿真高兴。”
谢意深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忽然提议说:“不如打广东牌吧,多送你几番。”
战局开始,晚照倒是不着急,心想谢意深这次做定冤大头了。
庄家是她老妈,上家是老李,下家是她,她的下家才是谢意深。梁书云摆好牌序,丢出一张南风:先打南,不输钱。
老李截断而碰,一下子截了两家牌,老李哀叹一声:“给老婆赶牌,义不容辞!”
晚照笑:“还能赶去个十三幺还是大四喜?”
果然,梁书云又摸了一张南风,随手扔了出去。晚照心想这下可好,所有人都胡不起十三幺,或者大四喜了。
晚照看看自己的牌,三张白板,两张九万,两张一筒,六七条,还有一张西风,一张五万,一张红中。顺手一摸,手指一滑便知道自己摸了张西风,当下笑眯眯地丢出一张五万。她这是可以打混幺九的牌,如果只鸡胡就有些浪费了。
谢意深打出一张九万,她眯了眯眼,看着她老爸已经开始摸牌,决定按兵不动。
谢意深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老李随后打出一张七万,梁书云果然笑了:吃,然后打出八万。
晚照猜想谢意深一定手里有着两张八万,两张一筒,两张红中,两张发财,至少四个对子,她自己码的牌她自然记得的,如果他没有连七对的野心,绝对是要碰牌的。
谢意深却没有吭声,晚照摸牌,觉得谢意深似乎不是甘做冤大头的料。她放下手中的红中,将五万打了出去。
谢意深稍稍抬下眼皮,摸了一张牌之后,竟然打出了一筒。
她皱眉,碰牌,打出去一张六条。
谢意深碰牌,又打出一张一筒。她嘲笑一声:“门前都碰,你是多没有摸牌的信心。”
谢意深冲她眨了下眼:“是对你没有信心。”
晚照猛然一惊,这货不是省油的灯啊!又一轮下来,晚照不禁开始有些发憷,她手中如今已经是听了混幺九的牌,谢意深却生生拆了连七对要打小三元!
果然,那厮唇角一扬:小三元,帮我算下多少番,晚晚。
三张八万,一对发财,一对红中,一二三条一胡,又摸来一只发财。
晚照心底咆哮,这货果然是有备而来啊有备而来!
〖2012-04-21 008【与傲娇女斗,其乐无穷】〗
谢意深将牌一推:“十三幺,晚晚,这局是你的庄。”
晚照狠狠瞪他一眼:“不用你提醒。”
打了几圈,谢意深前面的纸钞越摞越高,晚照的口袋是越来越薄。李氏夫妇起了内讧,整个牌桌吵吵闹闹。
谢意深淡然地将赢来的钱整理好,稍微算计了一下分成两份,将其中一份还给李氏夫妇:“小打小闹,长辈的钱还是没法拿的。该是我来孝敬你们才是。”
晚照嘿嘿一笑:“对啦,一家人打牌何必认真。”
谢意深笑里藏刀:“你不是长辈,这钱我就不给你了。”
晚照看着他将五颜六色的小砖头拿走,心中悲痛万分。她不信什么‘士可杀,不可辱’,也不去征讨什么志气,她只知道这是她半个月的工资,是一条裙子,一个包包……
“哥,你别走……”她扑过去,抱住他的腿,哭嚎着,“我知道你最疼我了,你怎么会看得上这点小钱呢,你是那么伟岸,高正,廉洁,清高,你的内心像永久牌电灯一样光明,你是我的偶像,我的先导,我亲爱的战友,你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人,你照亮了我前进的方向!”
谢意深低头看着她,唇角戏谑地笑着:“为了不给我赶牌,故意不碰有没有?”
她点头,用毛茸茸的头蹭着他的腿:“每个人都有做错事的时候……只要有一个伟大的人来拯救,来原谅。”
他继续问:“你别以为恭维我就能了事,你说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学会这么狠的招了,你是要玉石俱焚?”
晚照却想,如果对方不是他,她犯得着这么狠么。
谢意深弯腰,大手一挥,长腿一甩,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潇洒自然,李某人嘴巴张的圆圆的,只听到砰地一声关门音,手中只剩一团空气凝聚凝聚,终于爆发:谢意深,你这bt男,我不会放过你的!
晚照在第二天便接到通知,去新公司报道。
她睡得久了点,起床时候已经将近九点,心想肯定饭菜渣渣都没剩下了,结果大为意外的是谢意深竟然给她留了早饭。
她没忘记昨天他赢钱的仇,故意不理他。
谢意深却没打算放过任何一个打击她的机会:“听说,你们报社倒闭了?”
她抓起三明治,狠咬一口:“是被收购,以后我发展的空间更大了,你懂什么。”
他嗤笑:“别是叫你去当端茶小妹,如果我猜中了,回来别忘了说出来给我开心一下。”
她三几口吞下食物,胸口一团闷气无处发作,起身拎包就走,谢意深在她背后叫住她,淡淡说了一句:“别再踢我的车子,乖,你赔不起。”
《佳人》杂志隶属于瑞金出版社,主要出版平面期刊,是目前国内最受女性欢迎的时尚杂志之一,与同出版集团的高端男性时尚杂志《绅士》并称为“情侣期刊”。而工作地点上,则是在市中心的cbd,跟瑞金旗下的其他产业同在一栋大厦里。
晚照为了多做一些了解,特意掏了25块钱在报刊亭里买了一本,一边坐公交一边研究。
到了瑞金广场下车,几步走进大厦,进了电梯按下15楼。
旁边站了个穿白衬衣,深色西装裤的男人,身材很是挺拔,头发也打理得极为飘逸。她偷偷瞟了一眼,心里不由得喊了一句:哎呦,不错哦。
男人侧头看了她一眼,挑挑眉:“《佳人》?”
她不好意思地点头,笑了笑:“新来的。”
男人哦了一声:“没听说最近《佳人》在招人啊?莫非……”
男人还没“莫非”完,电梯叮的一声,停在了15楼,晚照稍微点头致意,一边走了出去。
才进了办公区,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她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这下是躲不过去了。果然,再走近几步,正看到杨晴那傲娇女双手抱胸地数落别人:“这么大的客户,你得罪得起吗?别每次做事前都不动脑子。”
杨晴说完,眼珠一甩看见了晚照,接着嘴一撇,又开始了:“这不是老同学,怎么有空来我们杂志社,不会是来应聘吧?那可不巧了,最近不招人……而且要求上,你也……”
晚照懒得理会她,直接从她旁边越过,对着空气说:“杨小姐消息未免太不灵通,我是新调过来的,以后大家就是同事了。”
杨晴这才恍然大悟般地哦了一声:“我想起来了,听说咱们杂志社收购了一家不景气的报社,原来就是你以前的东家啊,瞧我这记性。诺,你的老同事在那边等你呢。希望你工作愉快哦。”
顺着杨晴下巴一点的方向,晚照果然在角落处看到了自己以前的同事姚静,沈月还有宋虎,他们的主编高进果然没有来。她没再理会杨晴,迈步向那角落处走近。
姚静眼泪汪汪地看着晚照:“我们这是做了什么孽啊,刚来就被欺负成这样……”
晚照心平气和地将东西放在角落的小桌子上,他们杂志社办公区很大,然而偏偏把他们四个分到了角落里,桌子小得可怜,连电脑都没有一台。
宋虎是这几人中惟一的男性,长得又高又壮,之前跑新闻的时候一个指头就能拎起一架机器,只是脾气暴躁了点。如今见到一群老同事受欺负,当下就想卷袖子打一仗,啐了一声:“大不了不干了!”
沈月年岁稍大一点,人情世故见得多了,直劝他:“其实也不见得是上头为难我们,幸灾乐祸的在那边呢。但是你要是真置气,那就傻了。以后有任务给咱们,咱们就干,没有咱们就歇着,照样拿工资。但是风水轮流转,以后怎么样,谁能料定了呢?大家都挣点气。”
没错,过程是艰苦的。所谓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更要其乐无穷才对!不管是《佳人》杂志,还是傲娇女杨晴,她都斗定了!
晚照深深呼吸一口,开始了第一天的工作。
〖2012-04-21 009【男友,前男友】〗
因为来了他们四个新同事,《佳人》杂志还是开了一次欢迎会。
主编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叫于斓,身材皮肤都很好,衣着更是得体,然长相一般,或许就是大家夸她有气质的根本原因。
她象征性地各自引介一番,便请他们自我介绍。
轮到晚照的时候,主编忽然打断她,笑吟吟地说了句:“听说李小姐是我们副主编的老同学,两位真是有缘。”
晚照心里冷笑一声:“还请老同学多加照顾了。”
杨晴讪笑:“哪里哪里,哪有咱们李记者能耐大。”
火药味儿还是比较浓的。
散了会,主编叫住杨晴,将一份材料交给她:“这次别让我失望了,你不行,就找个能行的人。全市十佳青年,怎么就有这么难搞的一个人,不是说大学还是校友的么?”
杨晴难得的竟然窘迫起来,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他这人脾气就是这么怪,别说是同学了,上次我电话里问,他明确拒绝了,说绝对不会接受我们杂志的采访。主编,什么工作我都做了,换别人万无一失,但是他……是顾轼啊……”
于斓也叹了口气:“这年头,求人办事都不容易。算了,这个case撂下吧,实在不行,就换一个够分量的。对了,新来那几个就交给你了,好歹分点事情做,又不是白养他们。”不明所以地嘟囔了一句,“真不知道上头怎么想的……”
杨晴突然脑中灵光一闪:“主编,不如把这个案子交给李晚照?”
“刚才那个丫头?”于斓哼笑,“你要是想整她,也不是不行。”
杨晴否认道:“倒不是要整她,而是她跟顾轼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
当杨晴出现在晚照身边的时候,她有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姚静变了腔调,调笑道:“哎,副主编怎么过来了,我们这小庙还真怕容不下您这尊大佛。”
杨晴只是将手中的档案夹仍在了晚照面前,稍稍一弯腰,笑吟吟道:“李晚照,恭喜你,上班第一天就有case,希望你别辜负了主编的心意,好好完成任务。”
晚照将档案夹打开,赫然看到这个case的内容是对顾成律师事务所顾轼律师的专访,她啪的将资料夹合上,已然发怒:“杨晴,你别欺人太甚!”
杨晴耸耸肩:“我向来公私分明,何况任务是主编安排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晚照一字一句:“我不干!”
杨晴回以微笑:“不干可以,收拾东西走人咯。”
沈月赶忙拉住晚照,耳语:“你在抽什么风啊,别跟这女人一般见识,拿出你以前的魄力来。”
杨晴继续添油加醋:“李晚照,以前上学的时候,每次作业都是找他,如今怎么不敢了?是不是怕去找人家,被人拿着扫把轰出来?哼,以前你就配不上他,现在也一样。”
晚照只觉得胸口一片苦闷,她甚至从来没有这么恨过杨晴,如果可以,她真想抡起扫把揍她一顿。也许这就是她必须要面对的事情,不管是两年前的分开,还是现在的重逢,她都欠过去一个解释,也欠过去一个彻底的完结。
沉默许久,晚照终于扯了一个笑:“好,这case我接了。”
杨晴得意地仰起头:“等你好消息。”
待杨晴扬长而去,沈月才开口问她:“晚照,到底怎么回事,她要你去采访谁?”
晚照翻开档案袋,看着“顾轼”两个字,想笑却再也伪装不出:“前男友,采访前男友。”
“晚照,你别伤心了,要不,要不我替你去吧?”姚静小声问她。
她忽而觉得很感动,因为以前总认为这几个老同事很自私,什么重活累活难办的活全都交给她,现在是患难见真情吧,连姚静都肯为她着想了。
她摇摇头:“不用担心我了,这样也是给我自己一个考验。”
沈月拍拍她的肩膀:“你能明白就好。”
晚照按着档案里的资料,给顾成律师事务所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是顾轼的秘书,说他人不在所里,等他回来会替她转告,她说了声谢谢,想了下又补充了一句:麻烦转告顾律师,说李晚照找他。
结果下班的时候接到一通电话,号码是陌生的,她犹豫了一下按了接听。
电话那头很安静,几秒后,她听到顾轼的声音,他说:“晚照,你找我有事?”
她沉默了很久很久,直到他再次询问,她才回过神来:“你好,顾律师……我……”
顾轼笑了一下:“李晚照,你什么时候起变得这么吞吞吐吐了?”
那一瞬,晚照有种错觉,好像他们从来不曾分开过,好像他们仍旧是恋人,就如同他开口叫她“晚照”,声音平淡,却一如往昔般亲昵。
其实当初分手后,她也曾想过会再遇见他,而那时预想的总是他为人夫,她为人妇,在喧嚣热闹的街头相遇,彼此凝视,点头,说一句好久不见,然后交叉而行。这样的结局,是心里最恐惧的,也是最想要的,因为她知道,过去她给过的伤害,她实在偿还不起。
然后一个人埋在被子里默默哭泣,有时候在夜里醒过来,枕头都湿掉一片。
不是不想念,不是不后悔,只是爱情最会折磨人,偏要你用尽力气得不到,付出的爱也收不回。
终于,她苦笑一声:“顾轼,我现在在《佳人》上班,上面交给我一个case,要我做你的专访。”
说出来了,利益分明,怕是没有情分的地儿了。
她情愿他拒绝,甚至说不想见到她。
可是,她却清清楚楚听到对方说:“好,我现在来接你。”
“啪嗒”一声,手机就这样从手中滑落,重重跌在桌面,等她意识到的时候,脸上已经湿湿一片,大片泪痕,用手越抹越开。
她的身体,手指,无力而颤抖,只能用手狠狠抓住头发扯进指缝间,证明这双手还是可以活动的。她从没试过这么放肆自己,却是这般疼痛叫她明白:她是如此爱他,思念他。
如此,伪装不得。
〖2012-04-21 010【不了情】〗
用一次爆发,来祭奠接下来的坦然。
晚照不知道从哪里看到这句话,只觉得喜欢,所以她用一场近乎嚎啕的大哭,来祭奠接下来要面对顾轼的坦然情绪。
所以,当她见到顾轼那一刻,她极力伪装了一个尚算自然的微笑。
顾轼开一辆奥迪,中规中矩的车型,正如同他的性格,他发动车子,问她:“先去吃点东西吧。”
晚照点头,说要跟家里说一下,便掏出手机,低头发短信。
其实哪有那么长的短信,只是不敢抬头面对而已,不停地按着“过去了,忘了吧”,再一遍一遍删掉。直到顾轼停了车,她还在重复着这个动作。
顾轼从后视镜看她一眼:“你是在写申请书么?”
她啊了一声,一时没有听懂,半响才明白是他在玩笑,不由得笑了下,因为实在不曾想到当年的面瘫脸顾轼如今都会开玩笑了。
他带她来吃上海菜,他记得她喜欢吃甜食。
这家馆子在本市比较有名气,晚照曾经来过一次,但是价格上还是难以接受。
但是说到享受,绝对当数一二。
紫檀木的桌椅,昏暗优雅的灯光,优美的音乐,穿着旗袍的高挑美女服务员,以及毕恭毕敬的服务,都令人无不满意,他为她拉出座椅,随后才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顾轼问她吃什么,她为了表现出自然,头一扬:“随便,我什么都吃的。”
顾轼只是瞥了她一眼,似乎意味深长,随后点了几道菜,都是她当年极为喜欢吃的。
她掏出笔本:“顾律师……我们开始吧。”
顾轼没有回答她,而是问:“这个案子是杨晴交给你的?”
她点点头。
顾轼身体往后一靠,目光却垂了下去:“斗了这么多年,还是没能分出胜负么?”
晚照真想猛然站起来,告诉他不是那样的!
不管当初或是现在都不是!
可是她不敢,她把话题一转,问他:“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顾轼抬起眼皮,眉毛上挑,这是他表示疑惑的小动作:“谁告诉你我出国的?”
“你的意思是?”晚照突然呼吸变得沉重而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