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不算很大,两侧有几间房,四人兵分二路,挨个检查。白小舟和叶不二推开门上刻有怪兽的房门,门里到处都是瓦砾,尚有石桌一张,石凳数张,都雕刻着古拙的花纹。
“小舟,你怎么知道开门的机关?”叶不二轻声问。
“做梦梦到的。”
叶不二有些奇怪,看了看司空二人,将声音压得更低:“你做了什么梦?”
白小舟看了看四周,凑到他耳边将梦境粗粗说了一遍。叶不二想了一阵,煞有介事地说:“你的意思是,你梦见自己是远古时代的某个人,看到了她临死前所看到的某些片段?小舟,你有没有觉得,和某件事很像?”
白小舟猛然一愣,侧过头来看他:“你的意思是……”
“濒死体验。”
白小舟倒抽了一口冷气:“不可能吧,濒死体验需要有很多条件,而且相当危险啊,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让我看见了?”
“你不是一直都能看到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吗?甚至还能听到他们的声音,闻到他们的气味,那么和他们交流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吧?按照科学的解释,那个女孩留在这里的脑电波和你的脑电波吻合,从而使你能看到她所看到的一些场景。”
白小舟细细想来,倒觉得很有可能,拍了拍叶不二的肩膀:“不二,没看出来啊,你头脑不错啊。”
叶不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我也只是瞎猜的。”
“你还猜到了什么,不妨都说出来,咱们合计合计。”
二人在石凳上坐下,叶不二说:“我一直在想,那两位教授到底是怎么进来的?之前说是乘坐直升机来的,但进入这个区域之后任何电子设备都会失灵,直升机怎么飞得进来?他们又没有特警的身手,要徒步进来更是难于登天。”
“你的意思是……”
“是有人带他们进来的。”叶不二认真地说,“这个人比我要厉害得多,他能够带着两个人自由来去,保护他们不受到处出没的怪物伤害。”
白小舟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个念头令她脊背发凉:“这个人的目的是什么?”
“这就不得而知了。”叶不二说,“不过,很有可能跟邢队他们要找的东西有关。对了,在来之前,我查过那两位教授的详细资料,他们都是世界知名的考古学家。这位钱教授,一向以研究西南地区上古文明而闻名遐迩,曾参与过当年三星堆的发掘。我在网上搜到了他的一篇采访,他在采访中透露,自己正在研究一个上古文明古国,这个国家比三星堆还要古老,与刑天的传说有关。但是这个国家不见于任何史书,只存在于一些小地方的县志里。他相信这个国家的遗址就在y市的某处,已经在募集资金,准备组织考古队了。”
“关于这个国家,县志里说了些什么?”
“这个就不知道了,得去人家县里图书馆查。”叶不二看了看门外,压低声音说:“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特警队里的某个人有些异样。”
“谁?”
叶不二刚想说,邢队忽然推门进来:“你们还在这里磨蹭什么?我们有些发现,出来看看吧。”
二人连忙出来,跟着他绕到神像后面,神像背后雕刻着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小神像,似乎就是 《山海经》 中所记载的各种怪兽,不过似乎比 《山海经》 中所记载的还要详细。
“你看这些浮雕。”司空说,“似乎并不是直接在神像上雕刻出来的。”
叶不二和白小舟忙凑过去细看,虽然小神像与大神像严丝合缝,但还是依稀能看出是镶嵌上去的。
“或许这些浮雕就像密码盘一样,一旦输入密码,就能打开某扇门。”司空说。
白小舟想起梦中所见,神像的下面,似乎还有一条通道,通往深不可测的地底。不过,梦里并没有告诉她密码。
司空看着她问:“你知道密码吗?”她摇头,司空和邢队自然不相信。叶不二沉默了一阵:“会不会跟我们遇到的那些怪物有关?”
众人恍然大悟,司空在浮雕中寻找到之前所遇到的几种怪物,然后按照顺序一个个按下来,当按到最后一个的时候,地下传来机栝的转动声,天花板上簌簌地往下掉灰尘。不知是不是受了这机栝的影响,大地也开始颤抖,邢队大叫:“不好!是余震,快,都快出去!”
四人撒腿就跑,扑倒在花园之中,身后传来石头崩溃的巨响。有一些石块飞过来,砸在众人身上,足足震了十几秒,山川终于安定。四人从瓦砾中爬出来,抖落满身的灰,回过头去,见小神殿也塌了,只有那尊雕像和它身后那堵雕刻着天堂的墙壁依然屹立。
神像的位置有了些微移动,露出一个只容一人通过的入口,有缕缕青烟从洞口处冒出来,蒸腾而上,仿佛洞中极为寒冷。
四个忙一脚深一脚浅地过去,凑到入口往下看,里面漆黑一片。邢队拿出一根荧光棒,往里一扔。里面并不深,好像是一间避难所,依稀能够看见石桌、石椅之类的东西。
“我下去看看。”白小舟一时冲动,被司空拦住。他用火把试了试,虽未熄灭,火焰却小了一大截,再拿出来时上面还凝了一些冰晶:“下面冷得有些奇怪,我先下去。”
“哪有送死还争的?”白小舟将他拦住,“我去。”
“你们不如去外面打一架。”邢队瞥了二人一眼,“我去。”话没说完,已经跳了下去。司空有些担心:“邢队,小心点儿。”
邢队刚将手电筒举起,就听他叫道:“下面有人!”
“谁?”三人的汗毛都竖起来了,石室的角落里有一个石椅,有人坐在石椅上,安安静静的。邢队用手电筒照了照,那是个很美丽的女人,和活人毫无二致,穿着远古时代才有的服饰,脖子上戴着好几串贝壳或者兽牙项链。
“是个活人!”邢队小心地走上前两步,警惕地问:“你是谁?”
没有人回答,那个女人就像是睡着了。
邢队来到她面前,感觉不到她有呼吸,但她的肌肤还很红润,怎么看都不像已经死了。他心中非常疑惑,忍不住伸出手,想摸一摸她的胳膊,看她到底是死是活。
“邢队,别碰她!”白小舟喊道,但为时已晚,邢队碰到了她手肘处,被他碰触的肌肤开始腐烂,这种速度十分惊人,迅速蔓延开来,顷刻间手臂已经朽化变成白骨,然后便是躯干、头颅、双脚。
邢队惊得连连后退:“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哗啦”一声,美女的身体彻底崩坏,散落在地上,成了一地骨灰。
“是尸解。”叶不二喊道,“这个姐姐已经羽化成仙了。”
司空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他脸颊泛红:“是古代笔记小说里说的,那些得道成仙的人遗弃肉体而仙去,就叫‘尸解’。有一本笔记小说里提到过这样的女尸,说的是个樵夫在林中遇到个女道士,女道士面目如生,他上去一碰,摸哪儿哪儿腐烂……”司空拦住他。“行了,这个可以以后再解释。”他冲下面喊,“邢队,你没事吧?”
“我没事。”邢队走到那堆骨灰前,除了衣物之外,还有一地的首饰。他捡起那些首饰看了看,从包里拿出一只塑料袋,将项链都放了进去。
只有白小舟发现,那些首饰里并没有她梦中所见的木制佩件。
难道,在千百年的岁月中,那件首饰已经化成齑粉了吗?
“找到那件东西了吗?”她高声问。
邢队没有回答,似乎还在下面寻找。白小舟没多少耐心,跳了下去,谁知着地时踩到了一枚石子儿,脚下一滑,摔了个四脚朝天。司空没忍住,笑了出来,白小舟臊得满脸通红。脚上剧痛,掀起裤脚一看,脚踝处拉了老长一条口子,一动就痛。
叶不二见状,也忙跟着下来,从包里拿出绷带和药物给她止血。邢队嗤笑:“小丫头还是在家里上网遛狗的好,不要来这种危险的地方,给别人增加麻烦。”
白小舟愤愤地看着他,不说话。
四周墙壁上雕刻着各种各样的怪兽,密密麻麻,足有一千多个,每一个都雕刻得极为精美,惟妙惟肖。叶不二以为还是密码盘,便按照之前的顺序按了一遍,可惜一个都按不动。
叶不二将白小舟扶到刚才尸体所坐过的椅子上,白小舟小心地收着脚,以免踩到了人家的骨灰。
“小舟,我觉得这座上古遗址很奇怪。”叶不二在她耳边轻声说。
“怎么个奇怪法?”
“我们一路走过来,除了各种各样的石器和腐朽了的木器之外,竟然没有发现任何金属制品。”
“这也没什么奇怪吧。这个城市十分古老,年代非常久远,说不定是处于新石器时代?”
叶不二环视四周:“你看这些雕工,不像是用石头工具雕刻成的。何况作为家庭生活用品来说,我们之前所看到的木器和石器不嫌太少了吗?”
白小舟想了想,在她的梦境中,似乎也曾看到过有人用青铜做的兵器,这些金属制品都到哪里去了呢?
邢队不满地说:“你们有时间在那里说悄悄话,不如过来帮我找。”
“小舟,他们究竟要找什么?”叶不二继续和白小舟咬耳朵,“你的梦境里有没有什么线索?”
白小舟沉默了片刻,用极低的声音说:“木牌。”
“什么?”
“一块圆形的木牌,雕刻着古拙的图案。”那件木制佩件在她的梦境中多次出现,必然不是偶然,或许那就是邢队一行要找的宝物。
那件宝物,会和这里发生的一切诡异事件有关吗?
“喂!”邢队警惕地吼,“你们在说什么?”
“我们在说那些无头的刑天。”叶不二这次反应倒是很快,往前走了两步,对邢队说,“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他们手里拿的都是农家用的东西,比如砍柴刀、菜刀一类。”
邢队皱眉:“你的意思是……”
“他们很有可能就是附近的村民。地震之后幸存下来,误入这座遗址,不小心碰到了那些白色的花……”
“等等。”邢队打断他,“你是说,他们是人变的?”
白小舟连忙说:“我们不是亲眼看见上官被砍掉头之后,也变成了刑天了吗?”
邢队皱紧了眉头,回过头去看了看洞外。司空在洞口点头,他沉默了一阵:“你们确定和白花有关吗?”
“我猜测,白花是传染源。”叶不二继续分析,“所有碰过它的人,都会被孢子寄生,在身体里生长。刑天会砍掉他们的头,传染就算完成了。”
白小舟插嘴说:“如果他们的头没有被砍掉就死了,超过一定时间,长在他们身体里的花就会开出来,继续充当传染源。”
邢队的眼神有些阴沉,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人都死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良久,他阴郁地说了这句话,问:“你们对这些雕像怎么看?”
叶不二去看观察那些石雕去了,白小舟闲不住,也想去看。在站起来的刹那,忽然一个踉跄,又差点儿摔倒。她觉得有些不对,双脚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吸住了,无法动弹。她回过头去,看见骨灰全都会聚在自己的脚下。
不可能啊,她明明很小心,没有踩到骨灰啊。
那些骨灰仿佛有生命,像蚂蚁一样爬上她的双腿,一直往上蔓延。她失声尖叫,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骨灰一瞬间便包住了她的身体,她仿佛又变成了那个远古的女孩,她取下脖子上的木制佩件,一口吞了下去,然后整了整衣冠,缓缓地坐在石椅上,闭上了眼睛。
“小舟,快醒醒!”
她尖叫着睁开眼睛,看见叶不二担心地看着自己,她粗重地喘着气,浑身都是冷汗:“发,发生什么事了?”
“我还想问你呢。”邢队说,“只看见你闭着眼睛乱号。”
白小舟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低头看脚下,骨灰都还在原地,脚虽疼,却还是能够移动。
难道,她真的能跟死者交谈吗?
叶不二和邢队继续寻找机关,司空原本在外面放风,见毫无进展,也进来帮忙。白小舟乘三人不注意,假装俯下身查看伤口,然后在骨灰中一阵乱摸,竟然真的摸到了一块硬硬的东西,连忙拿起来,塞进袖口里。
奇怪,之前邢队找得那么仔细,怎么就没发现这块木牌?
忙活了一阵,众人都有些泄气。司空说:“邢队,不如我们先回去,向上峰报告这里的情况,请上峰派专业人士处理。”
“你是要半途而废?”邢队瞪了他一眼。司空皱眉道:“邢队,我知道你完成任务的决心,不过这些事情是不是应该由考古人员来做?我们对这个遗迹的历史一无所知,这次来,说难听点儿其实也只是探路。就算耗在这里再久,也没用。”
叶不二表示同意,插嘴道:“考古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做好的,有些人花了十几年都没挖出什么好东西呢。”
邢队沉默不语。
“邢队……”司空还想说什么,邢队举手止住:“我听你的,我们先回去,将这里的事情上报。”
叶不二转身来扶白小舟,白小舟低声说:“我不想走,我还没有找到爸爸。”
“你爸爸不一定在这里,要是在,看到你有危险,他早就出来了。”叶不二安慰他,“我们还是先回去,别的再从长计议。”
白小舟虽然有些不愿意,却也没有再反对。叶不二搀扶着她往外走,刚到出口,叶不二忽然身子一软,摔倒在地。白小舟大惊,回过头去,有某样东西迎面而来,打在她的锁骨处。她深吸了口气,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人抽光了,天旋地转,脑中只剩下一片空白。
司空和邢队拿着麻醉枪,脸色阴沉。
她太大意了。
司空走过来,从她袖子里拿出那块木牌,又从她背包里拿出一个手掌大小的玻璃盒子,将木牌小心翼翼地放进去。
“对不起。”他说,“我们必须带这件东西回去交差,你们先在这里等一阵子,我们回去之后立刻叫人来救你们。”
他从自己的包里拿出几瓶水和几袋压缩饼干,放在白小舟身边,爬了出去。他们害怕将石像移回原处之后会造成石室缺氧,只搬了一块大石头将出口堵住。
司空还是有些担心,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邢队说:“我要是你就速度快点儿,早点儿回去早点儿叫人来救。”
司空没说话,跟着他往外走,就在快要走出花园的时候,他步子忽然一顿:“邢队。”
“怎么?你想回去把他们放出来?”
“那边好像有什么东西。”
那是一个圆形的台子,看起来像一个养鱼的小池子。司空绕到池子后面,脸色大变:“邢队,快来看!”
邢队连忙过去,看见地上躺着一个军用背包和一套迷彩服,还有一张人皮。
第二部 第三十二章 吞人古井
两人互望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惊讶和恐惧。
邢队俯下身,将那张人皮拿起来反复看,看到脸部的时候,脸色骤变:“这不是司徒吗?”
两人再次对望,气氛有些诡异。
“邢队,司徒不是我们队里的人,他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我也不知道,他的资料是机密。上峰只是说,派个懂考古的人来协助我们。”邢队顿了顿,眉头深锁:“难道……他根本就不是司徒?”
司空沉着脸说:“他伪装成司徒混进我们的队伍里来,也是想要那件东西吗?”
“有可能,那件东西如果真如传说中说的一样,将会成为一件可怕的武器,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得到它。”邢队看了看四周,“此地不宜久留,赶快走。”
二人刚要动身,忽然一个人从瓦砾堆中跳了起来,朝二人开枪,二人毕竟实战经验丰富,反应迅速,身子伏地,转身一滚,便躲在了障碍物的后面。
“南宫,你要干什么?”司空大喊,“你要杀了我们吗?”
“我知道你们拿了那件东西。”南宫朝二人所在的障碍物开了几枪。“把东西交出来,我就让你们活着回去。”
邢队大惊,怒吼道:“他妈的,你被谁收买了?”
“别傻了,邢队。我们在这里拼死拼活,队友死了这么多,结果怎么样?东西拿回去,是上边的功劳,我们还不是只能拿那点死工资?”南宫的面目有些狰狞,“邢队,你说,我们的工资和补贴,有多少年没涨了?他妈的,什么都涨就工资没涨!我和我妈还窝在几十个平米的小房子里,我未婚妻为了这个要跟我分手!这种日子我一天都不想过了!邢队,把东西拿出来,黑市上能卖不少钱,我们三个平分,怎么样?”
邢队检查自己的弹夹,已经没有子弹了,他看了看司空,司空的子弹也所剩无几。
“邢队,司空,怎么样?考虑清楚没有?”
邢队朝司空使了个眼色,大声道:“别开枪,南宫,有话好好说!”他将手枪小心地放在南宫能看到的地方,举起双手,缓缓走了出去:“南宫,我们认识五年了,你一直是个正直的人,怎么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
南宫冷笑:“正直?就因为我正直,所以现在才活得这么惨。我未婚妻不要我了,邢队,你知道吗?她不要我了,就因为我买不起新房子!”
“这样的女人,不要也罢。”邢队安慰他说,“一个能够为了钱离开你的女人,你能指望她一辈子跟你?”
南宫脸上的表情因痛苦而扭曲,看起来特别狰狞可怖。邢队觉得他已经不正常了,难道因为未婚妻离开的事情,他受了太大打击,已经疯了吗?
“只要我有了钱,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南宫狰狞地笑了,“邢队,嫂子还病着吧?你儿子要出国留学,你也缺钱不是吗?我们把那件东西拿到黑市上卖了,远走高飞,他们只会当我们死在这里了。”
乘着邢队跟南宫说话拖住他,司空从重重叠叠的断壁残垣慢慢绕到他身后去,想要将他一举擒获。
这个时候,邢队却看见他脸上的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动,就好像皮肤下有一条细细长长的虫子在游走。他深吸了一口气:“南宫,难道你……”话音未落,他就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南宫的身后,手中拿着一柄砍柴刀,刀刃磨得贼亮,闪烁着冰冷嗜血的光。
是刑天!
那刑天肚脐上的嘴唇往两边一咧,像是在嘲笑,眼睛里满是讥讽的味道,对准南宫的脖子,举起了砍柴刀。
“南宫,小心!”他大吼一声,脑袋一热,想也没想就扑过去,将南宫往旁边一推。砍柴刀落了下来。
然后,他听到血肉模糊的声响,鲜血四溅,将他的浑身染得通红。
邢队以为自己死定了,但什么都没有发生,他愣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脑袋还在。再看那个刑天,他的手臂被砍断,鲜血从他的断臂处涌出来。他嘶吼一声,回过头去对着背后那人举刀就砍。那人手中拿着一柄断剑,断口处有光芒射出来,将它补成了一把完整的剑。拿剑的青年一跃而起,迎头砍下,从刑天断裂的脖子入手,一直劈到胸口,鲜血四溅,如一蓬血雾,将邢队和南宫淋了个透心凉。
刑天哀号一声,直挺挺地倒下去。青年一脚踏在尸体上,将断剑扛在肩膀上,嘿嘿笑道:“战斗力只有五的渣,被我一剑就撂倒了。”
南宫回过神来,正想跑,后脑勺一凉,被一把92式9毫米手枪抵住后脑。一个阴沉的声音在后面说:“放下武器!”
南宫皱了眉头,迟疑半晌,还是将手枪丢在地上。那人一脚将枪踢出去老远,拿出一只手铐,将他铐了起来。
一个年轻女人大摇大摆地走过来,看了看瓦砾堆:“那边那位躲起来的,可以出来说话。”
司空只能出来,手中还端着枪。女人也不理他。邢队回过头,看到那个将南宫铐起来的人,惊道:“司马凡提?”
“邢敏安。”司马凡提将南宫推到一边,“这个遗迹归我们051调查,请问你们是来做什么?协助我们?”
邢队沉默了片刻说道:“我们也是听令行事。”
“听令?谁的命令?跟我们的上级沟通过了吗?”司马凡提冷着脸,毫不退让,“为什么我们没有接到任何消息?”
“司马,这件事不是我们能够处理的。”邢队说,“你让我们安全回去,然后再让上边的人自己去解决,怎么样?”
“让你们平安离开没问题。”龙初夏说,“东西必须留下。”
邢队和司空的脸色都有些变,龙初夏笑道:“其实我们跟着诸位很久了,诸位的一言一行我们都看在眼里。包括你们伤了我们的人,把他们关在地下室。我很想请问诸位,你们这种行为算什么?”
二人脸上浮现一丝愧疚:“我们也是迫不得已,他们很安全。”
“很安全?你们怎么就知道地下室很安全?”龙初夏咄咄逼人,“如果他们出了意外,你们就是杀人凶手!”
“老师……”一个虚弱的声音传来,众人回头,看见一个光着身子的人站在一根断了半截、仍然矗立的石柱子后面,不敢出来。
众人脸色大变,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你怎么在这里?”
“小舟,快醒醒。”白小舟被人摇醒,觉得浑身的肌肉都很酸麻无力,脑袋痛得快要裂开了:“不二?”
叶不二将她扶起来,让她坐在椅子上,然后从兜里拿出一只鼻烟壶来,放在她鼻子下面,让她闻了闻。她只觉得一股强烈的香味冲进鼻孔,猛地打了好几个喷嚏,脑中顿时一片清明,肌肉的酸麻感也在渐渐消退。
“浑蛋!那两个浑蛋!”白小舟大声咒骂,“我们救了他们,他们居然这么对我们!真是好心没好报!”
“别埋怨了,埋怨也没有用啊。”叶不二把鼻烟壶放进兜里,“来,我背你出去吧。”
“洞口不是被封死了吗?”白小舟总觉得那个鼻烟壶很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有我呢。”叶不二过去,一掌打在石块上,石块骨碌碌滚到一边,有光泻下。他转过身来将白小舟背起,身子一蹿便跳出了石室。
哗啦,数把枪对准了二人的额头。白小舟举头四顾,见龙初夏等人,又是高兴又是奇怪:“龙老师,你们这是干什么?”
“把小舟放下!”司马凡提对叶不二怒目而视。白小舟挣扎着从他背上下来,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们怎么了?他是不二啊。”
“小舟,他不是不二。”龙初夏侧过头去,“不二,快出来!”
另一个叶不二穿着司马凡提的衣服走了出来,那件外套对瘦弱的他来说显得特别大,也特别滑稽。
白小舟惊得说不出话来,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身边的不二:“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是很清楚。”叶不二挠了挠头,“这座神殿倒塌的时候,好像有谁在我脑袋上打了一下,之后的事情我就不记得了。”
“小舟,你听见了吗?这个人不是叶不二,快过来。”瞿思齐举着剑喊道。白小舟相信了他们的话,往前走了一步。身边的‘叶不二’忽然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拉回身边。
众人紧张起来,大叫:“放开她!”
“把那件东西给我。”他从腰间抽出一把军用匕首,架在白小舟的脖子上,“要不然我就割破她的喉咙。”
白小舟用右手抓住他的胳膊,手背上浮起黑色的血丝。他在她耳边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你真的要杀我吗?”
白小舟仿佛被人当胸打了一拳,仿佛要窒息了,脑中一片空白。
不可能的,这不可能的。不可能是他!
“你要杀就杀吧。”龙初夏高声说,“小舟别怕,你如果牺牲了,我一定报告上级,给你评个烈士头衔,将你风光大葬。”
白小舟说不出话来,龙老师,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那人挟持着白小舟往前走,众人投鼠忌器,也不敢开枪。
站在他后方的瞿思齐忽然一跃而起,举剑朝他后脑刺来。他连头都没有回,将那把军用刀往后一挡,剑尖正好刺在刀身上。瞿思齐觉得这一剑像是刺在石头上一般,虎口震得迸裂,鲜血顺着剑柄淌下来。
那人将军刀一翻,瞿思齐感觉好像有一股很大的力量在拉扯着他的剑,加之虎口肉痛,忍不住放开了手,剑脱手而飞,刺进神殿后面的山体里。
瞿思齐滚落在地,爬起来,双手还在不停地颤抖,鲜血淋漓。
龙初夏的脸色有些变:“难道你是……”
忽然之间,他将白小舟往众人面前一推,大地猛然间剧烈抖动起来。
又是余震?
众人抬头,看见那把光剑所刺的山体裂出一道道深深的裂痕,如同一个巨大的蜘蛛网,有碎石从峭壁上滚落下来,裂缝在不断增大。
“是山崩!”司马凡提喊道。
“快走!”这次从那人嘴里吐出的是低沉的男音。听到那个声音,白小舟觉得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小舟,快走。”龙初夏拉起她,往外拖。她哭喊道:“爸爸!告诉我,为什么!”
爸爸?龙初夏深吸了口气,果然是他。
那人缓缓撕下脸上的假面皮,露出一张极为俊美硬朗的脸,和白小舟有几分相似之处,一双眼睛深不可测。
“爸爸,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白小舟喊道,“妈妈哪里去了?”
白修谨没有回答他,抬起眼睑对龙初夏说:“快带她走!”
山体的裂缝更加巨大,龙初夏二话不说,将白小舟扛在肩上,快速往外跑去。白小舟被泪水模糊了眼睛,四周仿佛变得安静了,时间也好像静止了,她只听得见自己的哭喊声。
她闹腾得太厉害,龙初夏没办法,只得一掌拍在她后颈处,将她拍晕。
“来不及了,我们跑不过山崩的。”司马凡提看了看众人,目光落在龙初夏的身上,龙初夏明白他的意思,重重地点了点头。
“你们给我听着,接下来你们看到的任何事情,都要忘掉。”他抬起右手,用食指勾住白银手链,用力一扯。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亮,一个庞然大物横亘在众人面前,特警三人组惊得说不出话来,嘴巴张得老大还是闭不回去。
龙初夏一马当先骑在龙身上:“还愣着干什么?还不上来,是想死在这里吗?”
大地摇晃得更加剧烈,众人如梦初醒,连忙爬上来,白龙腾空而起,冲天而去,众人只觉得耳边呼呼生响,冷风刮在脸上像刀一样。
瞿思齐往下看,只见整座山都垮塌了,巨大的石块像洪流一样从山顶滚落,尘雾飞扬,不过顷刻之间,便将那座遗迹掩埋,仿若世界末日一般。
“好壮观。”他感叹道。叶不二坐在他身后,脸色有些阴郁:“那个人……真的是小舟的爸爸吗?”
瞿思齐心口一痛,山体崩塌,没有人能逃得出来,不知道小舟醒过来之后会多难过。她一直期待能再见到父亲,哪里知道这一见,竟然是永别。
“啪。”有东西落在他脸上,他用手一摸,竟然是鸟屎。或许是因为山体崩塌的缘故,林中的鸟类都飞了起来,在天空中盘旋。
飞过了人头峰,又飞过了山路险阻的几座山脉,司马凡提冲进一座山坳,落地时幻化为人,滚落在地,手臂上显出一层密密麻麻的鳞片。龙初夏将他拉起来,拖进草丛中。司空不明所以:“他们要去干什么?”
话音未落,瞿思齐忽然一挥手,白色的粉末在三人面前蒸腾。三人连忙屏住呼吸,去摸腰里的枪,但为时已晚。
瞿思齐看着纷纷倒地的三人,得意地说:“不肯给,我抢还不行吗?”他在三人的背包里翻了一阵,搜出那只玻璃盒子,可惜摆弄了半天也打不开。
正好龙初夏和司马凡提完事儿出来,年轻的男警察精疲力竭,一脸疲倦,走路都不稳,龙初夏却神采奕奕,走路带风。
“给我看看。”她从瞿思齐手中拿过玻璃盒子,“你费那劲儿干什么,秦哲铭总能把它打开。”
“啪。”又一坨鸟屎落在瞿思齐的脸上,他气急败坏地说:“妈的,这些鸟怎么老跟我过不去?”
阳光有些耀眼,龙初夏抬头,用手背挡着强光,看着漫天飞舞的鸟类。在遥远的天际,她似乎看到了一只特别大的鸟。
她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年轻的女老师嘴角上翘,现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
“不二,把小舟背起来,我们准备回家了。”
“根据县志记载,那个文明古国的名字已经无考,所存在的年代大概在炎黄二帝时期。据说当年刑天与黄帝争神,大战之后人头落在该国,该国发生瘟疫,举国皆灭。”朱翊凯拿着一本县志的影印本说,“传说该国有一件宝贝,可以化掉所有金属,但只有该国的大祭司才能催动它,而且需要用生命献祭。”
瞿思齐恍然大悟:“看来那个石室里的女尸,就是大祭司了。”
“那么我们找回来的,不就是可以化掉金属的宝贝?”朱翊凯笑道。
“怪不得那些人要冒着大风险去找,原来是件大宝贝。”瞿思齐夸张地大笑,“我们这次发了。”
龙初夏却没有高兴的意思:“小舟怎么样了?”
众人脸色一变,气氛变得有些悲伤。朱翊凯说:“她这几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吃不喝,也不见人。再这样下去,身体恐怕要垮掉。”
瞿思齐叹气道:“昨晚我本来想爬窗户给她送吃的,她竟然把我从阳台上推下去了。”
“深夜爬女孩的窗户,没被打一顿已经算很好了吧?”朱翊凯瞥了他一眼。
司马凡提推门进来:“玻璃盒子处理得怎么样了?”
“秦哲铭还在努力。”龙初夏问,“那些特警的事怎么样了?”
“楚先生已经处理好了。”司马凡提说,“他们的确算是特警,不过他们之前告诉不二他们的队伍编制都是假的。”
“很正常。”朱翊凯说,“他们都经过训练,撒起谎来比心理学家还要厉害。”
正说着话,秦哲铭兴奋地捧着玻璃盒子跑出来,小心地放在桌子上:“我成功了!”众人连忙围过来:“快,打开来看看。”
“等等。”司马凡提侧过头去对门外说,“都进来吧。”
门开了,两个穿着黑西装,戴着墨镜,手中提了一个大玻璃箱子的男人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他们是谁?”瞿思齐问。
“上峰派来的,来带走这件宝物。”
众人心有不甘,却又无话可说,龙初夏道:“带走是可以,不过,我们毕竟辛辛苦苦往那山里跑了一回,至少要让我们看看这东西到底长什么样子吧?”
司马凡提看了看两人,两人没有说话,就当他们默认了。秦哲铭戴着手套,将盒盖轻轻地打开。众人将脸凑过去,看见一只木头佩件,雕工粗糙,品相实在普通。
众人都有些失望,瞿思齐说:“这东西真能化解金属?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工艺品嘛,雕得这么难看,连工艺品都算不上吧?”
那两个西装革履的人走过来,郑重其事地将木制佩件放进玻璃箱子中,转身离开,整个过程没有说一句话。
龙初夏忽然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众人诧异地看着她:“龙老师,你没事吧?”
“我没事,只是觉得有些好笑。”她掏出一根烟点上,“我去看看小舟,我有枚可以治病的灵丹妙药,保证让她起‘死’回生。”
桃蹊园中鸟语花香,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安宁静谧。忽然间,一个年轻女人撞破某座别墅的窗户,跳了进去。路过的人大惊失色,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报警的报警,叫保安的叫保安,一时热闹起来。
“小舟,还在睡觉啊?”龙初夏踩着碎玻璃碴子过来。白小舟侧身躺在床上,背对着她,小声嘟囔:“龙老师,你就不能走前门吗?”
“我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走前门哪有惊喜?”龙初夏将一张照片递给她,“刚才有人来把那块木头佩件拿走了,这是研究所的摄像头拍下的佩件,你要不要看看?”
“我没兴趣。”白小舟缩在被子里不肯出来。
“真的?”龙初夏贱贱地笑,“不看你会后悔的哦。”说着掀开被子,将照片放到她面前。白小舟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猛地坐了起来,拿着那张照片,惊得双眼圆睁,像是马上要夺眶而出:“这,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你认出来了吗?”
“当然认出来了,这不是我在石室里拿到的那一枚。”白小舟激动地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难道那几个特警把它调换了?”
“当然有人把它调换了,是谁调换的呢?”龙初夏笑意盎然,“我不知道,你知道吗?”
白小舟愣住,她细细回想,在那个石室里面,伪装成叶不二的爸爸将她扶起来,他所扶的正是她的右手,那只藏有木制佩件的手!
难道……是爸爸?
“令尊真是厉害啊。”她笑嘻嘻地说,“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这样的一个人,会那么轻易地就死去吗?”
白小舟深吸了一口气,胸口中有一股喜悦和激动蔓延上来:“龙老师,你的意思是……”
“我什么都没有说。”龙初夏掏出一根烟,潇洒地点上,吐出一口烟圈,“我得走了,要不然待会儿警察会把我带走的。”说罢,一个箭步跳上窗台,消失在窗外。
白小舟紧紧握着那张照片,极度的惊喜过后又陷入深深的恐惧当中。爸爸为什么要拿走那件东西?为了钱?钱教授和章教授是他送去遗迹的吗?他乔装改扮潜入特警队伍里是为什么?
一个念头在她心中掠过,惊恐更加浓烈,难道……爸爸是要用那些人做牺牲品,用他们的死,来验证白花的效用和那些怪异生物的攻击力吗?
不,不可能的。
印象中的父亲,是个话不多,但很和蔼的人。每次外出回来,总会给她带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和爸爸在一起,她觉得很快乐。
难道,那些都是假象吗?
她抱住自己的头,爸爸,你不是这种人,我不相信!
我什么都不相信!
她将那张照片揉成一团,狠狠扔到角落里,眼泪汹涌而出。
第二部 第三十三章 腐烂的巨人
爸爸,你真的还活着吗?如果你还活着,我一定要找到你,问个清楚,倘若你真是那种人,我会亲手把你送进监狱。
城市的夜色弥漫着一股暧昧的味道,灯火明媚,闪烁不定。j市某个繁华地界,有一座刚修建好的写字楼,楼中还亮着灯,几个女职员正在加班,对着电脑屏幕,一脸苦相。
一个年轻女职员打了个寒战:“李姐,这还没到十月呢,怎么这么冷啊?”
“是有点儿冷。”李姐是个中年女人,从柜子里拿了件长袖衫披上,“我看这新写字楼有点儿邪乎,大白天的,外面热得快把人烤熟了,里面却连空调都不用开,还冷得很。别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年轻女职员有些害怕:“李姐,别吓我,我胆儿小。”
李姐阴恻恻地说:“小郑,我告诉你,其实咱们这块儿以前是座大宅院,半年前才拆掉。”
小郑有些奇怪:“这个路段是j市最繁华的地段,寸土寸金,怎么还一直留着个老宅子不拆迁啊?”
“说起来这里面有个缘故。”李姐煞有介事地说,“那座院子以前是巡抚宅邸,有好几百年的历史了。像那样的大户人家,总有个冤案什么的吧,比如哪个丫鬟被逼得跳井了啊、哪个姨太太上吊啊之类的。久而久之,开始有闹鬼的传言了,据说解放前最后一任主人是个大地主,当年那叫有权有势啊,咱们这整个省的鸦片生意都是他的。就在解放前夕,本来他是要逃到国外的,船票都买好了,可是就在走的前一天,你猜怎么着?”
小郑听得津津有味:“发生什么了?你别大喘气行不行啊,快说快说。”
“他啊,掉井里去了。”
小郑一愣:“莫非就是咱们写字楼后面那口井?”
“没错,就是那个。”李姐说,“听说那口井很邪门,死过不少人,从很早以前开始就用石头把洞口堵住了。”
小郑皱眉问:“那怎么不干脆把井给填了啊?”
“据说当时是要填的,但是后来出了事。”
“什么事儿?”
话音未落,忽然听见急促的脚步声,保安本来巡逻到这一层,现在正急急忙忙地往下跑。小郑跑出去问:“老金,发生什么事了?”
“出事了。”保安喊道,“有人掉到井里去了。”
女职员吓了一跳,李姐说:“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咱们刚说井,就真有人掉井里了。”
“不对啊,李姐,那井口不是用大石头堵了吗?那么大的一块石头,用水泥跟井口浇在一起了,谁能弄得开?”
李姐想了想,也觉得奇怪:“走,咱们去看看。”
两人跟着保安下了楼,古井就在楼后不远,几人远远地看见井口的石头不见了,一个年轻保安站在井边,死死地盯着井口,一动也不动,就像灵魂被吸进去了似的。
“楚越,”老金喊道,“谁掉进去了?”
楚越没答应,老金连忙跑过去,朝井内看了看,里面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到。
“楚越,”他推了推年轻保安,“你没事吧?到底谁掉进去了?你倒是说话啊。”
楚越脸色惨白,眼睛瞪得宛如铜铃,仿佛受了极大的惊吓,往后退了一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老金也被吓到了,抓住他的肩膀猛摇:“楚越,你这小子,别吓我。”李姐跑过来,递了一瓶风油精给他:“他可能是被吓着了,用这个给他闻,掐他人中。”
老金把风油精放到他鼻子下面,然后猛掐他的人中。都快掐出血来了,楚越猛地吸了口气,终于回过神来,尖叫道:“有人!井里有人!有人!”
“楚越,镇定点儿!”老金给了他一耳光,“快说,谁掉进去了?”
“董总,三楼的董总掉进去了!”
“是谁把石头弄开的?”
“不知道,我不知道。”楚越几乎哭出来,“我看见董总跳进去了,我跑过去想救他,听到,听到……”
“你听到什么?”
“井里有人在说话!”楚越哭喊,“那声音很可怕!很可怕!”
老金回头对两个女职员喊:“快,快报警!”
警局的法医办公室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味道,白小舟戴着一只口罩,穿一件白大褂,拿着一个记事本,看着解剖台上的巨大尸体。尸身通体泛青紫,膨胀得匪夷所思,肚子高高隆起,仿佛马上就要爆炸了一般。
“这就是腐败巨人观。”警察局的法医老张给她讲解,“体征为膨隆,四肢肿胀变粗,胸部隆起,腹壁紧张,肠管胀满,阴囊膨大数倍呈球形,皮肤颜色变为绿色,整个尸体肿胀膨大成巨人,颜面极其肿胀,眼球突出,嘴唇变厚且外翻,舌尖伸出,难以从尸体外观辨认生前容貌。”
白小舟仔细地记在笔记本上,还没写完,司马凡提便推了门进来。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被刺鼻的气味熏得又退了出去。
“老大,有什么事吗?”白小舟问。
“你快收拾一下,有个案子,需要我们051去看看。”司马凡提捂着口鼻说。白小舟跟老张打过招呼,十分钟后上了司马凡提的车。
司马凡提奇怪地看着她:“你身上怎么没有尸臭?说起来奇怪,老张以前最头疼的就是尸臭,怎么这几天也没有臭味?”
“我在外公的笔记里发现了一个可以消除尸臭的方子,做了一瓶除臭剂,很有用。”白小舟说,“我送了张叔一瓶,他才同意让我来观摩尸体解剖。”
“这么有用?也给我一瓶。”司马凡提说,“不如申请专利,批量生产吧?”
“这个……有点儿困难啊。”
“为什么?难道药材很贵?”
“贵倒不是很贵,就是很吓人,估计也通不过检测。”白小舟岔开话题,“老大,我们这是去哪儿?”
“j市,虽然是外省,好在不远,最多五个小时车程就到了。”
“龙老师和凯子他们呢?”
“只是小案子,说不定都跟灵异没什么关系。”司马凡提笑道,“就不用惊动他们了。我本来想一个人去的,既然你在警局,就顺便带你一起去。”
白小舟觉得有些新鲜,单独和老大一起出去办案,还是第一次。
五个小时的高速公路,终于到达j市,j市虽然没有c市繁华,却也能算得上人潮涌动,车流如织。
车子停在一栋写字楼的后面,两个警察过来打招呼:“是司马警官吗?”
“我是。”
“你们可算来了。”警察们自我介绍,“我叫曹建国,他叫黄宇。”
司马凡提问:“是什么案子?”
“昨晚有人掉到井里去了。”曹建国指了指远处,那处草地上搭了一个帐篷,帐篷外拉了警戒线,“看,就在那里。”
“人救出来没有?”
“就是这个奇怪。”黄宇说,“井里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到。有消防队员下去救人,半天没动静,我们只得将他拉上来,但他好像受了很大的惊吓,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怎么叫都没反应,已经送到医院去抢救了。”
白小舟抽了抽鼻子说:“好重的油味。”
两个警察奇怪地看着她,都用力地呼吸了几下,并没有闻到油味。
“掉下去的是谁?”司马凡提继续问。两个警察带着他们往帐篷处走:“他叫董进,是大明文化公司的总经理,办公室就在三楼。我询问过他的员工,说他下午就下班回家了。九点多钟的时候,保安楚越发现他在井边往里看了一会儿,掉下去了。本来他想过去救,却听见井里面有怪异的声音。”说着,黄宇掀开帐篷,枯井安安静静地立在那里。
油味更加浓烈,白小舟皱了皱鼻子,怎么有股炸肉的味道。
司马凡提凑到井边看了看,里面一片漆黑,深不见底。“这里怎么会有口井?”
“以前这里有座老宅子,本来是省级保护单位,一直没拆。后来取消了,就拆了建高楼。不过,”曹建国顿了顿说,“本来当时是要填井的,里面也早就没有水了。可是出了些怪事儿,开发商害怕了,就没有填,只是在原本填井的大石头上浇了水泥,和井口合一块儿了,要是不费一番工夫,肯定打不开。我们问了周围的人,都说没见过大机器响,也不知道这井是怎么打开的,石头到哪儿去了。”
白小舟忽然插嘴:“保安说听到井里有声音,是什么声音?”
两个警察互望了一眼,黄宇说:“说是像锅里的声音。”他想了想措辞,又说:“像是油沸腾了一样。”
果然是油!
“当时都发生了些什么怪事儿?”司马凡提问,黄宇说:“当时施工的工人都做了个怪梦,梦见被一个声音叫到井边,说如果填井,必定家败而亡。你也知道,现在的包工头、开发商都信这个,还请了道士来做法事,后来只好把井口封了了事。”
白小舟探着身子看了半天:“我想下去看看。”
此话一出,把几个大男人吓了一跳,曹建国说:“这位女同志,下面太危险了,我们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你还是慎重一点儿比较好。”
“还是我下去吧。”司马凡提把外套脱下来,“小舟,你帮我拿着。”
曹建国和黄宇觉得这两人疯了。
“司马警官,要不要再考虑一下?”黄宇说。
“比这凶险千万倍的地方都去过,还怕这个?”司马凡提对白小舟说,“我轻拉绳子三下,你们就拉我上来。如果我很久都没有动静,你就打电话给初夏,让她赶快过来。”
白小舟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曹建国二人见他坚持,也没怎么反对,想来051的人必然很厉害,便拿了专业的绳子过来,拴在他的腰上,将他往井中徐徐放下。
白小舟有些紧张,抓着那根比两根手指头还粗的绳子,手有点儿发抖。
忽然绳子一紧,仿佛有一股很大的力量在往下拉,白小舟大惊,连忙将绳子抓牢:“出事了,快来帮忙!”两个警官连忙过来帮着拉,一个井上,一个井下,就像拔河一般,两相拉扯。忽然下面一轻,三人甩了个四脚朝天。
“绳子那头拴了东西,可能是司马警官,快,快拉上来!”黄宇喊道,三人手忙脚乱地往上拉,拉了半天,终于拉上来了,三人都变了脸色。
绳子上坠的是一块石头。
白小舟大惊失色,扑到井边,大喊道:“老大!老大你在吗?”
没有人回答,白小舟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掏出手机给龙初夏打电话。龙初夏可能喝多了,还在睡觉,好半天才接电话,声音慵懒:“小舟啊,什么事啊?”
“龙,龙老师,出大事了。”白小舟急得头冒冷汗,“老大进一座井里去了,然,然后失踪了。”
龙初夏的酒立刻醒了一半,鲤鱼打挺般坐起来:“你说什么,说详细些。”
白小舟将井的来历以及案子仔仔细细说了一遍,龙初夏听完,沉默了一阵:“听着,你千万不能轻举妄动,就留在那里等我们来,让警方准备对讲机和摄像头。”
“我知道了。”白小舟急忙答道。
“听清楚,千万不能轻举妄动!”
白小舟咬了咬下唇:“我明白,我不会私自下去。”
“很好,我不希望同时失去两个人。”龙初夏挂断了电话。白小舟深吸了口气,对黄宇二人说:“这个案子有些棘手,我们只能在这里等待支援,还有些东西需要你们去准备。”
两个警官表示同意,留下黄宇看着,曹建国则去准备东西。白小舟趴在井边,深深地望着井底,一种强烈的不祥感从心底爬了上来。
谁也不知道,井底到底有什么。
下面是天堂,还是地狱?
第三部 第一章 漂亮搭车人
夜,大雨倾盆。
这样的夜里,能见度极低,公路上很少有车辆,甚至无法看清雨丝,只能听见雨点打在树叶上所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国道上传来引擎的轰鸣,两道亮黄色的车灯光直勾勾地照射过来,那只是一辆很普通的比亚迪车,白色的车身上沾满了泥点子。一个年轻男人开着车,音响里正在播放着轻柔舒缓的歌曲,年轻人也在跟着小声哼歌儿,显得非常轻松惬意。
忽然间,他看到车灯光的尽头有人影晃动,心下不禁奇怪,这么晚了,荒郊野外的怎么还会有路人 ?'…99down'
他放慢了车速,离那人影越来越近时,才看清那是一个年轻女人,打扮入时,一头卷发十分漂亮,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站在路旁不停地招手。
年轻人将车缓缓停下,摇下车窗,对着外面的女人说:“大姐,你要搭车吗?”
那年轻女人见开车的人比自己还要年轻许多,微微有些诧异,随即高兴地笑起来:“小兄弟,我就住在前面不远的村子里,本来是打车回家的,但那个浑蛋司机见我住得偏远,要我加钱,我不肯,他就把我扔在路边了,我等了好久才等到你这一辆车,求求你了,送我回家吧。”说着,她从自己的黑色皮包里掏出一把钱,“我可以付油钱。”
年轻人热心肠地说:“上车吧,我把你送回家。”
年轻女人高兴地上了车,坐在副驾驶座上,车子重新上路,二人开始攀谈起来,年轻人始终压低声音,也让她说话小声些。
“今天真是多亏你了。”女人长得很漂亮,媚眼如丝,“我姓李,你就叫我李姐好了。”
年轻人侧过头来对她微笑:“我姓瞿。”
这个年轻人长得很英俊,只是眼中有些痞气,李姐的语气变得暧昧起来,渐渐地开起了黄色玩笑,似乎有勾引的意思,年轻人也不拒绝,顺着她往下说,二人聊得十分投机。
“你为什么要载我?”李姐将一只手搭在他的大腿上,“你就不怕我是坏人 ?'…99down'”
“你怎么就敢上我的车呢?”年轻人笑道,“难道就不怕我是坏人 ?'…99down'”
“你这么帅,怎么会是坏人呢?”两人目光交会,李姐的媚眼将他的眼神紧紧抓住,在空中交缠。年轻人嘴角带着异样的笑意,似乎想说些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一阵剧烈的颠簸和女孩的惨叫声袭来,他神色剧变,立刻刹车,二人身子往前一倾,随即便安静下来,气氛变得异常诡异。
“我、我好像轧到了人!”年轻人紧张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李姐拉着他的胳膊,也很害怕。“不、不会吧,这么晚了,哪里会有小女孩在外面瞎逛,一定是兔子、野狗什么的。”
“我听到了惨叫声,是个小女孩!一定是!”年轻人脸色苍白,浑身发抖,“我轧了人了,我这辈子完了。”
“你、你别着急,我下去看看。”李姐慌慌张张地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静。
死一般的寂静。
“李姐?”年轻人小声地喊,没有人回答,他又提高音量喊了一声,还是没有人回答。他更加害怕,握紧了拳头,咬牙推开门,弓着身子往前走了几步,车轮下果然轧了个小女孩,身上还穿着花裙子。他惊慌失措地扑过去,可是当他摸到那小女孩的脸时,他猛然间愣住了。
那根本不是真人,而是一个洋娃娃!
他后脑忽然一痛,直挺挺地倒下去,雨水打在他的脸上,溅起一朵朵水花。李姐带着三个高大的男人走过来,低头冷冷地盯着这个昏迷的年轻人。
“李姐,今天这个油水不多啊!”三个男人分工合作,一个检查后备厢,一个掏年轻人的口袋,一个拿着棒子,给李姐打伞。“开个几万块的破比亚迪,穿的也是地摊货,身上的现金也才一百多块,妈的,是个穷鬼啊,比咱哥儿几个都穷,就这张脸蛋能看。”
李姐笑道:“我看这张脸蛋就有用,我都不想杀他了。”
“这不行!”打伞的男人说,“他记得你的样貌,他不死,我们就要死。”
李姐挥了挥手:“算了,算了,把他抬过去,坑挖好了吧?”
“早挖好了。”三个男人正准备去抬,却齐齐愣住,原本躺在地上的年轻人不见了,只剩下一摊被雨水稀释了的血迹。
“不好,被他跑了!”
“还不快追!”李姐急道,“雨下得这么大,他跑不远!”
“等等,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