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时间的安静往往蕴藏着更大的风暴,少小从军、征战了十几年的常山从这种可怕的安静中嗅到了危险阴谋的迹象,于是他一再告诫各部队要坚持警觉地思想,不要被目前的假象所迷惑,可是这一次,他的个人魅力没起到应有的作用,不仅战士们打不起警觉,甚至王尚明、樊雨天乃至金岩都觉得司令员变得胆子太小了,有些疑神疑鬼,鬼子已经被我们打怕了,还能有什么高招?常山看着大家松懈的样子干着急没办法。
总归来说,盲目的自信和娇纵在遇到巨大的危局变化时是脆弱无力的,终于,岗村宁次绞尽脑汁、倾尽全力部署的“五一”大扫荡开始了。
战斗一开始形势就相当严重和突然。
这一天,常山和金岩正在武平庄开会,各地通讯员纷纷来报,津渡河分区所辖的永安、河源、柳河、林县四地均遭到日军拉网式的重兵攻击,敌人已从四面积压而来,最近的距离武平庄已经不足二十五华里。
常山心里“咯噔”一下,自己最担心的情况终于发生了,而金岩则一下子就慌了神。
不过,毕竟是征战多年的老红军出身,常山在一瞬间的压力过后马上恢复了平静,先向金岩征询了一下,见金岩已经无计可施,马上发布命令:“一、命令地方政府和党组织马上组织群众转移,实在转移不了的隐藏下来,地方游击队协助,二、马上向军区报告这里的情况,附上津渡河分区的判断,此次敌人的扫荡有着不同以往的意图,望军区领导慎重考虑,三、分区独立营马上准备,随时保卫分区机关跳出敌人的包围圈。”
毕竟是常山亲自训练的部队,再也不是刚到根据地时的乌合之众了,一声令下,留在武平庄的分区独立营马上集结,不到半小时就整队集合在小庙前,准备突围。可根据地在武平庄已经三年了,虽然一些文职单位提前已经就转移出去,但分区司令部、政治部、参谋处、后勤处这些必须留守的部门就不行了,一说转移,这些人简直就是乱了营,文件资料、档案材料甚至油印机、文件柜等坛坛罐罐都要带走,忙成了一锅粥。
恰好常山走到这里,见到这里忙碌的样子,气的鼻子都快歪了,叫过一个正在吃力的搬着一个大箱子的参谋:“快去把你们处长叫来!”
一会,带着眼睛的后勤处长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敬礼道:“司令员,您叫我?”
常山瞪着眼睛斥道:“知道我们要干什么吗?突围!知道吗!不是搬家,你搞出这么多坛坛罐罐谁背着?你这是拿战士们的生命当儿戏呀!长征开始时要不是带着那么多这种东西,我们也不会牺牲那么多红军战士!”
后勤处长唯唯诺诺的听着,嘀咕着:“那……那这些东西怎么处理?”
常山怒道:“打碎了,销毁了,你看着办!”
这里处理完了,可群众的转移就不那么容易了,刚刚经历了冬季的大扫荡,村子好不容易重建的初具规模,群众还是不相信鬼子这次扫荡的残酷性,抱着往常一样过几天就回来的想法,十分随意的往村外走,根本不想怎么寻找较为安全的地方,甚至一些年纪大些的老人根本就不想离开村子,常山只能是苦口婆心的一家一家的劝说,直至最后一家人离开村子。
这时,侦察员又来报告,敌人距离村子只有不足十华里了,常山马上和金岩、樊雨天来到小庙前,带着队伍出发了。
走在行军的路上,金岩、樊雨天同时问常山,这次转移到哪里?
常山平静的回答,去永安县城南部一带的村庄。
金岩不禁大惊失色,鬼子扫荡这么厉害,我们还要去敌人控制严密的县城附近,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常山胸有成竹的说道:“越是危险的地方往往越是安全,敌人重兵扫荡,根本不会想到我们会转移到县城附近,所以,那里才是最安全的。”
果不出所料,常山率领着独立营自敌人扫荡部队的结合部悄悄钻了过去,当天晚上,来到永安县城南部五里处的小楼庄,敌人果然没有察觉。
部队进入村子,常山命人马上控制住村子里几户地主富户和伪保长,部队悄悄的找了村子边上几户人家宿营,仅留下几个便衣侦察员监视敌情,如此这样,竟在小楼庄悄悄休整了两天。
日军大队人马扑到武平庄根本没有发现常山的影子,顿时暴跳如雷,于是在村子周围四处清查,终于,隐藏不慎的几十个群众被鬼子查了出来,一场灭绝人寰的屠杀开始了,血迹浸染了武平庄干涸的土地。
大概田木嘉佑嗅出了什么味道,同常山交手几年,田木嘉佑已经对常山有所了解,狡猾的田木嘉佑又安排扫荡部队从根据地中心向外围一步步往回清剿。
独立营的便衣侦察员向常山报告,城外日军清查严密,小楼庄周围发现敌人踪迹。
常山感觉,在小楼庄休整的也差不多了,于是同金岩商议后,决定继续往外跳,跳出津渡河分区,向敌人以往控制更为严密的地区——鬼子称之为“治安区”的沦陷区进发。
经过数日的隐蔽行军,常山和独立营又来到根据地外清河边的大苇塘。
来到大苇塘,常山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这是一片地域广、面积大、人烟稀少的大苇塘。
据史籍资料记载,这里原为古渤海的一部分,平均海拔不足五米,地势低洼,又有平原上纵横交错的小河流在此交汇淤积,常年阴湿,成为湿地。湿地是天然的生态区域,河汊密布,鸟类众多,水产丰沛,芦苇丛生,形成了一片方圆上百平方公里的大苇塘。
多年之前,很多迫于生活压力或是衣食无着的贫民,抑或是生性彪悍、走投无路的霸道,从事着人类远古以来就出现的职业——剪径或是抢劫的人们,遭到地方官府官军的追杀时,就率众纵身跃入这片大苇塘里,从此就进入安全的领地,数量众多的官军也只能望着大苇塘无奈的叹息,苇塘实在是太大了,纵有千军万马投进里面,也只能像是芦苇枝头上的苇絮那样轻,根本无法形成威胁和力量。
全面抗日开始后,八路军也注意到这片大苇塘,这里实在是一个天然的隐蔽休整的好所在,尤其是在春天以后,芦苇生长很快,在风中刷刷摇摆,密密麻麻,人迹罕至,鬼子就算有汉奸的引路,也很难转进苇塘里自由出入。尤其是这里水产丰富,莲藕、菱角、鲜鱼、水鸟、螃蟹等等,不仅可供休整的战士们充饥,还可以使伤病员利于恢复,所以,抗战后,八路军各部队时常来到这里休整。
这次敌人的大扫荡势头凶猛,常山从小楼庄出来就想到了这里。
来到大苇塘几天了,战士们在这种战火纷飞的日子里难得的得到充分休养,大苇塘丰富的水产品也使得战士们的脸色逐渐恢复了红润,心情也格外放松。
不过,常山却不能同战士们一样放松,虽然自己带的独立营目前比较惬意的在大苇塘里休整,可常山无时无刻不在担心着分散行动的各部队和根据地的人们。来到大苇塘的当天,常山就命令樊雨天派出了一批批精明强干、头脑灵活的战士便装到各地侦查,了解各地的情况,可已经三天了,侦察员们还没回来一个,这不能不让常山感到焦虑。
终于,到次日拂晓,侦察员们陆续回来了,带来的消息虽然不出常山预料,可也令大家感到震惊:
敌人的五万余名兵力的大扫荡,已经使平原形势发生了剧烈的变化,在各分区八路军主力外转后,敌人更加强化军事、政治、经济、文化四位一体的“总力战”,采取点、线、沟、墙相结合的堡垒政策,在平原八千多个村庄、六万多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建立了一千七百多个据点,修筑了七千五百多公里的公路,挖了四千多公里的封锁沟。据点周围碉堡成群,铁路、公路沿线岗楼密布,点、碉、路、沟互相连接,密如蛛网,把平原根据地分割为两千多块,每一块都置于严密的火网封锁之下,实行分区逐块的进行“清剿〃、“剔抉〃,村村建立伪政权,加强特务组织,扩编伪军,大肆抢掠,实行奴化教育。美丽富绕的冀中大平原,已经成了“抬头见岗褛,迈步登公路,无村不戴孝,到处是狼烟”的恐怖世界。
具体到津渡河分区,情况可能更糟一些,因为在八路军冀中平原军区里面,津渡河分区是最具战斗力的分区之一,几年来,常山率领的分区部队神出鬼没,给敌人造成重大杀伤,在日本华北驻屯军司令官岗村宁次的案几上曾经多次出现常山和津渡河分区的名字。
所以,大扫荡一开始,日军就将津渡河分区作为扫荡的重点区域,重兵包围反复围剿,几乎将津渡河分区四县夷为平地,三光政策的暴力下,大量根据地人民惨遭屠杀,尤其是分区驻地武平庄几乎有一半的人被杀,四百多活生生的人在日军残暴的枪口下丧生……
侦察员说着,金岩已经泪流满面,一旁倾听的战士们不由发出阵阵轻微的啜泣声,常山痴痴屹立在芦苇荡中,心里空落落的,虽然面孔颜色如旧,可心却仿佛被千万支钢针在一下下的刺过……
侦察员报告完了,大家谁也没有说话,无边无际的大苇塘突然静寂了,连在风中摇摆飘荡的芦苇仿佛也停了下来,“飒飒”的声音好像也没有了,时间在一瞬之间凝住了。
樊雨天首先打破了这可怕的安静,这位平原上长大的烈性汉子再也克制不住自己伤悲而又愤怒的心情,擦了擦满脸的泪水,大声叫道:“司令员,政委,我们杀回去,杀回分区,给死难的乡亲们报仇!”
战士们也激愤的叫起来:“杀回去!报仇!”
“报仇!……”
“报仇!……”
……
大苇塘里顿时喧闹起来,一群激愤的青年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此起彼伏的“报仇”声打破了大苇塘的平静。
面对群情激昂的战士们,常山心里也不能平静下来,说心里话,常山也想操枪而起率部冲出大苇塘,杀回分区,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和敌人拼死冲杀,甚至同归于尽,为辛苦支持子弟兵的乡亲们报仇。
可不行呀,斗争的形势是残酷的,日军重兵扫荡,我们力量还是弱小,不能莽撞,面前可爱的战士们是民族的精英,是党的财富,不能仅凭意气用事把它挥霍掉,对,不能蛮干,要动脑筋,要发挥我们的优势……
这时,金岩也冲动了,向常山要求,带部队打回去,打回武平庄。
金岩的话很简短,却很坚定:“是群众养着我们打鬼子,鬼子来了我们却躲出来,留下群众让鬼子杀害,这不是我们八路军应该做的,我们必须打回去!必须为乡亲们报仇!”
如果说战士们的要求常山可以耐心的解释拒绝,可作为政治委员的金岩的意见常山则不能不考虑了,毕竟在共产党的军队里,政治委员有着最后的决定权,何况自己以前因为救妻子燕子瑶率性而起,率领警卫连袭击土匪李秃子时,正是由于不听金岩劝阻还背了一个处分。
于是,常山仔细考虑后说道:“我们可以打回去,不过,不是打回武平庄,而是在各地寻机打击敌人。我建议我们到柳河县一带活动,相对来说,那里敌人控制较弱,我们可以寻找较好的作战机会的。”
金岩倒是没有什么意见,于是基本达成了统一意见。
一声令下,常山带着独立营又离开了大苇塘,向河源县进发了。
第二十六章 断荆
队伍晓行夜宿,行进了两天,来到了河源县境内。
由于日军的大扫荡,大部分村庄已经被鬼子控制,常山于是安排部队寻找了一处较大的野树林驻扎下来,按照惯例,又撒出大量侦察员,侦查情报寻找战机。
这次,侦察员回来的很快,其中一个侦察员还带回一个便装汉子,侦察员介绍说是柳河县游击队的。分区独立营的战士们都知道,司令员常山的妻子燕子瑶就随这支游击队在柳河县一带活动,于是不敢怠慢,迅速把来人带到这里,和常山等人见面。
便装汉子向常山报告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燕子瑶牺牲了。
常山瞬时间惊垮了,金岩也被惊呆了,樊雨天更是泪流满面。
常山听着便装汉子哽咽而又断断续续的介绍了燕子瑶牺牲的经过。
自大扫荡一开始,燕子瑶就随着柳河县游击队活动,这支游击队并不大,只有七十多人,还有十几名女战士,大都是二十来岁的农家姑娘,这样,燕子瑶在游击队里不论生活还是工作也都很随意。
本来,敌人的大扫荡开始后,游击队因为队员基本都是本地人,环境和地形都熟悉,经过了一天的急行军,向西突围,离开了中心区,避开了敌人突击的主要方向,已经甩开敌人的第一层封锁和围剿。
队伍在一个偏僻的小村休息了一天,侦察员来报,可能敌人嗅出了什么,现在敌人第二道封锁线西线的主力旅团正在向西移动,并缓慢地向中心夹击。游击队在两道封锁线之间不能久留,否则会被敌人发现非常危险。
游击队长是个胆大心细的汉子,他作出一个大胆的方案,迎着敌人走,到敌人的鼻子底下去,利用人地都熟和人数少行动灵活的特点穿过敌人的封锁线。
可是这次他的判断错了,等游击队钻到敌人封锁线跟前时却发现敌人虽在移动中,但队形很完整,跟着敌人转了两天也没有找到破绽,却几乎被敌人压回了原先的地域。
没办法,游击队长只能把大家召集起来,研究后决定夜间突围,趁着敌人休息而配合守夜值班的伪军胆子小、战斗力弱的机会,强突出去。还好,经过一番快打快冲快突,游击队居然突围出去,不过,燕子瑶等人毕竟是女人,如此强度的急行军体力有些吃不消,突围出来后,燕子瑶等十几个女战士和几个游击队员就被甩在后面。
就算被甩开大部队也不要紧,只要紧行十几里就能彻底离开危险,钻进青纱帐,可是女游击队员体力是在透支,由于燕子瑶是游击队的副书记,几个人就向燕子瑶要求先休息一下再走。
燕子瑶看着姑娘们疲惫不堪的倒在小坡地上,也是很着急而又心疼,出于女人的善良心软,就答应了。
也许燕子瑶根本就没有听说过“慈不掌兵”的千古明训,这样,这次突围中第一个、也是最致命的一个错误铸成了,它注定了这只小部队的悲剧命运。一时的心软使这支小队伍、包括她自己都跌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燕子瑶并没有忘记她的责任,她命令两个男游击队员到右侧的小坡地上警戒,其余人就地休息半小时。可大家都低估了这支小队伍的疲劳程度,队员们一旦躺下去就醒不过来了。半小时之后,直至小部队所有的二十多人,以及在右侧警戒的战士都沉沉地睡去了,
这一睡就是三个小时,这关系二十多游击队员生死的三个小时悄悄地溜走了,谁也没有意识到,巨大的灾难正在急急地逼近。
毕竟是赫赫有名的平原之狐常山的爱人,还是燕子瑶先醒了,她是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惊醒的,睁眼一看,远处一支马队正成两路纵队飞快地逼近过来,飞扬的尘土中一面膏药旗格外扎眼。燕子瑶心中一惊:坏了,敌人!这时发现太阳已经探出头了。
急忙的把游击队员一个个唤醒,而一百多名鬼子已经跳下战马,朝他们包抄上来。
燕子瑶他们二十多人只有十来只步枪和一支手枪,而且经过了突围战斗弹药寥寥无几,有的战士根本就没有枪,只有两枚手榴弹,突围是不可能的了,燕子瑶决定只能硬拼了。
很快,鬼子的两轮攻击下来,燕子瑶等人就把弹药打完了,只剩下几枚手榴弹。
鬼子冲了上来,也许他们发现这一小股八路大都是年轻的姑娘,于是戒心消除了大半,而轻薄之心顿时而起,鬼子放肆的冲上前来,将燕子瑶等人团团围住……
燕子瑶面前矗立着四五个面带狞笑的鬼子,包围燕子瑶的鬼子知道,此刻燕子瑶已经是自己手里的猎物,根本没有任何机会逃生或是突围,于是他们满怀惬意的准备发挥自己的畜牲本性,就像凶恶的凶猛恶兽捕捉到猎物从不会一下子吃掉,而要平行静气的戏耍一番再吃掉似的,鬼子们准备忘情调戏一番,以满足自己的兽性……
燕子瑶明白,现在已经到了一个重要的时刻,一个重要的抉择摆在自己面前,此时她不知道丈夫常山身在何处,她只知道她是常山的妻子,她是八路军津渡河分区司令员常山的爱人,她什么也没想,她只是面向北方——常山突围的方向深情地望了望,突然她笑了,同时拉响了手里的手榴弹,她娇软的身躯和围在他身旁的四五个鬼子一起飞了起来……
寻找接应燕子瑶等人的游击队长在远方遥遥的望见,燕子瑶最后那放松的微笑和头顶上那刚刚探出身子的旭日,时间瞬时凝住了,她的笑和初升旭日的晕红互相辉映,仿佛顿住了,永远的留在游击队长的脑海里,围拢在游击队员周围的鬼子兵一时间也停止了攻击,深受武士道精神训练的日本武士很难相信,这个有着花季年龄的美丽女人怎么会有日本武士那种杀身成仁的勇气?
一个在经历了这次战斗并在战后幸存的日本兵后来回忆说,那个八路军女军人最后的微笑他一直不能忘记,而且致死也想不明白……
游击队长激愤了,游击队员也激愤了,他们没命似的往前冲,想把被围的游击队员救出来,无奈众寡悬殊,付出了很大伤亡也攻不到里面,游击队只能含着热泪撤出了战斗。
燕子瑶的牺牲并没有消除鬼子的残暴和兽性,被围的游击队员一个个被控制住,又一场灭绝人性的屠杀开始了……
听完便装汉子的叙述,战士们都不约而同的垂下头,轻声啜泣,这里的大部分战士都是武平庄驻守部队的,基本都认识燕子瑶,燕子姐美丽善良、活波爽朗的性格很受战士们的喜爱奇qisuucom书,尤其她还是大家心目中的英雄偶像司令员常山的妻子,战士们更是尊敬她、喜爱她,一听到燕子姐牺牲的消息,大家都很沉痛,看到常山呆呆的低头坐在地上,样子很是孤独,身影更见憔悴,战士们更是悲痛欲绝,几个司令部的小战士甚至痛哭失声,警卫员周小毛见证了常山和燕子瑶波折的爱情和婚姻,此时见到常山这样难过,更是悲痛难忍,恨不得自己去替代燕子瑶的牺牲……
金岩坐在一旁,不知道用什么话去安慰,只是抹了一下含泪的双眼,独自坐在一块石头上,在一旁喟然叹息。
远方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民歌声:
……
岸边的笑声轻扬
古朴的青瓦灰墙
什么样的你从诗里
款款走过青石路上
梦里的桃花水乡
袅袅歌声随风荡漾
笑问那是谁在吟唱
低眉垂袖写在脸上
遥远的记忆微凉
现在的你在奔忙
什么样的角色才能
让你变得神采飞扬
其实生活总是平常
跨马横刀未必舒畅
想要抛开烦恼忧伤
只要你随我唱一唱
树上的鸟儿飞入千万家
郎对花姐对花对到了天之涯
无论我到哪里去心儿总牵挂
杜鹃开在云深处那就是我的家
遥远的记忆微凉
现在的你在奔忙
什么样的角色才能
让你变得神采飞扬
其实生活总是平常
跨马横刀未必舒畅
想要抛开烦恼忧伤
只要你随我唱一唱
跟着这个节奏闭上双眼走出心门之外
正当你看到黄梅花开的时候
那漫天七色的云彩飘过这黄山
对话对花我们来对花
幻化成这个融合千年地方文化的舞台
你有一言我有一答
不要奇怪
你眼前看到这个有着千娇百媚姿态的女孩
带来了养育一方水土的戏曲
对得青山带笑颜
对得万物发了芽
凭借一腔对艺术的热爱抵消无奈
把所有困难击败
用那美妙歌声赢得千万人的喝彩
争取自己的未来
我说了那么多希望你能明白
我们来对花
和她一起把心中想说的话一起唱出来
树上的鸟儿飞入千万家
郎对花姐对花对到了天之涯
无论我到哪里去心儿总牵挂
杜鹃开在云深处那就是我的家
树上的鸟儿飞入千万家
郎对花姐对花对到了天之涯
无论我到哪里去心儿总牵挂
杜鹃开在云深处最爱是我的家
岸边的笑声轻扬
古朴的青瓦灰墙
什么样的你从诗里
款款走过青石路上
梦里的桃花水乡
袅袅歌声随风荡漾
笑问那是谁在吟唱
低眉垂袖写在脸上
……
听着歌声,常山仿佛又看到燕子瑶那婀娜的身影,远远的向自己飘来,她穿着一袭素雅的长裙,长长的黑发用一领红色的丝巾拢着,好似在云中随风飘曳,她肤白似雪、妙目含情,纯洁的眼睛里没有忧伤,显得那么清纯、明净,还略带着一丝遗憾,哦,那是她不放心自己,还有那个寄送在老乡家里的孩子——常远……
忽然,常山心里一阵刺痛,他好悔,好恨!恨敌人,也恨自己,恨敌人的残暴和恶毒,恨自己的固执和无情,为什么一再拒绝燕子瑶随部队行动的意图,其实,常山懂得,燕子瑶想随大部队行动不是为了她自己的安全与否——作战部队总在战斗的第一线、常山又是敌人刻骨仇恨的重要人物,生与死总在一线之间,何来安全可言?其实燕子瑶是为了照顾自己。是我太绝情吗?常山暗暗问自己,不,自己不是无情,自己也很希望能和自己心爱的人常相厮守,可毕竟自己还是八路军的分区司令员,全军都在看着自己,自己还掌管着千军万马,还影响着千千万万人民的生死,仿佛常山又看到临别时燕子瑶那幽怨的眼神,常山心里好痛……别了,我的爱人,再见了,我的妻子,你不会孤单,在那潮湿阴冷孤寂的角落里等着我吧,完成了抗日大业我会去陪伴你的……
过了好久,常山站起身来,面向南方——那是燕子瑶战斗牺牲的地方,远远的望着,落日的余晖映照在他身上,显得有些迷蒙。
常山背着身,略带哽咽着低声询问:“游击队损失大吗?现在在什么地方?”
便装汉子低声回答:“大部分都出来了,还剩四十多人,现在在河源县西北的溪口村驻守。”
常山大手一挥,说道:“你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樊雨天,你看看我们的侦察员都回来没有,有回来的马上来见我,看有什么敌人的消息。”
一会儿,樊雨天把两个侦察员带过来:“司令员,这两个侦查员刚回来,他们侦察到一份情报很有价值,还是让他们说吧。”
一个侦查员先说道:“司令员,我找到柳河县的内线,他们得到一份情报,说日军华北驻屯军司令官岗村宁次为了炫耀五一大扫荡的成绩,组织了一个由参谋军官组成的参观团,这几天要到这一带参观扫荡战场,请司令员参考。”
另一个侦察员气喘吁吁的说道:“司令员,敌人的两个大队正向这里过来,大概有五百多人,我们还是转移吧!”
常山脑子一转:“队伍还是马上走吧,迅速向溪口村防线转移!”
在路上,常山一直不停的思考:“参观团,参谋人员组成,参观……”
在转移的路上,独立营不断遇到大股小股的扫荡部队,遇到小股敌人,樊雨天就带着独立营一阵猛冲消灭他们,遇到大股敌人,独立营尽量躲着走,实在躲不开就边打边走,终于在当天夜间甩掉各路追踪的敌人,来到溪口村。
可是,听村子里的群众说,柳河县游击队白天遇到敌人包围,突围出去转移了,有一百多鬼子追去了,今天傍晚听回村的人说,在村北二十来里的地方还打着呢,估计游击队够呛。
常山这个闹心,转战了一天,还没能和游击队会合上,这些鬼子真是打疯了,和疯狗一样没完没了,不过,不能眼看着游击队让鬼子消灭,可转战了一天,战士们都很累了,于是,常山同金岩、樊雨天商量了一下,派出独立营三连向北追踪去接应游击队,常山等人留下两个连在溪口村暂时驻扎休整,常山估计,有一个连兵力,消灭敌人不太现实,可是满可以把游击队接应出来。
队伍安排妥了,常山等人才顾得上察看一下溪口村的地形地貌。
转了一圈,常山不禁称赞起来,还真甭说,这个溪口村真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好阵地,这个村子很小,只有三百多户人家,位置也不错,距离柳河县城和河源县城都大约五十里的样子。
村子成纺锤形,分为南北两部分,北部较大,大部分居民都在这一部分,叫做大溪口村,南部较小,只有三十来户人家,叫做小溪口村,两部分相距不足五十米,而两部分的结合部却有围墙树木相连接,所以说,尽管村子南北长、东西窄,可仍旧浑然是一个整体。
这个村子原来就是津渡河分区的根据地,原来的岳子林老一团曾经有一个连驻守这里,群众基础很好,村南村北都挖了路沟和交通壕,还有一部分老一团整修的工事阵地,真是可攻可守。
常山烦躁迷乱的心情不由得好了一些,有这样的地形和阵地,就算鬼子来他个千八百人,自己的两个连也可以顶一阵,实在顶不住还可以借助路沟和交通壕撤退。
常山于是和金岩、樊雨天商议了一下,决定在溪口村驻扎休整一天,也可以等接应游击队的三连回来再走。
不过,目前日军的扫荡很是疯狂,还是要好好准备一下,常山、金岩把团长樊雨天、营长迟晓文和一连、二连的连长都叫到一起,首先对金岩说道:“现在日军气焰嚣张,已经和疯狗一样了,所以,我们还是要做好准备,这么着,政委,你和司令部的参谋人员动员群众,先撤出村去,防止鬼子来时发生不必要的伤亡。”
然后,又对樊雨天等人说道:“雨天、晓文,你们组织一连、二连把溪口村的工事修筑好。首先把路口堵死,把每个院落打通,然后从里到外,修筑三层防御工事。既然在村子里,我们就要考虑怎么样充分借助村子的优势,我的意思是,工事要以房屋为依托,防御范围从平地到高房,组织成立体交叉的防御火力,就算敌人来了,也让他进不了村子。告诉战士们,虽然战斗了一天,很辛苦很累,可还是要克服困难,坚决把工事修好,谁多挖一锄头,谁就少挨一炸弹。怎么样?好了,去准备吧!”
樊雨天等人齐声答应,分头准备去了。
常山则躲在一个墙角里,静静的思想着反扫荡以来艰苦的岁月和自己同燕子瑶相识、相恋、相知三年多来的日日夜夜……
第二十七章 溪口
平原的夏初已经有了很大的温差,白天艳阳高照,似火一样的阳光照在人身上几乎要把人晒出油来,而进入夜晚,太阳退去,清风徐来,带来夜风中的寒露,又使人觉得很是惬意。
常山依偎在溪口小村的一个角落里沉沉睡去,负责贴身警卫的警卫员周小毛持枪在手,警卫在一旁。
常山进入了梦境,大概他在梦里又见到燕子瑶,所以,周小毛见到常山睡梦中的脸上带着微笑,而眼角下还有一丝湿意,是泪水还是露水?
梦境终有止,清晨的一丝微风中,红嫩的太阳刚刚探出了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惊醒了常山,常山腾身而起,急忙对周小毛唤道:“快去察看一下,有什么情况!”
周小毛正要走,樊雨天带着一个警卫员跑了过来,轻声而急速的说道:“司令员,有情况,村东北方向发现日军骑兵!”
常山急忙问道:“有多少人?”
樊雨天说道:“一时没看清,我再去看看!”
常山叫住他:“我和你一起去!”
路上,常山问道:“工事修的怎么样?”
樊雨天答道:“没问题,幸亏有老一团打下的底子,要不得弄一宿,就这么着,也差不多弄到半夜才修完。”
一听工事修好了,常山算放下一半心。
来到村子东北角,常山伏在工事里拿出望远镜观看,望远镜是贺龙将军离开平原时送给常山的,倍数高,效果好,常山一直格外珍爱,总是令周小毛悉心保管,有一次,被常山的老战友、时任平原军区政委的程子华将军看到了,一见也很是喜欢,半开玩笑半命令式的想要望远镜,常山硬是死活不给,害的程子华将军恨恨的骂道:“你个一毛不拔的奸狐狸,真是抠到了家,你就留着它下崽儿吧!”程子华将军算是常山的顶头上司,常山都没给面子,可见这个望远镜在常山心里的重要程度。
拿出珍爱的望远镜望去,一看之下,眼前的情景让常山有些疑惑。
来的日军并非全是骑兵,骑兵只有三十多人,而且全部挺着日本军刀,军刀的样式很漂亮,透过望远镜的高倍镜片,可以看到军刀亮光闪闪,刀柄上甚至还有被称为日本皇室标志的菊花图案,战马也是纯种的东洋马,一个个身形高大,毛色华润,太精神了,让常山艳羡不已。
不过,这些并不是使常山疑惑的主要原因,常山纳闷的是,这些骑兵并没摆出进攻的架势,而是步列整齐的形成一个小团队前进,看样子不像是要打仗,而像是在列队检阅,完全像是一支仪仗队。再看骑兵身后,大概有三百多日军步兵,这些日军也和往日交手的日军不一样,军装格外整洁,还都穿着牛皮皮靴,平原以往的日军可没这么奢侈,这些日军像是新来的。
在步兵身后的大队里,有五十多人穿着讲究,大都是军官服装,从军装上的军衔看去,至少的也是尉官,甚至里面还有一两个大佐军衔的。
常山不解的想着,这是什么部队,怎么会有这么多军官参加?忽然,想起昨天侦察员报告的,哦,这就是日本人的参观团!一下子,常山兴奋起来,好哇!尽管鬼子的大扫荡气焰嚣张,看我今天把这个参观团干掉,你还嚣张不嚣张!
转过头,常山向樊雨天介绍了几句,樊雨天也很是高兴,说道:“这一网可算逮着大雨了。”
常山告诫道:“先别高兴,告诉战士们,稳住,看样子敌人还没发现我们,把敌人放进了再打,别吃不着大鱼再让鱼卡了喉咙。另外,再把咱们的那几个神枪手叫过来,专门瞄准敌人的军官打,要一枪给我干掉一个鬼