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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她的小手,喝道:“少来这套!今日不将事情讲清,莫怪在下无情!此刻惠儿已顺势倚入司马尚游怀中,小手虽被钳制住,但瞧她神情,丝毫没有反抗的打算。只听得惠儿吐气如兰,明亮亮的眼眸深情地望着司马尚游,樱嘴微翘,说不尽的抚媚至极。这等情形,倒让司马尚游措手不及,他极少接触异性,更别说这般近距离了。

    饶是如此,他还是定了定神,道:“美人计对在下不好使。姑娘若再不明言,在下可要强行带你去见费管事了。”

    惠儿依旧不为所动,一字一句道:“司马大哥就如此狠心揭穿奴家?没有一点护花之意么?”语气轻盈,神情柔媚,又倚身在怀,这等情景,岂是十八岁少年所能相拒?

    司马尚游毕竟非凡,左手依旧钳制住惠儿,全身戒备,也没有放她之意。倒非他故意相轻,只是他明白,怀中此女心计之深殊为可怕,身手虽未详见,但适才小露锋芒,却也看出并非庸手。一旦失控,说不定会吃大亏。

    惠儿又继续道:“其实司马大哥说奴家居心叵测混上帅船有所图谋,此言倒也不假。只是咱们彼此彼此,说到心计之深,奴家这点本事是万万不及司马大哥了。”虽是聊聊数语,却也惊得司马尚游一身冷汗。

    他喝道:“谁跟你彼此彼此?在下光明正大,又何惧你诽谤之言?”

    惠儿浅笑两声,道:“呵呵,光明正大,司马大哥又何须如此?若是真光明正大,半夜三更又何须发信鸥报信?”说罢依然笑声不止,似乎刚才只是说了一句无关痛痒的话而已。然则司马尚游听到此语,却如同半空中响了个晴天霹雳!

    这是他上船以来最深的秘密,向来无人得知,只不知怀中这个女子究竟是哪路魔女,竟有如此神通?他望了望四周,确定隔墙无耳后,左手的力道更加用劲了,并且右手已制住了惠儿的喉咙,只消他稍微再用点劲,怀中玉人怕是要香消玉殒了。

    惠儿嘤咛了一声,想是喉咙受外力所致。此刻她全身被制,动弹不得,却丝毫没有求饶之意,反而续道:“司马大哥然不成想灭口么?只是杀区区弱女子虽易,想要人不知,却也除非是己莫为了。”

    司马尚游缓了缓神,眉目中突然掠过一丝杀意,终究是一闪而过,慢慢地松开了双手。惠儿得以脱险,喘息了一阵,便即恢复。适才司马尚游心头已掠过无数想法,甚至是灭口。只是惠儿竟然有备无患地说出了这番言语,他倒也不急,反正双方此刻彼此受制,且听听看对方有何条件。倘若当真说不通,再取她性命也不迟。

    打好心中算盘后,司马尚游直盯着惠儿,目光中似要喷出烈火一般。

    惠儿倒没那般怒气,即便站在对面的是刚刚差点致她于死地的少年。此刻,她又恢复了原先的抚媚,柔声道:“既然彼此都有所图,也算是一条路上的人,何不联手,说不定还能各取所得?司马大哥,你说是么?”

    司马尚游冷哼一声,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姑娘所要的未必就是在下想要的。今日话既已说穿,也不绕弯子了,姑娘该做丫鬟继续做丫鬟,在下什么也没见过。在下的事么,烦请姑娘也留着点嘴,否则在下不管姑娘是何来路,亦将立毙于掌下,绝对说到做到!姑娘可有异议?”

    惠儿展颜一笑,道:“各行其事,自然最妥。只是司马大哥最后那句立毙奴家于掌下,说得是真的么?辣手摧花之事,奴家不信司马大哥屑以为之。”言下深情款款,若说此刻他们不像一对吵架的小**,恐怕打死外人也不信。

    司马尚游正色道:“只要姑娘不碍大事,在下自然不忍摧花。若是企图相阻,在下却也顾不得许多了。姑娘好自为之吧,在下要回房歇息了。”说罢,也不看惠儿一眼,便即走向寝房。

    惠儿目送着司马尚游的身影,直至消失不见。情真之意,让人不暇。她似乎真忘了刚才那个少年差点要了她命,还是她真正就喜欢上了那个少年?恐怕她自己到现在还说不清吧。

    残阳下,只剩下一个少女的婀娜身影在舱尾峭立,微风拂面,有点寒冷,少女不觉,只一味地喃喃自语,“他究竟所图何为?究竟是所图何为呢”

    船队连日来向拉撒国方向航行,途中虽遇风浪,终归太平无事。

    秦航等人此刻已学尽水上航行要领及突发事故处理之法,所欠缺者唯有实战航海经验。

    这一日,船队行至亚丁湾海域,离拉撒国仅有数日航程。费信正欲加速行驶,以摆脱傍晚风暴。

    却见前方数十海里处隐约出现几艘小舟,游曳不前。他取过‘千里眼’远望过去,见有三艘小舟泊在海面,每艘小舟上有数名船员,却没打旗帜,看不出是何门道。他心下正自疑虑,正欲派出几艘小舰,前去探听虚实。

    那三艘小舟行来驶去,却调转方向,四下散去。费信虽觉疑惑,但毕竟经验丰富,传下号令,各队减速慢行,谨防生变。如此又行了数十里,忽见前方船影纵横,穿梭海面,往来不绝,离本方船队约有二十海里。

    费信用‘千里眼’一看,但见对方船足有数十条之多,虽不及本方船队浩大,却也是旗帜分明,往来有度。费信望向对方船只上竖起的旗帜,却见数十条船上清一色打起了黑色骷髅旗,在海风中飘扬起伏。

    费信见此情景,猛然惊觉,大声朗道:“各队停止前进,停止前进!传令各队停止前进!”说罢不待旗语兵打完令语,径自向船楼跑去。

    郑和此刻也为费信呼声所惊,见他匆忙上楼,问道:“何事?”

    费信报道:“禀正使大人,前方出现不明海盗,疑有劫船之图,请大人明示如何回击?”

    郑和一听有海盗来扰,虎威顿怒,复又问道:“海贼船只多少?人员多少?距此多远?”

    费信道:“贼船有五六十条,距此二十海里。瞧贼船规模,每艘约容百余人,怕是不下五千人之众。”

    郑和微一思量,心中已有对策,道:“传令下去,各船做好战斗准备。炮火全部瞄准待命,急调十艘战船护住粮船,调坐船三百号分四营环列中军营外,战船四十五号为前哨,若敌人开火远攻,前哨战船作为主力实行还击,马船一百号居后哨善后,马船一百二十号居中策应,四艘帅字旗号船居中调度,由本使统一指挥。没有命令,谁都不许先行开火。”

    他一生当中不知经历过多少危难,此刻只不过是众多危难中的一角。是以虽是危机关头,郑和却也临危不乱,仍是果断地下达了应变命令。

    费信一声“得令”领命而去。

    这一突起变故,也让各船炸开了锅,很多人从未见过海盗如何劫船,这下听得要和海盗开战都兴奋异常,各自磨拳擦脚,跃跃欲试。秦航所在帅船是船队的中枢大脑,重中之重,此刻已被坐船四下护住。

    秦航在舱底听到停止掌舵摇橹命令后,即放下摇橹,准备好药品,气球,长绳,小舰艇等一系列救生用品。只待炮声一响,便即行动。海战最重要的是指挥统一,炮火强盛,军士拼命,再加上后勤保障。但同样,救援力量亦是至关重要。秦航司马尚游这些个水手平日里摇橹操舟,掌舵训练,一旦有战事,便要准备上前排险,救船救人。众多老水手也是处变不惊,一个个井然有序的配合,并吩咐年轻小伙子万不可急躁,看清情形再做处理。

    而在六十号粮船上,郭承昂此刻也是害怕不已,他一生中哪遇到过这种阵仗?百来条战船在海面上各排开阵势,准备交火。到时候炮声隆隆,杀声震天,谁也保不准被打入海中。好在己方强势,船多炮盛,又是正义之师,看局面应该能占八成上风。

    他稍微定了定神,但心中已是求菩萨保佑了千万遍。一旁的彪子却是一脸的鄙视,冷嘲热讽道:“承昂,瞧你小子那点出息,真搞不明白你是怎么选上来的,就这点胆儿还敢来海上混,以后出去别说是我彪子的兄弟,俺没脸见那人。”

    郭承昂反击道:“尚未开战,你怎知我怕,保不准到时候你比我还装孙子呢。”

    彪子怒道:“还没战你就怕成这样,真要是挨了两炮,你不早尿裤子了?咱好歹是见过场面的人,怎会装孙子?依我看,待会打起来了你就站俺后面,俺会照应着你的。”

    郭承昂“呸”的一声,道:“别只会在我面前吹牛,谁牛谁熊还说不准呢。”

    正吵着不可开交,管事走下舱来,大声喝道:“都别窝里横了!我告诉你们,待会儿要是打起来,眼招子可得给我放亮点,这粮船上的粮食要是有一粒让贼子夺去了,老子扒了你们的皮!这些粮食,是全船队的命啊!总之都给老子记好了,要粮不给,要命一条!都听明白了么!”

    “明白!”众人齐声答道。

    “给老子复述一遍!”“要粮不给,要命一条!”众人再次齐声朗道。

    管事看着众人,兀自气怒不已,大概是看到大敌当前,自己人却还在窝里争雄斗嘴,焉能不气?怒归怒,终究还是走出舱去另行指挥。

    原来大海之中粮食淡水最为可贵,其次是金银珠宝,稀有物品,再者就是船员性命。先抢粮抢水,再抢金抢银,最后再抢人以为人质,勒索钱财。这是一般海盗行事的“风格”,大多数海盗也是充着这个来的,要不谁吃了没事拼命交火?

    郑和也是深知这一点,故而第一时间派出战舰护住粮船和给养船。郭承昂所在的六十号粮船是整个船队最大的粮船,接近四分之一的粮食都在船上装着,若是被毁或是被夺,对整个船队将会是灾难性的打击。是以每次遇警,管事总免不了要来激励一下士气,意在不惜一切代价保粮。

    整个舱中顿时寂静异常,谁都知道管事的那番激将之语意味着什么,没有人质疑他的命令,因为这就是大家的使命!

    人在,粮就得要在;人不在,粮还是得要在!除非全队全军覆没,否则丢人都绝不丢粮!各人深感本船责任重大,都已做好了突发准备。

    偌大舱中,只听得郭承昂还在细声回味那句“要粮不给,要命一条!”“要粮不给,要命一条!”

    章节目录 十一章 大丈夫身先敢死 看贼酋何处引渡

    帅船。

    郑和手中‘千里眼’片刻不离眉目,注视着前方的一举一动。此前他多次与海盗打过交道,熟知其战力虽不如己,然则一旦被缠上,麻烦便无穷无尽,对敌之策除非全歼,或令其不战而退,否则绝难罢休。可亚丁湾海域海盗众多,龙蛇混杂,要说全歼,谈何容易?若想令其不战而退,似乎也不太可能,海盗出了名的要钱不要命,面对如此‘大餐’,岂肯甘心?如此看来,此战必打!而且要一战令其胆寒,方有威慑之力。

    郑和衡量好敌我力量对比之后,做出战斗部署,务必要狠狠打击一下这伙盗贼。但打归打,中华这个民族从来都是讲究先礼后兵,即便双方下刻就要你死我活,上一刻一定是要谈谈‘思想工作’。做好部署之后,他还是派了几名军士带着通译乘着小舟向对方驶去。

    那通译名叫言通四,四十岁上下,广东人士。因常年下海,与海外之人交流甚多,精通化外之语。身材虽较为矮小,约莫不及六尺,却是人如其名,意有言语通达四海之意。

    他奉郑和号令,前来沟通。接过绳梯上船之后,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情形。见对方船只大小不一,服色混杂,人员相貌更是极不统一。有白脸的,黄脸的,甚至还有一些黑脸的。个个卷着长发,高挺着鼻梁。船上家伙也是五花八门,有几门火炮,还有一些长铳,大多数都佩带着弯刀。

    他向前走上一步,正色道:“我乃是中华天朝三保公公水师船队座下通译言通四,我天朝水师船队航行至此,汝等是何来历,为何相阻?”他这话是用波斯语问出的,在西洋亚丁湾一带,大多数熟知波斯语,是以他这一问,对方倒也听得清楚。这一下问了对方来历,又带有问罪之意,好在总算是先报出了名号,郑和船队近年来威震西洋,若是对方识相,当会知难而退。

    人群中一中年金发男子越众而出,操着一口流利的波斯语,道:“你是第一次出海么?看到我们的黑色骷髅旗,还问我们是什么来历?”

    身后众人听后一阵大笑,纷纷笑道:“哈哈哈,好无知的中国人。出海航行连骷髅旗也不打听清楚,你是在说笑话么?”

    “当真是无知啊!”

    “对,无知至极!”

    言通四丝毫不理会这些个冷嘲热讽之语,又正了正身子,凛然道:“阁下既已自承,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诸位要是让开航道,自行散去,我们也不会相扰;若是胆大包天,欲图谋不轨,就炮火上见真章吧。”

    那金发男子脸色一沉,怒道:“你这是在威胁我们么?我告诉你,在这片海域似我们这般的势力有千千万万,你们不留下一点买路钱,就想说过就过么?”

    众人附道:“对,留下买路钱,放你们过去!”

    “没有钱买路就别想海上太平!”

    “快将金银财宝都献出来,否则不留你性命!”

    言通四见言语已经说僵,这伙人是想银子想疯了,连几万大军的船队也敢抢,也不知道他们是真没将我方放在眼里,还是对自己信心十足。当下也不多想,复道:“既然诸位执迷不悟,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这就回去禀告,待会儿想要金子银子,凭实力来取吧。”

    那金发海盗头目神色倨傲,哼道:“你也别拿郑和船队来吓唬我,就算战你们不过,这片海域茫茫数千里,我拖也要拖死你们!哼,滚吧!”

    “滚吧!”

    “快滚吧,不给钱就将你们困死在这!”

    言通四也不望向他们一眼,带着几名随从,乘舟而返。

    向郑和据实禀告过后,言通四自行下舱歇息。郑和听出这伙海盗的目的,目的十分明确,当是为财。他们肯定打听到船队数量庞大,又有各国稀有珍品,还有各方贸易交流所得。是以不惜一切,甘冒巨险前来打劫。当真是贪婪万分,贼性不改!不过他们倒也有自知之明,知道战力不如对方,想用围困之计将我方困死在此。

    “哪有这么容易的算盘好打?”郑和心下想道。正想着用何方法一举歼灭敌方,忽听得炮声大振,呼啸而来,却是对方先行攻击!

    饶是郑和修身养性多年,此刻也不禁大怒,气道:“小小盗贼竟如此猖狂,传令马欢,全权统一指挥,给我炮火还击,务必要狠狠地打!就对着通译适才登上的那艘船方向,全力攻击!”旗语兵得令而去。

    船队虽以郑和为核心主帅,但旅途中若遇战事,一般是以马欢为总指挥,王景弘为副帅掠阵。郑和本身军事造诣并不出众,他正是深知这点,才会每次出使都将马欢带在身边,马欢乃一代名将,熟知海战,有他指挥,每次皆能化险为夷。

    海面上炮声隆隆,双方船只你来我往,打了个热火朝天。马欢此刻身在四十五号战船上指挥,四十五号战船为进攻型主力战舰,速度快,火力猛,迅速机动能力强,是船队中所有战船当中性能最好的。马欢身为总指挥,此刻在第一线近距离直接指挥战斗,不愧是海战名将!

    炮身一响,永远是冲在最前面,如此一来,被敌船击中的概率却是大大增加。因为海战不像陆战,将军冲在最前面,如有险情,可以随时撤退。然则海战一起,若是冲在最前,极容易成为炮灰,在海面上被击中受重创的战船一般来讲船员是很难全身而退的,船随时有倾覆的可能,是以一般帅船或是指挥船两翼都是有战舰护航的。

    此刻马欢两侧有四艘战船护航,五船以“出”字形阵式迎敌,进攻时指挥船在当中开火,四艘护卫船只在旁穿插进退,指挥船利用护卫船穿插时的空当和船身差隐蔽性攻击,敌方只有挨打的份儿,若是敌方回击,也是护卫船当靶子,指挥船可以得到很好的保护,进而可以确保指挥员看清局面正常指挥,这是海战最基本常识。

    这要是双方实力相当,倒也有应付之阵式。可是对方不是正规水军,仅是一帮海盗,说难听一点是乌合之众,面对如此强大的正规军,在摆兵布阵远程交火时只能被动吃亏。

    因此战局刚一开始,明军便展示出强大火力远程压制住对方,炮火口径大的惊人,炮弹落位之准,调转方向之精,追击速度之快,阵势熟练度之强,在同一时代可说是领先世界,即使是后来我们知晓的欧洲战船亦无法相提并论。

    双方几十艘战船火力全开,海面红光闪闪,炮弹溅起的波浪时起彼伏。隆隆声响,乍似惊雷。帆影喋喋,辉辉相应。战船相互之间,来回穿梭,场面壮观至极!

    那金发海盗头子本想借此机会狠敲一笔,最不济也要靠地利拖住对方,让其长期断粮,最后再发动反攻。不料刚一接战,便叫苦不迭。对方战力之强,生平仅见。之前遇到的小船队与之纯属小打小闹,不值一哂。今日方知天外有天,海外有海。

    不过这伙海盗毕竟吃惯了海上饭,一见战事于己不利,顿生作鸟兽散之心。那头目也真果断,在本方指挥船接连中弹情形之下,再不敢继续恋战,令旗一挥,顿时要撤。

    剩余的几十艘盗船见令,立刻分批向四方散去,海盗来得快,去得也快,盗船船身轻,体形小,跑得快,约莫片刻功夫,便四下散去。这是海盗惯用的海贼战术,一击不中,远航千里,令你无从追起。

    马欢见势正要穷追,郑和已传来帅令;穷寇莫追。马欢无奈,鸣金收队。

    马欢由战船登上帅船,亲自向郑和报道战况。“正使大人,适才一战,各船皆有斩获。共计击沉敌船一十八艘,俘获落海敌军一百余人,敌军伤亡应在千人上下。我方五艘战船受轻创,士兵阵亡六十余人,伤一百余人,未有降者。”

    郑和笑道:“马将军辛苦了。带队指挥获得胜利,本使当给你记上一笔,日后回航,定向圣上请功。”

    马欢居功不傲,道:“多谢正使大人栽培提拔,功劳最大的还有将士们作战拼命,应该也给他们算上一份。”

    郑和道:“这个自然,全体将士们英勇歼敌,本使都看在眼里。回去好好海葬遇难的将士,把每个的名字都记上,日后回朝,本使要向圣上请命安抚,嘉奖追功。”

    众人齐道:“大人英明。”

    马欢又道:“正使大人,敌方已经溃败,末将正要追击,为何大人下令收兵呢?”

    郑和拍了拍马欢肩膀,微笑道:“本使知道你是个急性子,有话憋不住。你既然问了,本使就告诉你,你们最大的任务不是歼敌,而是护航。敌人虽已溃败,但都是分批分向撤退的,你要追也只能分兵去追。万一敌人调虎离山,此刻谁来护航?本使知晓你们立功心切,但追敌是小,船队安危是大啊,无论任何时刻,都要谨记这点,懂么?”

    马欢恍然大悟,心下却也骇然,若敌人真用调虎离山计,还确实难以应付,大人心思缜密,考虑全局,自己万万不及啊。想通此点,对郑和更是敬佩了。

    郑和又道:“瞧这伙海贼的阵势,也确实庞大。数千之众,不是小数目啊,这么多人,船,吃喝拉撒,休整补给,肯定要有据点。依本使看来,这附近定有落脚之处,我们要想办法找到他们的老巢,然后一举摧毁,此去方能太平,否则让他们拖住缠住,犹如附骨之疽,这伙海贼如此猖狂,不除难以平愤。”

    众人皆附和称是,看样子这伙海盗的大胆程度已使得郑和动了真怒,必拔之而后快。只是海盗伤天害理,祸国殃民,铲除他们是为民除害,是以大家同仇敌忾,倒也没有反对。

    郑和看了看众人,接着道:“既然大家没有意见,那好,去拷问一下那些个俘虏,看看他们老巢在何处,多问几个,瞧瞧回答是否一样,若是说出了地方,马将军,你就挑选一队精兵去为民除害吧。”马欢一声“得令”领命而去。

    白日里那一场大战,让这些个没见过世面的少年水手们着实刺激了一把。船来炮去,刀光剑影,这才是真战场啊!只可惜他们不是军士,不能像士兵一样去杀敌报国。但第一次出海,就碰到过这种场面,倒也是不虚此行。

    只是炮仗过后,这些水手们便忙了个不停。不仅要跳海下水救人,还要俘虏水中的敌人。虽说他们年纪轻轻,可敌人要落下了水,那简直就是活靶子。几乎没有任何抵抗,便被这些个少年一一提起,捆绑起来拿去交差。

    秦航和司马尚游等人在海中捞了十几个俘虏上船,也算是小功一件。虽说没有亲自上阵杀敌,可亲自上阵抓敌也是别有豪情啊。这些个渔村少年,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能有这么一段惊心动魄的海外之旅,也没有想过这旅途中的风险说来就来。

    在他们心里,那时刚出海的豪言壮志似乎还时刻回响在耳旁“甘作水手,笑傲汪洋!”“愿随公公,同闯天下!”。而这些豪言壮志,此刻也慢慢的一一变成现实,他们此刻不正是在汪洋中证明自己么?他们此刻不正是在风雨中化为水手么?

    脱离了无忧无虑的童年,脱离了稚嫩的学堂青春,脱离了家乡亲人的摇篮,转变成今日历经风雨的汉子,这一切,是多么的突然,又是多么的现实!这一生,有很多变幻,但唯有这一次,是这么地彻底!正如一位禅师所言,人生,是如此的精彩;人生,是如此的辉煌;走过了人生的风风雨雨,我们发现,人生,是如此的精彩

    秦航和司马尚游同坐在船头,看着这大战后的宁静,看着这大战过后的长空,想象着在海的那面,是不是山?在山的那后面,又是不是还有海?他们想到了以前,又想到了现在,也许他们想不到的,只有未来。他们累了一天,想着,想着,便沉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叫醒了他们。自然,是费信了。费信将所有的的水手都聚集到舱底,排成几列,似乎在等待着谁。众人也是摸不着头脑,一个劲儿地看着费信,希望从这位管事眼中,读出一丝答案。

    费信像是看透了他们心思,摆了摆手,道:“大伙儿别看我,今日不是本管事找你们,总之,也不是坏事,你们待会儿自然就知晓了。”说罢心头咯噔一下。

    众人一听,登时七上八下,在这艘帅船上,除了费信,还有谁能找他们?总不可能是三保公公吧?众人心中越想越没谱,不过费信的那句“总之也不是坏事”倒让他们放了大半部分的心。

    过了不久,一个身着将服的中年汉子走下舱来,来时虎步声威,气势堂堂。

    众人一看,好威猛的将军!但见那人国字脸,络腮胡,一双眼神炯炯地盯着众人。他开口自我介绍道:“各位兄弟们,我是马欢。”

    此言一出,众人登时耸然。真是人的名儿树的影儿,白日里大展神威的马总指挥竟是此人!难怪如此气势,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平日里马欢一直在战船上,很少上得帅船,众人皆未曾得见。今日一见,果真不凡!

    有几个小伙子已是满脸崇敬,露出了万分惊喜神色,更有甚至已发赞叹之音,就差“马欢我爱你”之类的话语没有说出口了。

    马欢丝毫不为所动,直接了当道:“本将今日之所以来到底舱,不是来接受你们欢呼的,是有任务的,就看你们敢不敢接了!”

    众人齐声应道:“愿听马将军吩咐!”

    马欢续道:“好,也不给你们兜圈子了,本将已查到白日里这伙海盗的老巢所在,今夜本将亲自带兵前去剿匪,需要几个熟悉水性,身手灵活,忠诚胆大的兄弟帮忙,你们有没有胆量!”

    众人一听,这才听清马欢将军是来点兵的,可是打仗带军士去即可为何还要来挑选水手?当然他们也只能在心里犯嘀咕,明面上倒没人相问。

    嘀咕归嘀咕,口号还是要喊的,众人只得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马欢道:“好!有此决心,不枉好男儿一场!只是此次前去不是去过家家,是去杀敌,是要死人的!你们都还年轻,我希望你们想好了再回答!”

    秦航越众而出,道:“不用想了,我愿意去。”神情坚定之极。

    众人亦不甘落后,皆道:“我们都愿意去。”言语铿锵,誓死不悔!

    马欢望向众人,眼中尽是欣慰神色,他缓缓道:“本将知道你们想出头,想立功!但此次行动,用不上太多人,你们帅船上只有五个名额,其他船上本将还要去选,费管事,兄弟我也不废话了,你挑五个最好的吧!”

    “我们都是最好的!”众人再次齐道。

    马欢的眼角微微泛红,因为他知道这次计划的行动有一定风险,去的未必就能全部安全回来,但是少年们的这股热情,这股豪情让他感动!有此后生,大明何愁不盛?众人也感觉出这是在选敢死队的节奏,纷纷不肯落后,以免被人看轻。

    一旁的费信缓缓走了上前,一字一字道:“秦航,司马尚游,齐忠,薛科,陈秉,你们五个出列吧。”五人听令越众而出。

    费信转向头来,一拳捶在马欢肩头,哽咽道:“我把最好的五个水手给你,他们要是成不了好钢,咱哥俩的交情到此就废了!”神情已是痛苦之极。

    马欢紧握住费信的手,道:“兄弟,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带他们回来。”擦了擦手,又转身看着这五个汉子,当中有两个少年,还有三个约莫三十上下,各人神情坚毅,挺身而立。这五个汉子待会儿就要跟自己上路了,让他们留点什么吧。

    马欢想了想,又道:“你们要是还有什么话,就同费管事讲,还有什么事没做,也可以一起讲。”众人心中听得明白,这是要交待遗言了。

    秦航此刻想到了老爹,想到了若纯,想到了很多亲人,他心里有千言万语想要和他们说叨,可此刻,他却说不出来,也没想多久,他从思绪中回来,缓缓道:“我没有什么话要说的。”

    马欢一怔,看来眼前这个少年是不准备给自己留余地了。

    其余四人也纷纷道:“我们也没什么要说的。等我们回来,和大伙儿说个够!”

    “对,回来说个够!”

    马欢缓缓走过,在五人胸膛前各自拍了两拳,道:“好男儿!咱们走!”

    秦航司马尚游等人看了费信一眼,终究是没再说什么,跟在马欢身后,踏步而去。

    费信终究不忍,一行热泪,已自涌出。

    苏州府,沙镇。

    若纯连日来心神不定,思绪凌乱。秦航走了两月有余,没有一丝音讯。她时常盼望着出海的渔民能带回来一些关于船队的消息,每次看到他们出海而归,总是上前嘘寒问暖,希望能打听到哪怕是一丁点儿的讯息。可每次希望过后,便是失望。

    她也知晓,此刻船队只怕已在万里之外,大海茫茫,又不似陆地驿站众多,何谈音讯?只是数月来的担忧,愁虑,将正值妙龄的年华少女却是折磨得日渐清瘦。每一次做梦,每一次叹息,每一次无奈,皆是欲罢不能,身陷其中。娘亲琴姨也多次看不下去,劝她放开心眼,吉人多福。

    这一日黄昏,更是胸口发闷,疼痛难已,双眸跳得厉害,她隐隐觉得不太对劲,似乎有事临身,却又说不清楚,朦胧之间,思绪已是模糊。她放下手中布匹,轻轻带上了房门,径自走向后山。

    天色已渐暮,山上轻起寒风,阵阵袭来,颇有凉意。若纯身上此刻已多添了两件衣物,自是不惧。

    她缓缓走向那片山石,那里是她和秦航常坐的地方,也是临别前夕所处之地。旧石冰冷依旧,只是旧人却已远离!她独自坐了上去,轻抚着这丝丝圆滑,心中有万千话语,却不知该向谁说?

    那远方的少年郎,可曾记得,昔日在这片山石前的海誓山盟?可曾记得,许下过的豪言壮志?又是否会想念石前的月下伊人?

    “每当近黄昏的时候,我就会来这儿。”夜色下,她喃喃自语道。

    “只是这些日子,石前的人影却只一个。”她柔嫩的双手依旧在抚摸着,仿佛那块圆石,便是她心爱的人儿一般。

    “也不知何日何时,这孤影能成对影”却是再也忍耐不住,两滴清泪,无声地滴在石上!

    假若回到五百年前,这块山石,没有经过风吹,没有经过日晒,没有经过雨淋,没有那前世的回眸,此刻,会不会为她融化?哪怕是融化一点点,只需要那么一点点,是不是就可以,抵住那飘向远方的思念?

    船队。

    马欢带着秦航他们五个,又转了数艘战船,挑选出十三名水手,共计有十八人。邓孝明,赵盛郅等赫然在列。

    这时,马欢将整个船队精挑细选的十八名水手集中到战船,亲自训道:“你们肯定会有疑问,既是要去打海盗,带几队军士即可,为何要带上你们?”

    众人在选人之前,就有此疑问,只是当时也没人敢问。这时听马欢自己说出,众人嘴上依然不言,脸色却有一探究竟之意。

    马欢续道:“此次作战,本将已计划妥当。趁着夜色,以十五艘战船为主力包围敌岤,力争做到无一人逃脱。你们是整个船队水性最好的,你们的任务就是,潜泳至敌船船底,将敌船凿出几个窟窿。记住,窟窿要凿多不要凿大,若是提前让敌人发现船只漏水,敌人便不会乘船而逃。”

    “原来马将军是要我们去凿窟窿啊,这还不是手拿把攥的事?”众人心里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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