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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消失不见。

    洪治见二人终于离去,心中大石微微落地。适才他虽然听到寺外声音,已是推断出来人尚在数里之外,片刻间想要赶至,恐怕还差点火候。此刻他身无旁人。无所牵挂,自是可以阻住来人。

    只是和茯蕶这一分别,他日真不知晓还有无再见之日。朝廷将他列为头号通缉犯。自是欲置其死地,所派之人,多是高手,连他自己亦无把握全身而退。如若真是走到尽头,今日和这位心爱的弟子,便是永别了。

    想到茯蕶,他心中不由得一阵触动。她是他从小带大的,十八年来,几乎等同亲身女儿般对待。而茯蕶,也给他带来过无数欢乐,在他孤独的日子里,还能感受到一丝亲情。教中的大多数弟子平日里都是畏惧他的威势,在他面前唯唯恐恐,只有这个女徒,让他能一解忧愁。此刻这一走,怕是难以再见了吧!

    他微微摇首,他仰天长叹,原来这个人见人怕的邪教教主,也是有感情的啊!

    他的双耳再一次微微抽动,这一次,他听到了来人声响只在数十丈外。

    忽听得半空中那个尖细声音再一次缓缓入耳,悠悠道:“洪教主,咱家找你多时了,呵呵呵呵”话音刚落,一个白眉太监打扮的身影缓缓有空中飘落下来。那姿势,当真是举重若轻,游刃有余,好不潇洒!

    洪治不发一言,冷冷地打量着来人。

    却见那白眉太监五十来岁模样,太阳岤高高鼓起,眼上的两道白眉最为显眼,约有尺来长,在微风吹佛下,左右飘飘,煞是好看,真有如得道高人般,神清气闲,潇洒站立。而后,周围数十名黑衣打扮的汉子分批现身,足有二十余人之多,在洪治周围呈包围之势站定,瞧他们纵跃之势,看来皆是好手。

    洪治瞧着为首的那个白眉太监,心中冷哼一声,道:“阁下便是号称大内第一高手的曹淳曹公公么?”

    那白眉太监轻声一笑,道:“呵呵,洪教主果然眼力惊人,竟猜出了咱家的来历。呵呵,这第一高手之称嘛愧不敢当,咱家也就是在宫里混口饭吃。今日得见大名鼎鼎的洪教主,当真是不枉此生啊!啊,呵呵呵呵”

    他嘴上虽是谦虚的很,可言下神情,似乎没将这位江湖大人物放在眼中。

    他嘴中满口的讽刺之意,洪治如何听不出来?只是如今敌众他寡,他见曹淳此番举动,亦是不足为奇。

    他环视了一下四周,见除了本身围住自己的二十余人之外,寺内东南西北四个方位角上皆自站满了人,粗粗算来,当有三十人左右。看来朝廷为了他的性命,确实是下了血本了,这三十人几乎都是一流好手,再加上这个武功不弱于己的曹淳,今日他要想从中突围而去,怕是难如登天了。

    他一生中过惯了刀头舔血的日子,大风大浪自是见得多了,当下也不心慌,对着曹淳直接道:“公公今日如此阵仗,看来本座这条性命,今日是要交待于此了,不知公公是要单独独斗,还是大伙儿一起上啊?啊!”

    这一声发问,犹如晴天里霹了个炸雷,登时将在场众人震得心惊不已。

    众人心中一阵惊讶:难怪此人能够享誉江湖,这一声断喝之声,内力如此强劲,便是当世,又有几人能够发出?

    曹淳心中亦是有感而发。暗忖道:洪老儿名声虽坏,但却是真材实料,待会儿可不能大意了。

    曹淳听得他发问,当下淡淡一笑,道:“洪教主,你是朝廷重犯,圣上亲自下令要你人头,这是公务,却不是江湖比武了,弟兄们为了完成公务。自然是尽力而为了。”

    洪治闻言后呵呵一笑,朝廷这一套丑恶嘴脸,他早就看透了,明明是惧怕自己有所闪失,不敢单独叫阵,却还能找出这么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他一向痛恨这套,当下也不废话,直接道:“既是如此,便一起上吧。”

    曹淳一使眼色。身旁的众侍卫立即身形飘起,朝着洪治攻了过去。

    却见十余名大内侍卫飞身而起,分数个不同方向联合进攻洪治。一时间,大摔碑手。大力鹰爪功,小擒拿手,劈空掌,大力金刚掌。通臂神拳等等掌法拳法一股脑地使将开来,将洪治身旁的出路围得个水泄不通。

    这些大内高手都是江湖上一些门派的掌门或者耆宿元老,他们在江湖本就名气颇响。暗自加入朝廷后隐姓埋名,吃上了公家饭,这一施展师门身手,登时将本来身份暴露,三两招之后,洪治便已叫得出其中大多数人的名字。

    却见洪治身形一动,凝神对敌。他练得是炎火功,一身内力修为,当世罕见,这一番交手,便即使出了看家本领。原来他心知今日敌众,若是游斗下去,早晚会被车轮战死,与其慢慢消磨,不如一上来便使出杀手,能多杀一人便少一分威胁,是以他手下丝毫不容情,出手都是杀招,数十招过后,已有三人在他掌下毙命。饶是如此,他仍然看出这些人当中只有曹淳的武功最高,但他却一直没有出手,故而他虽然一直在尽力对敌,但大部分精力和眼色还是留在了曹淳身上。

    好个洪治,这一番拳打掌劈,当真是勇不可挡!

    却见一个火红色的身形在一片黑云中忽上忽下,翻滚不已,犹如一团熊熊烈火,焚尽世间黑暗。他的炎火功是外家掌力的极致,练到最深处,两只手掌如红砂一般,打出的掌力亦是犹如一团烈火,呼呼作响,滚烫难挡。如此数掌过后,又有二人中掌受创。

    众侍卫数十招过后,似是知道他掌力厉害,便不再与他硬拼掌力,而是纷纷使用腿攻,横扫他下盘。一时间,连环腿,十二路谭腿,如影随形腿,大力金刚腿纷纷亮相,直朝他下盘攻来。

    洪治看出了众人心意,当下身形一晃,人已飞至半空。他身形一蹿,已是蹿上了庙顶。庙顶之上,早有侍卫拦截,这些人都是轻功极佳之辈,唯恐洪治施展轻功而逃,纷纷占住了有利地形,掠阵监视。却没料到他说来就来,当下更不搭话,接招对敌。

    原来洪治数十招过后,便试出了众人身手。他深知众人大部分皆是拳脚功夫厉害,但轻身功夫欠佳,只有在高处对敌,方能有一丝胜算,是以他数十招过后便即跳上了寺庙房屋之顶,在屋顶上和众人大打高空战。

    众侍卫见他蹿上屋顶,担心他夺路而逃,是以纷纷施展轻功,飞了上去,包围之势却仍是没变。这一番空中交手,登时将众人试了出来,一些不擅轻功的上去三两招便即被劈下屋顶,剩下的几名空中好手人数不多,因此这一来,洪治反而占了便宜。

    竹林寺庙宇之上,数十名黑衣汉子围攻一个红衣老者,这一幕已是震惊了全寺。方丈颤颤走了过来,疾声呵斥众人不得在佛祖面前无礼,却被曹淳身边的两个汉子一脚踹倒,道:“我们是吃公家饭的,你竹林寺窝藏朝廷钦犯这帐还要跟你这秃驴慢慢算呢,你还敢阻拦,滚远些吧!”

    众弟子将倒地的方丈扶了起来,却是敢怒不敢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群人在这庄严之地大胆放肆。

    只剩下方丈兀自在一旁“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地唉声叹气。

    庙宇之上,打斗已是极其激烈。洪治仗着身形轻灵,绝顶轻功在高空中与众侍卫游战,兀自进攻多,遮拦少。他只身一人,身形又快,在人群中反而占了极大便宜,又数十招下来。已有八名好手被他拳打脚踢,受了重创。

    曹淳仍自在广场之下凝神观战,他此刻并没有上前夹攻的欲望,反而神清气闲地瞧着洪治修理这些大内侍卫。

    原来宫中向来派系林立,互相暗中较劲。其中尤以曹淳的东厂,和锦衣卫,以及西厂为最。此刻先行出击的大都是锦衣卫和西厂的侍卫,这一次成祖皇帝命曹淳带队,虽提前说好放下暗斗,全力缉拿洪治。可真正一到实战。有如此铲除异己的机会,他曹淳自然是不会放过了。平日里他早就看这些锦衣卫的侍卫不顺眼,苦于锦衣卫亦是为成祖效力,他明面上不好打击,但暗地里有机会他还是不会放过的。此刻见锦衣卫一派的几乎全部成了洪治的掌下靶子,他心中暗喜不已,怎能提前上场?他正打算利用锦衣卫和西厂的侍卫消耗洪治一部分体力,待最后他再率领东厂的侍卫做最后一击,如此一来。异己既除,而功劳还是东厂的,这一石二鸟之计才是他真正目的。

    洪治越斗下去,发觉曹淳至始至终仍然没有出手的意思。心中亦是猜到了其中关键,想来他是想利用这些侍卫消耗自己内力,而后再出手,胜算自然变大。他也乐于见得这个情况。曹淳这个第一高手不出手,剩下的这些侍卫虽说也是高手,但毕竟还是差了一截。正好被他各个击破。虽说最后有可能会大损气力,但敌人越变越少,总是好事。是以他亦不急,凭借着超强身手,在众侍卫当中游刃有余。

    却见他左闪右避,身形总是避免与侍卫直接相碰,一旦找着机会,便即痛下杀手,如此游斗之下,众侍卫越来越少,已从之前的重创八名到现在被重创了十五名。但他亦不好过,众侍卫当中不乏江湖经验丰富的高手,他们联合围攻的阵势颇有章法,一时间,他也受了一掌两拳。

    打斗还在继续,众侍卫见拳脚吃亏,便即纷纷使出暗器和兵器。他们之前一直想活捉洪治,是以未曾抽出兵刃,此刻见洪治越战越勇,当下也顾不得许多,便即陆续拔出了兵刃。

    一时间刀光剑影,镖来针往。这一来洪治登时吃亏。他本身不用兵器,但此刻众侍卫全部都是铁器在手,难以近身,而且当中数位暗器好手不住地施放冷箭,让他防不胜防,如此下去,早晚要中暗算。思来想去后,他见众侍卫已有一半负伤,当下便即暗忖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想到此处,他一掌拍出,空气中气流登时凝住,仿佛是被灼烤了一般,袭往众人心头。这一招正是烈火燎原!

    当日火云邪神用这招逼得那位无名老前辈都退避三舍,自然能是非同小可。众人身形一顿,纷纷站不住脚。洪治趁着这个空当,当先飞了出去。

    却听得身后一股劲风如泰山压顶般压了过来,掌风未至,呼吸已是不畅。

    此人是谁?竟有如此功力!

    来人内力如此势急,看来是传说中的金罡童子功了,众人当中,除了曹淳,怕是没人再有如此功力。此时前方已是空旷之地,如若被他缠住,再想走便无可能。是以他想也不想,反身一掌拍出,硬接了这一掌金罡童子功。

    “轰”地一声闷响,他全身五脏翻滚,心神大震!

    终究是久战脱力,而曹淳又是蓄势待发,窥探良久,这一消一长,强弱登时明显。

    硬接这一掌后,洪治身形轻飘飘地跌下了半空,刚一落地,周围十余人又围了上来,他右手捂住了胸口,嘴角里缓缓流出了一口鲜血!

    这是他数十年来第一次流血!

    想不到金罡掌力竟如此了得!

    身后的曹淳缓缓站定了身子,却也是身形微动,神色大异,看来这一对掌,他也不好过。炎火功毕竟是洪治成名数十年之绝技,岂是等闲?

    他暗暗调了调内息,却发现胸中一口气硬是没能转过来,犹如烈火焚身一样疼痛,当下便道:“呵呵,好一招炎火烧身,果真是高,洪教主,今日事已至此,你还想跑么?”

    洪治微微一笑,仍是强捂住胸口,看来这一掌力道着实不小,他仍是没能化开。“本座有幸能接一招曹公公的金罡童子功,今生无憾了。”他缓缓摇头,心中似是充满了无奈。情形已是很明显,他受此严重内伤,无论如何是走不出去了。

    他缓缓仰天长叹道:“想不到我洪治赫赫一生,竟落得如此下场,难道是天意?”

    下一刻,他再次缓缓摇了摇头,道:“呵呵,天意,天意啊!”

    而后,右手缓缓抬起,对着自己胸口,拍了下去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一章 到得头来终拨雾(上)

    司马尚游带着茯蕶从竹林寺后山一处山崖上依山而下,借助着洪治早已准备妥当的绳索物事,二人撤得非常及时。下山之后,司马尚游在泰安城内找了个稳当住所,暂时安置了下来。

    这一路来,茯蕶都是闷闷不乐,心中一直牵挂着师父。她自然知晓师父此番留下,凶多吉少,无奈她无力改变,只能暗中垂泪。

    在客栈歇了一日后,由于茯蕶是教中人物,朝廷对法论教教众的通缉并未完全撤除,是以她仍是不便出门,只是让司马尚游出门上街打听洪治的消息。司马尚游从城内闲谈场所通过江湖人物的谈论已是打听到朝廷在竹林寺内击毙了为祸一方的邪教教主洪治,虽然是在他意料当中,但真正听来,却仍是暗自伤神。他和洪治虽攀不上什么交情,但此消息若被茯蕶知晓,对她的打击自然不言而喻。

    当他回到客栈后,茯蕶立即问他师父可有消息。他支吾了半天,终于还是缓缓说了。

    他知道这瞒不下去,茯蕶早晚会知道,与其瞒着藏着,不如坦诚相告,毕竟长痛不如短痛。

    茯蕶听闻恩师罹难,果然是哀痛不已。她从小就将洪治当作父亲一样看待,此刻两人阴阳相隔,她自是哭得一塌糊涂。司马尚游这两日来便一直呆在她身旁安慰,他知道,此刻她的身边,一定需要安慰,一定需要个肩膀。

    三日过后,司马尚游离开船队已有一些日子,况且茯蕶也已找到,他需要返回船队,因为他的兄弟们还在黄河上苦苦战斗,这些兄弟也同样需要他。但是以茯蕶此时的状态,无论如何他是走不开的。仔细思量过后,他便依照洪治的交待。让茯蕶先去金陵。

    茯蕶闻言恩师已去,对金陵之行,已是无甚兴趣,她此刻只想呆在司马尚游身旁,只想找个安静的小地方,平凡地活下去。

    二人在房中沉默了一炷香时辰,而后还是司马尚游打破了沉寂,道:“蕶儿,虽然你师父他老人家身陷危难,但以他的功夫。说不定生死尚未可知。那些江湖人物的言论无外乎就是道听途说,胡乱瞎传,作不得真的。或许也可能是朝廷故意夸大,想让洪教主的部下群龙无首,摧毁他们的意志。你还是先去金陵,依照洪教主的约定在那儿相候,说不准还能等到。”

    茯蕶默默地坐在桌旁,不发一言,似乎对这番安慰言语不抱一丝期望。她人也不傻。心中虽然期望师父能够创造奇迹,险中脱身,却也明白,这实在是太难了。从竹林寺出来的那一刻。她便有了准备。

    其实有时候她也恨自己无用,于危难时刻不能出一分力,反而从小到大,都是她的师父在帮着她。但真正到了师父有难之时。她却束手无策,还一直都是身边人的包袱,让身边人分心。

    她听到司马尚游的言语后。也不表态,也不答应,就这么一直坐着,一直想着。

    如此一来,倒让司马尚游犯了难。他有公务在身,此刻法论教大部已灭,他不便在外头多呆,可回去又不放心茯蕶。作为洪教主的徒弟,她的身份若是被朝廷得知,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况且火焰使者既已反水,定会将教中主要人物的情况报告朝廷,茯蕶说不准也是朝廷重要追杀对象,他怎能放心继续让茯蕶留在北方?久经思索下,他还是决定让茯蕶先去金陵,待他和船队回归苏州府后,再一起会合。

    茯蕶虽然仍自伤神,却也识得大体,她知道司马尚游为了自己的事已付出了太多,此刻为了不再成为他身旁的包袱,她还是答应了司马尚游的要求,先去金陵,如若师父真的遇难,没来金陵会合,那也是命数使然。

    想通此点后,她点了点头,道:“那你先回船队吧,我先去金陵等候消息。如若有缘,日后咱们自然会再见。”

    司马尚游见她终于放开了心扉,答应离开北地,心中也是放下了大石,而后又道:“你要跟我一起去,如今朝廷为了防止法论教教众南下,已在南下的各个方向和关口设置了人马,你现下贸然南下,早晚会被拦住,只有跟我回船队才最安全,副使大人和马将军知道你曾经随同船队下过西洋,他们会将你当作自己人看待的。我稍作求情,应该会让你呆在船上。咱们先从海路回苏州府,再去金陵。虽说转了个大圈,但毕竟安全。你看如何?”

    茯蕶又点了点头,她此时已是没有半分头绪,司马尚游说什么,她只是答应。

    司马尚游见劝服有效,便即和茯蕶收拾了衣物,准备回船队。他有船队的通行令牌在手,自是不担心沿途的搜查。只是茯蕶为了安全起见,自然是免不了要一番乔装打扮。茯蕶换过了衣物,化成男装,打扮成了一个书童,而司马尚游则作读书公子哥打扮,一路前往东平黄河渡口。

    二人乔装过后,还真像一对主仆。司马尚游本来就生得俊美,此时手拿折扇,羽扇纶巾,还真是惟妙惟肖。而茯蕶本身相貌已是一流,此刻化为了男装,更是清秀绝伦。连日来,路过的行人都不住地将眼神掠过二人的脸面,回头率十足。

    待到了东平地面后,离黄河渡口已是越来越近。而路上的盘查亦是越来越严,多亏了司马尚游有公家这层身份,这才平安过关。否则以如此盘查力度揣测山东境内的南下关口,茯蕶若想单独南下,还真是难如登天。

    二人正自路上行走,眼见各个关卡防守森严,沿路盘查的公家差使不住地向着过路的“可疑分子”大肆掠金。其实他们大多数都是过往的商旅小贩,赶着去黄河对面做小买卖,但被朝廷差使视作邪教可疑人物,纷纷拦住,只要服饰稍微明艳些的,都被大肆敲诈,只要交银子,就和邪教没有关系。不交银子,怎么着都能扯上关系。这一番明敲下来,可苦了山东黄河沿岸的百姓,纷纷大骂这些公家差使为狗腿子,借机敛财。

    司马尚游一路所见,大部分公家差使都是如此作风,一路上民怨极深。他不由得暗自摇首,对于朝廷的这些狗仗人势的差使,他内心非常反感。尤其是在他的双亲被逼死之后,对于这些腐败贪污小吏。他更是恨得牙痒痒。同样是为朝廷出力,西洋船队上的众人是那么的高大,而这些只会敲诈百姓收刮横财的地方小吏却是如此卑鄙,当真是差距鲜明。

    一想到死去的双亲,他心中又是一阵难过。他自从师父段江南口中得知父母都是被朝廷逼死后,对待朝廷方面,已是有了极大反感,此刻再见这些可恶嘴脸的小吏,反感更是成倍加大。他不想再看到这些个披着羊皮的饿狼。当下加快了脚步。

    而后到了船队,久违的笑脸再次得见,秦航,邓孝明。郭承昂等人纷纷从船舱中上船相迎。

    秦航见他上岸才不过十来日时间,竟又带回了茯蕶,他不明白为何茯蕶会出现在北方,当下大声一笑。道:“想不到茯蕶姑娘也来了啊,这是怎么回事啊?能不能说说啊?啊,哈哈哈哈!”

    茯蕶闻言红晕生颊。羞涩地一笑低头不语。

    司马尚游见他取笑,便没好气道:“你有完没完了?啊?茯蕶她家人亲戚都在北方,在泰安城内我偶然遇见了她,他便跟着我来船队了。怎么,这样的解释不知众位兄弟可满意?”

    秦航打笑道:“唉,司马兄言重了,你这番出去,可让我们担心了一番,怎么样,在岸上碰上了邪教的人么?你可得好好跟我说说,有没有遇上类似于火云邪神那样的邪教高手?”他上次在泰安城外吃了火云邪神的亏,一直耿耿于怀,苦于没有机会报仇,是以有此一问。

    司马尚游微笑道:“我待会再和你说吧,我先带茯蕶去和副使大人和马将军回报一声。”

    众人心领神会地“哦”了一声,表示理解。这茯蕶都带上船来了,他又这么急着去禀报,自然是想带着她一起回苏州府了。众人早知道他和茯蕶的关系,当下皆是会心一笑,便怂恿着他赶紧去报,回头好好谈论此番卧底邪教过程。

    司马尚游暗自苦笑,他这番上岸,私会洪治已是大罪,更别提什么卧底了,当下只得无奈道:“好,待会儿再说。”言罢即带着茯蕶走上了船阁。

    王景弘见司马尚游回归,脸上神情却没有之前司马尚游想得那般兴奋,他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回来就好。而后又看了看司马尚游带来的茯蕶,脸上微有疑惑,道:“你带她上船,是何意思?”

    司马尚游道:“茯蕶自随船队从西洋回来后,便回北方探亲。属下在泰安城内偶尔遇见,便带她回来。我们准备一起回苏州府,先把事订了。”只是他和茯蕶商量好了的说法,只有如此言语,船上众人才不会疑心茯蕶此刻突然出现。

    王景弘的脸色仍是那般平静,道:“哦,你二人也准备办事?该不会是受了秦航那小子的影响了吧?”他听司马尚游话里意思,明显是想和茯蕶订亲。

    司马尚游尴尬一笑,回道:“回大人的话,坦白讲,确实如此。秦航都成亲了,我这个做兄弟的也不好拖下去。茯蕶和家里长辈说了我和她的事,她家中长辈都没意见。我和茯蕶便即商量,此次回去,就先订亲,待见过了她家中长辈后,再行成亲。恳请副使大人容许茯蕶上船,一同虽属下回归江南。”

    一旁的茯蕶听到他如此言语,已是羞得不成样子。

    王景弘呵呵一笑,道:“事是好事,你也该成家了。”而后又断了一断,脸上似乎并没表现出多大欢喜神色,又道:“茯蕶姑娘上次便跟着你随同船队下过西洋,万里相随,是个好姑娘呀。茯蕶姑娘,你先回舱歇着吧,本使和他还有点公事要谈。”

    茯蕶听到副使如此言语,心知他已答应自己上船,此刻估计是要询问司马尚游在岸上卧底法论教的事,当下微微谢安,便即走出舱门,向着原来的住所走去。她上次在船上便即服侍过这位副使大人。对这帅船的一房一阁自是都非常熟悉。

    司马尚游见王景弘对茯蕶上船并无异议,心中微微放下心来,他知道副使大人支开茯蕶,便是要问自己这十来日在岸上的所作所为。他亦是早就准备好了一套说辞,当下便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他自然不会说他遇到了洪治一事,只是说法论教戒备森严,他只是和一堆最底层的教众混了十来天,根本没有办法找到更高级别的教中首脑,这探敌任务自是没能好好完成,恳请副使大人恕罪云云。

    王景弘听着他细细说来。并没有详细询问此中情况,待司马尚游说完后,他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司马尚游觉察到这位副使大人有些不对劲,王景弘对它一向是钟爱有加,怎么会出现此等脸色?

    他小心翼翼地瞧着这位副使,心中努力回想自己是否有哪句话说错。回想过后,也并没有发现有何漏洞,这套说辞他可是想了好久才编好的,自认为是没有半分破绽。副使大人却好像还并不满意,这是怎么回事?

    良久,王景弘仔细地打量着司马尚游,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般。他的眼神。充满了好奇,又充满了怜爱,最后还有一丝惋惜。他的目光一直在司马尚游身上游动,而后。他接下来的话让司马尚游彻底死心。

    “你见到了洪治吧。”

    这一句话说出,登时让司马尚游神经一紧,惊讶地张开了嘴巴。不可置信地瞧着王景弘,似乎是没有听清他的话语。

    他此话是何意思?他怎么会知道自己见过洪治?难道他是在诈自己?可是没有理由啊,他若是没有得到讯息,怎么会对自己最钟爱的属下说出这般没来由的话?这究竟是怎么了?

    王景弘脸色不变,续道:“尚游啊尚游,本使想不到,你竟这般隐忍,难道到今日,你还不肯说出你上帅船的真实目的么?”话语悠悠,神色却已是憔悴万分。似乎是苍老了十年一般,他的眼神中惋惜之意,再是明显不过。

    司马尚游此刻已是断定自己的身份已然泄密,只是他不明白是何关节除了问题,他自问自己一直以来是那么小心谨慎,唯恐露出马脚,可想不到居然还是被发现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本方也出了内j?否则这位副使大人是如何得知自己的隐私?

    王景弘瞧着他脸上的错愕神情,已是猜到了他此时所想,便道:“如若我所料不错,你应该是段江南派上帅船的密探。其实早在数年前剿灭九曲坞一役中,本使便想到船队有密探在帅船,可我没想到是你。直到今时今日,你主动请缨上岸,我对你仍是信任不已。可最让本使想不到的是,你竟和邪教也有牵连。你身上究竟还有多少秘密?你是如此出众,又是如此年轻,包括正使大人和本使在内,以及马将军、费管事所有帅船的人对你都是赞誉有加,看得很重,你的表现也一直没让大家失望,可为何此次,要和那邪教扯上牵连呢?”

    司马尚游深知此时狡辩已是无用,副使大人既已把话点到这个份上,想必已是掌握了充分证据,不然不可能如此反常,说出的情况又如此清晰,他几乎可以肯定,自己此次是完完全全地暴露了。

    此刻的他已是完全死心,仿佛走到了世界末日。从他踏上帅船的第一日,他便有猜到过这个结局,可他却还是努力地想把结局往好的方面发展,往双方共赢的方面发展。不料,还是被发现了。看来,纸,终究是保不住火。

    他没有直接回答王景弘的话语,而是轻声叹了口气,反问道:“我想知道,副使大人是如何知道的?”

    王景弘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只是知道本使是西洋船队的副使,却不知道,本使还是东厂的统领。江湖上把东厂的四个统领称为四大金刚,本使在成为船队副使之前,一直便是在东厂行事,那四大金刚的称号中,便有本使的一个名次。此次围剿洪治,朝廷尽遣高手,本使也在其中。在竹林寺那日,你和洪治以及那位茯蕶姑娘的一言一行,本使都在暗中看得清清楚楚,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司马尚游终于知道,原来,还有人隐藏得比自己还深,火焰使者如此,这个王副使亦是如此。谁能想到一个西洋船队的使者,竟是东厂的四大金刚之首?他默默地摇了摇头,善泳者溺于水,他本是卧底,此刻却仍是暴漏在了卧底之下,当真是一山高一山,一报还一报啊!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一章 到得头来终拨雾(下)

    而后,似乎是认命了一般,他向王景弘求道:“没错,段江南是属下的恩师。属下混上帅船,亦是师父交待的。三江口那一役,正是属下报的信,差点害得马将军和整个帅船的人全军覆没,属下罪该万死。属下也知道早晚会有暴漏的一天,但一直以来,师命难违。帅船的兄弟们对属下如此要好,就连二位使者大人,马将军和费管事,都对属下着力培养。属下愧对诸位,万死难辞其咎。但一切过错都是属下的错,属下愿意一力承担,只是茯蕶姑娘从没有害过帅船上的一人,她虽然是洪教主的徒弟,但她的心地却是非常善良,没有害过一位百姓。这一切都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属下恳求副使大人,放茯蕶一条生路,这一切就由属下来担吧。求您了!”说罢,扑通跪地。

    王景弘听着他这一番如实交待,又见他为了一个邪教的弟子求情,当下便即怒道:“你自身都难保,却还想着为别人求情,你不觉得可笑么?”

    司马尚游脸色一惊,他从未见过王景弘有过如此怒容,看来自己的这番作为,着实让这位副使大人愤恨难平。他沉重地低下了头,良久不语。

    而后,他的眼神中涌出一丝坚毅神色,又道:“属下辜负了诸位大人厚望,有负于朝廷。属下不奢求使君大人宽恕,但茯蕶姑娘确实是无辜的,还请使君大人明察秋毫,放她一条生路,属下感激不尽!”言罢,头脑咚隆沾地,向着王景弘猛磕下去。

    王景弘面上怒容逐渐消褪,他静静的瞧着这个让他钟爱不已的属下,眼神中充满了惋惜。如此人才,却走上了这条路。他终究是上对了船,却跟错了人。

    他缓缓地坐在了木椅上,似乎并没有想要直接叫人拿下他的意思,而后,他缓声说道:“你虽然有错,但你在船队的表现,在西洋立下的功劳,本使都记在心里。若非你和反贼勾结,你的前途本来是很光明的,你知道么?”

    他语重心长地一一说来。但这些话在司马尚游耳中听来,却是无比心酸。

    王景弘继续说道:“你有过功,也有过,本使念你是个人才,你走吧,日后不要在本使面前出现,就当你从来没出现过。”言罢,他的眼睛已是缓缓闭上,似乎做出的这个决定。让他难以割舍。

    司马尚游听他话语意思,竟是放过了自己,他仍自不敢相信,目瞪口呆地望着王景弘。

    王景弘沉默片刻后。微微睁眼,道:“你的事本使不会和其他人谈论,你现在就带着那位茯蕶过河去吧,日后本使倘若发现你再与反贼勾结。与朝廷作对,本使立马取你性命!”

    司马尚游怔怔地不知所以,王景弘的这番话让他歉疚。几乎是用巨石在他心头重重一击。这便是逐出“师门”么?虽然这个结局已是让他大感意外,但就这么离开船队,离开那些一起战斗过的兄弟,他实在是有太多不舍。可是他也知道,他没有办法再继续下去,这个结局对他来说,算是好的了。

    他踏上船队的第一天起,就想到了结局难安,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以至于他都没有机会,再继续和他的那些兄弟们并肩作战。这就是他的命啊!

    他默默地跪在原地,半晌不发一言,他需要一个缓冲。也许对他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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