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和觉得此事复杂,成祖皇帝又未来信,是以一时间也不好答应,便推脱道:“国王盛情,实难相却。可是我天朝皇帝陛下此刻尚未来书,鄙使若贸然相助,已是大罪。依鄙使看来,国王陛下既已发书中原求救,想必吾皇肯定会有诏令赐下,还是先等一等,待得吾皇命令传到,鄙使自当安排。”
那少渔翁国王见郑和不敢表态,心中一沉,颇有忧虑,却还是恭恭敬敬的将他迎进了城内。
郑和虽没有接到诏书,却也能料到皇上必会发诏通知自己相助这位少渔翁国王。郑和对成祖皇帝了解颇深,知道他也是靠“靖难之役”才夺得皇位,故而对这篡位之事很是忌讳。那苏干剌既然敢篡位,依成祖皇帝的性情自是不会助他。是以郑和在王宫中详细的问及了苏干剌的情况,以作准备。
少渔翁国王和苏干剌火拼已久,自然知晓他的底细,因此是知无不尽,尽无不言。郑和得知苏干剌拥兵两万,此刻正在百余里外的山城驻扎,跟在他身边的也尽是一些老国王的皇亲国戚。郑和心中有数,便又和国王谈了一些贸易。
忽然听得从官来报,朝廷有令下给郑和,郑和接过密令一看,果真是成祖皇帝命令郑和强势介入争位纠纷,相助少国王,打败篡位者。他将此事告知了国王,那少渔翁国王闻言后大喜,向郑和不住称谢。
郑和便即和那少国王商量如何歼灭苏干剌。依照少国王的意思,郑和派出兵马,而后他又派出兵马,双方合力攻击那苏干剌。而郑和却知晓苏干剌在山城之上,易守难攻,强攻的话定会死伤惨重。因此建议引蛇出洞。
少渔翁国王奇道:“如何个引蛇出洞法?”郑和笑道:“鄙使就在王城宣布天朝要大封国王陛下,并且承认国王陛下的身份,料得那苏干剌定会忍耐不住,主动出兵,到时候咱们先行做好准备,然后再将其一网打尽!”
少渔翁国王双手一拍,大呼妙计。赞道:“还是你们天朝用兵有法子,难怪你们能百战百胜!”
郑和笑而不语。当下便即分手,各自前去准备。
郑和命令随从,通知船队的候显,费信,调动兵力,做好战事准备。一面又令马欢将此行所带来的御赐尽皆准备好,待封王大典一开始,便赏赐给那少国王。马欢便即前去照办。候显费信接到郑和的调兵命令后,当下不敢耽搁,紧急吹响集合号。船队剩余的两万七千余名将士尽皆站立港岸,等待出发。
秦航司马尚游等听得有战事,亦自向费信请战。费信不耐烦道:“此次不是海战,是陆战,你们好好留守战船,哪都别去。”二人听后,便觉没趣,登时便如蔫了的公鸡一般,无精打采。
费信道:“你们以为留守帅船就不是大事?公主还在船上呢。万一出现特殊情况,你们都给我当心着点!”二人听后悻悻而去。
安宁公主这两年来游遍了海外番国,此刻却不想下船,是以没随郑和一起进城。候显和费信稍作清点后。便即安排。候显安排了七千余名士兵留守船队,自己带着两万人马前去苏门答腊王城埋伏,留守的人马尽交给费信指挥。随即三军尽起,浩浩荡荡向王城开去。费信率领七千将士留守船队。保护公主。
安宁公主听闻又有战事,便召费信前去,说道自己也要随军出发。费信心下大惊。哪敢答应?便道:“大明开国以来,就没有女子上战场的先例,一般将军出征,亦是不敢携带女眷,否则会吃上动摇军心之罪。公主还是好生在船上歇息,待我军凯旋归来时,再让公主开心。”
安宁公主嘴角一撇,心里老大不愿意。她也知道行军打仗不是儿戏,自己去说不定还会给军队拖后腿,只恨自己此次竟然不上岸,否则和郑和进城的话当能看到这一番大战。当下嘟了嘟嘴,径自回房去了。
费信深知此事重大,在异域他乡擅动刀兵,便是没有了后方。四处皆敌,一个不小心,便成大难。上次在锡兰山国不就是如此么?此次公主就在身旁,若是有什么闪失,自己万死难辞其咎。想到此处,费信便加强了帅船的所有防守,七千军士倒有一大半是围在帅船四周。而秦航和司马尚游亦通知了底舱水手全神待命,一旦有变,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冲向汪洋。众人衣不解甲,炮不离架,全副武装的守卫着船队。
而百余里外的山城之上,苏干剌也探听到郑和抵达苏门答腊的讯息。他本想请求郑和帮助自己夺回王位,可后来又听到郑和已经和那渔翁达成了协议,并且将于这两日进行册封。
这一消息传来,当真是把他气炸了。郑和不助自己也就罢了,竟然还承认那个渔翁的国王身份?这不是乾坤倒转,江河逆流么?自己是正统之后,而那个渔翁却是窃位。天朝怎能如此行事?
正懊恼间,属下来报,说城外有朋友来访。苏干剌奇道:“什么朋友?多少人?”
属下答道:“只有一人,说是有郑和船队的消息要来报与陛下。”
苏干剌一听,疑云四起,一人前来,还是来报讯的,会不会有诈?莫不是j细?但听得对方只有一人,也不惧他。
苏干剌道:“带他过来吧。”属下探子领命而去。
过了一会儿,探子将一人领上了王殿。苏干剌见他像是中土人氏打扮,头戴角帽,身披粗毛大衣,约有三十岁年纪。神情极是自信。
苏干剌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答道:“在下陈祖德。”原来他竟是惠儿身旁的那个陈祖德!却不知他如何又跑到了这苏门答腊?
苏干剌道:“你来所为何事?”陈祖德道:“特来指点一条明路给与国王陛下。”
苏干剌大怒,道:“好大的胆子!本王还用得着你指明明路么?你到底是何人,赶紧从实招来!”
陈祖德笑道:“在下此次前来,本想向国王陛下告知对付郑和的秘方,看来国王是不太欢迎了,在下这就告辞,就当作是没来过。”说罢转身便欲离开。
苏干剌听到他有对付郑和的秘方,当下微微一惊,喝道:“留步!”
陈祖德回过头来。道:“国王陛下还有事么?”苏干剌道:“你有何秘方对付天朝使者?莫不是j细探子前来刺探情报?若不说出个所以然来,今日别想离开此地!”言罢,两排军士从殿外奔了进来,手持刀枪,对准了陈祖德。
陈祖德丝毫不为所惧,笑道:“这便是苏门答腊国王对待朋友的态度么?还天朝使者,国王陛下不必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呵呵,郑和此刻正在筹备如何册封那个渔翁,在下不相信陛下还能坐得住!”
苏干剌听他左一个郑和右一个郑和的。言语间似乎确有良策,当下便摆了摆手,屏退了众侍卫。他声音也自降低些,道:“先生消息倒是灵通的很。敢问先生有何良策可以对付郑和船队?”
陈祖德微笑道:“国王陛下若是不信在下,在下说什么也是无用。”
苏干剌神色一收,道:“先生便请告知,本王自会考量期间可信度。”
陈祖德道:“敢问国王陛下,郑和此刻正在王城册封那渔翁,国王陛下有何打算呐?”
苏干剌道:“本王还未信你。你倒是先探听本王的动静了。有何企图?”
陈祖德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哈,在下与郑和船队是不共戴天的仇敌,而国王陛下此刻也以郑和为敌。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在下很想与国王陛下合作一起拔掉这颗眼中之钉。”
苏干剌冷笑两声,道:“呵呵,合作?不知先生想如何合作?”
陈祖德道:“在下猜想国王陛下此刻正欲调集大军。前去王城砸了他们的场子,在下所猜可对?”
苏干剌此时正有此意,却被他点破。不知是福是祸。陈祖德若是郑和探子,那么此刻郑和不也就知晓了自己的计划么?
但他心思也很缜密,便道:“不知先生这个消息又是从何而来?本王调不调兵自己都还未决定,先生就已猜到,先生神人矣。”
陈祖德道:“陛下也不用如此提防在下,在下今日来,便是带着诚意来的。若是国王陛下真有此意的话,那在下劝国王陛下还是别去的好。”
苏干剌双眉一皱,道:“有何不妥?”
陈祖德道:“眼下郑和已从他的宝船船队调集了两万余人在王城附近埋伏,国王陛下若是率兵前去,岂不正入狼窝?”
“什么!郑和早已有了埋伏?”饶是他心思镇定,此刻一听陈祖德话语,亦是大为吃惊。
陈祖德微笑道:“在下刚从海边过来,郑和船队的主力军队全调往了王城,剩余数千残余在港岸留守。陛下若是不信,可以派探子前去打听啊。”说罢,微笑不语。
苏干剌见他神情,不似作伪,又问道:“那么先生有何良策呢?”言语间已是客气了很多。
陈祖德听他语气已是大为转变,便道:“郑和船队此行出海,不仅带着两万多军队,还带来了大明的公主,这公主此刻就在港岸的船队上。该如何做,在下就不用明言了吧。”
苏干剌一听,登时两眼放光,喜道:“此言当真?”
陈祖德道:“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苏干剌嘴角上扬起了一丝冷笑,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眼下郑和主力尽在王城等他上钩,而港岸留守残余不过数千,还有大明公主在船上,傻子也该知道此时应该避强击弱,况且若是将大明的公主截了下来,那郑和投鼠忌器,岂非任由他说了算?
想到此处,苏干剌登时打起了精神,大声喝道:“左右听令!”旁边数位将令走上殿来,一齐躬身听令。
“令你们点齐兵马,绕过王城,杀向港岸。另外,从南边的港口通知水军,北上包抄,全力攻击郑和的船队!”众将纷纷领命而去。
苏干剌笑道:“哈哈哈哈,此次先生报讯之功,功不可没,可要本王如何赏赐?”
陈祖德道:“在下只是想除掉郑和船队,不求赏赐。而且在下觉得,国王陛下的命令中似有不妥。”
苏干剌略觉惊疑,道:“有何不妥?”他这一番命令下得行云流水,自觉精密的很,实在想不出有何不妥。
陈祖德道:“在我们中原兵家之书上,有一个很重要的成语,叫做围点打援,不知国王陛下可曾听说?”
苏干剌微微沉思,道:“未曾听说,是何含义?”
陈祖德缓缓而道道:“就是说我们中原历代兵家很喜欢这个战术,出动些许兵力假装围住一个点,其实目的是要重兵伏击来支援的援军,以此歼灭敌方的有生力量。”
苏干剌听后神色一怔,紧接着便是哈哈大笑,道:“先生真不愧是中原来的良师益友,此等绝妙战术果真是天马行空。本王受教了!”
他一听陈祖德此言,便知道该如何布置了。自觉中原人用兵,当真是神鬼莫测,难怪能横行四方。而后苏干剌又招来了亲兵将领,令他们率领城中最后的兵力在王城至港岸的路上埋伏,全力围歼郑和的援军。
众将领命出殿之后,殿上只剩下苏干剌和陈祖德。陈祖德见这位国王一点即通,心下也是微笑不语。
他眼神瞧着王城方向,心中默道:郑和啊郑和,此次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脱难!
章节目录 第三十章 深海相依时 可见她哭
苏门答腊,王城。
听闻郑和使者团队代表天朝要在王城正式册封苏门答腊国王时,整个王城陷入了狂欢之中。谁都清楚被天朝正式承认身份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从今以后,苏门答腊就是天朝的藩国,意味着苏门答腊今后在南海一带有了强大的外援,意味着今后这个小国可以再也不用受到邻国欺负。
苏门答腊的百姓子民此刻相约走上街头,尽情狂欢。从他们淳朴而又兴奋的脸庞可以看出,中华天朝在这异域他乡是多么的受欢迎。使者郑和亦是一脸喜色,他拿着成祖皇帝的诏书,站在王城中央临时搭建的王台上,享受着万千子民的拥戴。
少渔翁国王此刻正跪拜在地,他行过了祭天大礼之后,又朝着北方拜了三拜,向北方的天朝皇帝以示尊重。
郑和待到吉时,便朗声宣读诏书:“兹奉大明天朝成祖皇帝陛下诏谕:苏门答腊国地处南海,国风康健,国王体恤爱民,交和四方,国王勤政之名,朕虽居万里之外,亦常耳闻。今特颁此诏,朕愿与苏门答腊国世代交好,望国王陛下恪尽职守,忠国爱民,与大明天朝共建南海和平。”
郑和一念完诏书,少渔翁国王当即朗声宣誓道:“小王感谢天朝皇帝陛下隆恩,敝国上下愿与天朝皇帝陛下交好,愿双方永为睦邻,共建南洋和平!”
王台下众百姓亦是跪拜在地,大声呼道:“天朝皇帝陛下万岁!天朝皇帝陛下万岁!”声势之大,久传不歇。
郑和将诏书递到国王手上,国王恭恭敬敬地接好,郑和笑道:“从今往后,国王陛下和天朝就是朋友了。”
少渔翁国王亦是笑颜满面,道:“感谢尊使盛情,小王有生之年定当恪尽本分。维护南海安宁,我苏门答腊国愿意成为天朝南海的守护者,尽心尽力守护好天朝的南大门。”郑和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正是成祖皇帝想要的意思,想不到他倒也机智,自觉地表了态。
而后,便是狂欢时刻,苏门答腊的子民人人善舞,登时便在王城中央跳了起来。歌声乐声,伴随着众人舞姿。让人陶醉不已。郑和和国王此刻正等着军士报告讯息,可是城外一直都没动静,这倒让二人顿感疑惑。
郑和和国王一起离开王台,走向城楼。城楼上兵甲林立,军士们都做好了战斗准备,可城楼下依旧是没有人影。
郑和奇道:“莫不会是消息走漏,苏干剌不敢来了?”
少渔翁国王亦是一脸疑惑,道:“按理说不会啊,此人最是容易生怒。倘若他听闻天朝使者在王城册封小王,便是刀山火海他也会来争一争的。”
郑和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他一生中大半时间都在危险中度过,对未知的危险有一种天生的嗅觉。此时城外真的是太安静了,静的有点可怕。这种安静,让郑和心中又嗅出了一丝危险的味道,可这危险何时来。来往何处,他却算不出来。
少渔翁国王建议道:“不然小王派出哨探前去查探一番?”郑和摇了摇头,他几乎可以断定此刻敌人必有异动。只是会针对哪呢?
想到此处,他突然双目一瞪,急问道:“那苏干剌手下可有水军?”
少渔翁国王点了点头,道:“有,在南处港口他有三千水军,数十艘战船。”
郑和一听当真是大惊失色,他已经断定苏干剌得到了自己率队在王城设伏的消息,并且避实就虚,此刻肯定是在袭击港口的水师船队。船队只余下数千人守卫,而安宁公主还在船队之中,想到此处,怎能不叫他心惊?
少渔翁国王瞧着他的脸色一变再变,心知不妙,忙问道:“尊使可是想到了什么?”
郑和道:“如若鄙使所料不错,那苏干剌肯定是去偷袭我方水师船队了。”
少渔翁国王大惊道:“那该如何是好?听闻尊使此行还带来了贵国公主殿下,殿下尚在船队,如有闪失不堪设想。咱们赶紧发兵救援吧!”
郑和岂能不知其中道理?他心中比国王还要急,可是越是关键时刻越是要沉得住气,这已经成为了他多年来的习惯。他此时虽然焦急,却也不慌乱,朗声叫道:“马欢何在?”
一旁走出了个将领,拱手道:“末将在!”
少渔翁国王见马欢精神抖擞,雄姿堂堂,心中亦是赞道:好一个威猛的将军!
郑和续道:“此刻苏干剌大军已奔向港口去偷袭咱们的船队了,依你看,我方该如何行动?”马欢闻言心中一惊,但他头脑也是转得飞快,知道使者大人是在征求自己意见,而且大有军事行动听你指挥之意。
马欢沉思片刻,问道:“那苏干剌有多少兵马?”
少渔翁国王道:“马军一万余人,加上水军数千人,总共有两万人吧。”
马欢又道:“苏干剌巢岤何在?”少渔翁国王说道在此百余里之外的一座山城之中。
马欢心中已有计较,他向郑和报道:“正使大人,倘若真如大人所料敌军正奔袭我方船队,那么末将猜想那苏干剌已是探听到了我军在此设伏的消息。”郑和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马欢继续道:“倘若我军此时回师救援,十有八九要钻入敌军的伏击圈。因为如果末将是敌军指挥的话,亦必定会采取围点打援之战术,着重歼灭我方的有生力量,再回师去围攻船队。”郑和听得很是满意,似乎很是认可马欢的推测。
少渔翁国王听着二人一唱一和,搞不清他们到底去救还是不救。不过听这位马欢将军的分析,好像也是很有道理。
他忽问道:“那我方如何行动呢?”
马欢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什么意思,小王不是很明白,将军可否说得再清楚些?”
马欢正色道:“敌军想给我们来个围点打援,而我方也可以打他们一个围点打援。末将猜想此刻苏干剌正率领全部主力去围攻船队,因为咱们船队还留守着七千将士,若不出全力,他没有必胜把握。况且他还要分兵伏击我方援军,是以末将料得他山城之中此刻必定空虚。”
“故而你想率军去袭击他老巢,然后安排重兵在路上伏击他的援军。”郑和毕竟征战多年,此刻也是一点即通。
马欢点了点头,道:“正使大人所言不错,咱们反打他个围点打援,并且围魏救赵,此乃一箭双雕之计,既能打击他援军,还解了船队之围。”
郑和朝着他微微一笑。心中暗道:还好我身边有此等智将,否则这使命还真不好完成。
少渔翁国王听到马欢此等计策,当真是佩服至极,他本以为郑和这招引蛇出洞已是大妙,不料敌人竟有准备。而这位马欢将军于顷刻间便想出了应对方法,当真是聪慧之极。且这等用兵之法,别说是苏门答腊,便是在这南洋一带,又有谁能使得出来?
他不知不觉间。对天朝的军事文化已是无比向往。暗忖道:好在和天朝船队为敌的是苏干剌,若是天朝船队与我为敌,那我岂有生路?想到此处,当真是暗呼万幸。
郑和当下便同意了马欢的方案。只是安宁公主毕竟还在船队,无论是得要去救的。
三人立刻分配各自作战任务:少渔翁率领着王城的三千兵马前去佯攻山城,而后郑和率领着一万五千人马在路上伏击,马欢则率领五千人马前去港口驰援。城中的王宫大臣们则负责守卫王城。
当下分配作罢,各人便即分头准备。
苏门答腊,港口。
费信此刻正在帅船踱步。王城那边迟迟未有消息过来,他这边亦是度日如年,不敢松懈半分。正自踱着步子,忽听得哨兵来报:“前方岸上发现大量军马疾驰过来,似乎欲对船队不利。”
费信闻讯大惊,暗道:果然有变!
当下命令所有军士登船,各船做好战斗准备。众将士听闻敌人来袭,长刀出鞘,火铳下身,纷纷对准港岸。
前方港岸处敌军马蹄声响越来越近,费信拿起‘千里眼’向前望去,见来敌人马甚重,竟有上万人之多!战马嘶鸣声,刀剑铿锵声远远传来。敌阵中一人身穿将服一马当先的冲在前头,手中挥舞着弯刀,指挥着三军。
费信见敌将年纪不大,约有二十来岁模样,精神却是满满,神清气昂地指挥着众人向船队杀来。费信立即命令开炮,霎时间,帅船上,战船上,坐船上各船尽皆火力全开,朝着敌阵怒射。一条条火舌,一阵阵浓烟,一声声呐喊,时起彼伏。炮弹准确无误的射入敌军阵中,敌人登时人仰马翻,死伤惨重。
大明水师船队火炮之猛,甲于天下,此刻一阵猛击,当真是势不可挡!却见敌军阵中那名年轻将领兀自不肯撤退,指挥着众人拍马杀来。这么片刻间,对方骑兵便有大半冲了过来。炮火只能进行远攻,而近战却是其短处。
敌骑冲奔过来后,便即举起火铳和长弓,就地反击,射向船队。费信在船楼旗语一扬,指挥火铳队上前迎战。一列列身穿红衣军服的火铳队顿时站立船身,举起手中长铳,对着敌人便是一番点射。双方的火枪兵展开了一轮轮猛烈的对攻,各有伤亡。
忽见敌方阵中一字排开,前方一列使盾的将士缓缓让开,一排排军士手持长弓,对着半空一阵齐射,顿时箭雨纷纷,船上众人受伤者甚重。苏门答腊骑兵善于射箭,在南海一带颇有威名。这上万兵马当中,倒有一大半是骑兵。一番箭攻下来,船队受创甚重。费信见状,当即命令各船水手起锚出海。
众水手早就有此准备,费信命令一下,当下便升帆起锚,驶离岸口。数十艘战船缓缓启动,离暗越来越远。待船队离暗距离有十里开外之时,费信又命令炮兵开炮。此时距离一拉开,大明船队的炮火优势又显现出来,局面顿时变成敌方只挨打无力还击之势,轰隆轰隆声响。震动大地。
敌军见弓箭已射不到对方,便即分散兵力,以免为炮火所趁。费信率领船队灵活攻敌,想怎样打便怎样打,登时使得敌军受创甚重。
那青年将领见敌方只在海上游击,并不上岸对攻,当下怒火上升,气呼呼叫道:“咱们的战船呢,为何还不到位?”
费信正自游击着岸上敌军,忽听得旗语兵发来讯息。说是西南方方向有数十艘不明战船驶来,瞧模样是敌军水上援军。费信闻言,心下大惊,心知敌方做了十足准备,竟是想要水陆夹攻,一举歼灭己方。当下命令部分战船调转船头,迎战来敌。
他于岸上敌军现身之际便已向王城中发信,告知郑和有敌军偷袭船队,但不知为何。打了这么久,王城竟然还不来援兵。费信心知情况紧急,能拼得一刻便是一刻,因此率队死守。等待来援。
此时敌方船队已和费信船队交上了火,双方在海上打起了对攻。敌军战船虽不及大明水师船队庞大,却是轻小灵活,极易穿梭。且速度极快。港口这片海域本就水浅,不利于大型船只来往,因此费信的战船吃了速度上的亏。屡屡被敌船炮火击中。费信心知若想要占有完全优势,便是冲向深海,利用深海中海水较深,海风较大,海浪较猛的优势对敌,才能发挥最大威力。
可是己方船队现今被水陆敌军压缩在这片浅水海域内,难以动弹。往岸上冲肯定不行,岸上敌军箭阵强大,难以突破,往深海冲,敌军船队又会紧随不舍,沿途追扰,得不偿失。费信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此刻他只得依靠船队强大的火力迎敌,好在岸上的敌军此刻已构不成威胁,己方只要全力对付海上敌军即可。
安宁公主自听得炮火声响起后,便即兴奋不已,她从来没有见过两支水师船队在海上真正交战,因此战事一起,她便走出了船阁,想要近距离看看海战是何模样。她这一出门,可急坏了身边的护卫人员。
秦航此刻奉费信命令在公主身旁护卫,见她在如此危急情况下还敢出房,当真是吓个半死,慌忙间忙将她挡在了船阁外。急道:“外边炮火猛烈的很,太过危险,公主还是回房吧。”
安宁公主不悦道:“此刻正是敌我两军交战的关键时刻,本宫身为大明公主,怎能龟缩在房?本宫要现身船楼,鼓舞士气,让三军都知道本宫与他们同在!”秦航见她弱不禁风,却还能强词夺理,想充好汉,当真是又气又想笑,道:“公主殿下,海战之中炮火不长眼睛,万一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会害了众将士的。您还是先回房,待战况好转,再出来慰问三军。”
安宁公主气道:“秦航大胆!本宫这还没出事呢,你就咒我?你是不是特希望本宫有个三长两短啊?”
秦航急道:“属下不敢。只是战争不同儿戏,公主莫要为难属下了!将士们还要专心对敌,您要出来的话,将士们都要分心保护着您,这于战局不利啊!”
一旁的小花也自劝道:“公主,咱们还是回去吧,秦监工说得对,咱还是别影响了将士们的士气。”
安宁公主一把揪住小花的耳朵,骂道:“好你个小花,吃里爬外,和他们一起来教训我来了,你是不是痒痒了!”小花痛得直求饶,呼道下次不敢。
安宁公主对着秦航大声喝道:“本宫现在就要去船楼,这是命令!你不服从,便要死!让开!”
秦航身子兀自挡在外边,丝毫不惧道:“公主要杀要剐,细听尊便。秦航保护公主不利,早晚也是死罪。与其丢人而死,不如悲壮而死。秦航今日是不会让公主上这船楼的,众侍卫,你们说是不是!”说罢,当先跪在原地,挡在了安宁公主身前。
公主身旁的众侍卫亦是一齐跪下,道:“秦监工说得对,公主千金之躯,不能犯险,我等愿誓死保护公主!”言语间慷慨之极,大有誓死不退之意。
安宁公主瞧着众人一齐跪挡自己,心中亦是一阵莫名感动。她其实并非是刁蛮任性,只是一向喜欢冒险,此时见众人虽违抗自己命令,却也知道众人是真心相护,心中不由得一阵歉然。大明有此忠诚的将士,何愁不能纵横天下。她看着众人一幅幅视死如归的表情,心中不忍再为难他们,这都是勇士啊!没有死在敌人手里,难道要死在自己手里?
她收回了之前狂躁的脾性,软声道:“本宫知晓诸位都是尽忠报国,誓死护主的勇士,你们的心意本宫很是感动,本宫就呆在这里,虽然不能亲自现身船楼为我大明勇士加油打气,却也要站在此处祈祷,希望他们能够战胜敌人!你们起来吧。”众人听得公主答应不再上楼,尽皆如释重负,便各自缓缓站起。
安宁公主看着前方炮火纵横,箭来矢去,不知道这一战又要死伤多少将士,不知道这一战又有多少忠骨埋葬他乡!
她静静地走向前头,双手合十,心中默默祈祷:但愿这场战争早日结束!将士们早日能回故乡!
她其实很喜欢打斗场面,可今日见到了众多勇士为了报国为了完成使命,前赴后继,甘为牺牲,触动了她内心深处最善良的一面,便不忍再给他们添麻烦。
章节目录 第三十章 深海相依时 可见她哭(下)
她其实很喜欢打斗场面,可今日见到了众多勇士为了报国为了完成使命,前赴后继,甘为牺牲,触动了她内心深处最善良的一面,便不忍再给他们添麻烦。费信正自指挥水师与敌军鏖战,忽闻岸上杀声四起。他拿过‘千里眼’望向港口,见敌方身后似有大队袭来,当下大喜,猜想定是使君大人率队来援,便即打起精神,朗声叫道:“兄弟们,咱们的援军到了。只要再抵挡片刻,便能和他们会合了!”他这一声大呼,果然生效。
船上众人见岸上来了援军,士气大振,纷纷拼死力战,与敌方船队又陷入胶着态势。岸上的苏干剌见到郑和终于来援,登时大喜,他拿起令旗,晃动数下,两边伏击的伏兵登时杀出,与来援的马欢战在一起。此时他已是倾巢而出,指挥着一万余人围攻马欢。马欢的五千精兵来的时候就有了准备,此刻见伏兵已出,当下并不恋战,立即便退。
苏干剌好不容易等来了援军,怎能放他们撤退?他亲自率着三军一路猛追。大明的军队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实战经验丰富无比。想那蒙古骑兵,驰骋天下,在漠北依然被成祖皇帝打得节节败退,可见大明精兵战力之强。马欢军队一路撤退有序,交替掩护,没让苏干剌占得半点便宜。
苏干剌自觉此时已是胜券在握,便一路猛追,待追到了王城之下,马欢率领大军已是退了回去。苏干剌见伏击不成,大为恼怒。可他又不敢轻易攻城,王城险峻,再加上有郑和的军队相助,他无论如何是占不到便宜。当下便命令大军回撤港岸,继续围住水师船队。
他想大明公主在船上,郑和便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不来相救。正当他退到岸上。属下来报,郑和大军趁着山城空虚,竟向自己大本营攻去了。这一战况把苏干剌吓得,当真是失了魂魄般。山城乃是他的根基之地,若是被郑和占了,那自己将无处可去,即使围住了郑和船队又能如何?自己最重要的目的是争王位而不是围住郑和,若连根据地都没了,还如何争位?是以听到这个消息后,他气急败坏地狠跺了两下脚。便即命令全军回师,驰援山城。
他知晓他这一撤,便是再也困不住郑和船队了,可毕竟根基为重,至于郑和船队,只能来日方长,再行计划了。他这围点打援的计划如此周密,不料却还是没能见效,心中苦恼。只能自己忍受了。
费信见岸上敌军已全部撤走,当下便无了后顾之忧,全心全意与敌军水上船队进行激战。大概是看到陆上友军已撤,敌军水师船队也是无心恋战。这一下此消彼长。费信水师越战越勇,而敌军水师撤退迹象明显,分明是不想再战。费信哪容得他们相撤?便即命令船队全力围攻。
费信船队实力本就高于对手,水师又多。这一下局面已成一边倒。数十艘战船在大海上全力追击着苏干剌的水军部队,苏干剌水军在短程内转向迅速,船速极快。可跑起了长途,便不是大明水师的对手。这一个撤,一个追,在海上好不热闹!
安宁公主见战况好转,已变成己方大占上风之势,便出船前来查看。秦航见敌军已经构不成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