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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曲坞树大招风,在朝廷节节打击之下,已是朝不保夕。即便危机时刻,欲抱成一团亦无济于事。依咱家看,只怕他们刀口尚未形成一致对外,内部已是分裂不和,动起刀兵了。”

    那道人道:“公公所料不错,南北武林素来不和,各自有各自打算,最终结果始终是朝廷渔利。”

    那白眉太监微微一笑,道:“好在道长认清时势,弃暗投明,日后辉煌腾达,只是时间问题。”

    那道人听到‘弃暗投明’时,脸色明显不善,冷冷道:“孰明孰暗,各自说法不一而已。贫道只是想在这有生之年混个平安,光宗耀祖而已,至于光不光明,正不正大,却是顾不得了。”

    白眉太监哈哈一笑,道:“道长直言了当,咱家甚是敬佩。只是话虽如此,却仍然不可大意。能拆散他们结盟就拆散,省得夜长梦多。”

    那道人讶道:“听公公话语,倒是胸有高见,可否明言?”

    白眉太监立身而起,径自走到那道人面前,轻道:“咱家听闻,段江南北上会盟期间,九曲坞大小事务均由道长打理。可有此事?”

    那道人此时与那白眉太监脸庞不过咫尺,却能清晰感觉到杀气暗生,当下答道:“却也不是我一人说的算,渡难和尚最近也回到寨中,很多事他也有发言之权。”

    白眉太监脸庞依旧没有离开过道人身旁,冷声轻道:“那咱家就想个法子灭了那渡难就是,并且再想个法子嫁祸到邪教头上,道长以为如何?”

    看着白眉太监那张阴森森的脸,那道人心中似乎涌出一丝惧色,恨不得赶紧离开。此时一听要截杀渡难移祸江北,饶是他过惯了江湖上刀头舔血的日子此时也不由得暗呼“此人阴险至极,手段毒辣,他日必是大患”。

    但他脸上如何能够显现一丝?当下道:“公公此计一箭双雕,当真老辣至极,贫道佩服万分!”

    白眉太监听他如此言语,神色一松,脸庞已离开道人身前,轻轻笑道:“道长过谦了!哈哈哈,那就如此说好,道长安排个时日将那渡难诱至北方境内,咱家自有办法杀他!”

    那道人应了一声,白眉太监却仍是哈哈大笑,忽一起身,人已从舟中飞出,只传来一阵若隐若闻的声音“道长多多保重,下次再与相会!”便即不见。

    岸边金粉楼台,鳞次栉比。画舫戏游,桨声灯影。却只留下那道人在舟中,兀自心惊不语。

    船队,锡兰山国港口。

    王景弘此刻已叫醒了休息中的郑和,郑和知晓船队已到锡兰山国,便即更衣,正欲出房。

    王景弘却道:“大人,到是到了,只是这锡兰山国港口并无一人来迎,此甚为可疑。”

    郑和亦惊道:“无人来迎?以往倒是没这先例,去,上岸找个人问问,他们国王此刻何在。”

    王景弘应了一声,便即走出船房。郑和更衣过后,亦自走出船房。

    船队此时已全部抛锚于港岸,各仪仗亦准备吹奏,却见港岸边空无一人,倒让这些个见惯了迎接仪式的老人们疑惑不解。既然没人,自然就没人敢吹奏,此刻港岸边万千众人齐聚,却没有一丝声响,倒是奇观。

    郑和站在帅船阁楼,手持‘千里眼’眺望远方,却也没有发现异况。过得半个时辰,王景弘派出去的手下已带回消息,便报往郑和。

    王景弘走上阁楼,报道:“大人,已弄清楚。锡兰山国正值内战,此刻已分为三个敌对政权。现下亚烈苦奈儿率领本地居民正与泰米尔人激战,按照本地居民说法,亚烈苦奈儿实力更胜一筹,统一锡兰山国者必是此人无疑。”

    郑和点了点头,道:“原来是国中发生内战,难怪无人相迎。也罢,传令下去,船队就地休养,派一部分人上岸先补充淡水,再派一部分人去打探战况,看看何时停战。除此之外,各军士就在船上呆着,没有命令不得随便上岸!”

    王景弘应了一声,又道:“若是他们相持不下时,大人,我们要不要助本地居民一臂之力?”

    郑和道:“干预他国内政为我天朝所不取,我们保持中立,就算是阿猫阿狗统一了他们王国,我们就和阿猫阿狗建立关系。明白本使意思么?”

    王景弘点了称是,便不再言其他,径自下船吩咐去了。

    秦航,司马尚游,小震子等人此刻不用操舟,也全部跑上了船头,一望周边,帆船林立,众人皆叹壮观。

    早前听得小震子说过这锡兰山国比那满剌加城还要大上一些,国中必是另有一番风景。想到此处秦航便心痒难耐,恨不得再次上岸一睹风采。只是此刻上有严令,他倒也不敢随意放肆,只得和大伙待在船上茫茫度日,心中苦闷,可想而知。司马尚游倒是看得很开,反正来都来了,也不差这几天。

    这些天无所事事,王景弘便下令各船新任水手全部集聚帅船,要考校他们这些日子以来在海中航行的技术,同时也是给这些个少年创造相聚机会。毕竟新时代水上队伍,也要讲究人性化的嘛。

    命令一下,各船水手纷至沓来,战船上的上官琦,赵盛郅。马船上的薛坤,坐船上的邓孝明,甚至连粮船上的郭承昂也都有份。这些个少年一见面便寒暄个不停,也是,虽说同一天上船,然分船之后便一直没在一起,这次好不容易由此一聚,岂不说个不停?

    “秦航,你个臭小子,想死我了,来,给我看看,有没有掉一斤肉!”人虽未到,秦航却已听出,这个熟悉的声音,这个熟悉的问候,除了邓孝明,还能有谁?果不其然,邓孝明一溜烟从桥板上飞身而来,片刻功夫已轻飘飘地落在秦航身旁。

    秦航捶了他一拳,笑道:“怎么,来帅船上显本事么?你小子数十天未见就如此长进?当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

    “唉唉唉,什么意思?什么意思来着?什么叫做‘人不可貌相’?会不会说话?我相貌怎么了?不敢说赛宋玉,压潘安,但至少比你强!还说我不可貌相,这不羡慕嫉妒恨么!”没等秦航说完,邓孝明便反驳道。

    秦航笑了笑,道:“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在帅船的好兄弟,司马尚游,是丁村的,你们亲近一下。”

    一旁的司马尚游微微抱拳,道:“丁村司马尚游,多多指教。”

    邓孝明一听,此人竟是力挫薛坤的司马尚游,当真是闻名久矣。当下亦自抱拳,道:“沙镇邓孝明,久仰司马兄大名,日后当多多指教。”

    司马尚游谦笑道:“孝明兄客气了,之前老是听秦兄说起你,今日一见,当真荣幸之至。”

    秦航打断道:“好了,再这么推来推去,这客套话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反正日后都是兄弟,大家多多担待就是。”邓孝明与司马尚游齐声称是。

    忽然身后又一个声音传来,“好啊,你们早就到了,倒把我忘了,瞧我不收拾你们。”秦航和邓孝明一听声音,已知来人,只司马尚游向后看了一眼,却见郭承昂正飞奔而来。三人再见,当真是有一肚子说不完的话,当下秦航又把郭承昂介绍给司马尚游。

    司马尚游惊道:“想不到上次榜上有名之人,竟是如此年轻才俊。郭兄之胆大包天,如雷贯耳啊!”

    郭承昂脸色一红,道:“莫提那事了,纯属交友不慎,吃了一百棍子,现下还疼的很呢。”四人嬉笑畅谈,欢喜不已。男儿就是这样,三句话下来就能打成一片,若是碰上稍微知心的,一辈子就交下来了。

    秦航忽见赵盛郅和上官琦结伴而来,当下打个招呼。二人慢步走来,上官琦道:“看来咱们沙镇的英才全都在此了,各位,别来无恙矣?”

    秦航回道:“托福,都挺好。盛郅,你怎么样?”自从上次擂赛赢下赵盛郅后,秦航也一直没有见过他,此刻再见,亦是别有感悟。对赵盛郅,秦航心中一直都有愧意。毕竟曾经的伙伴,发小,此时已经有另外一种关系概括,打败者与被打败者。

    秦航不会这么想,但赵盛郅心里一直没有过去这个坎。故而对秦航的这声友善的问候,赵盛郅并没有表示出多大的热情回应,只是淡淡道:“还好,我们小船小舱的比不上你们帅船,但也还能过。”

    秦航听闻此语,知道二人心中已经淡淡的有道裂痕,只是他不明白,不过是一场小小的擂赛,不过是一次简单的胜负关系,为何就让这位优秀的少年耿耿至此?难道,赢,真的就有这么重要么?

    司马尚游听着二人的寥寥数语,如何听不出这当中火药之味?秦航和赵盛郅的比试他自是早有听闻,秦航也曾经跟他谈过一些以前的人和事,凭他的聪明才智亦已猜到赵盛郅如今正慢慢脱离这些个小伙伴圈子。

    只是此时他也没有插话,反倒是邓孝明笑道:“什么小船不小船的,帅船又如何?我待会儿倒要看看秦航在帅船上学到了些什么。我可告诉你,秦航,待会儿要是有比试的话你有何本事尽管使出来,我孝明接着。”

    秦航当下一笑,邓孝明的一番挑战之言倒将他对赵盛郅的想象中抽了出来,他笑道:“好,孝明,你这些日子在坐船上学的待会儿也尽可展示,我们接着就是。”

    “哈哈哈哈”众人齐笑。

    赵盛郅和上官琦对望一眼,话已不投机,心中皆有去意。

    上官琦道:“诸位兄弟,我们那边还有些老乡,在下过去打声招呼,失陪了。”说罢赵盛郅亦随着他离开。

    司马尚游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轻叹道:“秦兄,你那位赵兄弟同你如今看来已是貌合形离了。瞧他神情,今后怕是只会把你当对手。如此优质少年,可惜妒心太重,唉!”

    秦航如何听不出他话里意思?也不言其他,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正当众人谈天吹牛之际,王景弘副使已经出现在宝船阁楼之上,他望着这一批新生力量,心中颇觉**。天朝毕竟是人才济济啊,谁敢断言,这些个年轻少年日后就不能堪当大用呢?

    他收好心神,朗声道:“全体集合!”船下顿时鸦雀无声,适才谈天说地的声音瞬间消失,散乱的队形亦瞬间列好,众人昂首待命。

    章节目录 第十章 神女有错 大士无误

    船队,锡兰山国港口。

    王景弘站立在船楼,望着船上的年少水手们,目光如炬,左环右视,俨然一位阅军主帅。

    短暂的停留过后,他定了定神,大声朗道:“诸位水上健儿,上得宝船来已有月余,期间赖以圣上鸿福和使者大人虎威,一路顺风顺水。然则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诸位是真金钢铁还是水货蚜虫,未曾得验。今日本副使依照上令,对新晋才俊适时考察,给你们一个显示身手的机会,以便在日后危急时刻中量才而用!少年郎们,表现的时刻到了,你们连月来是有真进步还是滥竽充数,此刻本副使要验一验真假,有没有意见?”

    船下众水手大声回道:“没有!”

    “好!依照你们的站位,前方第一排,站有八人,是为一组,后方的七排每排也分八人,总共八组八排计六十四人。舱中掌舵摇橹这些船上基本功就不考了,本副使此次重点是要考察你们的排险救人能力。瞧见没有,前方为你们准备了八艘样船,每艘共有三十人。”

    众人往前一望,果然看到前方十海里之处出现了八艘样船,何时出现的众人却是不知。这些少年们心里此刻都七上八下,嗫嗫私语,猜不透王副使要唱哪一出。

    王景弘续道:“待会儿本副使会遣人将样船分批凿穿,样船被穿进水下沉的时间为一个时辰。在这一个时辰之内,你们每组的八人任务是乘坐这艘小舟前往样船处,将每艘样船上的三十人全部救到这来,用时最短者一组为胜。给我记好了,小舟只能容十人。该怎么运作,你们自己去想办法。总之要是少了一人过来,不用本副使多说什么,我想你们自个儿也没脸在这船上呆下去了。都听明白了么?”

    “明白!”众人齐声答道。

    可话一回完,众人心下都犯了嘀咕,本以为上面也就会要求稍微露一下身手,来看看这些日子以来大家伙的进步如何,不曾预料王副使此次玩这么狠,又是凿船又是救人的,这万一真的出现失误,岂不是人命关天!况且小舟只容十人,不就是说每次只能带两人回来?船上有三十人,这样算来岂非是要带十五次?相隔十海里,一个时辰内,来回十五次,岂不是天方夜谈?

    众人中几位算术好一点的此刻一算其中的风险利害,顿时面面相觑,你望我我望你,相继摇首。秦航与司马尚游站在前方第一排,是以分到了一组,而后的邓孝明郭承昂也分到了一组,上官琦和赵盛郅却在最后一组。众人虽觉任务艰巨,但王副使既是如此安排,则必有深意,肯定还是有办法的。各自在心中打好小算盘之后,便不再言语,磨拳霍霍,只等令下,便即出航。

    王景弘分好组别之后,又在各舟准备好了划桨和救生气球,便下令出发。各组人员迅速登上小舟,拼命向样船划去。

    司马尚游在划桨途中问向秦航道:“待会儿如何运作,秦兄有何高见?”

    秦航略一沉思,反问道:“我想听听各位的意见。”

    舟中其余六人皆道:“还是听秦兄的吧,秦兄身手快,点子也多,必有法子。”

    秦航谦逊了几句,又道:“司马兄,你先开个头吧,具体如何分配,我们大伙儿也想听听你的高招。”

    余下人亦自附和道:“司马兄见识不浅,请说说吧。”

    司马尚游浅笑两声,道:“你这个滑头鬼,倒是反问我。我就先抛块砖,至于如何引玉,还要听各位兄弟的。”众人皆表谦逊。

    司马尚游道:“虽说每艘小舟只能乘坐十人,那我们可以如此,每次以两位兄弟带八人划去帅船,留下六人在样船上照料。这样算来,四个来回就能将样船的三十人尽皆送过去,最后一个来回只需遣一名兄弟划来,将之前留在样船上的六名兄弟接过去就完事了。一个时辰之内,五个来回还是可以做到的。只是此理甚浅,在下能想到,估计其余七组人员亦会想到,而且十有八九他们会如此行事。关键问题是既然大家伙都准备按此方案进行,则速度上就难分高下。副使说用时最短者为胜,咱们要想争胜,恐怕还得再研究研究。”

    此言一出,其余人尽皆叹服。

    还有人言道:“他们未必能想到这招,我看还是就用这招,至少在规定的时辰之内胜算很大。更有甚者,我们还可以一个带九个,如此四个来回也能完事。”众人一齐称好,但见秦航还在沉思,便一齐望向秦航道:“秦兄把你的想法说说,给大家伙交交底啊。”

    秦航道:“一个带九个殊为不取,甚至两个带八个也有风险。适才我们八人一齐划桨,此刻离样船还有数十丈距离,共用时约三分之一刻时,如若换成一人或是二人划桨,用时肯定会更多。一个时辰之内,未必就能划到帅船。万一最后一船人超过时间未到,岂非前功尽弃?此法治标不能治本,风险太大,人命关天,断然不可轻为啊。”

    众人本存一丝胜念,经秦航一番言语下来,各自点头不语。这并非儿戏,晚到一刻还可继续,人命关天之时,即便是晚到一厘一分,亦无法挽救。

    司马尚游望向秦航,道:“秦兄有何良策,不妨直说,也好安安大伙儿的心。”众人齐声附道。

    秦航道:“此刻我们在这小舟之上也难商讨个结果来,还是等到上了样船之后看看样船凿穿的漏洞再做打算吧。”

    众人皆道:“如此岂非误时?总归要先行商量出个方案,否则耽误时间更无胜算啊。”

    司马尚游仔细听着秦航言语,听到治标不能治本,苦思不已,再听到“上了样船看看凿穿的漏洞”顿时两眼放光,大笑一声,道:“好你个秦航,真有你的,釜底抽薪,这都能想得出来,在下服了,真是心服口服啊!哈哈哈,哈哈哈!”说罢和秦航相视一笑。

    众人正不明所以,样船却已是尽在眼前了。秦航一把甩上绳梯,固定住位置后,当先便爬了上去。

    司马尚游对着众人道:“兄弟们我们有法子了,跟着上船吧。”言罢随后爬上。众人一听,心下疑虑,终究是先后爬了上去。

    众人一上样船,果见三十名军士扮作的乘客正分立船身。

    秦航先自问道:“船有无进水?”当中一人道:“已经渗透进来。船底被凿了四个窟窿,再不走过大半个时辰整船就要沉海了。你们打算先救几人?”

    秦航道:“先不忙,船上可有堵漏之物?”

    那军士一愣,没想到对方先不救人,反而问了这么个问题,但还是答道:“有是有,不过”

    “没什么不过了,赶紧拿过来,兄弟们,咱们先想办法迅速把漏子堵住,只要及时堵住了洞口,全船就有救了,这是唯一的活命希望,兄弟们别耽搁了,一起上啊!”说罢当先赶往舱底的漏洞去。

    众人正摸不着头脑,司马尚游叫道:“大伙儿别愣着了,赶紧把沙袋,块板搬到底舱,晚了就堵不住,想活命的别发傻了,干活吧。”

    众人这才明白,原来他们没打算用小舟送人出去,而是想办法堵上样船缺口。

    船身上的三十名军士其中有一些已经露出了笑容,他们久经汪洋,见惯了险情,在此等情况下这些个少年没有急着先救人,反而先去排险,这等机智,天生是这行的料子啊。也不多说什么,各自配合着把东西搬下舱去。众人井然有序的配合,再加上漏洞刚凿不久,切口还远没有扩大,是以花了半个时辰,总算是将窟窿堵住了。接着他们又将渗透进来的水,一桶一瓢的舀将下去,直至排尽舱中之水,时间已快到一个时辰了。

    这时,众人气喘吁吁地走上船身,一望两旁,旁边船上的人员几乎都快被送光了,船身也慢慢地的沉下海去。唯独这艘样船,除去三十名军士得救外,样船受创不大,靠岸后及时修理,还可再用。在大海上,船就是一切,保住了船,也就等于是保住了一切。有时候,人命,粮食,贡品,书文等等这些东西,没有船这个载体,无论多少都难保住,而相反只要船还在,这些东西就有希望。

    司马尚游累得坐在船板,道:“还去不去帅船呐?我们已经超出一个时辰了,去了也是输。”

    秦航一屁股也坐向船板,适才一系列的抢救也累坏了他。他擦了擦脸上的汗珠,道:“没有什么绝对的输和赢,对于我们来讲,我们责任和使命就是排险救人,我们做到了便已无愧。难道一定要分出输赢么?输了又如何,赢了又如何?和使命相比,微不足道啊!”

    “好一个微不足道啊,是啊,真的是微不足道。”司马尚游喃喃道。

    邓孝明和郭承昂这组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在最后关头将最后一船人送到帅船。他们俩不时的回头看向秦航那组,却发现从始至终他们没有送出一个人来,但那艘样船同样至始至终也没有沉下去,他们百思不得其解,按照规则他们已经输了,可是瞧这样子,样船既然没有沉下去,便说明船上的人也没有出事。自己这些人虽然在规定时辰内拼死赶了回来,可是其他七艘样船无一保全。

    邓孝明他们也不傻,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可他又说不上来。

    同样看到秦航那组还没回来的不止这些“参赛”方人员,王景弘从头到尾都在注意着秦航那组,此刻过了一个时辰,那艘样船依然没有下沉,他心中自然明了,脸上已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传令道:“旗语兵,下令让那艘样船开回来。”

    船楼的旗语兵得令而去,随即站在船楼最高处挥舞着旗帜,而后,样船上同样挥旗回应。

    约莫片刻时辰,样船已开了回来,秦航司马尚游等八人相继而下,和邓孝明他们分批站立。

    王景弘望着眼前这些个筋疲力尽的少年,脸色严峻异常,仿佛笼罩上了一层严霜。适才他们一个个拼命救人的场面他一一瞧在眼里,待见所有人员将样船上人全部救回,他仍然没有表现出一丝兴奋。他缓缓走过人群,来到这些少年们面前。眼神如刀子般划过,划过这些个少年人心田。没有人猜到他此刻是喜是怒,也没有人猜到他即将要奖要罚。

    空气中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压力,压得这些少年郎们喘不过气来。

    “你们以为本副使要重重奖励大家伙儿,是不是?”众人低首不语。听这语气,声若洪钟,十分中倒有七分怒气,像是奖励的样子么?

    “在规定时辰之内,将所有人员尽皆救回,了不起嘛,你们很是了不起嘛!”王景弘继续道,整个海面如死一般的沉寂,只听到远处几只海鸥的嘶鸣,在这海天间更显孤寂。没有人能够怀疑王景弘在船队的威严,此刻确实是展露的淋漓尽致。

    他望着这些垂首不语的“菜鸟”水手,没有留一丝余地。“由于你们的愚蠢,船队一个时辰之内损失了七艘样船!你们难道不知晓,每一船,每一板,耗费了我们多少工匠,多少时辰,多少次试水,才能在海上正常航行?我们的船没有毁在敌人手里,没有毁在岁月手里,最后却毁在我们自己人手里,丢不丢人!”

    众人一听,尽皆无语。之前他们只想到救人,只想到完成任务,如何想到保船?可正是这么明显的没有想到,却造成了重大损失,以至于在这万众瞩目之地,受尽唾骂。众人脸色各自羞愧不已,之前以为救人回来便是胜利哪曾预料会是这般愚不可及!

    这些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们平日里不服天不服地,可此时却没有半分脾气,当真被当头棒喝般打醒。邓孝明郭承昂赵盛郅他们之前还为谁落后两丈距离争得死去活来,此刻却犹如斗败的公鸡般黯然无彩。秦航与司马尚游此刻也恭敬地站在下首,丝毫没有众人皆醉我独醒的那般自豪,各自耷拉着脑袋,想着王副使的那番话语。尤其是司马尚游,于秦航的反应和判断更是多了一分敬佩。

    王景弘恢复了话语,道:“只有蠢材才会觉得水手只能操舟,只能救人,然则真正的水手,不单要学会救人,还要学会救集体,还要学会救国!瞧你们一个个熊样,就这点出息,日后谁敢让你们上前,谁放心让你们断后?悲哀,真让本副使替你们感到悲哀!”众人从未见王副使生得如此之气,没人敢插一句嘴。

    而船下的少年们,此刻也有不少已热泪盈眶。这时听到人群中朗声冒出一句话语,如黑暗中响起一道奔雷,“我们要上前,我们要断后!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

    众人回首一望,想看看是哪位兄弟吃了豹子胆敢在此时出头,却是秦航被王副使言语激得兴起,忍不住放声言道。

    一旁的司马尚游受此感染,亦脱口而道:“我们要上前,我们要断后。兄弟们,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说罢豪情万分,与秦航对视一笑,丝毫没将万众目光放在眼中。

    此刻,其余众人豪情亦被激起,朗声齐道:“我们要上前,我们要断后!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了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声响盖雷,惊天动地!

    王景弘严峻的面庞此时终于缓了一缓,也不知是为气氛所染还是为豪情所动,他挥了挥手,人群中声音立止,又恢复到之前的沉寂。

    他朗声道:“狼走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日后你们是狼是狗,漫漫汪洋,有的是机会检验!本副使只说一句,如今日这般愚蠢行为,我绝不希望有第二次!以后你们行事,要先想集体,再想他人,谁要是只顾着个人争雄,别来这里丢人现眼,立马给老子滚回内地去!听清楚了么!”

    众人齐道:“得令!”

    看着这些个小伙子们从之前的无精打采到此刻的兴奋不已,王景弘终于露出了笑脸,紧绷的脸色也随即消逝不见。他瞥了一眼人群中的秦航和司马尚游,见二人正沉浸在欢乐的海洋,他心中闪过一丝极为自豪的念头:毕竟是帅船的人,真能争脸啊!

    而这不经意的一瞥,秦航和司马尚游自然是浑然不知,却不知远处的赵盛郅将王副使的那一瞥尽皆收在眼底,他目光注视着意犹未尽的秦航,司马尚游,似要喷出烈火一般,终究是没说一句话,缓缓地走了开去。

    帅船。

    郑和连日来在锡兰山国港口停留,可锡兰山国中战事却并未如之前所料迅速平息,反而有越打越烈之势。如若继续停留,对己不利。毕竟船队每日消耗确实不小,是到了前往下一站的时刻了。

    郑和正在船楼踱步,想着一切可能发生的状况,思来想去,还是先暂行避开锡兰山国,等远航归来,再布施册封不迟。此时费信走上船楼请示,风向已变为西南,是继续停留还是拔锚起航。

    郑和心下已做好决定,吩咐道:“传令三军,即刻起航,转向拉撒国。”费信领命而去。拉撒国地处今索马里沿岸,国中现下各势力征伐不已,同锡兰山国一样,处于无政府状态。由于长期混战不已,且无政府统一号令,沿岸许多人士啸聚汪洋,遂成海盗。拉撒国海盗多如牛毛,以打劫过往商船勒索商户为生,势力大点的有数千之众,势力稍小的也有数百之众,是印度洋与亚丁湾的最大隐患。

    郑和此次下西洋已经预订好所有路线,而拉撒国亦在预定访问国之中,是以前路虽艰险不已,然亦要一往无前地去完成使命。如若处处一帆风顺,又如何堪称壮举,又如何成就伟业?郑和望着这渐离渐远的港口,思绪万千,也不知是为前路漫漫而担忧,还是为何时停下航程而思索。在这瑟瑟海风伴随中,他终究是离锡兰山国远去了。

    司马尚游自从上次排险救人之后,一直在总结经验,苦练本领,有时候向老水手请教,也是半天问个不停,于风浪中处事排险又积累不少心得。这下倒也高兴了那帮老水手们,平日里总是摇橹操舟,枯然无趣,此刻却有一帮少年整天围绕身前问个不停,于旅途中倒也解了不少闷愁。

    有几个更是唾沫横飞,讲到当年诛杀海盗陈祖义之时,情况是如何如何危急,人手是如何如何奇缺,自己是如何如何勇猛镇定,排解险情,于平凡处往往添加了许多油醋,端的是如讲评书一般,精彩至极。

    而这些个新“菜鸟”们也听得聚精会神,于危急处紧绷脑弦,于关键处更是拍掌叫好,连日来底舱笑声不绝。

    司马尚游问道:“那些个海盗真有那么厉害么?依在下所闻,海盗并不像官军那般训练有素,盗船素无阵法,每每皆是依靠人多取胜,碰上正规水军,往往溜之大吉。等大队官军一走,他们复又冒出作乱,乃是乌合之众而已。”

    “想不到司马兄对海贼竟有这般认识,这点我倒自愧不如了。”却是秦航从寝房过来替班,听到司马尚游言语,忍不住夸了一番。司马尚游神色一惊,随即谦笑道:“谈不上认识,也是道听途说。”脸上惊疑神色瞬间划过。

    众人也没太注意,继续听得当中一名蓝衣老者说道:“你少年人知道些什么,那些个海盗个个是要钱不要命的主,发起疯来,凶悍的紧。那次要不是我转向及时,非叫他们撞上不可,现下回想,哎,凶悍得紧啊,实在是凶悍得”

    司马尚游慢慢地退出众人圈子,也没再去听老者的“那些年”,向秦航道:“轮到你替班了,我得回去睡会儿了。”

    秦航投之一笑,道:“去吧,这有我看着,你都六个时辰没眨眼了,好好歇息。”

    司马尚游答应一声,径自去了。

    那老者见秦航换过司马尚游,顿时又把秦航拉了进来,继续道:“秦航你来得正好,我跟你说啊,那些个海盗啊,个个是凶神恶煞,他们身高八尺,眼放绿光,厉害啊厉害啊,好在我及时转向”

    司马尚游正欲走向寝房,忽见一个身着土黄铯衣的女子正在舱尾晾晒衣物。

    那女子动作伶俐,木桶中数十件衣物被她掸拉于鼓掌之间,随后落于晾架之上,分毫不差。

    司马尚游看着桶中一件件衣物在那女子迅速揉搓之下,由松变紧,由湿化干,适才还是宽松的衣服,此刻在她手上却硬如木棍,衣服上所含之水亦慢慢拧干,待见得她随手一甩,那如同木棍般的衣服此刻已挂在晾架之上,接受着阳光的洗礼。

    司马尚游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并不言语。那女子似觉察到身后有人,回首一望,见是一个少年,而且还是相识。

    司马尚游走上前去,打了一声招呼,冷笑道:“惠儿姑娘这一手‘束衣成棍’真叫人开了眼界啊,若非亲眼所见,谁能想到一个娇滴滴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丫鬟竟有如此俊俏的身手,只不知当初的‘被强人贩卖于异乡’之说该如何打个圆场呢?”

    那女子正是惠儿,日前在满剌加城被秦航费信司马尚游三人带回来的丫鬟!惠儿听得司马尚游的冷笑,也不惊慌,她放下手中的湿衣,又掸了掸晾架上的几件干衣,轻道:“奴家又何须打甚圆场?只望司马大哥怜香惜玉,惠儿便知足了。”

    司马尚游“哼”了一声,丝毫不为所动,厉声道:“日前见你使用激将之计激得费管事和秦兄同情万分,便料你城府极深。今日一见,何止心思,姑娘身手敏捷,又刻意隐瞒,费劲心思混到帅船,究竟有何图谋?”

    惠儿依旧是那副楚楚可人模样,似乎没将司马尚游的问罪放在心上,她缓缓走向司马尚游身旁,正欲倚身入怀。

    司马尚游侧身一让,随即一把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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