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快追!”李姐急道,“雨下得这么大,他跑不远!”
“等等,李姐,你看这辆车!”一个男人指着白色的比亚迪说,“这不是辆报废车吗?”
那辆刚才还崭新的车子刹那间变成了一辆破车,油漆斑驳、保险杠脱落、车座破烂不堪,这样的车,恐怕连引擎都无法发动。
四个匪徒脸色都变了,荒郊野岭、消失的青年、破败的小车,他们不是遇到鬼了吧?
咔嗒。车后座的门缓缓地开了,一双穿着红鞋子的美腿从车内伸出来,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落在地上,然后,一个穿白裙子的少女身子一挺,直直地站了起来,长长的头发遮住了她半边脸庞,而露出的另外半边脸苍白如纸,眼圈深黑,宛如鬼魅。
“鬼!”四人惶恐地大叫,转身想跑,忽然看到那个姓瞿的青年站在身后,额头上满是鲜血,笑得阴险:“李姐,不打声招呼就想走吗?”
李姐吓得差点儿晕过去,三个男人倒也胆大,挥着棍棒就扑了上来。青年将手一抬,异香弥漫,四人眼睛一翻,一个个跌倒在雨里,没了声息。
“哈哈。”青年大笑,“逗这几个傻瓜真好玩,小舟,快去拿几根绳子来,把他们捆上。”
少女抹开长发,掏出纸巾将脸上画得浓浓的烟熏妆擦干净:“我一定是脑袋被门夹了,才会跟你一起玩这么无聊的游戏。”
“无聊吗?我们可是轻轻松松就抓住了在这一带横行数月、杀人越货无数的抢匪集团,至少立了个二等功。”
想得美,少女在心里想,回去你能不被司马老大骂,就算是幸运了。
二人找来绳索,将四人捆了个结结实实,扔在车后座上,坐不下,便抬了一个扔进后备厢。比亚迪继续开动,在雨中安稳地行驶。
第三部 第二章 井下地狱
青年名叫瞿思齐,少女名叫白小舟,二人都是051号研究所的成员。
051号研究所是一个神秘的组织,以研究灵异事件为主,常协助警方勘察灵异案件,其成员都拥有某方面的异能。
“思齐,你是怎么让车子变得像破车的?”白小舟坐在副驾驶座上,对着后视镜整理妆容,瞿思齐笑道:“车子没有破,我只是施了点儿障眼法。这种小法术我从小就会,以前常用来搞恶作剧。”
白小舟斜了他一眼问:“那一棍子,伤得重不重?”
“哈哈,那棍子下来的时候我躲了一下,只是轻轻碰了下脑袋,那些血都是番茄酱,今晚吃薯条剩下的。”
这个时候白小舟才想起来,在那家加油站里吃薯条的时候,他抓了一大把番茄酱包。“原来你早就‘看到’今晚的这场抢劫了。”
瞿思齐的异能正是“预知未来”,不过这项能力并不怎么好用,他无法控制,有时候行,有时候不行,对此他大为苦恼。即便如此,在051研究所之前所遇到的那些危险万分的案件中,他的预知能力依然帮了大忙。
“如果今天我们不绕远路来抓他们,会怎么样?”白小舟漫不经心地问。
瞿思齐沉默片刻道:“会有一对父女在这里被他们杀害,埋在路边的坑里。特别是那个小女孩,死得很惨,细节我就不跟你详细描述了。”
白小舟打了个寒战,沉默着不说话。良久,她忽然说:“看过美国电影 《死神来了》 吗?”
瞿思齐像被人当胸打了一拳,那部电影他当然看过,剧情说的是几个年轻人乘坐飞机前往巴黎,在飞机起飞前男主角出现了预知未来的幻觉,看到飞机即将爆炸。他大吵大闹,带着几个同学下了飞机,他的预言成真,飞机真的爆炸了,他们认为已逃过一劫,哪里知道那不过是灾难的开始。死神不甘心失败,设下了种种可怕的死亡陷阱,将幸存者一个个残忍地杀死,最后,无一幸免。
白小舟此时提起这部电影,其话里的深意二人都心知肚明。
“这样的事,我从来都没遇到过。”瞿思齐侧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电影只是电影,否则你们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所以没什么好怕的。”说最后这句话时,他的语气特别重,仿佛是在说给她听,也是在说给自己听。
白小舟拍了拍他的肩:“有什么好怕的,我们不是刚到地狱走了一趟吗?”
她所提起的是几天之前他们所遇到的一桩奇案。j市一所文化公司的总经理董进半夜落入了公司后面的一口枯井里。那枯井说起来也有些来历,民国时那地方住了个大地主,无恶不作,在解放前夕意外落入了井中,从那之后,枯井就被封死了。六十多年过去,地主的宅子被拆了,建了高楼,只有那井因种种原因还留在那里。董进莫名其妙地落入井内,消防队员下井救援,却像是受了莫大的惊吓,上来时神志已经有些不清了,现在还在精神病院里治疗。枯井的种种诡异传说又被重新提起,j市警方请求051号研究所前去调查。研究所的老大——警官司马凡提认为不过是小事,只带了白小舟前往。到了现场,他自告奋勇下井查探,白小舟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出来,心里很是恐慌,立刻打电话向研究所里求援。当时只有瞿思齐一个人在,他联络不上其他人,只得孤身一人前来。二人站在井边,正研究对策,却听到井内传来液体沸腾的声响,夹杂着呼救声和惨叫声,他们终于坐不住了,绑上绳子,一起入井。
井很深,非常深,下坠的过程很漫长,二人几乎产生了错觉,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可是,井底并不是另一个世界,那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枯井,空间比外面看到的要大,而井底正中,摆放着一只巨大的锅子,里面满是滚烫的油,下面有火,咕噜噜地冒着泡。
司马凡提就站在油锅前,手中握着一只女鞋,目瞪口呆地盯着有两三米高的大铁锅,神情略微呆滞。
“老大。”瞿思齐推了他一下,“你没事吧?”
司马凡提仿佛做了一个噩梦,猛然转醒,瞪着二人大吼:“你们下来干什么?这里是地狱!地狱!”(3-u-w-w)
“老大,你在说什么?这里怎么会有口锅?”二人吓了一跳,还以为司马凡提也和那消防队员一样,精神失常了,却忽然听见哗啦一声,一个人头出现在油锅边缘,那是一个小女孩,睁着一双大眼睛,面色僵硬,就像一只毫无生气的洋娃娃。
还没等二人回过神来,另一个头颅出现在小女孩身边,那是一个中年男人,面目狰狞:“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女儿!”说罢,他拼尽最后一点儿力气将女孩往外一推,女孩从油锅里滚出来,跌落在众人面前,白小舟只看了一眼,便失声尖叫起来。
那个女孩自脖子以下已经全都化为了骸骨,白森森的骨架看起来就像解剖室里那些立在橱柜中的骨骼标本。
“为什么?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瞿思齐抓住司马凡提的衣襟,“老大,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上刀山,下油锅。”司马凡提脸色阴沉,“我已经说过了,这里是地狱。”
瞿思齐呆若木鸡,转过头去看着大铁锅,里面还在不断地沸腾,却没有油烟冒出。“不、不可能,这一定是谁的阴谋。”
“还记得 《聊斋》 里 《酆都县令》 中所讲的故事吗?”司马凡提看着他说,“地狱在井下,这里就是井下。”
白小舟捂着自己的嘴,脸色苍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这里真的是地狱吗?如果是,董进和他的女儿,为什么要遭受这等酷刑?
“我不管这是什么地方。”瞿思齐紧张地将绳子套在司马凡提的身上,“先出去再说。”
原本白小舟认为自己身陷险境,但出去的路异常顺利,他们被拉出井口,惊魂未定。j市的警察问他们井底究竟发生了什么,司马凡提沉默良久,告诉他们董进已经死了,为免更多人遭遇不测,还是封井为妙。
警察们以为他们疯了,但随即发生的事,却令他们不得不相信。
井中传来清晰的热油沸腾声,众目睽睽之下,滚烫的油冲天而出,幸而枯井周围已被封锁,没有人受伤。在那热油之中,躺着一地散碎的骨头,一大一小两颗头骨并排立在井沿上,黑洞洞的眼眶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骷髅的目光宛如巨大的阴影,笼罩在所有人的头顶。
j市警方重新封死了枯井,经过调查,更多的真相浮出水面。事业有成的董进竟然曾经是一个杀人越货的抢劫犯,死在他手里的人不计其数,在抢到了足够的钱后,他来到j市改头换面重新生活,娶了妻子,还生了个可爱的女儿。
那天晚上,他如往常一般回到家,妻子告诉他女儿到公司找他去了,他连忙赶到公司,将公司找了个遍,也没找到女儿,正在焦急的时候,他在枯井旁看到了一只女鞋,那是他女儿的鞋子。
他捡起鞋子,仿佛被某种力量所召唤,跳进了枯井。
等待着他的,是油锅地狱。
油锅地狱乃十八层地狱之第九层,卖淫嫖娼,盗贼抢劫,欺善凌弱,拐骗妇女、儿童,诬告诽谤他人,谋占他人财产、妻室之人,死后打入油锅地狱。
比亚迪还在公路上行驶,白小舟看着窗外的雨景,低声说:“董进的确死有余辜,但那个才十几岁的小女孩,有什么罪,竟也与他一同入地狱。”
“那个女孩眼角边有颗黑痣,曾经被董进杀死的一个女性受害者眼角也有颗黑痣。”
白小舟抽了口冷气,后面的她不敢去想象,那会颠覆她的世界观。
“真像梦一样。”良久,她长长地叹息一声,岔开话题,“老大说他要回家看看,他家不是没什么人了吗?”
“谁说的?”瞿思齐说,“老大的外婆还在,他每个月都要回去看望。”
白小舟微微有些吃惊,随即释然,虽然一起共事了两年,但她并不真正了解这些朝夕相处的朋友。
忽然嘎吱一声,比亚迪急刹车,白小舟差点儿撞在玻璃上,后面的劫匪一个个滚下来,摔得四仰八叉。
“你做什么?”白小舟怒道。
“我看到一个人。”瞿思齐吞了口唾沫,“不会真撞了人吧。”
话还没说完,忽然一个满脸是血的人扑到车窗上,脸贴着玻璃,显得异常狰狞。
第三部 第三章 死神游乐园
“救、救命啊!”那人拼命拍打着窗户。瞿思齐差点儿哭出来:“我真的撞了人,我下半辈子完了,明天报纸头条会报道:富二代离家出走抓捕劫匪过程中撞死无辜路人。我会被网友发帖人肉搜索,我会成为千古罪人!”
“够了!”白小舟打开车门,“快救人!”她将那个浑身是血的年轻女人扶起来检查伤口,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
“是利器伤!”她按住伤口,急匆匆问道,“谁伤了你?”
“杰森。”女人口齿不清地说,“求求你们,报警,我们被人追杀。”
瞿思齐见不是自己撞的,松了口气,摸出怀里的手机,但显示对方不在服务区。
“先上车再说。”白小舟将女人拖上车,女人抓着白小舟的衣襟不肯放手:“他们在游乐园,救救他们。”
游乐园?白小舟怀疑女人失血过多已经神志不清了,这荒郊野外,怎么会有游乐园?
“开到最近的一处县城。”白小舟对瞿思齐说,“救人要紧。”
瞿思齐发动汽车,刚走没两步,车子发出一声轻响,熄火了,他又试了几次,还是没能将车发动。
“不会吧。”瞿思齐小声嘟囔,“真是人倒霉了连喝水都塞牙。”
“她快撑不住了!”
“你不是法医系的高材生吗?”瞿思齐急道,“先替她处理一下伤口。”
白小舟白了他一眼:“就是因为我是法医系,所以我只会处理尸体。”
“那你就当她是尸体好了,先缝合伤口,止血要紧。”瞿思齐从后备厢里找出急救箱,“龙老师吩咐我们每次出门必带这个,果然大有用处。”
白小舟没办法,只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她按照书上所说的处理伤口,好在没有伤到内脏,缝合的时候她的手不停颤抖,在活人身上下针和在死人身上完全不同,她甚至能感受到伤者血管的跳动。
忙了整整一个小时,血终于止住,吃了药,女人陷入了沉睡。瞿思齐让她平躺在后车座上,脱下外套替她盖上,就在这时,一个纸团从女人口袋里跌落。
瞿思齐一时好奇,捡起来看了看,心猛然一凉。
那竟然是一张海报,游乐园的海报,画面上的园子与普通的游乐园并无不同,却让人毛骨悚然。
游乐园门前挂着一块极具哥特风格的牌子,上面用血红的油漆涂着几个大字:
死神游乐园。
海报中的背景与周围景色很相似,瞿思齐看了看四周,雨势减小,依稀能够看到山川轮廓。
“不会真有座游乐园吧?”他对白小舟说,“你在这里看着他们,我到那边去看看。”
“小心些。”
瞿思齐穿过林子,走了大概二十分钟,眼前豁然开朗,林子后面是一片草坪,水草茂盛,草坪的尽头矗立着建筑物群,哥特风格,墙壁被藤蔓植物包裹,似乎废弃已久,像恐怖小说里的布景。
瞿思齐觉得这座建筑像在哪里见过,冥思苦想了半晌,忽然一拍脑袋,九十年代初有一部很有名的恐怖电影,里面就有这座游乐园,看来这是当年修建的布景,可能打算拍完电影后就做主题乐园,但生意太差,就被荒弃了。
那个受伤的女人说里面还有人,瞿思齐在想,该不该进去看看呢?
身后传来汽车引擎声,瞿思齐惊诧回头,看见自己的比亚迪从林中钻出来,不由得张大了嘴。
白小舟开门下来,看着面前的景色,感叹道:“真壮观。”
“车不是熄火了吗?”
“我试了试,又能开了。”
“你、你会开车?”
“会一点点,不过没驾照。”
“那你还敢开车穿林?”瞿思齐在心里小声嘀咕,“比我还不要命。”
那座哥特建筑映在白小舟的眸中,黑雾弥漫。
“好脏的地方,还有一股子血腥味儿。”白小舟的异能之一,便是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瞿思齐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咬破食指,用血画了一道符,叠成千纸鹤的形状,用打火机点燃,一团火飞上天空,化为一只黄鸟,往c市的方向飞去。
“龙老师他们能收到你传的信吗?”白小舟说,“现在雨意绵绵,符纸飞不到c市的。”
“我知道,但值得一试。”瞿思齐转过头来看她,“小舟,我要是说,让你留在这儿,我一个人进去,你会怪我吗?”
“我会揍你。”白小舟用力关上车门,“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冒险,你也不会。”二人相视一笑,有时候同生共死也不过是一念之间。
瞿思齐从后备厢拿出一个背包,背在背上,二人一齐来到游乐场门前,那黑底红字的招牌看起来尤为可怖。
不知为何,瞿思齐忽然打了个冷战,仿佛有什么人从自己身后走过,身上的汗毛一根根都立了起来。
一声尖叫刺破寂静的雨夜,二人一惊,互望一眼,冲进园中,朝那声音传来的地方奔去。那是一条小巷,巷内垃圾遍地、瓦砾成堆,瞿思齐从背包里拿出一把断剑,在手中一转,断裂处射出剑光,凝成一把完整的宝剑。
二人小心翼翼地走进去,每一根神经都绷得很紧,一步一步,“咔嗒”,瞿思齐脚下踩中了一颗石子,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个人影猛然间从巷子深处冲出,挥舞着铁棍朝二人冲过来。瞿思齐一个箭步冲过去,挡在白小舟面前,武器相格,擦出一串火花,那人拿着铁棍后退几步,虎口震出了一条口子,往外渗血。
瞿思齐冲过去抓住那人的衣襟,用力往地下一翻,将他放倒在地,剑尖抵上了那人的喉头。
“不、不要杀我。”那人带着哭腔求饶,“我不想死,我妈还在病床上。”
“说,为什么要袭击我们?”瞿思齐恶狠狠地问,“是不是你用斧子伤了那个女人 ?'…99down'”
那人闻言,诧异地看着他们:“你们……不是杰森?”
又是杰森?
“难道你不是?”瞿思齐挑了挑眉。
“当然不是,我叫裴庆东。”那人将瞿思齐二人上下打量,“你们又是谁?”
瞿思齐从怀里掏出协警证。“我们是警察,你怎么在这里?”他环视四周问,“这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警察?”裴庆东一喜,“你们来了多少人 ?'…99down'”随即脸色又暗下去,“不会就你们两个吧?”
瞿思齐点头。
裴庆东又问:“你们是不是曾经死里逃生?”
二人互望一眼,没有答话,就当是默认了。
裴庆东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看来你们也和我们一样,都是在劫难逃。”
“什么意思?”
“跟我来。”裴庆东带着二人从巷口出来,指着前方一座建筑物,那是一间鬼屋,门前的招牌上画着一个巨大的骷髅头。“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二人摇头。
“那是游乐园的入口。”
“什么?”瞿思齐大惊,举目四望,从四周的景色来看,那里的确是入口,可是大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低矮的、充满了恐怖味道的房屋。
第三部 第四章 猛鬼街
“我们进来之后就再也找不到出口了。”裴庆东说,“四周都是很高的墙壁,墙顶上有铁丝网和碎玻璃碴子,张岱曾试着翻墙出去,却被玻璃割破了喉咙。”
白小舟问:“既然如此,那个女人是怎么出去的?”
“你是说林娜吧?”裴庆东脸色有些复杂,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我们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出去的,一个小时之前她和秦来恩一起失踪了。你们看到秦来恩了吗,一个很胆小的男生?”
二人摇头。
“至少有人逃出去了。”瞿思齐说,“有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
裴庆东眼中燃起一丝希望:“是啊,一定有办法的。我先带你们去见几个人。”
游乐场比想象中还要大,裴庆东带着二人在建筑群中转来转去,最后来到一座小屋前,那小屋很隐蔽,被葱茏的树木包裹。他在紧锁的房门上有节奏地敲了几下,一只眼睛凑到猫眼前看了看,随即打开门。
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穿得很朴素,但气质非凡,令人过目难忘。“你终于回来了,你去了那么久,我们还以为你……”她看到裴庆东身后的二人,眼中浮现一丝警惕,“他们是谁?”
“同道中人。”
瞿思齐二人进了屋,这小屋看起来像是一间宿舍,有几张上下铺,两男一女坐在床上,满脸狐疑地将二人上下打量,看得白小舟很不舒服。
瞿思齐给他们看了自己的协警证,算是得到了信任。众人互相介绍,那个脸上有伤的高大少年名叫萧景德,据他自己说是个厨师学校的学生;那个穿格子衬衫,长得还算好看的年轻人名叫梁秋,据说是个白领;而那个穿着校服,戴着眼镜,梳着辫子的女孩名叫苏叶,是十三中高二的学生;那个开门的美丽少女名叫李安然,是艺校的学生。
“这里究竟出了什么事?”瞿思齐看着这些平时不太可能聚在一起的年轻人,“谁在追杀你们?”
沉默了片刻,萧景德打破了寂静:“这要从一个月前说起。我在十三中后门外的一个小餐馆实习,挣点儿钱交学费。那天不知道怎么了,店里的煤气罐明明还有气,炉灶却怎么都打不燃。正是饭点儿,人很多,老板叫人又送了一罐来,我端了一盘青椒肉丝给她。”他伸手朝苏叶一指,“她突然就发起疯来,说店里要出事,叫店里的人都赶快走。我们老板很生气,认为她是故意来捣乱的,叫我把她赶出去,我赶她的时候不小心撞翻了梁秋和裴庆东的桌子,他们也很生气,找我理论,我怕影响生意,就让他们到外面去说话。”
李安然接过话头:“我那天是去看林娜和秦恩来的,他们是我初中同学,张岱喜欢林娜,主动要请我们在那个饭馆吃饭,谁知道出了这样的事,觉得晦气,没胃口,结了账刚一出门,厨房里的煤气罐就爆炸了,我还记得气浪把我抛出去好远。”
“是那半罐煤气惹的祸。”萧景德说,“煤气罐坏了,又放得离炉灶近了些,就炸了,当时店里还有好几个客人,包括厨师和老板,都被炸死了,只有我们幸免于难。”
瞿思齐诧异地看向那个辫子女孩:“这么说,你能预言未来?”
“我不能。”苏叶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看到了爆炸的场面,当时我吓坏了,都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梁秋冷笑一声道:“要不是你,我们怎么会在这里?与其在这里担惊受怕,当时还不如炸死了,还死个痛快。”
裴庆东推了他一下:“别说丧气话,林娜出去了,说明我们还有希望。”
“你们又是怎么到这里的?”白小舟追问。
“我在家里吃饭呢,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就在这游乐场里了。”李安然说。另外几人的遭遇也都差不多,原本做着日常事务,莫名其妙地睡过去,醒来时就已经在这个可怕的地狱之中了。
“到底是谁在追杀你们?”白小舟又问,“杰森是谁?”
众人的脸色刷地一下变了,变得惨白。“你都不看美国恐怖片的吗?杰森是 《黑色星期五》 里的杀人狂魔,戴着一张曲棍球面具,手里拿一把大砍刀,把每一个接近水晶湖的人杀死。这座游乐场中就隐藏着一个杰森,他到处杀人,张岱就是被他逼上围墙而死的。我们在逃难的时候和林娜他们走散了,既然你们没有看到秦来恩,看来他也没能逃脱厄运。”
白小舟听得目瞪口呆,喃喃道:“ 《死神来了》 。”
“妈的,一部电影而已,竟然应在我们身上。”萧景德紧张地走过来,抓着瞿思齐说,“林娜有没有说她是怎么出去的?”
“她只说让我们来救你们,之后就昏过去了。”
萧景德脸上一黯,颓然地坐回去,脸色苍白如纸,嘴里还在喃喃念着什么。李安然还算镇定:“折腾了一天,大家都很累了,先休息吧,我们轮流守夜。”
众人似乎都很疲惫,相继睡下。白小舟怎么都睡不着,在床上辗转反侧,真的有死神吗?那个杀人的杰森,会不会只是某个对美国恐怖片痴迷的变态杀人狂?
第一个值夜的人是萧景德,他手中拿着一根生锈的铁棍,在黑暗中瑟瑟发抖。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似乎累了,低垂着头,一动也不动。白小舟猜他睡着了,还没有到交接时间,她不忍去打扰他,便睁着眼睛代他值夜。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她猛地打了个冷战,觉得有什么东西进屋里来了,像一阵风,朝萧景德刮去。她警惕地坐起来,仔细观察萧景德,只见他忽然剧烈地颤抖起来,好像看到了很可怕的事,嘴里还在小声地嘀咕,只是听不真切。
是做噩梦了吗?白小舟刚想躺回去,萧景德忽然站起身,动作僵硬地往门边走,双手在半空中举着,手掌向上,就像个提线木偶,被人用丝线缠住了四肢。
“萧景德!”她高声大叫,将众人惊醒,裴庆东打开电灯,看见萧景德满脸痛苦,紧闭着双眼,喉咙里发出咕咕的低吼声,正往窗边走去,用额头去撞窗玻璃,李安然惊道:“快,快拦住他!”
瞿思齐和梁秋冲上去,将萧景德扑倒在地,对着他的脸左右开弓,猛扇他耳光,他却不醒,双眼依然紧闭,四肢朝上举,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裴庆东也去帮忙,但三个男人竟然按不住他:“这小子怎么这么大力气!”
白小舟看着萧景德腾空的四肢,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思齐,快,砍断绑在他手脚上的线!”
“哪里有线?”
“你别管,只管砍就是了。”
瞿思齐从靴子里拔出断剑,剑光凝聚,他挥手朝虚空中一砍,萧景德的四肢立刻垂了下来,像个断了线的木偶,软软地瘫倒在地。
“景德,快醒醒。”梁秋使劲掐他的人中,他挣扎了一下,睁开眼睛,像是刚刚跑完了一万米,憔悴疲惫,却像只受惊的小鸟般跳起来。“救我,救救我!一个脸上到处都是伤疤的怪人要杀我,他、他手上有铁指甲,他把我的手筋脚筋都拔出来,操纵我往前走,去撞玻璃,他要杀了我!”
众人的脸色立刻变了,变得很可怕。
“怎么?”萧景德惊惶地看着众人,“你们不相信我?”
“弗莱迪……”苏叶睁大双眼,“是噩梦杀手弗莱迪!”
“什么杀手?”萧景德显然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李安然黑着一张脸说:“弗莱迪是美国恐怖片 《猛鬼街》 里的噩梦杀手,他因为猥亵儿童被人烧死,死后化作厉鬼,进入孩子的梦中,将孩子们残忍地杀死。你刚才所说的杀人方法,他在 《猛鬼街3》 里曾用过。”
“开什么玩笑!”梁秋叫道,“先是杰森,现在又来个弗莱迪,难道美国恐怖片里的杀人狂全都穿越到这个鬼地方来了?”
众人齐齐盯着他,眼中写满了惊恐。
他们都知道,梁秋很可能说对了。
第三部 第五章 逃杀
苏叶忽然指着窗户尖叫,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窗玻璃上赫然映着一张阴森恐怖的面具,两个黑洞洞的眼眶下面是一双闪烁着鹰一般目光的眼睛。
“杰森!”众人尖叫,房门剧烈抖动,仿佛有人在用力撞门,想要破门而入。
“这扇门抵挡不了多久。”裴庆东说,“快,快从后门走。”
众人尖叫着往后面跑,后门的门锁似乎卡住了,怎么都无法打开,撞门的声音越来越大,天花板上有灰尘簌簌而下。
“门锁撑不住了!”李安然大叫,“快把后门打开!”
“快撞门!”梁秋身材高大,使出吃奶的力气朝后门撞过去,门猛然开了,因为惯性,他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抱着自己的小腿尖叫:“我的腿断了!”
前门安静下来,但这种宁静,反而让众人担惊受怕,萧景德和裴庆东扶起梁秋,一行人跌跌撞撞地跑,瞿思齐拿着剑断后。
刚跑出树丛,李安然一抬头,赫然看见一个高大的人影立在面前,曲棍球面具下的眼睛睚眦欲裂。
她失声尖叫,退回去的同时撞到了梁秋三人,四个人跌成一团,裴庆东压到了梁秋受伤的腿,骨骼脆响,他发出杀猪一般的叫声,那根腿骨断得更厉害了。
杰森扒开树丛,举起手中的砍刀,众人惊慌莫名,避无可避。
砍刀落下的刹那,一把泛着光的剑刺过来,兵器交锋,金属摩擦的声音刺痛了众人的耳朵。瞿思齐侧过头来喊:“还愣着干什么?小舟,快带他们走!”
白小舟来不及犹豫,将梁秋拉起来就跑。
“我不会让你伤害他们的。”瞿思齐瞪着杰森,“我不管你是谁,只要有我在,你就不会得逞。”
杰森怒吼,将刀一挥,他力气极大,瞿思齐被抛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浑身骨头都像是散了架。他挣扎着爬起来,杀人魔却不见了踪影,他神色一变心想:“不好,小舟他们有危险!”
白小舟一行穿过榆树林子,来到旋转木马前,梁秋实在走不动了,众人只得把他放在木马上,替他查看伤势。
那条腿肿得老高,白小舟抓住他的脚踝:“如果骨头不接上,你这条腿就废了,会有些痛,你忍着点儿。”
梁秋满头冷汗,脸色苍白地点头。白小舟咬了咬牙,用力一拧,梁秋发出凄惨的号叫,仿佛被人砍了一刀似的,差点儿背过气去。
裴庆东找到两块木板,白小舟细心地给他包扎好,动作熟练。李安然问:“你是医生?”
白小舟瞥了她一眼:“我是学法医的,这是我第一次给人接骨。”
梁秋的脸色顿时青碧碧、绿油油,活脱脱成了苦瓜色,裴庆东自嘲地笑道:“有趣啊,如果当时我们被炸死了,肯定会有法医来给我们验尸,现在我们被困在这个鬼地方,也来了一个法医,看来这是我们的命运,没有办法更改。”说到这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你在哪个区的警察局任职?”
“我还只是个大二的学生。”白小舟说,“不过我在东城区警察局见习。”
众人瞪大了眼睛,裴庆东神经质地笑道:“我果然没有说错。十三中就在东城区,如果我们当时死了,你会给我们验尸。那个姓瞿的协警也是东城区的吧?说不定原本他该来给我们收尸。这就是命运,我们无法逃避的命运!”
“我不相信命运。”白小舟认真地看着他,“我曾经多次死里逃生,如果真有什么‘死神来了’,不用等到今天,我早就该死了。”
“也许你本来就命不该绝。”苏叶抱着自己的头说,“你以为自己是死里逃生,其实只不过是有惊无险,根本不在死亡名单上。”
她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在白小舟的心口上,她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明白,怔怔地看着这个高中生,觉得她有些与众不同。
她和思齐一样,都是先知吗?
这个时候,裴庆东的脸色变了:“白小舟,小心后面!”
白小舟头皮一阵发麻,来不及回头,身子一沉,蹲了下去,一股寒风带着血腥气从她头上划过,割断了几根发丝。
杰森!
她低身一滚,逃出数步外,众人撒腿就跑,梁秋也挣扎着跑了几步,但伤腿剧烈疼痛,他摔倒在地,惨叫道:“别丢下我,求求你们!”
白小舟转过身来拉他,杰森已近在咫尺,手中的砍刀闪着寒光。梁秋大叫一声,将白小舟往他刀下一推,刀直直地落下来,白小舟还没回过神,那把刀便擦着她的手臂刺下去,插进了梁秋的胸膛。
鲜血飞溅,喷了白小舟一脸,她胸口一片冰凉。
杀了梁秋的杰森又举起刀,朝着白小舟的脸刺过来。白小舟心一沉,抓住他的手,用冷森森的语气说:“电影里说你是不死的,我倒要看看,是你厉害,还是我厉害。”
她的右手弥漫起黑色的丝线,仿佛有墨汁注入了她的血脉,随着她手上的每一根毛细血管游走。
杰森的手开始糜烂,冒着一颗颗烂疮,沿着他的胳膊一直往上游走,他仰头发出一声怒吼,手一挥,将白小舟抛出去。白小舟摔进灌木丛中,挣扎了好一阵才爬起来。而杰森全身都被糜烂的腐肉所包裹,发了疯似的挥舞着砍刀,见物就砍。
“小舟!”瞿思齐提着剑追过来,白小舟忙喊道:“快,快趁这个机会杀了他!”
瞿思齐纵身跳起,手中的剑带着凛冽的风,以摧枯拉朽之势劈来,杰森回头的刹那,头颅猛然飞起,在空中划下一道完美的弧度,落在白小舟的脚下,如皮球一般滚动。
白小舟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符,手腕一转,黄符无火自燃,她揭开曲棍球面具,将燃烧的符纸塞进杰森的口中,杰森的五官冒出一缕缕白烟,然后萎缩下去,直到完全化为一摊腐肉。
她终于松了口气,双腿一软,跌坐下来,浑身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湿透。
“小舟,你没事吧?”瞿思齐过来将她扶起,“刚才你用的是驱魔符吗?什么时候学会的?”
“我上个星期看外公的笔记,在里面找到了几种符,就照着画了几张,没想到真的有效。”
只不过是照着画就能有这样的效果?瞿思齐张大了嘴,龙老师常常称赞他天赋高,只是不用功,如今看来小舟天赋比他还要高,不愧是卫先生的外孙女。
身后传来痛苦的低吟,白小舟一惊,忙转身去扶梁秋,他浑身是血,但还有一口气在:“对不起……”
“别说话。”白小舟按着他的伤口,“你流了很多血。”
“对不起,我只是不想死。”梁秋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几乎低不可闻,目光也变得呆滞,直到完全凝固成冰。
“他死了。”瞿思齐在他眼睛上轻轻一抹,“可惜我晚来了一步。”
白小舟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梁秋用她当挡箭牌,以为能逃过一劫,没想到仍然死于非命,难道这真是他的命吗?
“小舟,别再想了。”瞿思齐按住她的肩膀,“其他人呢?”
“他们往那边去了。”白小舟看向几十米外的哥特城堡,青灰色的墙砖有一种异样的美感。“杰森死了,弗莱迪还在,还不能掉以轻心。”
“你真的相信有弗莱迪?”瞿思齐说,“或许那只不过是萧景德的一场梦而已。”
白小舟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忽然听到一声低低的嗤笑,她愣了一下,回过头去,身后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你听到了吗?”她问,瞿思齐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听到什么?”
“笑声。”
瞿思齐竖起耳朵听了半晌,什么都没听到。
“也许是我听错了。”白小舟并未细究,二人背好背包,走进那座哥特城堡。这座建筑物做得很逼真,高高的穹顶、漂亮的彩色玻璃、高悬的青铜吊灯,白小舟觉得自己仿佛真的回到了中世纪。
瞿思齐从地上捡起一枚水钻胸针,是李安然的东西:“他们应该是躲到哪个房间里去了,我们一层层地找。”
一阵阴风在白小舟后颈扫过,她打了个冷战,回头张望,依然什么都没有。
这种被人盯着的感觉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第三部 第六章 死神来了
裴庆东四人坐在某个房间的地板上,相顾无言,气氛压抑得仿佛凝固了,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我们……不该丢下他们的。”苏叶抱着自己的双膝,低声说。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裴庆东说,“我们只是不想死。”
》“别说丧气话。”李安然说,“说不定他们还活着。”
》屋子里一下子又安静下来,李安然垂下头,这样的话,连她自己都不信。
“很快就轮到我们了。”萧景德拉扯自己的头发,脸色苍白,“我不想死啊,不想死啊。”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林娜,林娜知道活下去的办法,我们要找到她。”
“她不是已经出了死神游乐场吗?”
“她是出去了,但秦来恩还在游乐场里,他们俩一直在一起,他一定知道林娜为什么能得救。”
“如果他已经死了呢?”裴庆东说。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苏叶忽然发出一声尖叫,众人吓得脸色骤变,紧张地抓住武器。“发生什么事了?”
“窗、窗外有人!”苏叶指着那扇彩色玻璃,侧过脸去不敢看,“是个小孩。”
裴庆东抓紧铁棍,小心翼翼地靠过去,朝外面看了看,这里是四楼,墙壁上没有任何可供攀爬的东西。
“什么都没有。”
“是不是看错了?”
苏叶紧张地说:“我没看错,真的有张小孩的脸!”
这个时候,门外忽然传来女人的声音:“李安然、裴庆东,你们在哪儿?”
“是白小舟。”裴庆东一喜,忙去开门,“他们还活着,太好了。”
“等等。”李安然按住他的肩膀,“你不能开门。”
“为什么?”
“她说得没错。”萧景德瞪着一双眼睛,眼球上布满了血丝,“你怎么知道那就是白小舟?就算是她,你又怎么知道她是否还活着?”
裴庆东感到后脊背上蹿起一股寒意,握住门把的手渐渐垂了下来。李安然推开他,凑到锁眼儿边上往外看。西方中世纪的锁孔都是贯通的,可以当猫眼用,这座哥特城堡完全复原古时候的建筑风格,连这样的细节都模仿得惟妙惟肖,仿佛直接从东欧移过来似的。
白小舟还在门外呼唤众人,因视野受限,她什么都看不见。
那声音越来越近了,李安然的每一根弦都绷得紧紧的,她很期待看到门外的人,又害怕看到,双腿开始不住地颤抖。
呼唤声已经近在咫尺,仿佛就在门外,但李安然还是什么都看不到,这令她毛骨悚然,她后退了一步,睁圆了眼睛,用细如蚊蚋的声音说:“我看不到她,她不是人,是鬼。”
门外的人似乎听到了声音,停下了步子,捶打着门板:“李安然,是你吗?你在里面吗?”
李安然捂着自己的嘴,浑身簌簌发抖,怎么办,白小舟发现自己了,她一定恨大家丢下她逃跑,她会杀了大家。
她一句话都不敢说,从口袋里摸出防狼喷雾剂,呼吸变得粗重急促。
“李安然,赶快开门。”门外的人急切地说,“我和思齐已经杀了杰森,但是还有其他杀手,你们有危险,我们能保护你们。”
杰森死了?
众人心中喜悦莫名,都不禁松了口气,裴庆东说:“真的是她。”
“愚蠢。”李安然瞪了他一眼,“就算他们是警察,但杰森是不死的,又怎么会死在这两个瘦弱得连我都打不过的年轻人手里?”
裴庆东眉头深锁,盯着那扇被敲得微微抖动的门,不知道该相信谁。
“鬼啊!”苏叶指着窗户,“又出现了,是个小孩,是鬼,一定是鬼!”
“住口!”李安然厉喝,“别出声!”
但为时已晚,门外的人敲得更用力,语气也更急促:“真的是你们,快开门啊,你们很危险。”
苏叶不顾一切地朝门边跑去:“那个小孩模样的怪物太可怕了,我要走,你们别拦我。”
“住手!”众人扑过来按住她,“你想死随你,但别把我们给拖累了。”话音未落,一个矮小的人影撞破窗玻璃,猛地跳了进来,众人惊慌回头,都睁大了眼睛,嘴唇大张,像活活吞进去了两颗乒乓球。
那竟然是一个玩具娃娃,大概有六七岁小孩那么高,穿着一条牛仔背带裤,手中拿着一把锋利的水果刀,刀锋闪着刺眼的寒光,黑暗之中,这个面容凶狠的娃娃显得尤为可怖。
“不,这不可能。”萧景德后退了几步,像踩在棉花上,“鬼娃杀手?”
《鬼娃回魂》 是美国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所拍摄的恐怖片,讲述的是一个连续杀人犯查尔斯·李·雷被警察迈克·诺里斯追到了一家玩具店后,发现自己已经走投无路而且身中枪伤,无奈之下他念出魔咒将自己的灵魂附到旁边的一个安仔玩具身上,从而化身鬼娃杀手,到处杀人的故事。
“快躲开!”裴庆东猛然大叫,那个面目狰狞的娃娃举着水果刀飞扑过来,身手敏捷矫健,连体力较好的萧景德都自愧弗如。
锋利的刀子落下时,正好插在躲闪不及的裴庆东身上,在他右臂上留下了一道又长又深的口子,血液一下子涌了出来,将他的衣服染得通红,然后滴在青石地面上,绽出一朵朵妖艳的桃花。
裴庆东捂着伤口,直往床底下钻,玩具娃娃冲上去抓住他的脚,将他往外拖。他自然挣扎不已,一人一怪互相角力,聪明强壮的那一个,必然是赢家。
萧景德大吼一声,一铁棍打在玩具娃娃的身上,娃娃一下子飞了出去,他还没来得及叫床下的人出来,玩具娃娃又杀了回来,刀光一闪,准确无误地切断了他的左手。他痛得大叫,捂着自己的伤口,跌跌撞撞地跑了几步便摔倒在地,剧烈的疼痛已经令他失去了知觉。
玩具娃娃发出桀桀的低笑,一步一步接近众人,众人退一步,它就进一步,不知为何,它手中的刀在饮了血之后更加锋利无比、寒光逼人,众人都不约而同觉得浑身的肌肉疼痛起来。
苏叶忽然冲到门前,猛地打开了门,一个人闪了进来。
进来的那个人,竟然真的是白小舟。
玩具娃娃受了惊,转头就向白小舟冲过来。白小舟手里拿着一根生锈的铁棍,也顾不得瞻前顾后,用力往前一刺,竟然刺进了玩具娃娃的胸膛。娃娃发出一声低沉的,宛如野兽的怒吼,挥刀砍断铁棍,手臂一挥,刀气割过来,在白小舟左腮处留下了一道几厘米的口子,血珠如同红玉珠子一般滚落,白色肌肤配上殷红鲜血,有一种异样的美感。
“这部片子我看过。”裴庆东缩在床底下喊,“它的要害在心脏,快,快刺它的心脏!”
白小舟看了看手中的铁棍,被那一刀削得很齐整,已经没办法当刺刀使用了,玩具娃娃的刀已经刺了过来。就在这危急时刻,身后有人道:“低头!”白小舟身子一缩,刀擦着她的头皮过去,身后的瞿思齐一剑迎上来,插进玩具娃娃的左胸,顿时鲜血飞溅,玩具娃娃四肢一软,如同断线的木偶一般,不再动弹。
众人松了口气,瞿思齐将娃娃从剑上拔下来,扔在地上。萧景德发了疯似的冲过来,对着娃娃一阵乱踩,血不停地从他的断臂中流出来:“浑蛋!敢砍老子的手,老子踩死你!”
“别乱动,你的手还在流血。”裴庆东过来拉他。这个时候,娃娃的眼睛猛地睁开了,一跃而起,举刀刺进裴庆东的脖子,鲜血就像断裂的水管,喷射而出,将周围几个人的脸染得通红。
还没等众人回过神来,娃娃已经从窗户跳了出去,瞿思齐追到窗边,外面什么都没有,安安静静,像一座死城。
白小舟按住裴庆东的脖子,对李安然说:“快,快把衣服脱下来,给他捂伤口!”
李安然将自己的外套使劲按在裴庆东的喉咙上,但血还是不停地往外冒,她急了:“你不是法医吗?快想办法啊!”
白小舟脸色凝重,朝她摇了摇头,其实大家都知道,割破了喉管和大动脉,哪怕现在躺在手术台上,好几个医生一起抢救,都无力回天了。
如今能救他的,只有她的左手。
白小舟的右手有剧毒,能让人浑身腐烂而死,而她的左手,却能医治伤口。这是她的异能,可谓天赋异禀,但每次使用了左手之后,白小舟就会全身虚脱,治疗的伤越重,她的精力就会消耗得越多。如果她因为救治裴庆东陷入了沉睡,不是就成了思齐的累赘了吗?
但她不能见死不救。
白小舟咬了咬牙,脱下左手的手套,却被裴庆东一把抓住了。他艰难地转过头,抬起手,指向白小舟。白小舟连忙问:“你是不是想说什么?”他张了张嘴,声带坏了,只能发出咕咕的怪响,血液从他嘴里喷出来,他无声地扇动着嘴唇,白小舟看懂了他的意思,猛地抽了口冷气,李安然问:“他说什么?”
裴庆东眼中的目光凝固成灰,再也没有声息,白小舟颤抖着手,替他抹上眼睛:“他说……他说‘死神’。”
“死神?”李安然不明所以,“难道他临死前看见死神了?”
白小舟没有回答,将捂在裴庆东脖子上的外套轻轻覆盖住他的脸,转身去为坐在身后的萧景德包扎断臂。她从背包里拿出止血药和纱布,一层一层地悉心包裹。萧景德脸色煞白,有气无力地说:“有止疼药吗?”
“有是有,不过止疼药有镇静的作用,你会睡过去的。”
“妈的,痛死我了,睡就睡吧。”萧景德骂骂咧咧地说,“弗莱迪算什么,与其这么活受罪,不如被他杀死算了。”
白小舟迟疑了一下,还是将药瓶递给了他,他往嘴里倒了好几颗,目光渐渐变得涣散。
苏叶脸色苍白,战战兢兢地说:“为什么瞿思齐明明刺中了鬼娃的心脏,它却没有死?”
“没错。”李安然紧张地说,“这一点与电影里不一样,难道我们所遇到的这个鬼娃比电影里的那个要厉害?这么说,我们不是死定了吗?”
“ 《鬼娃回魂》 不是有好几部吗?后面几部说的是什么?”瞿思齐想了想问。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顾无言,那部电影年代很悠久,后面几部他们谁都没看过。
“这下好了。”李安然气急败坏,怒气冲冲,“这个鬼娃无敌了,我们都要死在他手里,你、你,还有你!”她用食指一个一个地指他们的脸,“这一切都是死神为我们准备的,我们就像它手里的木偶,它玩弄我们,它的乐趣就是看着我们一个接一个地惨死。”
“够了!”白小舟打断她的话,“不要再说了,现在说这些只会让情况变得更加糟糕。我们一定要想到逃出去的办法。”
“去找秦来恩。”苏叶低声说,“找到了秦来恩,我们就能找到林娜活着出去的原因。”
瞿思齐点头:“这倒是个好办法,你们知不知道他在哪里?”
“我记得那天走散的时候,他们往海盗船那边去了。”
“我去找他。”瞿思齐说,“小舟,你留在这里照顾他们。”
白小舟看了看满屋子的伤员和女孩,说:“小心些。”
瞿思齐将她拉到身边,压低声音说:“不要轻易在别人面前使用你的异能,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白小舟明白他的意思,如果让别人知道她左手神明、右手恶魔的异能,她将永无宁日。
白小舟点了点头:“你也不要逞能,打不过就跑。”
瞿思齐哈哈一笑:“放心吧,我有不死鸟一般的生命力。”
“是蟑螂吧。”白小舟在心里偷偷想。
瞿思齐背好背包,又回过头来深深地看了白小舟一眼,出门而去,白小舟用铁棍闩上门:“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些钉子、木板,我们要把窗户都钉上。”
夜色苍茫,瞿思齐看了看表,他们进来已经有四五个小时了,天还没有亮,雨倒是停了,漆黑的天空高挂一轮明月,整座游乐场都仿佛铺上了一层淡淡的霜露。他觉得有些冷,紧了紧衣服,走进了挂着海盗船牌子的小院落。
院落正中立着一个巨大的架子,架子上挂着一艘铁制的船,船身上涂着血红的骷髅头,船身正一前一后不停地摇动。
在那摇晃的海盗船中,坐着一个人,看起来像个男人,只是天色阴暗,看不真切。
“是秦来恩吗?”瞿思齐高声问。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地低着头。瞿思齐握紧了剑柄,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然后一步一步小心地接近。
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钻进他的鼻孔,他心头发凉,轻轻地碰了那人一下,那人身子一歪,头颅从脖子上咕噜噜滚了下来。
瞿思齐吓得差点儿叫出声来,忙捂住自己的嘴,打开手电筒,那是个年轻男生,被利器砍断了脖子,面色惊恐、愤怒,仿佛看到了世上最可怕、最不敢置信的情景。
是谁杀了他?杰森?
瞿思齐侧过头,检查那无头的躯干,秦来恩穿着白色的衬衣,背后印着两个血手印,仿佛有人在背后推了他一把。
不会是林娜推的吧?为了活下来,她将他推到了杀人狂的刀下。
瞿思齐皱起眉头,人在面临生死的时候,总是会做出一些平日里不敢想象的事情,他可以理解林娜想要活下去的求生意念,但无法认同她的做法。用别人的死,来换取自己的生,就算一时苟活,这一生也会不得安宁。
法国神学家约翰·加尔文曾说过:因内疚所遭受的折磨是活生生的灵魂的地狱。
瞿思齐叹了口气,站起身,刚想往回走,却突然听到了急促的马蹄声。凄清的月光之下,有一人一马从游乐场深处疾驰而来,他极目远眺,凭借着一点五的视力,看到了那个骑在马上的骑士。
瞿思齐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仿佛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那个骑士,没有头。
第三部 第七章 无头骑士
无头骑士!瞿思齐转身就跑,他看过那部由约翰·尼德普演出的哥特电影,无头骑士手拿一把锋利的斧头,在沉睡谷里奔驰,将所有挡在前面的人斩首。
他还年轻,还不想死在斧头之下。
无头骑士追赶而来,马蹄声犹如催命符,瞿思齐在瓦砾遍地的游乐场里飞奔、飞奔,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跑起来能够这么迅捷。
即使如此,两脚依然跑不过四蹄,无头骑士追了上来,手中的大斧带着凌厉的风,从半空中横扫下来。瞿思齐身子一沉,斧头擦着他的头皮而过,割下一片发丝,在空中飞舞。
那匹马非常高大,瞿思齐只到它的背部,他拔出剑,朝马的后腿削去,马腿竟然跳起,一脚踢在瞿思齐的胸口上,他被踢出去好几米远,撞在铁栏杆上,差点儿把肩骨摔裂。
可恶,瞿思齐在心中低咒一声,摸出一道黄符,无头骑士骑马朝他冲过来,他口中念念有词,将符纸挑在剑尖,往前一递,符纸飞起,在空中打着旋儿落在马头上。马像受了炮烙之刑,符下的肌肤发出吱吱声响,冒出缕缕青烟,马儿吃痛,人立而起,骑士从马背上跳下,丢下斧头,拔出腰中长剑,朝瞿思齐刺来。
兵器交锋,一人一妖身躯贴近,瞿思齐闻到骑士身上令人作呕的腐臭味,有虫子从他断裂的脖子里钻出来,爬进衣服里。
瞿思齐拼命忍住胃里翻涌的汁水,捏着鼻子与他交战。打了几个回合,瞿思齐只能勉强支撑,无头骑士武功高强,力气出奇地大,瞿思齐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骑士的对手。
瞿思齐虚晃一招,将骑士逼退,转身逃跑,这次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人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总是能够最大程度地发掘出自己的潜能。如果现在让他去跑一百一十米栏,瞿思齐一定能把刘翔远远地甩在后面。
瞿思齐跑进管理人居住的小屋,用扫把闩上门,焦急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断头谷》 那部电影他看过,快想一想,无头骑士究竟有什么弱点?无头骑士不畏刀剑,也不怕枪支,但不能踏入教堂,这个死神的游乐园,哪里会有教堂?
等等,无头骑士并不随便杀人,他被邪恶的女巫偷走了头颅,女巫以头颅相威胁,操纵他杀人,如果找到他的头颅,他就能回地狱去。
只要找到他的头颅!
对,找他的头!
玻璃轰然碎裂,无头骑士挥着剑冲了进来。瞿思齐大叫一声,举剑刺过去,正好刺中无头骑士的胸膛,无头骑士的剑也随之而来,刺进了瞿思齐的肩窝。
就在这刹那之间,瞿思齐看到了一幅幅惊心动魄、怪异至极的景象。
难道……不,不可能!他惊得头皮发炸,糟了,小舟很危险!
白小舟猛然惊醒,才发现自己竟然睡着了。李安然看起来很累,却不敢睡,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苏叶看着自己的手指发呆,萧景德失血过多,看样子是昏过去了。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